《七月渡我》 第1节 《七月渡我》作者:歪嘴阿猫 晋江vip2023-10-03完结 总书评数:212 当前被收藏数:3076 营养液数:366 文章积分:39,993,376 文案 ~~下本开先婚后爱《今天离婚成功了吗?》喜欢的求求点个收藏呀~~本文文案在最下方~ 京圈豪门心机腹黑冷漠太子爷x能屈能伸心口不一的人间尤物 |高甜|先婚后爱|he|sc| 整个京圈都羡慕陶应然走狗屎运嫁给了太子爷顾谨川。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一场交易,老板给钱她演戏,扮演三年顾太太,然后拿钱走人。 所以当顾谨川的白月光站在她面前时,她立刻欢天喜地收拾铺盖,准备给白月光腾位置,谁知隔天热搜却爆了。 “京圈太子爷正牌白月光回归”词条下,万年不发贴的顾谨川居然回应了:家妻@陶应然 — 眼见婚约期满,顾谨川却八风不动,绝口不提离婚。 当晚,陶应然就在网上开了一个帖子——“如何逼老公和我离婚?急,在线等。” 评论区姐妹们文思泉涌,踊跃发言,其中一条尤为显眼:【姐妹,我是过来人,有个法子亲测好用。】 陶应然立刻加上对方好友:“展开说说。” 【成为他最讨厌的样子。】 陶应然恍然大悟。 接着,还在酒局里谈生意的顾谨川就接到了陶应然的电话。 “又在鬼混?今晚你别回来了,死外面吧。” 她的嗓门故意很大,让他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晰。 众人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顾谨川只是淡定地起身道:“不好意思,家里管的严,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 见顾谨川软硬不吃,陶应然决定采用电子姐妹出的险招——挑战他的底线! 他素来冷淡,若来个反向的霸王硬上弓,她肯定会被扫地出门! 三更半夜,她一身露骨睡裙,爬上顾谨川的床。 行动前陶应然临了时发送消息:【姐妹我冲了。】 忽然看到床头顾谨川手机亮起:【姐妹我冲了。】 陶应然:?! 她撒腿就跑,已经来不及了。 顾谨川拽住她的细腕,把她按倒在地,如野兽啃食般的吻堵住了她的唇。 呼吸变得短浅,理智慢慢抽离。 不知过了多久,陶应然在微微耳鸣声中,听到顾谨川一字一句道:“婚约延期。” ——————本文文案—————————————— 痞帅浪荡玩世不恭的沪圈大少爷x倒霉透顶但淡定无比的清冷美人家教 |高甜|古早|浪子回头|双向救赎|疯狗变忠犬|he|有点狗血|纯爱战士| 沈匀霁常常想,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走进那个包厢,是不是她的人生会不一样。 烟雾缭绕,灯光氤氲。 江渡岳挑着眉不驯地望着她,英挺桀骜的脸上透着一股好死赖活的野劲儿。 “修电脑的,靠近点,看不清。” 可细细想来,那时的她并没有别的选择。 她有的是卧病在床的父亲,不堪重负的母亲和无法追逐的梦想。 她正想着,江渡岳忽然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带着不满被忽略的口吻说道:“喂,小家教,别走神啊,快告诉我这道题该选什么啊?” 她抬眼,淡淡道:“选c。” 周围的公子哥听说那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沈匀霁居然当起了江渡岳的家教,都在起哄:“那个美人怎么答应你的?” 江渡岳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嗤笑一声道:“她又没得选。” 后来,日落的海边,江渡岳没有了往日的傲慢和嚣张,夕阳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眼中只盛着沈匀霁一人,只听他近乎哀求地轻声问道:“你要什么我都给,选我……行不行?” 再后来,所有人都在偷偷讨论江家那个浪荡子转性成了叱咤商海冷酷无情的疯子。 可只有沈匀霁知道,那个疯子会在盛夏寒冬的夜晚悄悄来到她家楼下,修剪浇灌墙上的花槽。 “如果你不能选我,至少让我以这样的方式陪着你。” 七月盛夏,江河万里,霁月风清,渡我到达梦的彼岸。 *嚣张傲慢的大少爷x坚强温柔清冷美人学霸 *浪子回头,双向救赎 *双c,甜文,he,大写的he *希望追梦路上的你我永不言弃! 内容标签: 甜文 成长 救赎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匀霁(ji),江渡岳 ┃ 配角:已完结霸道甲方爱上我《海风予你》 ┃ 其它:预收先婚后爱《今天离婚成功了吗?》 一句话简介:沪圈浪子为清冷家教化身纯爱战士 立意:理想滚烫,山海可忘 第1章 沈匀霁 今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沪市的天气已经变得万分炎热。 即使太阳已经逐渐西沉,但大地上的余温还未散去,空气都是沉闷的。 外滩边一栋西洋风格的建筑门口旁边竖着一块地立式标识牌,上刻着几个大字“星悦外滩72号”,照明灯打在上面,在黑暗中温柔地散发出光线。 这是一家高档会所,里面的地板和墙面都是大理石,天花板的挑高很高,给人一种空旷的感觉。 会所的走廊里很安静,就像是没有客人一样。 沈匀霁停在317包厢的门口,按响了门铃,确认没有回应后,她推开包厢房门,刹那间被扑面而来的嘈杂噪声吞没。 那里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可算来了!怎么这么慢……咦?” 韩明不满地抱怨着,可他看到门口站着的沈匀霁,顿时怔住了。 她穿着朴素的长袖长裤,身材颀长,头发高高盘起,束在脑后,露出的脖颈如天鹅般纤细,瓷白的肌肤让人感觉一碰就碎。 韩明的第一反应是,哪里来的美人? 第二反应是,这么漂亮的妞怎么穿得这么土? 沈匀霁见他半天没有说话,便率先开口:“客人您好,我是来修电脑的。” 韩明这才反应过来,和发现新大陆似地招呼包厢里的男人们:“喂,快过来!” “这美女说她自己是修电脑的,是你们谁点的’菜’吗?这是什么新玩法啊!太有创意了吧!” 一群不明所以但是满身酒气和香水味的家伙围了过来,都好奇地盯着沈匀霁。 “哇去,大美女啊这!谁品味这么好!” “在哪里点的?我也要点一个!” 这群穿得像模像样的白痴说着让人不舒服的话,用下流的眼神盯着沈匀霁。 沈匀霁冷冷地回道:“刚才服务员说你们包厢的电脑点不了歌了,所以我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韩明笑道:“行了,别演了,工牌都没有,还修电脑呢!是’软件硬化工程师’吧?” 说着,一群人哄堂大笑。 “韩少你太有才了吧,这什么流氓比喻啊哈哈哈!” 沈匀霁也不恼火,只是淡淡地说道:“今天是我入职第一天,所以名牌还没有做好,如果不信的话可以问一下王经理。现在请你们让一下,我修完电脑要赶快回去。” 一群人这才停止了笑声,给她让出了一条空隙。 看着沈匀霁走到点歌机旁边,打开了手提工具箱,他们才相信了她真的是来修电脑的。 “还真是修电脑的啊?” 男人们像是见到新鲜事物一样更来劲儿了。 这时被冷落已久的美女们不乐意了,跑过来把这群少爷都拉回了沙发上。 其中一个美女不满地嘟囔道:“修电脑的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她转头问身边的男人:“江大少爷,我说的是不是呀?” 男人没有理她,他穿着纯黑的t恤,有些散漫地靠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漆黑的瞳孔没有一丝温度,透着与生俱来的冷傲。 他叫江渡岳,刚才并没有和那群人一起过去,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摆弄着手里的珠串。 韩明怼美女道:“江大少爷见过的美人我也都见过,但我打赌这修电脑的比你们都好看。” 美女不开心了:“你说什么呢!这么看不起人啊!” 第2节 韩明不再理她,而是对江渡岳说:“兄弟,我和你打赌,绝对是你没见过的好货。你要不要去瞅一眼?” 江渡岳懒懒地抬了下眼皮,缓缓吐出两个字:“不去。” 坐在他旁边的几位美女都笑了起来,道:“江大少爷是见过世面的。” 江渡岳没有否认,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他家里有钱,天生一副好皮囊,加上188的个子,简直是沪圈当下最炙手可热的金龟婿人选,千千万万少女的“梦想”,整天往他身上靠的绝色美女数不胜数,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什么好货没见过? 韩明不服气,刚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背景音乐戛然而止,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妈的怎么回事!” 江渡岳首先吼了一句,清亮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狠厉。 整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全都不约而同地朝沈匀霁的方向望去。 只见沈匀霁从机器背后探出身来,手里拿着一根连接线,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点不了歌是因为死机了,这种情况下拔电源重启是最快的办法。” 说着,她又低下头把电源接了回去。 熟悉的电脑重启音“噹”地响了一下,接着便出现了点歌的初始画面。 沈匀霁尝试着点了一曲首页排行榜里的歌,曲子立刻就播了出来。 “已经修好了,可以继续点歌了。祝玩得愉快。” 沈匀霁直起身,提着工具箱就准备走。 “站住。” 江渡岳冰冷的声音响起。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为沈匀霁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江渡岳本身今天的心情就不好,刚才已经把过来送酒的服务生骂了一顿,现在她居然敢直接切断音乐,这不是找死吗? 沈匀霁听话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直直地望着江渡岳,问道:“请问这位客人还有什么事吗?” 她清瘦单薄,却又站得很直。 江渡岳眉宇锋利,冷声问道:“谁让你拔电源的?” 沈匀霁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爱找茬的公子哥,于是她并未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说:“破坏了您的体验我很抱歉,不过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如果您想投诉的话请找王经理。” 她的声音很干净,说着礼貌的话,却掩不住读书人的傲气。 江渡岳愣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隔了半晌,他突然点了根烟,对她抬了抬下巴,道:“你过来。” 沈匀霁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敷衍地朝他挪了两步。 烟雾缭绕,灯光氤氲。 江渡岳挑着眉不驯地望着她,英挺桀骜的脸上透着一股好死赖活的野劲儿。 “靠近点,看不清。” 沈匀霁无法,又靠近了一些。 江渡岳这才看清了她的样子,刹那间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她的双眸明亮清澈,灿若星辰,微微上挑的眼尾透着些许疏离,美得摄人心魄却又悄无声息,像是来自异世界的精灵。 江渡岳看着她好一会儿,楞是说不出半个字。 倒是沈匀霁先开口了:“先生,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江渡岳回过神来,忽然勾了下唇角,道:“不可以。” 说着,他把坐在右边的美女推下了沙发,惊得美女短促地叫了一声,可下一秒对上江渡岳幽深漆黑的瞳仁,便立刻噤声,低着头跑到后面去了。 江渡岳微微侧头点了一下,道:“坐下。” “不了。” 沈匀霁拒绝得又快又干脆。 说罢便转身走了。 众人吓得脸都白了,韩明不愧是江渡岳的发小,赶在他发火前立刻上去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试图缓和气氛道:“修电脑的而已,又不会玩,多无聊啊,我再叫两个模特来。” 江渡岳还没说话,另一个醉醺醺的家伙却冲过去拦住了沈匀霁的去路。 他替江渡岳“打抱不平”,道:“喂,你这妞儿别给脸不要脸啊。” 沈匀霁根本懒得理他,快速绕开了他往包厢门口走去。 可她还没摸到门把手,门就被推开了。 夜班经理王鼎探出了一个脑袋,赔着笑脸问道:“不好意思打扰各位爷了,请问电脑修好了吗?” 韩明立刻答道:“修好了,王经理你快把这个修电脑的领走吧。” 可喝多的那个家伙却说:“走什么走!留下来陪江大少喝酒!” 王鼎就是怕会出这种事儿才过来看了看,没想到还真的碰上了。 他只好一边道歉一边说:“不好意思啊各位爷,她不是陪酒的,她是我今天刚招来的杂役,是勤工俭学的学生,是吧?” 说着,他递给沈匀霁一个眼神。 沈匀霁立刻会意,道:“是的。” 王鼎又说:“还是高材生呢,全国top3的复大,对吧?” 沈匀霁也不否认:“是的。” 喝多的家伙大手一挥,道:“高材生怎么了,高材生坐台的不也很多?能陪江大少玩是她的荣幸!” 气氛僵持不下,王鼎也左右为难。 这时,江渡岳却说话了:“高材生?”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屑,却又充满玩味,刚才的愤怒好像也因为这个有趣的发现烟消云散了。 接着,江渡岳从桌上拿出一副扑克牌,抽出大小王,然后放在桌上,对沈匀霁说:“高材生,陪我玩两局德州,赢了就放你走。”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邀请,更像是在命令,话里话外都带着一种“不听话别想走出这个房间”的意思。 江大少爷都发话了,王鼎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看着沈匀霁。 沈匀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思考片刻,然后放下了工具箱,走到了桌旁坐下,道:“好。” 江渡岳用意趣的目光打量着她,问道:“懂规则吗?要不要我解释一遍?” 沈匀霁看都不看他,道:“不用。” 江渡岳觉得很有意思,吩咐道:“韩明,洗牌。” 德州的规则很简单,每位玩家手里有两张暗牌,另外还有五张公共牌,用自己的两张底牌和五张公共牌结合在一起,选出其中的五张牌,不论手中的牌使用几张,凑成的牌面比别的玩家大就赢了。 韩明一边洗牌一边瞄沈匀霁,这个女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怕不是硬着头皮不懂装懂吧? 他觉得这个女人肯定是被吓到了,想跑又没跑成,才乖乖坐了下来,不禁觉得她有些可怜。 要知道江渡岳可是德州高手,她这一坐下来可别想走了。 “下注吧。”江渡岳道。 “赢了我走,输了我不走。”沈匀霁简单地答道。 江渡岳不自觉地笑了一下,这女人声音真好听,甜而不腻,甚至有种空灵的感觉。 韩明给两人各发了两张牌。 江渡岳看了一眼牌,道:“按道理说每轮都要下注,我们就玩得简单点,弃牌就算输,输的时候桌面上有多少张牌就喝多少杯酒,怎么样?” 沈匀霁没有异议,道:“行。” 接着韩明又发了三张公共牌,一张黑桃a,一张红心a,一张红心3。 江渡岳扬了扬唇角,道:“你要是现在认输的话,等会儿可以少喝点酒。” 沈匀霁完全不理会他,反而转头对韩明道:“继续吧。” 江渡岳没再说什么,而是用一种“由着你来,看你能玩出什么花儿”的眼神看着沈匀霁。 韩明陆续又发了两张牌,这期间沈匀霁一直很安静,周围的人也都不敢出声。 到了亮牌的环节,所有人都跟着紧张了起来,沈匀霁却一脸的云淡风轻。 就在她要亮牌的时候,江渡岳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底牌。 他五官深邃,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宛如雕塑一般,眼底似有暗流涌动。 “你叫什么名字?” 沈匀霁终于抬眸,湛清的瞳仁里倒映着江渡岳的轮廓。 “沈匀霁。” 她淡漠地答道。 “云销雨霁的云霁?” “匀峰巍峨,霁日初升的匀霁。” 江渡岳松开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翻吧。” 沈匀霁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说:“按顺序应该你先翻。” 江渡岳轻笑一声,道:“好。” 他翻开牌,两张a,和公牌里的黑桃a和红心a正好凑成了四条。 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道:“该你了。” 沈匀霁却根本不在意他的牌面,自顾自地翻开了底牌。 众人都好奇地凑了过来,然后一齐傻眼。 只见她手里是两张红心2、4,正好和牌面里的红心a、3、5组成了同花顺! 江渡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第3节 两人局的德州,拿到双aa赢面有85%,而牌面能凑成同花顺的概率只有0.001%。 沈匀霁并不理会众人的惊讶,直起身子,道:“客人您输了,我要走了。” 可她刚站起来,刚才那个醉鬼就挡在了她的面前,醉醺醺道:“妈的你这婊子肯定作弊了!敢不敢让我搜个身!” 沈匀霁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动作虽然小,却被江渡岳捕捉到了。 这时旁边几个男的也跟着喊道:“就是!衣服脱下来让我们看看!” 韩明没有跟着起哄,而是望向了江渡岳。 他看上去并没有很生气,手里摆弄着扑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让她走。” 江渡岳突然发话。 哄闹声立刻停止,几个男人愣了半秒,确定江渡岳不是在开玩笑,立马让出了道路。 沈匀霁侧过脸,对上了江渡岳晦暗不明的目光。 她颇有礼貌地说了句:“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接着,她提起放在地上的工具箱,跟着一脸懵逼的王鼎快步离开了包间。 第2章 少爷和外卖员 夜已经深了,柔和的灯光照在路上,给人感觉安静又沉闷。 沈匀霁走在无人的小巷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有些疲惫了,回家的路都变得有些模糊。 她听着若隐若现的蝉鸣声,不禁放慢了脚步。 还蛮好听的,给她无聊的行程增添了一点音乐。 她稍稍磨蹭了一分钟,然后推开了一个大铁门。 “嘎吱” 铁门发出陈旧的声音,像个年迈的老人。 卧在门口睡觉的阿旺听到了声响,动了动耳朵,警觉地竖起了小脑袋。 沈匀霁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阿旺一看是沈匀霁,立刻摇着尾巴前来欢迎,绕着她转圈圈。 “好啦好啦,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也去吧。” 沈匀霁伸手摸了摸阿旺的小狗头,温柔地说道。 阿旺也很乖,像是听懂了似的,回到了自己的窝里。 沈匀霁走进单元楼,蹑手蹑脚地走到202室门口。 “咔哒”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静谧的凌晨显得格外突出。 她慢慢推开门,又轻轻地合上,尽量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 经过南屋的时候,她悄悄往里面张了一眼。 父母正在沉睡,电风扇嗡嗡的声音像是单调的催眠曲。 最近的气温很高,但妈妈说了,只有七八月才会开空调,其他时间要是热了就开门开窗通风。 沈匀霁看了眼手机,心想,现在已经是七月一日了。 她拿过空调遥控板,按下了开关,把温度调到了27度,然后默默关上了父母的房门。 然后,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她叹了口气,心想,那以后不能用睡前的时间看书了,干脆把书带着,送外卖的间隙看吧。 她这样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桌上的书,那是罗伯特·麦基写的《故事》,英文原版。 算了,就看三页,看完就睡。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书页上,那些文字都好像在闪闪发光。 沈匀霁沉浸在书里,好像忘记了时间。 此刻是属于她个人的小世界,只有在看书的时候,她才属于她自己,才能将疲惫倒空,用遥不可及的梦想来填充。 不知不觉天已蒙蒙亮,沈匀霁有些不舍地合上了书,将它放回了书架。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了复大。 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个地方,她现在的交际圈内也鲜少有人知道她曾是那里的学生,可是几个小时前在包厢里的时候,竟然被经理提起了。 她神使鬼差地拉开最后一格抽屉,从底部抽出了一封装裱好的录取通知书。 【沈匀霁同学:祝贺你被我校金融学—计算机科学专业(类)录取,请于20xx年9月5日凭本通知书入学报到。】 这张纸轻飘飘的,可她却记得拿到它的那天,喜悦是沉甸甸的。 那天的一切都充满了希望,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专业,但是至少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踏进了那梦寐以求的象牙塔。 只要好好读书,毕业后她就可以按照父母的期望,找份体面的工作,生活就会慢慢变好,到时候她再存些钱,就能去追逐她真正的梦想了。 然而这看似按部就班的计划在四年前被打得粉碎了。 那天,她的妈妈哭得快要过去了,差点要跪下来求她:“小霁,你救救爸爸吧,妈求你了,书读完了又能怎么样呢?爸爸能等到你书读完的那天吗?如果不是为了治疗你的烧伤,咱家也不会欠那么多钱,你爸也不会连医保也交不起,得了肾衰都没办法透析,你就当妈求你了……” 爸爸拿着报告坐在桌边叹气,用布满皱纹的双手用力地抹着脸,哽咽道:“小霁,你不必考虑太多,爸爸……也可以再去借点钱……” 她家的债在沈匀霁上大学的那一年才还清,那些被亲朋追债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一遍。 而她的妈妈,当了20年的家庭妇女,没有任何社会经验,还有风湿性心脏病,生病的爸爸也需要由她来照顾。 沈匀霁知道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闭上双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我不上学了。” 从那天起,她就像一只折翅的鸟儿,虽窥见蓝天,却不得到达。 可是,伤口会愈合,未来还未定,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找到那条通往蓝天的路。 所以现在,她要先去睡上四五个小时,然后精力充沛地迎接新的一天。 她一头扎进被子里,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正午,那灼灼烈日仿佛要把世间的一切全都烤化,纵意地照在大地上。 一般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都不是很多,就算是必须要出行的倒霉蛋,也都是找荫凉地方行走,除了骑着小电驴的外卖员。 他们穿着或黄或蓝的外衣,戴着头盔,穿行在大街小巷,给每一位饥肠辘辘的人送上热乎的饭菜。 他们大多不会停下,甚至练就了一边骑车一边看手机的“绝技”,除非是碰上红灯。 这不,清河路的十字路口,信号灯刚刚从黄色变成红色。 一辆白色的小电驴突然急刹,堪堪停在了白线上。 沈匀霁顶着一个大大的蓝色头盔,透过空隙能看到她漂亮的桃花眼,长长的睫毛似乎能扇出风来,细腻的皮肤上微微渗出了汗水,几缕黑发都被黏在了脸上。 她穿着一件长袖,外面套着蓝色的骑手服,仅露出几只手指,但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与众不同。 她手指上的皮肤微皱,比脖颈和脸上的颜色都要深一些。 她垂眸看了眼手机,还有5分钟超时,目的地离这里还有2公里,红灯还有23秒,她需要把速度提到26km/h才能按时送达。 正想着,手机上方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小霁,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打过来了吗?】 她微微一怔,没注意到此时红灯已经转绿。 “哔哔——” “走啊!”后面的人不满地吼了她一句。 她这才反应过来,小细腿儿向后一蹬,撒冷儿地跑了。 街景在后退,阳光穿过茂盛的树叶,投下斑驳的光影,电动车跑起来地时候总给人一种好像在飞的感觉。 她这样想着。 但可能飞起来的感觉并不是这样,毕竟她也不会飞。 时间离超时还剩下最后1分钟。 恒润集团的写字楼里,一个西装笔挺的小白领正不耐烦地用脚点着地。 他和旁边的同事说:“我和你打赌,这个外卖员会超时,我等会儿肯定好好骂他一顿。他叫……这个,这个,沈匀齐?” 正说着,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您好,您的外卖到了,我现在就在大厅门口,请问我是放外卖柜还是等您来拿?” 对面的声音很好听,生生把小白领要骂人的话堵了回去。 “啊,我就在大厅,我出来拿吧。”小白领说道。 “好的,我等您。” 对面说完就挂了电话,而屏幕上的外卖状态也变成了已送达。 同事捂着嘴偷笑道:“你刚才不还要骂人家吗?怎么还亲自出去拿?” 小白领却还在装狠:“当然要骂!我这是要当面骂她!” 他一走出大门,那个外卖员便迎了上来。 “是张先生吗?这是您的外卖。” 这声音比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更加悦耳。 小白领和他的同事都愣住了。 第4节 一开始,他没想到外卖员是个女的,更没想到还是个大美女。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有一种让炎炎夏日瞬间冷清下来的美。 “请问您是尾号1186的张先生吗?” 沈匀霁见小白领没有反应,又问了一次。 小白领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接过袋子,道:“是我是我。” “好的,祝您用餐愉快。” 说完沈匀霁便转身要走。 小白领早就把“骂人”二字抛在了脑后,急着喊住了她:“等等!” 沈匀霁回头,阳光中的她身上仿佛都铺着闪耀的金光。 “沈小姐,我、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小白领红着脸问道。 沈匀霁似乎对这种事儿见怪不怪了,她礼貌地回道:“不了,我没有微信,谢谢您的好意。” 小白领一愣。 只听沈匀霁又问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儿吗?没有的话,我还有外卖要送,就先走了。” 小白领傻傻地点了点头。 沈匀霁也朝他微微颔首,然后拉过小电驴,跨了上去,消失在了街角。 同事笑得前仰后合,拍着他的背道:“哈哈哈哈,张哥,我头一次见这样拒绝别人的。” 小白领恼了,拍掉他的手,道:“不加我那是她的损失,白白错过一个好男人。” 同事笑道:“好了好了,快上楼吧,趁着午休好好赶一赶ppt,下午江董要开会咯。” 小白领一听江董,瞬间愁眉苦脸起来:“别提了,今天江董心情特别差,下午大家一起遭殃吧。” 同事也很无奈:“是啊,谁叫江大少爷今天又翘班了呢。” 小白领摇摇头,略带羡慕地说道:“有个好爹真好啊,班都不用上,我们每天苦哈哈地给他老子打工,到最后全到他口袋里。” 他们口中的江大少爷,就是江渡岳,恒润集团总裁江恒的儿子。 恒润集团作为全国最大的财团,业务范围包括地产、电力、医药、零售、娱乐竞技等等,可以说涉及到各行各业,绝对是一等一的龙头老大。 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偏偏江家的大少爷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已经24岁的他整天不务正业,花天酒地,甚至有坊间传言他的大学文凭是买来的。 不过这有什么稀奇,江家连大学都能买下来,区区文凭算什么。 这不,今天江渡岳又翘班了。 此时他正在豪宅区的健身房里挥洒汗水。 昨天沈匀霁走之后,没多久他也走了,完全不理会美女们的百般挽留。 他脑子里全都是沈匀霁的那冷若冰霜的模样,让人火大却又有种魔力,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去回想。 到底什么来头啊? 江渡岳做完最后一个硬拉,把器械归位,然后咕嘟咕嘟灌了半瓶水。 结实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勾勒出完美的肌理,连周围仅有的几个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 不过他完全没注意到或嫉妒或羡慕的视线,而是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李秘书,是我,查到了吗?” 电话对面毕恭毕敬的声音响起:“江少爷您好,已经查到了。她叫沈匀霁,沪市人,今年24岁,四年前从复大休学,现在白天在送外卖。” “休学?”江渡岳挑了挑眉。 有意思,江渡岳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勾了一下。 “哪个平台的?” “饥了么。” 这不巧了吗,他家也是股东。 于是江渡岳说:“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就说我今天下的单,都让这个沈匀霁给我送。” 李秘书有点为难:“这……平台不能指定外卖员的啊。” 江渡岳眉毛一横,语气冰冷:“你说什么?” 李秘书很识相,他可不敢惹这个江大少爷,于是立刻改口道:“我这就去办。” 江渡岳回到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特级大厨刚刚烧好的山珍海味,可他却看都不看,而是打开了蓝色外卖软件,随便下了一个单。 “叮咚,您有新的外卖单。” 沈匀霁刚送完一单,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距离30公里? 系统抽风了?这取餐地离她也有十公里,怎么会派单给她? 但转念一想,这是个大单,跑完之后今天中午就不用跑别的单了。 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3章 外卖 沈匀霁骑着小电驴,风尘仆仆地按时赶到了远湾1号公寓的楼下。 她刚要进门就被门卫拦住了。 “哎哎哎,干嘛的?” “送外卖,12栋2801江先生点的……上汤麻辣烫。” 门卫有点不相信,住这儿的人非富即贵,家里都有保姆,谁没事点麻辣烫吃? 可下一秒,他就接到了2801住户的电话。 “让她进来。” 其实沈匀霁心里也犯嘀咕,这家麻辣烫有这么好吃吗?值得人付6倍的外送费?等哪天发工资了她也要尝一尝。 不过这个疑惑很快就消失了。 沈匀霁按响了2801的门铃,门立刻就打开了。 就好像那人一直在门口等着她一样。 接着她就愣住了。 眼前这个笑得张扬肆意的人,不正是昨晚包厢里输给自己的那个家伙吗? 江渡岳个子很高,肩宽腿长,虽然穿着宽大的t恤,依旧能看出来他肌肉线条的挺括和完美。 他睨着眼看着沈匀霁,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复大的学生吗?白天不上课,翘课送外卖?” 沈匀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江先生,您的外卖已经送达,祝您用餐愉快。” 说完转身就走。 江渡岳也没去拉她,只是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说道:“别走啊沈小姐,我要是给你点个差评,你这趟不就白跑了?” 沈匀霁停住脚步,扭头看他。 江渡岳一副痞样,单手撑着门框,眼神充满玩味。 “江先生,请问您对我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明明是问询,听起来却像是她有不满意的地方。 “态度太差,笑脸都不给。” 江渡岳讲得理直气壮。 沈匀霁觉得他不可理喻,狗也不是对所有人摇尾巴的,何况她是个人,凭什么对他笑?就因为他点了一个很远的外卖? “那您差评的理由就写这个吧,我不服会去申诉的。” 沈匀霁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她实在不想和傻逼多言语。 她飞速跑进电梯,猛按关门键。 江渡岳却很喜欢她这劲劲儿的样子,拿起车钥匙就追了出去,但还是错过了一班电梯。 不过不打紧,沈匀霁是小电驴,他可是laferrari。 这边沈匀霁和逃命似的跑出远湾1号,刚骑上车,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油门的轰鸣声。 她扭头一看,只见一辆黑色的法拉利开了过来,然后停在了她的身边。 车窗摇下,江渡岳一手扶着方向盘,笑着问沈匀霁:“你去哪儿啊?我送你。” 神经病啊你! 沈匀霁差点脱口而出,但还是咽了回去。 难缠的顾客她见得多了,脑子不好又难缠的,她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她不再看他,扭了扭车把手,先行骑了出去。 他总不能一直跟着自己吧—— 他真的能。 只见江渡岳的车追了上来,然后和她保持平行,行驶在路上。 他通过车窗朝沈匀霁喊道:“急着走干嘛?刚才话没说完呢。” 沈匀霁只当他说的话是空气,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江渡岳冷哼一声,又说:“昨天你走后,我发现扑克牌少了3张牌,翻遍了包厢都没找到。” 沈匀霁一怔,下意识地握紧了车把手。 “高材生,玩游戏怎么还作弊呢?” 第5节 他的尾音上扬,让人莫名想起了夏天里盐味的柠檬气泡水。 终于,沈匀霁在路边停下了车。 她声音清冷如玉,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问道:“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想和你聊聊。”江渡岳笑着,有一种落拓浪荡的好看。 无聊。 沈匀霁心里这样想。 可她并没有骂人的习惯,只是冷漠地说道:“我没空聊天,我还要送餐。” 江渡岳最讨厌被人拒绝,而事实上从来都是他拒绝别人,要是平常,沈匀霁这行为在他眼里就是不识好歹。 可他现在似乎心情不错,也并没打算深究,反倒觉得她这是欲擒故纵,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 “你送呗,我就开车陪你送,你要累了还可以坐我副驾上歇一歇。正好和我说一说你是怎么藏牌的。” 不等他说完,沈匀霁已经再次踏上了送饭的征程。 他要跟着就跟着,关她什么事,这种人就像是初中男生,你越理他,他越兴奋,把他晾在一边儿,没多久他就自讨没趣了。 沈匀霁这样想。 然而她又想错了。 这江渡岳不仅没放弃,反而跟了她一路。 她去饭店取餐,他就把车停在路边等着他。 有些巷子比较窄,他就停在巷口,霸道地堵住后面车子的路。 别的车主见他是拉法,也不是很敢惹,顶多自己在车内暗骂两句,然后默默绕过去。 偶尔有几个脾气比较躁的车主路过,象征性地按几下喇叭,以示自己的不满,然后都会被江渡岳冷厉的眼神吓到,接着迅速逃离现场。 如此张扬的行径搭配上一眼贵的豪车当然吸睛,不少路人都拿出了手机,偷偷拍下视频或照片,想发到网上赚波流量。 “你看那个人,好帅啊!” “天,这又是哪家的公子?” “长得像明星哎~” 江渡岳很讨厌这种没见过市面的人,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毕竟这些视频传到网上也会被和谐,李秘书会打点好一切。 “咚咚” 降了一半的车窗突然被敲了两下。 江渡岳朝外面瞥了一眼,是个小交警。 他看上去很青涩,但说话却铿锵有力:“先生,这里不给停车,请你立刻离开,不要阻碍交通。” 江渡岳却直接打开了手机的付款页面,问道:“罚款多少?” 小交警一愣,实诚地答道:“违停150。” 江渡岳道:“我预付个十小时的,付款码在哪?” 小交警傻眼了,这是什么操作?他可从来没见过。 他掏出二维码道:“这个……” 江渡岳也不多啰嗦,不等小交警说完就掏出手机,爽快地扫码付款。 小交警低头一看,已收款,1500元?! “哎,不是,是150……” 正在这时,江渡岳正好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取完餐的沈匀霁骑着电驴从他眼前窜了过去,顿时也顾不得什么交警了,油门一轰,追了过去。 刚想给他做点思想教育的小交警愣在原地,自言自语道:“这是哪里来的暴发户啊?” 市内交通复杂,有些路段拥堵异常,电驴反而还比较快。 沈匀霁风驰电掣,想要甩掉江渡岳。 可当她瞄向后视镜的时候,却依旧能看到那辆黑色的拉法。 江渡岳仿佛一块牛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 堵车的时候他就走非机动车道,没什么车的时候他就保持匀速跟在沈匀霁旁边,企图和她聊天。 他旁若无人地追了沈匀霁一路,身后的汽车电瓶车也鸣了一路的笛,还被监控拍下了许多违规行为,可他却毫不在意。 沈匀霁虽然表面对他熟视无睹,但其实她的脑袋都要被各种喇叭声吵炸了,跑完单子后就回到休息点准备吃点东西补充下能量。 不出意料,江渡岳也跟着她过来了。 他把车子停在街边,走了下来,靠在车门上看着沈匀霁,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透着一股不可多见的英气,神情却是漫不经心。 “我都跟了一路了,这胃口也该吊足了吧?” 沈匀霁觉得很荒唐,这白痴真的以为自己在和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她诚实地答道:“江先生误会了,我没有想要钓你的意思。” 江渡岳嗤了一声,道:“那我俩聊聊。” 他不是在征求意见的口吻,更像是威胁。 “聊什么?” 沈匀霁一边迂回一边思考着要如何摆脱这家伙。 江渡岳道:“聊聊你怎么作弊的。” 沈匀霁抬眸看着他,清亮的眼中好似有一汪静谧的幽谭,神秘却毫无波澜。 她稍作思考,道:“好,我再给你表演一次。” 说着,她忽然在空中挥了一下右手,那速度可以说快如旋风,江渡岳还没看清,她指缝中就突然多出了三张扑克。 “还你。” 沈匀霁把扑克递给他。 江渡岳没有接,而是朝她轻佻地扬起下巴,道:“没看明白,再来一次。” 沈匀霁又演示了一次,动作依旧利索迅速,扑克在她的手中时隐时现,看不出一丝破绽。 但这次她没有把牌递给江渡岳,而是像逗小狗似的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问道:“这次看明白了吗?” 然后不待江渡岳回答,她便干脆地把扑克牌放在了车顶上,道:“眼神好的人才能学会,没眼力见儿的,不行。” 再笨的人也能听出来她在骂人,江渡岳剩余不多的耐心也即将耗尽。 他自上而下地睨着沈匀霁,道:“这么不识相?” 沈匀霁淡定地反问道:“那江先生您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江渡岳扬着头,微眯起双眼,道:“想和你交个朋友,没想到你这么不识抬举。” 这仿佛是在给沈匀霁最后一个低头认错的机会,只要她现在服软的话,一切都还好商量。 可惜的是沈匀霁完全不吃这套,她忽然浅浅地笑了一下,道:“我不需要朋友。” 江渡岳怔住了。 他见过讨好的笑容,谄媚的笑容,但从没见过她这种若有似无还略带轻讽的笑容。 可她实在太漂亮了,这样欠揍的表情也让人生不起气来,甚至还在心里为她开脱,玫瑰都是带刺的,这样才有趣。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小霁!” 第4章 捉弄 沈匀霁循声望去,原来是送完外卖的陈泉回来了。 陈泉远远地便看到黑色的跑车和高大的男人,以为沈匀霁惹上了什么麻烦,赶紧跑过来查看。 “小霁,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陈泉关心地问道,下意识地挡在了沈匀霁面前。 江渡岳看着眼前这个皮肤偏深的年轻男子,表情突然冷了下来。 可他还没说话,沈匀霁却开口了:“没什么事,别站着了,过来吃饭吧陈哥。” 陈泉个子很高,却还是比江渡岳矮一些,并且江渡岳还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角儿。 于是陈泉转过身,悄悄问沈匀霁:“这人是谁?” 沈匀霁掏出包里的饭盒,道:“客人。” 江渡岳看这两个人光明正大地在自己面前咬耳朵,还故意无视自己,非常不爽,可是沈匀霁真的是软硬不吃,对他不理不睬,弄得他现在反而像个跳梁小丑。 陈泉用余光瞄了眼江渡岳,又小声问道:“会所里认识的?” 沈匀霁纠正了他的措辞:“是见过,不是’认识’。” 他们自以为小声的对话其实全被江渡岳听在耳里。 “不认识”这三个字像是刺中了他的某根神经,刚才那松散自适的模样荡然无存,眉头也低低地压在了眼眶前端。 他跟了她一路,耐着性子和她说话,竟然就换来一句“不认识”。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行,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江渡岳黑着脸,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随着他的车呼啸而去,车顶的几张扑克也啪嗒落地,孤伶伶地躺在马路中央。 陈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爆鸣而去的跑车,总觉得这大少爷很像动画片里的火箭队,刚才那神情仿佛在说“我还会回来的!”。 他有些担忧地问沈匀霁:“这是什么人啊?你惹到他了?” 沈匀霁头也不抬地回答道:“神经病而已,不用管他。” 陈泉关心地嘱咐了一句:“这种人还是少惹点,疯起来不知道会做什么。” 第6节 前几天他出于好心,帮沈匀霁联系了一份夜班杂役的工作,没想到她似乎惹上了麻烦,不禁让他觉得有些内疚。 沈匀霁没有接话。 陈泉见她也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 这个沈匀霁已经和他一起送了一年多的外卖了,但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又觉得她人不坏。 只是他还是会时常好奇,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美人为什么会愿意送外卖,整天和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一样风吹日晒的。 沈匀霁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在意,默默地嚼着米饭。 她习惯把一口饭嚼很久很久,因为不知道是谁说的,多嚼几下可以增加饱腹感。 陈泉从包里掏出一个不锈钢盒子,放在电动车坐垫上。 打开后可以看到里面的内容油汪汪金灿灿的,看着就好吃。 “这个是我妈做的锅包肉,咱俩一起吃吧。” 他怕沈匀霁拒绝,又画蛇添足地补充道:“前两天肉买多了,天气热,不吃就坏了,你帮帮忙吧。” 陈泉自认为嘴笨,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理由了,这沈匀霁看着太单薄了,让人忍不住关心她。 沈匀霁看了他一眼,停了几秒,然后用筷子夹了一块肉,道:“谢谢陈哥。” 陈泉开心了,咧嘴一笑:“客气什么,多吃点,我妈手艺可好了。” 闷热的午后,空气的流动都变得缓慢,蝉噪也透着丝丝疲倦。 但沈匀霁却依旧精力充足,随便扒拉了两口饭便又投入了工作。 就像她刚才回答江渡岳的那样,她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无谓的寒暄,她需要的是钱,需要专心地过每一秒。 入夜,漆黑的夜空上看不到一点星光,云似乎压得很低。 市中心的一家夜店内,光线昏暗,彩色的灯带随着动次打次的节奏转动,巨大的音噪震得鼓膜都有些疼痛。 江渡岳脸色阴沉地坐在卡座里,旁边围着一群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 “江少,今晚想玩点什么呀?”其中一个模样清纯的女生嗲嗲地问道。 她是最近很火的小明星,长相可人,红唇欲滴,身材凹凸有致,连声音都娇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她今晚本不想来,但听说有江渡岳在,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来。 可江渡岳却不理她,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酒喝了起来。 尽管下午他已经在健身房打了一下午的拳,可是心中总憋着一团怒火无处发泄。 他想了千百种整沈匀霁的方法,但总觉得不够,少了点什么,以至于他现在喝酒都像是在消愁。 小明星很有眼色,待江渡岳放下杯子就立刻起身给他满上了酒,眼巴巴地望着江渡岳。 一旁的韩明看了,忍不住帮小明星说话:“江少,软软多懂事啊,你好歹看看她呗。” 江渡岳这才瞥了她一眼,道:“你会玩什么?” 软软立刻说:“江少想玩什么我就会什么~” 江渡岳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咬在唇间。 另外一侧的网红妹妹瞅准了机会,掏出打火机就凑了上去。 “啪嗒” 小小的火苗亮起,勾勒出他深廓浓影,细烟也燃起猩红的光。 “江少,我也可以陪你玩~” 网红妹妹柔声道,眼神不知道该看江渡岳的帅脸还是看他手腕上的理查德米勒。 江渡岳虽然并未正眼瞧过这些贴上来的女人,但他也不反感这样的逢场作戏。 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慢慢找回了熟悉的状态。 这才对啊,他本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不过是被一个不识相的乡村野妇稍稍打乱了一下节拍,有什么值得纠结的?过几天找人给她点颜色看看就好了。 本就是入不了他眼的货色,不过是昨晚的气氛使然,让他产生了“这女人有趣”的错觉罢了。 她根本不配和他“玩玩”。 江渡岳放下酒杯,薄唇微启:“德州。” 得到指令的美女们立马取来了扑克,陪江渡岳玩了起来。 “哇!江少好厉害!又是同花!” “天啊!居然是葫芦!太难了吧!” 气氛渐渐热了起来,可江渡岳觉得越来越无聊,他明明一直在赢,却提不起一点兴致。 突然,不知是谁说了句:“呀,明天要下暴雨啊!” 旁边的人打趣道:“下不下雨和你有关系吗?你这双玉足也不用在外面奔波啊!” 江渡岳一愣,随即打开了手机。 他看着屏幕上的天气预报,忽然勾起了唇角。 他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积压的愤怒瞬间变成了溢于言表的期待。 “要下暴雨了啊。” 贴着他的软软听到了他说的话,半撒娇似地说道:“江少~下雨会不会打雷啊?人家很怕哎~” 说着她就把脑袋往江渡岳的怀里蹭。 哪知道江渡岳却突然站了起来,害的她差点栽到沙发底下。 韩明觉得很奇怪,问道:“你要回家啦?” 江渡岳简短地“嗯”了一声,然后径直走出了酒吧,没给任何人挽留的机会。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这时他的手机屏幕又闪了一下。 一条被他静音提示的信息弹了出来。 【唐医生:江先生,您已经有三个月没来诊所拿药了,请问最近怎么样?】 --- 第二天一早,倾盆大雨如约而至。 沈匀霁看了眼窗外的大雨,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今天的单子都可以按时送达吧。 沈妈妈有点担心地嘱咐道:“雨天路滑,你骑慢点,实在不行今天少送几单。” 沈匀霁接过妈妈为她准备的雨衣,笑了一下,道:“放心吧,年初大雪我还爆单了呢。” 可她刚走出楼道,豆大的雨点就啪嗒啪嗒地砸在她的身上,又密又急,甚至有点疼。 她看着布满阴霾的天幕,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哪有天气不好就不上班的道理呢?缺钱的人没有选择。 她骑上小电驴,打开了外卖软件,按下了自动接单按钮。 一瞬间哗啦啦涌进了数十个单子。 沈匀霁愣住了。 仔细一看,送餐地址全是远湾1号2801公寓。 她皱了皱眉头,二话不说拨通了客服电话。 “喂,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听筒那端的声音很甜美。 “您好,我想问一下为什么系统给我派的单子都是给同一个客人的,而且不论是取餐地点还是送餐地点都离我很远,是不是系统出了什么问题?” 沈匀霁声调没什么起伏,但语速明显比平时快了许多。 这个问题似乎超过了客服的认知范围,她答道:“这……系统派单都是随机的呀,我也不太清楚,不然你等等,我问一下我的主管?” 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屏幕上已经开始的倒计时,沈匀霁轻轻叹了口气,道:“算了,没事。” 这可能是公子哥的某种玩法吧。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送了。 往好点的地方想,至少这些订单钱都很多,如果都能送达,说不定她今天还能早点下班。 沈匀霁这样安慰着自己,骑着电驴冲进了如瀑的雨幕之中。 现在她手里的订单一共有12个,她先挨个去店里取餐。 雨天本来点外卖的人就多,许多餐厅都爆单了,她逐日追风似地奔走在沪市的街头巷尾,好不容易才把餐都取到了。 这时,外面的雨已经大到模糊了街景,许多外卖员都有些望而却步。 “都看不清路了啊!” “天漏了吧……” 沈匀霁也有些犹豫,可是倒计时不会因为下雨就停止,她看着所剩无几的时间,咬咬牙,还是跑了出去。 她飞也似地穿梭在狂风暴雨之中,呼呼的大风裹挟着雨点打在她的脸上,雨衣的帽子早已被吹掉,头盔里也全都湿了,可是雨滴却不会怜惜她,还是照样不懂事地往她的眼里钻,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沈匀霁不停地眨着眼睛,试图把眼中的雨水都挤出去,可却是徒劳无功。 她看了眼外卖页面,还有10分钟就要超时了。 在朝前一看,十字路口的绿灯还剩下三秒。 那瞬间,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冲。 然后—— 刺耳的急刹声划破雨幕,接着是猛烈的撞击声。 “哐咚” 那一刻沈匀霁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只感到短暂地腾空而起,随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水花无数。 她被连人带车撞飞了大约一米远。 第7节 沈匀霁被撞得头晕目眩,但还是努力试着爬起来,她看着不远处的小电驴,白色的车身已经有些变形,外卖也撒了一地。 她心一沉。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她按下了通话键。 只听对面传来慵懒却清朗的声音:“怎么还不送过来?超时可就没钱赚了啊。” 雨声依旧,可却一点都没有冲淡江渡岳的声音,清晰到仿佛能看见他此刻戏谑的笑容。 第5章 弄巧成拙 江渡岳话音刚落,就听到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操你妈!长没长眼啊!” 沈匀霁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宝马车的主驾上跳下来一个穿着红色polo衫的男人,正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 “怎么骑车的?找死啊傻逼!”男人破口大骂。 沈匀霁忍着腿上传来的疼痛,道:“刚刚直行是绿灯,我没有违反交通规则。” 男人一听,上前就要揍沈匀霁,坐在副驾的女人见势不对,赶紧跑过来拦阻。 可男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妈的,老子三者三百万,买你一条贱命够不够!和我讲交通规则?老子就住这儿,你个送外卖的算什么东西!” 一旁的女人一个劲儿地把男人往车上拽:“行了行了,是你撞人了,还在这儿丢人现眼的!” 男人一听不乐意了:“老子是宝马,她把我车刮花了,应该赔我钱的你懂不懂!” 接着,他啐了沈匀霁一口,狠狠地骂了句:“今天算你走运,老子不和你计较了,有多远死多远!晦气!” 男人这才解气,意犹未尽地走回了车上。 然后一脚油门从沈匀霁面前开过,又溅了她一身水。 江渡岳一直没有挂电话,那些污言秽语都尽入耳中。 他神使鬼差地听着,却越来越烦躁。 为什么会这样?他的目的不就是给她点教训吗?现在她可是被狠狠地“上了一课”,也许很久都不会忘记,但他心里却一点都不痛快。 听筒对面的骂声逐渐消失,隔了几秒,那边传来了沈匀霁冷静而平缓的声音:“不好意思,你的外卖被我弄洒了,这些钱我会赔你的,你点取消订单吧。” 江渡岳还没来得及回话,手机里却只剩下嘟嘟的声音了。 他愣了片刻,放下了手机。 她不会有事吧? 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些奇怪的念头。 接着,他打开了外卖软件,看着“联系外卖员”的按钮,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按下去。 外面雨声哗哗,江渡岳下意识地向窗外扫了一眼,默默皱眉。 “妈的。”他暗骂一声。 他分不清当下蹿上脑门的情感究竟是恼怒还是内疚,衣服也来不及换,拿着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事后再想起来的时候,他也不能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这么冲动,明明只是一个非亲非故想要捉弄一下的对象而已。 他按照外卖软件里的定位赶到现场,车还没有停稳,就看到了坐在马路牙子上的沈匀霁。 暴雨如注,马路上也无遮无挡,她早就拿下了有些凹陷的头盔,任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满是泥污的衣服,那身形显得更加单薄。 但她却毫不在意,像是看风景一般安静地坐在路旁。 那一刻江渡岳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的焦急,甚至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沈匀霁!” 沈匀霁本能地抬眸,看到了江渡岳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好怪,她想。 这个无赖为什么看上去火急火燎的? 看着她纯净得没有任何杂质的乌黑瞳眸,江渡岳不知道为何有些生气,为她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然后大声问道:“你是笨蛋吗?不会找个地方避雨吗!” 沈匀霁指了指自己的腿,道:“现在动不了,等会儿好了再走。” 江渡岳给气笑了:“走?走去哪里?” 沈匀霁看了眼电动车,道:“车坏了,要去修。” 江渡岳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这破车有什么好修的?修好了你难道还要去送外卖吗?” 沈匀霁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 不然呢?她家喝西北风吗? 江渡岳被她堵得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为什么不去医院?” 沈匀霁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反问道:“我现在都动不了,怎么去医院?” 江渡岳快疯了,这个女人不断地在挑战他认知的底线:“打车啊!打车你懂不懂?” 沈匀霁终于明白了,这个大少爷竟然在用自己的生活“常识”教育她。 她悠悠地说道:“我是穷人,打不起车,也去不起医院的。” 她完全不加掩饰,但语气却不卑不亢,完全没有祈求可怜的意思,倒像是在描述别人的人生。 江渡岳怔住了。 但沈匀霁并不需要怜悯的眼神,她移开了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江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过来找我,如果是想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被车撞了而不是在偷懒的话,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快回去……” 不等她说完,江渡岳忽然把伞递给了她。 “拿着。” 沈匀霁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仰脸看着他。 “墨迹死了。”江渡岳不满地“啧”了一声,干脆把伞扔到了一旁。 下一秒,他忽然俯身,将沈匀霁整个人从地上捞了起来。 这举动惊得沈匀霁惊呼了一声。 “你干嘛!” 江渡岳瞥了她一眼,道:“送你去医院。” 原来她也会有这样惊慌的表情啊。 江渡岳眉心微微跳动了一下,心中的某个角落好像开出了一朵小花。 “我不需要!你快放我下去!”沈匀霁有点生气了。 江渡岳却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也不在意她脏兮兮湿漉漉的衣服,拉开车门就把她放在了副驾上。 他帮她收起伞,撑着车门,道:“我就送你去医院而已,别弄得跟我要绑架你似的。” “你……” 沈匀霁话没说完,门就被关上了。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身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她不解地看着坐上主驾位置的江渡岳,刚想说什么,江渡岳却突然靠了过来,侧身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他的头发也被淋得半湿,稍显凌乱的额发自然垂下,半遮住狭长的眼尾,露出的耳廓上钉着一颗黑曜石的耳钉。 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儿。 那是雪茄混着香草的味道,本该是甜腻又隆重,但却被雨水冲淡了,反而柔和起来。 沈匀霁不禁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往椅背上靠了靠。 江渡岳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偏过头看着她,轻笑一声:“怎么?心动了?” 沈匀霁娥眉微蹙,错开他的目光,伸手去拉车门,想要下车。 江渡岳看着她的手在他名贵的车门上乱摸,却一点儿也气不起来,只觉得她可爱。 而沈匀霁却又恼又急,这什么破车,开门的把手都没有? 江渡岳故意吓她:“这扇车门200万。” 沈匀霁真的被唬住了,毕竟她完全不懂超跑的门道。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毛却依旧拧在一起,冷漠地望着江渡岳。 “逗你的,你把这车拆了我也不会要你赔钱的。”江渡岳笑了起来。 沈匀霁并不觉得好笑,甚至有些不适,她说:“我要下车。” 江渡岳却说:“不行,你受伤了,我不能坐视不管。” 乍一听这话还以为他是个好心人,可是他就是这起事故的导火索啊!如果不是他,沈匀霁怎么会接到跨越半个沪市的外卖订单? 但沈匀霁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谢谢你的好心,我不需要。”她这样说。 可江渡岳却不理睬,他坐回到主驾,然后自顾自地点火开了出去。 “喂,李秘书。”他拨通了电话,“送套干净的女士衣服到明紫医院。” 李秘书此时刚准备吃午饭,接到电话他简直想骂人。 但这是江大少爷,他还想继续捧这碗饭,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当他冒着大雨赶到明紫医院急诊室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立在那儿的江渡岳,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更让人惊奇的是,江渡岳旁边竟然坐着一个浑身透湿的美人。 江渡岳看到李秘书,立刻接过了他手中的衣服,又给他下达了另一个指令:“去帮她把医药费付一下。” 李秘书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来我这儿还需要你付钱?” 扭头一看,是江渡岳的好友兼发小,韩明。 第8节 他穿着白大褂,少了几分夜场里吊儿郎当,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韩明对李秘书说:“李秘,你去忙吧,费用记我账上就行。” 李秘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估摸着是江渡岳撞了人,他看了眼坐在床沿的沈匀霁,她不吵不闹的,很安静,应该是已经谈好了私了。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想多掺和,礼貌地告退了。 韩明刚才听说江渡岳送了一个女人来医院就觉得稀奇,跑过来一看,发现这女人竟然就是前天当众怼了江渡岳的人,更加好奇了。 “这是怎么了?”韩明一脸八卦。 江渡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医生呢?” 韩明两手一摊:“我就是医生啊。” 江渡岳不耐烦道:“我说的是正经骨科医生,不是你这个假冒伪劣。” 韩明笑了:“怎么还人身攻击呢?我也是正经医科大毕业的好吧?” 说着,他拿过两张x光片,道:“沈小姐的右脚踝骨骨裂,需要打石膏固定一下,一个月内不要剧烈运动,一个月后再过来复查就好了。” 沈匀霁立刻说道:“不用这么麻烦,反正也没骨折,我回家养几天就行了。” “那怎么行!起码要住院观察一下!”江渡岳皱着眉说道。 那语气仿佛受伤的是他不是沈匀霁。 韩明一时之间没弄懂这两个人唱的是哪出戏,只好叫旁边的小护士先带沈匀霁去打个石膏。 江渡岳还想跟着去,却被韩明拦了下来:“你别去了,打石膏没什么好看的。” 接着,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什么追女生的新招?先把人撞残再英雄救美?” 江渡岳瞪了韩明一眼,道:“少放屁,我可没那么下作。” 然后他又问道:“她骨裂严重吗?” 韩明如实答道:“不严重,没到需要住院的程度,但需要静养。” 江渡岳略带质疑地问道:“你靠谱吗?要不然找几个老专家看看吧。” 韩明白了他一眼,道:“废话,我没两把刷子怎么继承老爷子的医院?你真以为我天天只会喝酒泡妞啊!” 这话倒是不假,他们这群纨绔子弟虽然私下里爱玩,但为了应付长辈,表面上该读的书该做的事都会去做,很少有像江渡岳这样连样子都不做的。 但江渡岳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思索片刻,对韩明说道:“等会儿你就和她说必须要住院,至少住一个礼拜,费用我出,听懂没?” 韩明哭笑不得:“费用无所谓,但你这是要干嘛?医院□□play?” 江渡岳提膝踹了他膝窝一下,道:“问这么多干嘛!你十万个为什么吗?明天我过来,要是她不在你就完了。” 第6章 灵光一闪 “好了,这几天好好静养,不要沾水哦。两周后过来拆石膏。”小护士和善地提醒道。 沈匀霁微微笑了一下:“谢谢你。” 她气质虽然凛若冰霜,但笑起来却有种清风拂面般的温柔,小护士看得不禁两颊绯红。 “沈小姐,你要不要换一身衣服呀?这样会感冒的哦。” 沈匀霁低头看了眼江渡岳送自己的衣服,袋子上立体印花四个英文字母——dior。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饶是沈匀霁这样的穷人也是知道这个奢侈品牌的。 她深吸一口气,道:“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家,这衣服请你帮我转交给……” 可话才说一半,她却突然顿住了。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连那位“江先生”的全名都不知道。 小护士以为她说的是韩明,有点兴奋地问道:“交给韩医生吗?你是他朋友吗?” 但沈匀霁也不认识这个韩明。 不过刚才在急诊室里,除了“江先生”就只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可能那就是护士口中的韩医生吧。 他看上去似乎是江先生的朋友。 于是她说:“那就麻烦您帮我转交给他吧,谢谢。” 沈匀霁不愿再多做停留,匆匆离开了骨科治疗室。 她一瘸一拐地走进电梯,刚好看到江渡岳从眼前经过。 他没有注意到她,她自然也不会去喊他,甚至稍稍松了口气。 希望再也别和这群人扯上关系了。 雨还在下,而遗落在那个十字路口边的伞和电瓶车都已被打扫干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夜幕降临,雨也逐渐变小,落在地上都不再溅起水花。 穿着红色polo衫的宝马男摇摇晃晃地从路边的烧烤店走出来,红着脸,大着舌头对不远处的朋友招了招手:“我、我先回家了哈!明天还要、还要去4s店呢!” 朋友笑着提醒道:“你下次开车小心点!” 宝马男又回想起了白天在十字路口撞到沈匀霁的一幕,不禁愤愤道:“刚提的车就要抛光了,心疼!都怪那个臭送外卖的把老子车给刮花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停车的巷子里走去。 不知为什么,走着走着,他渐渐觉得四周有点安静过头了。 他刚看到自己的车子,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忽然就看到从两边窜出几道黑影。 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按在了地上。 “妈的,什么人!”宝马男扭动着身子,企图挣开束缚。 他脸紧紧地贴着地面,被挤压得有些变形,连声音也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虽然动弹不得,但贴地一侧的耳朵里传来了从容而镇静的脚步声。 他用余光费力地朝前方瞟了一眼,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逐渐逼近,可是他无法抬起头,所以看不清男人的长相,但从瞥见的球鞋看来,他觉得对面的人似乎年纪并不大。 “我、我警告你啊,你别乱来,现在放了我,我可以不追究,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突然嗤笑一声,道:“大叔,省点力气,等会儿再喊。” 他声音干净清脆,却带着些许残忍的味道。 宝马男有些慌了,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你要干嘛!我可告诉你啊,我上面有人的……” 那人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吩咐手下道:“右脚腕。” 手下得到命令,立刻应道:“好的。” “哎哎哎……你们……啊!”宝马男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就被惨叫所代替。 只听“咔哒”一声,宝马男的脚腕被生生掰断。 江渡岳站在一旁,点了支烟,默默地听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唤。 手下们打人很有一套,专挑脆弱又不容易留印子的地方攻击,没多久宝马男就嚎不出声了,只剩下虚弱的“哎哟”声。 江渡岳掸了掸烟灰,火星落在积水的坑洼里,消失得悄无声息。 似乎觉得差不多了,他灭掉烟头,朝一旁的保镖伸了伸手。 保镖会意,递过一个黑色的皮包。 江渡岳走上前去,慢慢蹲在已经鼻青脸肿的宝马男面前,纯黑的眸中是还未褪去的戾气。 他从包里掏出一把钞票,洋洋洒洒地从男人的头顶上方扬了下去,仿佛又是一场大雨。 “拿着钱上医院。”江渡岳的语调带笑,听上去却有彻骨的寒意。 “以后再敢撞送外卖的,可就不是一只脚这么简单了。听懂了吗?” 宝马男的大脑此时早已被恐惧占据了,由于疼痛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用最后一点儿力气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江渡岳用如同看蝼蚁一般的眼神俯视着他,凉凉道:“滚。” 宝马男像是得到了宽恕,用双臂聚拢着地上的钞票,头也不敢抬,嘴里低声重复着:“谢谢,谢谢。” 然后跛着脚爬回了自己的车里。 江渡岳冷哼一声,道:“走了。” 手下们立刻恭恭敬敬地列成一排,齐声答道:“是,少爷。” 江渡岳头也不回,走进车里,一脚油门轰走了。 此时,忙了一整天的韩明终于闲了下来,他突然想起那个神秘又美丽的“沈小姐”,突然心血来潮想去看看她。 没想到却被告知沈匀霁早就回家了,吓得他脊背一凉。 靠,这要给江渡岳知道,他肯定又要犯病了。 要知道江渡岳这个人脾气乖戾,阴晴不定,心理问题很严重,所有事情必须顺着他的意思来,不然就会“发疯”。 曾经江渡岳就当着各位长辈的面把一个和他斗嘴的公子哥打到重伤,让人在医院里躺了好几个月,现在听到江渡岳的名字还会发抖。 韩明皱着眉,眼珠提溜一转,给另一个公子哥打去了电话。 “喂,辰子,你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的宋辰正坐在酒吧里左拥右抱,背景音有些吵闹。 “明哥?我在鹿路酒吧啊,怎么了?” “今晚你是不是约了江少?” 宋辰向周围扫了一眼,道:“约是约了,但你也知道,江大少这个人嘛,约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来。” 韩明捏了捏鼻梁,道:“嗐,不管了,这样,我马上点俩嫩模送过去,你看到江少就说是我送他的,你帮我盯着点,务必要她们把人给我伺候好了,最好明天起不来那种。” 宋辰笑了起来:“明哥,你这要求也太高了,你也知道的,江大少爷从来不和女人过夜。” 韩明可管不了那么多,他低声道:“那就想办法让他待着!” 他必须要把这个随时会爆炸的皮球踢出去。 第9节 再说了,都是温柔乡,换个待着不也一样。 等过了今晚,江渡岳说不定连那个沈小姐的脸都记不得了。 可惜,他彻底失算了。 江渡岳根本没去酒吧。 远湾1号内,江渡岳看着流火灯光,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 沈匀霁那笔直清瘦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句“我是穷人”也不停地在他耳畔回响。 他隐隐知道她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又总忍不住向她靠近,想要在她的世界中一探究竟,可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和她建立联系。 在他身边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在不知道重复了第几遍的时候,江渡岳终于注意到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不情不愿地按下了通话键。 “……” 电话接通了,但是两边都不说话,像是一种沉默的较量。 终于,对面的人还是先开了口。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那人声音深沉浑厚。 江渡岳冷冷回道:“没看到。” 那人没有追究,顿了半晌,又问:“出国准备的怎么样了?” 江渡岳敷衍道:“就那样。” 对面终于有了些不同的情绪,略带愠怒道:“你别告诉我你这些日子光翘班了,什么都没做!” 江渡岳懒懒地回道:“是又怎么样?” “你……!你哪里有江家人的样子?!” 江渡岳笑了起来:“江家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像你这样的?你别说,我有点和你还蛮像的,见到美女就发情,算不算子承父业?” 江恒怒道:“混账东西!养你这么多年是白养了!” 江渡岳冷道:“你别搞得像是多关心我似的,听着就烦。” 江恒气得牙痒痒,恨道:“我不管你是要出国读研还是继续待在公司,这个月你要是拿不出一个像样的方案,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说罢他就挂断了电话。 妈的老东西。 江渡岳在心里暗骂。 他把手机一扔,猛地踹了一脚无辜的玻璃茶几,上面摆着的花瓶应声倒地,砸在软绵绵的羊绒地毯上,发出又闷又轻的响声。 江渡岳出国那几年读大学,对学业可谓是毫不关心,甚至连学校都没去过几次,天天流连于世界各地的高档夜店,哪来实力考什么研究生?不过是搪塞老头的说法罢了。 再说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沈匀霁…… 哎,等等。 那瞬间他灵光一闪。 沈匀霁不是复大的高材生吗? 那她英语一定很好吧? 那如果她来当我的家教,陪我练练英语,是不是可以暂时堵上那老东西的嘴? 这样她也不用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地送外卖了。 简直一举两得啊。 想到这儿,江渡岳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扬,突然觉得老东西的这通电话也没那么烦人了。 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去找她。 就算是沈匀霁那张冰山脸,听到他的提议肯定也会感激涕零的吧? 他开始莫名地期待起明天来。 第7章 邀请 “啊啾!” 沈匀霁大清早起来就打了个喷嚏。 她心想,怎么回事,这大热天的。 “这大热天的,怎么还打喷嚏呢?” 沈妈妈替沈匀霁说出了她的心声。 “昨天淋那么久的雨,别是感冒了吧?”沈妈妈关心地问道。 沈匀霁一边穿鞋一边道:“不会的,我可强壮了。再说了,夏天淋雨和冲澡不也差不多。” 沈妈妈皱着眉笑起来,拍了拍沈匀霁,道:“女孩子家家说什么呢,哪有人在大街上冲澡的?大大咧咧像个男人,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沈匀霁并没有反驳,只是弯了弯唇角。 沈妈妈看着她裹得和粽子一样的右脚,犹豫地问道:“小霁,你这样骑电瓶车安全吗?不然今天就不送了?” 沈匀霁扬起小脸,道:“没事,安全的。昨晚回家我试过了,单脚可以骑车,骑慢点就行了。” 说完,她便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她还打趣道:“这副样子也没人会怪我送外卖超时了。” 沈妈妈叹了口气,把做好的午饭递给沈匀霁,然后帮她打开了家门。 “注意安全,妈给你做了点红烧肉,中午记得吃。” 沈匀霁点点头,轻轻道了声“再见”,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下了楼梯。 拐杖撞击楼道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听起来她好像是挺熟悉这样走路了。 现在才9点不到,沈匀霁就出发了。 昨天由于她摔伤了,不但一分钱没赚到,还搭了辆电瓶车进去,今天必须加倍工作才行。 “哔哔~” 她骑上了问隔壁邻居借的小电驴,消失在了沈妈妈的视野里。 “希望这孩子今天可以平安归来。”她喃喃着。 明紫医院的骨科住院部里,一大早便迎来了以为不速之客。 江渡岳看着韩明手里那原封不动的衣服,那表情阴沉得快要把周围的一切冻住,路过的护士医生都默默绕道而行。 韩明嘴角抽搐,视线也有些飘忽不定。 他打着哈哈问道:“昨天你没去宋辰那儿啊……” 江渡岳直接打断了他,沉声问道:“人呢?” 韩明挠了挠头发,道:“我昨天太忙了,以为她打完石膏就回病房躺着了。而且你知道的嘛,这患者想要办出院是很快的,咱做医生的也拦不住啊,我总不能去她家再给她绑回来吧……” 他絮絮叨叨地解释着,生怕江渡岳发火。 还好江渡岳并未多说,抬腿就走。 见状韩明又壮着胆子补充了一句:“哎呀,那妞不也就是长得漂亮点嘛,改天哥们儿送俩腿长两米的……” 他话未说完,江渡岳忽然顿住了脚步,扭过头看着他,眼中似有寒霜。 韩铭立刻收声,把dior的袋子挡在自己脸上,道:“我是说这衣服……” “你自己留着吧。”江渡岳冷声道。 韩明抱着袋子不敢和他对视,过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动静了,才慢慢放了下来,而此时走廊里已经看不见江渡岳的身影了。 他嘴里咕哝着:“什么嘛,我要女人的衣服干嘛……哎?最新款?还蛮好看的哎~下次送妹子好了!” 天空已经放晴,阴霾不见踪影,空气中还有着泥土的芬芳。 上午的阳光不是很热烈,沈匀霁迎着轻柔的风,骑着小电驴行驶在绿荫下。 可能是因为这个时间比较尴尬,中饭还没开始,但早饭时段又过去了,所以并没接到什么单子。 她正准备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忽然一辆银色跑车从她面前飞驰而过,而后一个急刹,将将好停在了她的面前。 幸好她反应及时,第一时间握住了刹车,不然肯定要撞上去了。 因为昨天的事儿,沈匀霁还心有余悸,见车上的人连发动机都没熄火就打开了车门,她以为又来一位和昨天类似的“宝马男”,立刻条件反射式地说道:“对不起,我没看到您……” 结果话没说完,定睛一看,竟是“罪魁祸首”江先生。 他今天换了一辆车,所以沈匀霁才没认出来。 她还来不及收回表情,楞楞地看着他。 江渡岳劈头盖脸就问:“你为什么不住院?脚都摔断了还要送外卖?真就缺这几个钱吗!” 沈匀霁听了这话不禁皱起了眉头,道:“我每天送外卖可以挣500块,这笔钱对你来说可能什么都不是,但对于我家来说,是一周的生活费。” 江渡岳看着她静如湖面的双眸,刚才一路上编织的千言万语好似都被堵在了喉咙里,隔了半晌才干巴巴地说道:“别送外卖了。” 沈匀霁不明白他是真的听不懂人话还是佯装愚蠢,难道是她想送外卖吗?她有的选吗? 她叹了口气,道:“江先生,你……” 江渡岳蛮横地打断了她的话,道:“当我家教吧。” 沈匀霁定格两秒,才慢慢吐出一个字:“哈?” 江渡岳微微抬起下巴,睨着她,问道:“你能考上复大,英语应该不错吧?” 沈匀霁不知道怎么定义“英语不错”的程度,又被他的提议弄得有些懵圈,竟老实回答道:“bec中级过了。” 江渡岳不懂什么是bec,略微有些不耐烦道:“反正肯定比我好,你来当我的英语老师,每个月我给你20万。” 第10节 沈匀霁立刻拒绝:“不行。” “为什么?” 江渡岳弓样的眉睫斜飞入鬓,看起来凶凶的。 沈匀霁一副洞察一切的样子,道:“什么正经家教一个月要20万?” 可是江渡岳哪有什么金钱的概念?20万对他来说不过是洒洒水,都不知道够不够他去夜店开心一晚上的。 可是这女人居然嫌他给的钱多,他只好顺着她说:“那你说个数,就陪我练英语,教我怎么考雅思。” 沈匀霁眨了眨眼睛,问道:“雅思?” 江渡岳本来都做好了要死皮赖脸磨她一会儿的准备,没想到她似乎对雅思挺感兴趣,他赶紧说:“对啊,我要去加拿大留学,但是雅思一直考不过,就想找个家教。” 他一通胡说八道,却恰好戳中了沈匀霁的点。 当年她曾偷偷准备过雅思。 某些片段从她脑海里闪过,她有些动摇了。 江渡岳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片刻的犹豫,乘胜追击道:“资料我都有,你教我就行。而且你现在脚伤没好,送外卖肯定比以前效率低,不如这段时间辅导我英语,等我学得差不多了,你的伤也好了,再回来送外卖也不迟。” 他说的很在理,这笔交易也很让人动心,可沈匀霁并没有忘了江渡岳是怎么捉弄自己的,她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不是在整我吧?” 江渡岳笑道:“我都这么诚恳了你怎么还不信?再说了,我请你当家教,能怎么整你?实在不行我把工资先预付给你行不行?” 沈匀霁思索片刻,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打着石膏的确行动不便。 再说自己一穷二白,也没啥好给江渡岳骗的,实在受不了了再开溜也可以,先把这段时间对付过去。 于是她抬眼看着江渡岳,慢悠悠地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可以辅导你雅思,但工资要日结。” 江渡岳差点笑出声,这个女人看着冷冷清清,说的话却意外的都很可爱。 别说日结,按秒结都行。 “好,都依你。”他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沈匀霁又说:“我没有雅思的教学经验,工资就比市价少一些吧,按一节课2小时,500块吧。” 江渡岳却有点得寸进尺:“2小时哪够,一天8小时!” 沈匀霁怀疑地看着他:“哪有家教一天8小时的?” 江渡岳也觉得有些夸张,于是改口道:“那就4个小时,每天都来,下午一点到五点。” 沈匀霁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江渡岳眼睛一亮,道:“你答应了啊,不许反悔。” 沈匀霁嗯了一声,道:“答应了,哪天开始补习?” 江渡岳不假思索道:“今天。” 这时,沈匀霁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接单提醒。 她低头看了眼屏幕,道:“那你等我把这单外卖送完吧。” 江渡岳难以置信:“什么?” 沈匀霁没理会他,电动车头一歪,就想从他旁边绕过去,结果被江渡岳的大手一把按住。 “送什么外卖?你现在是我家教!和我走,上课去!” 江渡岳的口气仿佛自己才是老师,而沈匀霁是那个被他抓到的逃课学生。 沈匀霁握着车把手不放,皱眉道:“接了单不送要罚钱的。” 江渡岳立刻掏出手机,问道:“多少钱?我给你。” 沈匀霁感到莫名其妙:“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渡岳感觉自己和她说不通,于是干脆指着自己的车道:“你坐我车,我送你去。” “不用,你这车开不进小巷,还不如电瓶车快。”沈匀霁拒绝得有理有据。 江渡岳难得这样多管闲事,可对方根本不接受他的“好意”,弄得他轴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几乎是从沈匀霁手里抢过车把手,然后长腿一跨,横在沈匀霁前面。 接着,他扭头对沈匀霁道:“往后挪点,我骑车带你。” 他皱着眉,眼神却不似之前可怕,还带着些许无奈。 沈匀霁试图把他推下车,道:“我不需要……” 可她话还没说完,江渡岳就蛮不讲理地往后挤了挤,硬生生地逼着她让出空间,那可怜的小电驴轮胎都被压扁了好多。 “少废话,抓稳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害怕抱住我的腰也可以。” 沈匀霁:“……” 第8章 得逞 就这样,江渡岳得逞了。 他骑着小电驴,一个猛劲儿就往前冲。 “你记得给我导航啊,我可不知道要去哪。”江渡岳要求得理直气壮。 “……前面十字路口左转。” 沈匀霁拘谨地坐在后座,看着手机里的地图给江渡岳指挥方向。 本来后座的位置就那么长,为了和江渡岳保持一定的距离,沈匀霁一个劲儿地往后靠,差点把搭在身后的拐杖挤到地上。 可是这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就这么点大地方,能躲到哪里去? 他们迎着风前行,江渡岳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儿随着他鼓动的t恤飘了过来,像是淡淡的蜂蜜味儿,却又不腻,满是夏天的味道。 他个子很高,沈匀霁被他宽大的肩背完全挡住了视野,即使抬头也只能看到他恣意飞扬的黑发。 “你怎么不搂着我腰?”江渡岳忽然问道。 他觉得很奇怪,明明这小破车没有扶手,可是预想中的柔指环腰却没有发生。 话音刚落,突然电瓶车剧烈颠簸了一下,沈匀霁猝不及防,差点掉到车下。 “……你是故意的吗?”沈匀霁问道。 江渡岳笑着喊冤:“当然不是,我没看到那里有个坑。” 接着他顿了下,道:“你要是抓着我就会稳很多。” “……” 这算盘珠子都快蹦到沈匀霁脸上了。 她当然没有照他说的做,而是默默地将十指扣住了坐垫的边缘。 江渡岳见沈匀霁久久不回话,便偏过头来,问她:“你怎么不……” “嘟嘟——” 响亮的哨声打断了他的话。 只见一个穿着执勤服的交警正站在十字路口,严肃地看着他。 江渡岳猛地刹车,停了下来。 可身后的沈匀霁却由于惯性,被动地向前一扑,砸在了江渡岳的背上,脑袋贴在了安全头盔的内壳上,发出一声闷响。 交警先敬了一个礼,然后道:“同志你好,请下车。” 江渡岳没有照做,只是停在原地,俯视着他,嚣张地问道:“为什么?” 沈匀霁一看是交警,赶紧把头盔扶正,接着就拿起拐杖要下车。 江渡岳感到后座分量减轻,立刻回头拦住她,没好气道:“你动什么动,又没叫你下车。” 一旁的交警有些无奈,道:“这位女士也的确需要下车。” 江渡岳不乐意了,眼中多了几分凌厉,道:“她腿受伤了,你叫她下来干嘛!” 交警却说:“首先,骑电瓶车不能载人,其次,先生你没有戴安全头盔。现在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件,我要进行登记。” 江渡岳哪里会把一个小交警放在眼里,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可他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沈匀霁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 “交警同志,实在抱歉,这是我的身份证,我来交罚款就好。” 她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递给交警。 交警由于江渡岳的恶劣态度而拧起的眉毛在看到沈匀霁的瞬间舒展开来。 他接过沈匀霁的证件,怀疑地瞥了江渡岳一眼,心想:这女生看起来文静漂亮又有素质,怎么会和这个像痞子一样男人待在一起? 沈匀霁看着江渡岳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微微侧过脸,尝试着和他沟通:“警察是在工作,你稍微配合一下?”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比之前冷冰冰的样子柔和了一些,这微妙的反差感瞬间浇灭了江渡岳即将爆发的怒火。 江渡岳神色依旧傲慢,但还是将自己的身份证号报了出来,然后拿出手机,问道:“在哪里交罚款?” 交警递了一个二维码给他,道:“罚款五十。” 江渡岳交了罚款,然后转头看着沈匀霁,道:“行了吧?” 那模样仿佛在说,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交罚款的哦。 沈匀霁没理他,而是礼貌地问交警:“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请问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交警也不想多为难她,嘱咐道:“以后不能这样上路了啊。受伤了就好好休息吧!” 沈匀霁点点头,然后拍了一下江渡岳的后背,道:“你把我放这儿吧,我自己去拿外卖就好。你没戴头盔的确不安全。” 江渡岳没有接话,背上刚被沈匀霁碰到的地方似乎格外的热,不是灼烧的热,而是软绵绵的温热。 第11节 他别过脸去,道:“坐稳了。” “……” 风依旧在吹,街景后退,绿荫下光线交错,盛夏悄然来临。 恒润集团的写字楼下,小白领张先生正喜滋滋地等着自己外卖的到来。 他得意洋洋地抖着腿,和旁边的同事说:“我连续三天点了十五单外卖,终于又给我碰上这个美女外卖员了。” 同事瞄了他一眼,道:“怪不得你这两天总请大家喝奶茶,大家都肉眼可见的胖了。” 张先生摸了摸自己已然有些圆润的脸庞,心虚道:“我有吗?” 同事点点头:“油光水滑的。” 这时张先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赶紧接通,听到话筒那端传来了令他魂牵梦萦的声音,他笑得龇牙咧嘴:“沈小姐吗?啊,对对,我就在楼下啦!马上出来啊,等我哦。” 同事简直没眼看,在一旁小声提醒:“收一收你的口水,太猥琐了。” 张先生白了他一眼,道:“你等着吧,今天高低把她联系方式要到!” 说着,他一抹油头,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但是他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尾号1186的张某某是吧?” 那人的声音冷冷的,充满了傲慢的味道。 张先生一时没弄明白,怪道:“你哪位?怎么知道……” 他边说边抬头,结果定睛一看,吓得舌头瞬间打结:“江江江江……江少爷?!” 再低头一看,江渡岳手上赫然提着他的外卖! 堂堂集团公子怎么会拿着他的外卖呢?!这一定是他在做噩梦! 江渡岳看他傻愣愣的样子,有些不耐烦了,挑着眉问道:“是不是你的外卖啊!” 张先生几乎灵魂出窍,甚至不敢承认这是自己点的外卖。 可是让大少爷拎着外卖是不是更不好? 于是张先生点头哈腰,结结巴巴地说道:“江少爷好,这外卖是我点的,不过怎么在您手里啊……” 江渡岳几乎是把外卖扔给他,道:“我看门口有个外卖,就拿进来了。” 张先生稳稳接住,然后陪着笑脸,道:“谢谢江少爷,谢谢江少爷……” 但他还有点不死心,小声问道:“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外卖员,女的,大概……这么高?” 说着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江渡岳瞥了他一眼,道:“没看到。”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少点外卖,放大门口影响公司形象。” 张先生心想门口不有外卖柜吗?但他可不敢这么说,只能应道:“江少爷说得对。” 江渡岳没再理他,转身走了。 站在一旁看戏的同事见他走远了,才敢凑过来,奇怪地问道:“江少爷现在这是担起公司形象管理的职责了?” 大楼外,沈匀霁坐在电瓶车的后座上,看着江渡岳把外卖送了过去,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接着,她看着空荡荡的车头,突然萌生了“要不我现在趁机把车骑走吧”这样的想法。 但这样会不会不太礼貌?可惜现在没有纸和笔,不然给他留个言也行。 她犹豫着,错过了最好的开溜时机。 等她回过神来,江渡岳已经站在她车旁了。 “行了,外卖也送完了,我送你回家吧。” 沈匀霁刚想说不用,可江渡岳已经不由分说地跨上了前座,偏过脑袋,道:“导航。” “……” 江渡岳见她不说话,眉毛一挑,道:“你不说话的话,我可把你往我家带了啊。” “……掉头直行,花园南路右转。” 沈匀霁被江渡岳说的话弄得浑身难受,她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如此恶叉白赖之辈,明明长得清俊帅气一表人才,一开口却全是骚话。 要不是她现在腿瘸着,肯定就跳车了。 半小时后,江渡岳在一处狭窄的小巷口停了下来。 他看着周围比老破小还要沧桑的居民楼,将信将疑地问道:“你家住这儿?” 沈匀霁简单地“嗯”了一声。 江渡岳疑惑道:“这巷子车都开不进去吧?” 沈匀霁怪道:“这巷子是单行线,小一点的车能开进去,但如果有人在巷子里停车的话,那的确就开不进去了。” 江渡岳问道:“那住这儿的人都怎么出行的?” 沈匀霁答:“电动车啊。” 江渡岳很受冲击,他不明白只有电瓶车怎么能在沪市里生活。 沪市那么大,不开车怎么出行?万一下雨了又该怎么办? 沈匀霁可不管他震惊与否,拍了拍江渡岳的后背,道:“快下车吧,我已经到家了。” 江渡岳瞥了她一眼,道:“你家住哪栋,我送你过去。” 沈匀霁怎么可能告诉他自己的家庭住址,她可是特意让他停在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但是如果说了真话,估计江渡岳又会死缠烂打,于是她干脆说:“就最外面这栋,不用送了。” 说完,又加大力气推了下江渡岳。 虽说江渡岳根本是纹丝不动,但也能感受到沈匀霁“逐客”的决心。 他有些不悦,但还是从电瓶车上下去了。 他看了一眼沈匀霁,带着些凶狠的意味威胁道:“回去好好休息,明天1点到我家。” 第9章 新的兼职 沈匀霁在巷口的居民楼里等了大约十分多钟,确认江渡岳已经离开了,才骑着小电驴回到了自家楼下。 她觉得荒唐极了,怎么回个家都要偷偷摸摸的。 沈匀霁刚掏出钥匙,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哎?小霁?你怎么回来了?” 她顿住手上的动作,然后转头唤了一声:“爸。” 沈爸爸走上前,关心地问道:“是不是脚疼啊?哎,我早就叫你妈拦着你,让今天你别去送外卖了,你这孩子,还是出去了……” 他身形瘦削,脸色蜡黄,手臂上绑着弹力护腕,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沈匀霁赶紧伸手接过他手上的袋子,皱眉道:“我没事,倒是爸你怎么又提这么重的东西,刚透析完手不能用力的。” 这时,沈妈妈也闻声打开了门,看到沈匀霁,她也惊讶道:“小霁?今天不送外卖啦?” 沈匀霁进门后,一边换鞋一边说道:“嗯,最近都不送了。” 沈妈妈弯腰询问她:“脚太疼了,是吧?快去沙发上休息一下。” 沈匀霁把袋子递给妈妈,然后说:“我没事。” 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餐桌,道:“你们还没吃午饭吧?我来帮忙。” 沈爸爸立刻说:“听你妈妈的话,去休息。午饭我们来准备就好了。” 说着,他指着黑色的袋子,道:“丽璇,我买了西瓜,等会儿切一切,大家一起吃。” 平时中午家里都只有两个老人吃饭,今天沈匀霁回来了,倒显得有些不同寻常的热闹。 沈妈妈特地多蒸了一碗鸡蛋,然后放到沈匀霁面前,道:“小霁,这碗蛋羹专门给你蒸的,你要喝完哦。” 沈匀霁笑了,把蛋羹往桌面中央推了推,道:“一起吃吧。” 沈爸爸却坚持道:“你受伤了,要多补补。” 沈妈妈也一脸愁容地说道:“是啊,你这一受伤,外卖也送不起来了,这个月咱家可能要勒紧裤腰带了……” 沈爸爸立刻打断了她,道:“丽璇,你说什么呢,小霁养伤最重要,大不了这个月我少打两针……” “我换了一份新工作。”沈匀霁突然说道。 “明天开始我去当家教,每天四小时,一天1000。挺过我养伤的这段时间应该足够了。” 空气安静了。 良久,沈爸爸忽然长叹一口气:“小霁啊,爸爸真的对不起你。当初如果我没有听信别人的话,做生意就不会失败,你也不会去那栋楼,你的手也不会……” 他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缓缓地放下了筷子。 沈妈妈也懊恼道:“老沈,这不怪你,这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干点,你也不会累出肾病,小霁也不用辍学了,现在你俩这么辛苦都是我害的……” 她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这一字一句仿佛一颗颗小石子,慢慢地累计叠加,压在沈匀霁的肺上,让她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不是的,你们不要这样说,我挺好的。”沈匀霁轻声说道。 “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她伸手拿过那碗蛋羹,埋头安静地喝了起来。 见状,沈爸爸重新拿起筷子,道:“哎,不说了,吃饭吃饭。” 饭桌上重新响起了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沈匀霁没有抬头,她不想去回忆过去的事情,也不喜欢“如果”二字,因为这没有意义。 她心里知道,他们永远是一家人,一家人不需要责怪,只需要彼此相伴就够了。 第12节 饭后,沈匀霁洗好碗筷,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下午的时候待在房间里看书了,有点陌生又新鲜的感觉。 找一些有关雅思的资料吧,她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于是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搜索了起来。 这台电脑是她考上大学那年爸爸送给她的,如今已有6年,但是却保养得很好,键盘里都没有落灰尘。 她查了很多信息,然后整整齐齐地记在了笔记本里,等她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 果然,只有在学习的时候,时间才是过得最快的。 她伸了个懒腰,忽然有些开心,似乎觉得这脚摔的也挺值得。 忽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拿起来一看,是曾经的大学室友群发来的信息。 【祝贺林子研究生毕业!太厉害啦!】 【谢谢~明年我准备去美国读博啦!】 沈匀霁也跟着发了一条信息:【恭喜林子。】 然后她便默默地扣上了屏幕。 看着窗外,邻居家矮屋上的瓦片已经披上金色的柔光,天边渐渐被染成橘色的云彩,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也开始在她心中蔓延。 她也好想毕业,她也好想去读研读博。 可能人都是这样,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会有一种无法释怀的执念。 就像很多人都觉得读书很痛苦,但对于她来说,读书是最喜欢最放松的事情,也是她无法放弃的事情。 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真的是人生一大幸事。 希望有一天这样的幸运也会降临在她身上。 第二天正午,阳光刺眼,周围的景色似乎都在融化。 江渡岳正坐在家里,满脸烦躁地盯着墙上的时钟。 十二点五十五了,这沈匀霁人呢? 她不会又耍我吧?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江渡岳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快步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沈匀霁就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带着帽子,穿着长袖,汗水打湿了发髻,黏在微微有些泛红的脸颊上,真让人担心这大热天会不会给她晒化了。 由于江渡岳住的地方离最近的公交车站台也有2公里,沈匀霁是生生走过来的,感觉自己都快中暑了。 可她仍然淡淡地打着招呼:“你好。” 江渡岳刚才的焦躁都一扫而空,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道:“进来吧。”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降低了沈匀霁身上的热度,整个人都清凉了不少。 她扫了一眼玄关,问道:“请问有拖鞋吗?” 江渡岳可从来没考虑过这么细致的事情,他“啊”了一声,道:“你等等。” 他在门口的鞋柜翻了一会儿,才找到一双c家凉拖,递给沈匀霁道:“不知道合不合你脚,先凑合穿一下吧。” 沈匀霁换好鞋子,看着江渡岳家里干净得可以反光的地板,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拐杖的橡胶头。 接着她问道:“我们在哪里上课?” 江渡岳随便朝客厅的茶几一指,道:“就在这儿吧。” 沈匀霁走进客厅,才发现江渡岳的家大得离谱。 房子是复式结构,透明的玻璃台阶通往二层,一层是开阔的开放式厨房和客厅,在几盆绿植的点缀下才显得不那么空旷,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江河和整个沪市最繁华的地带,有种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感觉。 “喂,你要喝什么?”江渡岳问道。 沈匀霁回过神来,她甚至有种江渡岳说话带着回声的错觉。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带水的。”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水杯和书本,放到茶几上,道:“我们开始上课吧。” 江渡岳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是老年人吗?我爸出门都不带保温杯。” 沈匀霁并不在乎他的嘲笑,而是又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和电源线,问道:“请问这里有可以插电的地方么?” 江渡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手里可以称为古董的玩意儿,故意逗她道:“你这电脑在我家里用不了。” 沈匀霁瞥了他一眼,问道:“为什么?” 江渡岳撩起眼皮,悠哉地看着她,道:“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 “……” 沈匀霁收起了电脑,道:“不想知道了,没有电脑也可以教你。” 江渡岳哼了一声,拉开冰箱拿了一听百威出来,靠在琉璃台边上,道:“你这电脑太旧了,我给你换个新的吧。” “用不着。” 沈匀霁自顾自地翻开笔记,接着说道:“这是我为你设计的学习计划,雅思分四个部分,听力、阅读、写作和口语,我们先从听力开始。” 可江渡岳哪里是真的想学英语?他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是他知道泡妞不能急于求成,于是他拿着啤酒走到她的面前,在羊毛地毯上闲散地坐了下来,敷衍道:“行吧。” 沈匀霁打开手机,调出学习软件,递给江渡岳,道:“你先听一段,然后试着做题,如果听到你认为重要的信息,可以在纸上记下来。” 说着,又给他递上了纸和笔。 手机里开始播放抑扬顿挫的英文对话,但是江渡岳完全没在听,他单手撑着下巴,望着沈匀霁。 她今天穿着白色衬衫和已经有些褪色的浅蓝牛仔裤,看上去有些陈旧,却很干净。 可能是由于炎热,她将一头乌发高高竖起,盘在头顶,衬衫最上面的纽扣也没有系,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锁骨也若隐若现,和修长的颈线连成了优美的弧度。 江渡岳慢悠悠地转着笔,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开,直到录音已经播完了他都没意识到。 “怎么样?” 沈匀霁抬起头,对上了江渡岳懒洋洋的眼神。 江渡岳扯了扯嘴角,道:“听不懂。” 沈匀霁看了眼江渡岳,他面前的纸上是一片空白。 “那再听一遍,你把听懂的内容记下来。” 江渡岳却凑近了她,道:“不想听了,你陪我聊聊天呗。” 沈匀霁漂亮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道:“江先生……” “江先生?”江渡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沈匀霁愣了一下,以为他不满意这个称呼,于是换了一个叫法:“江同学?” 江渡岳挑眉,问道:“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沈匀霁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她的确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见沈匀霁这个反应,江渡岳立刻在白纸上沙沙写下了几个大字。 然后他啪的一声,将纸拍在了沈匀霁面前,一字一句道:“记住了,我叫江渡岳。” 第10章 伤疤 房间里冷气很足,耀眼的阳光照进来,洒在白纸上,竟有种温暖的感觉。 沈匀霁看了一眼纸上的字,那字和江渡岳的人一样嚣张跋扈,矫若游龙,有种纵意般的潇洒,未干的墨迹折射出细微的光点,好似在发光一般。 这不学无术的家伙字写得倒是挺好看。 沈匀霁将纸轻轻地推了回去,平淡地说道:“那江渡岳同学,我们可以开始听第二遍了吗?”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江渡岳觉得这名字被她喊得真他娘的甜,她的小嘴儿莫不是抹了蜜? 他懒懒地勾唇,说话也没了正型儿:“不想听英语,想听你说话。” 沈匀霁终于抬眼瞥了下江渡岳,澄澈的眼眸水波流转,几缕乌发垂在耳际,随意而美好。 “除了英语,我和你没有话题。” 江渡岳笑得漫不经心,没有话题?那就制造话题呗。 他目光落在了沈匀霁的长袖上,随口问道:“这么热的天,为什么要穿长袖啊?” 沈匀霁下意识地扯了一下袖口,道:“不关你的事。” 她将手往后缩了缩,尽量显得自然,却依旧掩饰不住她的警惕。 江渡岳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了那天沈匀霁和陈泉交头接耳的画面,沉下黑眸,目光也变得有些锐利。 他啧了一声,略带不满地问道:“你对谁都这么高冷吗?” 沈匀霁神色冷淡,道:“教英语需要多热情?” 江渡岳不答反问:“你对那个’陈哥’有多热情?” 沈匀霁不明所以,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江渡岳见她的反应很平淡,刚才的烦躁好像被稍稍抚平了一些,语气也不那么冲了:“你对我就不能像对他一样吗?” 沈匀霁不能理解他的心思,皱眉道:“我又不用教他英语,怎么一样?” 江渡岳笑了下,道:“那我也不学了呗,你叫我一声’江哥’。” 沈匀霁算是明白了,这人根本没有想学什么英语,单纯地想要逗她玩儿呢。 第13节 她看着自己认真准备的资料,忽然觉得火大,她很少这样,但现在她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压抑不住的怒气正蹭蹭地往上冒。 “你不想学的话,我也没有必要待在这里了。” 沈匀霁说着,就要收拾东西走人。 江渡岳见状急了,赶紧道:“别走啊,我学还不行吗?” 他尾音上扬,不像妥协,更像是恐吓。 沈匀霁扫了江渡岳一眼,他眼神有些骇人,仿佛在说,你走一个试试。 她眨了下眼睛,道:“可是我连听力都教不会你,是我没资格当你的家教。” 江渡岳立刻抓过笔和纸,道:“放录音。” 沈匀霁顿了几秒,然后重新坐回了刚才的位置,打开软件,道:“这次你不用做题了,把听到的所有的单词和信息都记在纸上就行。” “you will hear a telephone conversation……” 半小时后,录音停止了。 江渡岳把纸推到沈匀霁面前,道:“看吧。” 沈匀霁看到他的笔记先是震惊于他竟然真的硬着头皮逼着自己听完了,接着又被他潦草的笔记震撼到词穷。 他真的把听到的东西全都记下来了。 “我以前上雅思课都没这么认真过。” 江渡岳趾高气昂地说道,言下之意就是你丫知足吧,别管写成什么样了,老子够给你面子了。 沈匀霁有些惊讶:“你上过雅思课?” 江渡岳道:“对啊,我之前在英国上学的,当然要考雅思。” “……” 沉默振聋发聩。 沈匀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装的了。 在英国上过学的人怎么可能不会英语?他难道是靠装哑巴度过了学生时代吗? 再低头看看那张密密麻麻纸上龙飞凤舞的字符,沈匀霁突然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他瞎写的。 “连正规的雅思老师都教不了你,我可能也无能为力……” 沈匀霁试探地说道。 江渡岳轻笑一声,道:“你能。” “我不听别人的,就听你的。” 他的声音有着少年般的清亮,也有成年男人的磁性,听上去好似能蛊惑人心。 沈匀霁内心有点挣扎。 到底是立刻走人还是为了他给的银子勉为其难地打工?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选择后者,毕竟没有人和钱过不去,但如果对方是江渡岳的话,那的确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但想想她现在的情况,捏着鼻子也要把恢复脚伤的这段时间挺过去。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再听一遍,这次你试着做题吧……”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但对于沈匀霁来说却无比漫长。 此时墙上时钟的指针已经过了五点,她整理了一下笔记,然后递给江渡岳道:“这是我帮你安排的每日学习计划,你照这个来就好了。” 然后她又把手机屏幕调到二维码的界面,道:“今天补课费1000元。” 江渡岳接过笔记翻了翻,这些资料全都是沈匀霁一笔一画写下来的,甚至连错的题和对应的听力片段都写了下来。 他唇角微扬,毫不犹豫地付了款。 “叮” 听到付款成功提示的沈匀霁拿起拐杖和包就准备回家,却被江渡岳拦住了。 “我带你去吃晚饭吧。” “不用。” 沈匀霁的拒绝还是那么干脆,不给人留任何遐想的空间。 江渡岳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道:“你腿伤着,走来走去太不方便了,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回家。” 沈匀霁不为所动:“谢谢你的好意,但不用麻烦你了。” “不麻烦。” 江渡岳无赖地挡在她的面前,把她禁锢在沙发和茶几中间。 “请你让一下。”沈匀霁加重了语气。 江渡岳却立在原地,嘴角扬起的弧度充满了挑逗,透着一种“就不让,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意思。 沈匀霁皱起眉头,脸上出现了少许愠色,道:“你能不能讲点理?” 江渡岳笑道:“我不懂理,不然你再教教我,小家教?” 说着他就强硬地往前凑了一步。 虽然江渡岳并没有想对她做什么,可沈匀霁还是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撤了一步,结果一个中心不稳,朝后倒了下去。 慌乱间她想要抓住什么,手一挥,将桌上还未喝完的啤酒瓶打翻了。 “咣当!” 易拉罐撞击玻璃发出响亮的声音,淡黄色的啤酒也洒了出来,打湿了沈匀霁的袖子。 江渡岳可没料到这种展开,赶紧弯下腰去扶她。 “喂,你没事吧……” 他话刚说一半,就顿住了。 只见沈匀霁那只被打湿的袖子紧紧地贴在了她的皮肤上,上透出了一片老树根一样凹凸不平的纹理,一直蔓延到她的手指。 这些交错蜿蜒的痕迹是烧伤后留下的疤痕。 江渡岳以前只在网络上见过,他完全没想到镜头外的疤痕会更加触目惊心。 沈匀霁此刻宛若惊弓之鸟,一把拽过书包挡在手臂前。 江渡岳终于反应过来:“你的手……” “你别过来!”沈匀霁突然提高了音量。 江渡岳愣了。 沈匀霁的胸膛微微起伏,好看的锁骨似乎都在颤抖,玻璃珠一般的眼眸中映出的全是惶悚和憎恶。 她迅速地扶着沙发站了起来,戒备地看着江渡岳,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 “我……” 江渡岳还想说什么,沈匀霁却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她捡起拐杖,捂着袖子,转头从茶几的另一端绕开了江渡岳。 拐杖的橡胶头和地板碰撞,发出急促的闷响,诉说着迫切离开的意念。 “喂!”江渡岳喊了她一声。 可回应他的却是“哐当”的关门声。 随着啤酒中的泡沫逐渐消失,滋滋的声响也慢慢隐没,留下的只有雪白羊毛毯上斑驳的污渍。 江渡岳不知道从哪里窜上来一股无名火,对着空气骂了句:“艹!” 他刚刚明明是想帮她,可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是瘟神吗?就如此地避之不及? 明明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家伙,还真把自己当块料了? 江渡岳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着这些问题。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用这虚妄的怒火掩饰自己内心的忐忑。 毕竟,刚才沈匀霁关门的一瞬间,他心里掠过的问题是,她明天还会来吗? 第11章 伤疤2 沈匀霁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江渡岳家出来的。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公交车上了。 “小姑娘,你没事吧?” 一位坐在她旁边的老奶奶关心地问道。 “啊,我没事。” 沈匀霁轻声回道,可她的声音却在颤抖。 如果此刻有面镜子摆在她的面前,她一定说不出“没事”二字。 她眼眶通红,双唇紧抿,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像个刚从水里捞出的溺水者。 老奶奶又问:“你是受伤了吗?” 沈匀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紧紧地抓着被打湿的袖子,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发白。 她默默地摇了摇头,然后悄悄移开了视线。 她是受伤了,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但是现在,那陈旧的伤疤却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传来隐隐的刺痛感。 而刚才江渡岳那震惊的目光就像是催化剂,将伤口上的灼热放大,将她再次带回十一年前的那场大火。 不要去想。 第14节 不要去想。 沈匀霁不停地对自己说。 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心悸让她感到恐惧,她甚至不敢抬头看车窗外的晚霞,因为那鲜艳的晚霞就像是燃烧的火焰,似乎要将她燃烧殆尽一样。 “嘉北路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依次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到站了。 沈匀霁拄着拐杖走下车,站定在站台上,然后脱力似的突然蹲了下去。 她不住地颤抖,生理泪水从眼眶里滴在地上,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一样。 一股恶心的感觉突然泛了上来,她大口地呼吸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捂住了嘴巴。 慢慢、慢慢呼吸,她在心里反复念叨。 接着,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恢复了正常。 一抬头,她才发现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夜幕悄然降临。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车水马龙的大街,华灯初上,模糊了边界,却照亮了回家的路。 她扶着站牌缓缓站了起来,朝家的方向走去。 十几分钟后,沈匀霁推开了家门。 “小霁,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沈妈妈迎了过来。 沈爸爸正低着头研究检查报告,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笑道:“丽璇,你糊涂了吗?小霁现在不送外卖了,是老师了呢!” 沈匀霁笑了下,道:“是啊。”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没看出异样。 “正好一起吃饭吧。”沈爸爸站了起来。 一家人在餐桌前坐定,就着冷冷的白炽灯光开始吃饭。 沈妈妈给沈匀霁夹了一只鸡腿,道:“乖宝,吃这个。” 沈匀霁垂眸,轻轻道:“谢谢妈妈。” 沈妈妈“哎”了一声,然后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见状沈爸爸咳了一声,瞥了一眼沈妈妈。 沈匀霁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她说:“你们说吧。” 她的妈妈平常不会叫她“乖宝”,一定是有什么事了。 沈妈妈有些犹豫,好像有点难以启齿,半天才试探着问道:“小霁啊,你现在这个家教的工作一个月上几天啊?工资……什么时候结呢?” 沈匀霁抬眼,道:“一周三次,每个月30号结账。” 沈妈妈掰着指头算了算,道:“一次一千,那一个月就是一万二,其实和送外卖差不多……那你能不能多给他上几节课呀?或者,你晚班还能上吗?” 沈爸爸在一旁补充道:“是这样的,我最近有点想换去机关医院做透析,听说那边机器好一点,但是费用要比现在高一些。不过这也不是一定的,你现在还伤着,还是以养身体为主,不要勉强自己……” “没问题,爸爸你去新医院吧。”沈匀霁说道。 “我吃完晚饭就会去星悦上晚班。” 说完,她又继续埋头吃饭。 沈爸爸和沈妈妈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沈妈妈又夹了一大筷子菜放进了沈匀霁碗里,笑着道:“多吃点。” “还是女儿好……” 万家灯火是城市的星海,而沈匀霁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夜深了,有人在工作,有人在逍遥。 “江少~你酒量好好哦~” 小明星软软甜腻的声音响起,在夜店迷离而喧闹的背景音乐中显得格外软糯。 江渡岳穿着做工精良的黑色便服西装,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将刚满上的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烈酒入喉,味蕾由于刺激变得麻木,可他却依旧莫名地烦躁。 酒精没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沈匀霁那避之若浼的眼神反而越来越清晰。 他不明白,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不过是想请她吃饭,想扶跌倒的她起来,可为什么她总是不领情? 想到这儿,江渡岳某种的阴鸷又多了几分。 坐在旁边的韩明见他兴味索然,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今晚的局本来是他特地为了江渡岳组的,毕竟沈匀霁的确是自己没看住。 于是他就想着多请几个美女过来陪江渡岳开心开心,结果江渡岳这又凶又冷的表情吓得一众美女都不敢靠近。 难道是这些美女入不了江渡岳的眼?不应该啊!都是沪圈顶美了! 还好软软胆子大,一个劲儿地往前凑,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她了。 韩明这样想着,于是用眼神示意软软。 软软很聪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凑过去,举着酒杯道:“江少,一个人喝多无聊呀,我陪你吧~” 江渡岳冷声道:“别烦。” 软软被他这话噎得不上不下,但她本来就知道江渡岳是难啃的骨头,所以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仰首把酒喝了下去。 韩明见状赶紧打圆场:“兄弟,你别这么凶嘛,你看软软眼睛都红了。” 江渡岳听了这话更烦了,道:“她眼睛红了关我什么事?” 软软马上接话:“明哥不要说江少啦,我好得很呢,江少不要不开心嘛~” 江渡岳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软软又说:“今天江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软软都会陪着啦。我也可以不说话,就光陪你喝酒,只要你喜欢就好~” 说着,她又靠近了江渡岳几分,柔软光洁的肌肤若有似无地在江渡岳骨节分明的手上蹭了蹭。 江渡岳扫了她一眼,软软平滑的肌肤和沈匀霁那疤痕可怖的手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人有疤是不是很自卑啊?” 可能是因为喝多了,也可能是因为心血来潮,江渡岳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样一句。 “啊?”软软愣住了。 在场的其他人也愣住了。 “有疤?”韩明觉得很稀奇。 “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么有深度的问题了?” 江渡岳偏头,凉凉地瞥了眼韩明。 韩明立刻改口:“……我是说,你周围有人受伤了吗?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软软反应很快,回答道:“那是肯定的啦,女孩子要是有疤多丑啊,出门肯定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江渡岳沉默片刻,然后又闷了一口酒。 他从不换位思考,他只是想给沈匀霁那恼人的行为找个解释。 可是就算她很介意别人看到她身上的疤,可他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他为什么要去照顾她的情绪? 又为什么……要去在意她? 软软见他不说话,便乖巧地给他把空酒杯满上了。 “江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嘛?” 江渡岳没有说话,而是掏出手机,打开软件,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一串字——“如何和有伤疤的女人相处?” 软软还在一旁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江渡岳却视而不见,专注地用手指划着屏幕。 【安慰女孩子留疤的方法:强调她的美好和优点,给予理解和支持并鼓励适当的自我护理……】 韩明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坐到他旁边,举起杯子,道:“兄弟,你今晚可太素了,妞不玩就算了,陪我喝几杯总行吧?” 江渡岳把手机锁屏,然后举杯敷衍地碰了一下韩明的杯子,道:“干了。” 周围美女们见江渡岳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也围了过来,想要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谁知江渡岳喝完了这杯酒就放下了杯子,对韩明说:“行了,我先走了。” “啊?”韩明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这才几点?你回去干嘛?睡美容觉?” 江渡岳道:“我明天上英语课,现在回家复习知识点。” “??” 韩明以为自己听错了,江渡岳毕业都两年了,怎么突然要学英语? “你要去读研究生了?”韩明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江渡岳头也不回地答道:“不知道。” 他想不到那么远的事儿。 星星眨眼,月亮困倦。 东方露出鱼肚白,清晨已经到来。 江渡岳第一次醒这么早。 当他看到时间的时候,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很久没见过早上六点半的沪市了。 可他怎么也睡不着了,为了消磨时间,他先去健身房练了一会儿。 但是全套都练完,时间也没往前走多少。 江渡岳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想做些什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目光一瞥又看到了沈匀霁昨天留下的笔记。 第15节 “……” 他皱着眉,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翻开笔记。 爱来不来,他这样想。 他的世界又不是为了她在转。 江渡岳一会儿躺在沙发上刷手机,一会儿又打开电视。 他机械性地按着手中的遥控器,把所有频道都换了一遍,可什么内容都没有看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已经一点十分了,他没有吃饭,沈匀霁也没有出现。 她不会来了。 这个念头浮现在他的脑中。 江渡岳一把抓过桌上放着的笔记,胡乱地翻了翻。 沈匀霁那工整的字迹他越看越不顺眼,纸张都被他粗暴地揉皱了。 他想,这玩意儿看得心烦,干脆扔了吧。 可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江渡岳的心跳迅速加快,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三步两脚地走了过去,打开了房门。 沈匀霁站在门口,神色一如往常。 她今天穿了一件袖子没过手指的长t,对上江渡岳目光的那刻不自觉地紧了一下手指。 “对不起,我迟到了。” 第12章 9英寸男神 江渡岳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意味不明地注视着她。 那表情说不上是开心还是生气,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沈匀霁以为他在不满自己迟到的举动,于是主动解释道:“我走慢了,错过了一班公交车。” 她其实是在骗他。 真实的原因是她今早磨蹭了好久才出门。 “你坐公车来的?”江渡岳顺着她的话问道。 “嗯。” “走到离这儿最近的公交站要多久?” “半个小时。” 看着沈匀霁紧贴额头的发丝和红扑扑的脸颊,江渡岳忽然想起她昨天来的时候好像也是汗水涔涔的样子。 接着,他忽然转身,向屋内走去。 沈匀霁见他没有要迎自己进屋的意思,只好立在门口,踌躇着要不要离开。 但没过多久,江渡岳却提着一个背包走了过来。 接着,他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顶帽子扣在沈匀霁的脑袋上。 “注意防晒。” 沈匀霁有些莫名其妙,抬手扶正了帽子,不解地望着他。 江渡岳换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没有系上扣子,看着松垮,但却被他穿得挺立有型。 他穿上价值不菲的限量版板鞋,拿起玄关的钥匙,对沈匀霁说:“走吧。” 沈匀霁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这是要送她走的意思吗? “去哪?” 江渡岳侧目看着她,不咸不淡地说道:“在你家附近找个有空调的地方补课。” 接着他便带上了门,向电梯走去。 沈匀霁揣摩不出来他的意思,犹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的是,江渡岳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在见到她的那个瞬间就落回了地上。 两人驱车来到了市中心,在一家看上去就很贵的咖啡店门口停了下来。 “你等着。” 江渡岳丢下这句话就下了车,他先是去前备箱里拿出沈匀霁的拐杖,又绕到车的另一侧帮沈匀霁打开了门。 沈匀霁很纳闷,今天这人怎么变得这么绅士? 好不习惯啊。 这不会是什么新把戏吧? “愣着干嘛,快下来啊。” 江渡岳一边说一边把她腿上放着的书包拿了过来,背在自己肩上,又把拐杖递给她。 沈匀霁接过双拐,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要我扶你吗?” 江渡岳睨着她,撑着车门问道。 “不用。” 果然还是没有正经样,绅士不过是错觉,沈匀霁在心里如是评价。 “叮~” 欢迎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有些困意的店员被迫打起了精神。 “欢迎光临——”她话刚说一半,就顿住了。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白衫黑裤的男人,他肩上和手上各有一个背包,乌发朗眉,颇有少年意气,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却又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 而他的旁边站着的女人穿着白t牛仔裤,身材修长,相貌美而不腻,像是从小说中走出来的冰肌玉骨的美人。 “有安静点儿的空位吗?”江渡岳问道。 “哦,有的有的。”店员看着他,脸莫名其妙地红了。 她将他们带到靠里面的一个位置,然后羞赧地问道:“请问你们要喝点什么嘛?” 江渡岳头也不抬地答道:“冰美式。” 接着,他问沈匀霁道:“你要喝什么?” 沈匀霁平常不来这种小资的地方,但她刚进门的时候瞄了一眼水吧的菜单,不禁倒吸一口气。 太贵了。 这里的饮料是用金子做的吗?要55一杯? “我不渴。”沈匀霁坚定地答道。 江渡岳想了两秒,道:“要杯冰镇的桃子乌龙茶。” 沈匀霁立刻阻止道:“我真的不喝……” 谁知江渡岳看了她一眼,道:“我一个人喝两杯不行吗?” 沈匀霁无言以对。 等店员走了之后,她从包里拿出一沓纸,道:“我把今天要练习的阅读题都打印出来了,等会儿你做题,我帮你计时。” 江渡岳没有接过去,而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几本书,道:“我有雅思真题,在这上面做就好了。” 沈匀霁顿了两秒,继而双眉微蹙,问道:“你昨天怎么不说?” 她还帮他整理了错题,连题干都写下来了。 江渡岳却说:“你又没问。” 说完,他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道:“而且你笔记写的比真题详细多了。” 沈匀霁忽然想起他刚才开门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给他的笔记。 “你今天早上是在看笔记吗?”她有些怀疑。 “是啊。”江渡岳真诚地答道。 好像半个多小时前那个要把笔记扔进垃圾桶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接着,他忽然话锋一转:“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沈匀霁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我答应了你就会来的。” 她这样答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今天她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踏出那扇门。 江渡岳低笑一声,恣意又散漫。 他明白了。 不管沈匀霁有多么不情愿,她是不会放弃这份工作的。 就像她脚断了也要送外卖一样——因为她没得选。 没钱就是她的软肋。 现在,这场游戏他才是主导。 “先生,你的冰美式和桃子乌龙茶好了。”店员的声音响起。 两杯饮料放在了桌上,江渡岳将乌龙茶推到了沈匀霁面前。 “这不是你点的吗?”沈匀霁问道。 第16节 江渡岳耸耸肩,道:“又不想喝了。” 沈匀霁平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指着一本真题集,道:“那我们开始补课吧。” 对于她的冷淡江渡岳并无所谓,他拿起冰美式喝了一口,冰块和杯壁碰撞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 来日方长,他不信这块冰不会融。 外面骄阳似火,咖啡店内却十分凉爽,人好像都没那么浮躁了。 江渡岳戴着蓝牙耳机,低头做着阅读题。 店里的顾客偶尔向这里投来或好奇或羞涩的目光,也没有让他分心。 沈匀霁觉得有些难得,毕竟她的记忆中,这位难搞的大少爷很少这样安静。 桃子乌龙里的冰块已经完全融化,杯壁上挂着的水珠都滑落在桌上,沈匀霁只好用餐巾纸垫在杯底,以防书本被水浸湿。 江渡岳看着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问道:“你真不喝啊?” “不爱喝。” 说完,沈匀霁点了一下手机屏幕,道:“时间到了,我们来看一下你做的阅读题吧。” 咖啡店里的音乐轻柔悠扬,落地窗外绿影绰约,尘封在记忆中的书香气息又回来了。 —— 江渡岳最近在学英语这事儿很快在圈子里传开了。 韩明首先站出来质疑他的真实企图:“你这泡妞手法够新颖的啊!” 当晚在那个包厢里见过沈匀霁的少爷小姐们也都很好奇,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人怎么会当起江渡岳的家教。 “那个美人怎么答应你的?” 香烟过肺,江渡岳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嗤笑一声道:“她又没得选。” 烟雾笼罩着他寒潭般深邃的眸底,无人能洞察其中耐人寻味的玩味。 韩明恍然大悟,道:“钞能力是不是?” 江渡岳不置可否。 虽然他并不觉得那有多少钱,也谈不上钞能力。 软软见他心情很好,端着酒凑了上去:“江少眼光真的很好哎~” 她深知说什么会让人开心,也不在意江渡岳是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因为这不重要。 这样的大少爷周围的莺莺燕燕不会少,她只要可以分一杯羹就够了。 江渡岳心情的确不错,他甚至接了软软的话。 “怎么好法?” 软软撑着下巴,甜甜地说:“她那样的女生肯定很干净吧~” 韩明却在一旁插话道:“哎,但是还是要注意哦~ project girls* don’t abort。” 江渡岳扬起的嘴角里藏着一丝轻蔑:“你真的是满脑子黄色废料。” 软软笑得花枝乱颠:“瞧韩少说的,戴套不就行了嘛~” 韩明笑得更坏了:“妹妹,那你是没和江少一起上过厕所,他那个尺寸,是要用美版最大号的,之前怎么说来着?九英寸男神?” 江渡岳笑骂道:“老子自己都不知道用哪个型号,你说的倒是头头是道。” 软软听了眼睛都发光了,轻轻地贴在江渡岳解释的手臂上,道:“我也可以不用哦~” 江渡岳凉凉勾唇:“不感兴趣。” 韩明见软软有些疑惑,立刻解释道:“刚才我开玩笑的,江少从不把女人往床上带。” 软软会心一笑:“这样啊~” 说着,她倾身贴近江渡岳的耳朵,轻声撒娇道:“那等哪天江少破戒了,记得要来找我哦~” 江渡岳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是刚才韩明的那句话让他稍稍有些分神。 他的确不似他那混账老爹,动不动搞个下一代出来。 可是他对沈匀霁,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些想法。 不是单纯地居心叵测,他更多地是想撕碎沈匀霁清寂宁谧的面具,想看她因为自己慌乱破碎的样子,想看她除了波澜不惊之外的神情。 这么一看,他好像也是个混蛋。 是就是吧,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玩玩而已,何必认真。 夜渐渐深了,桌上的玻璃酒杯空了又满,扑克散落,筛盅轻晃,灯光暧昧。 江渡岳任由软软勾着他的胳膊,已然分不清周围那此起彼伏的盈盈笑声究竟是酒杯碰撞的声音还是美人们的吴侬细语。 他不讨厌这样,应该说是习惯了。 耽于柔荑纤纤,富贵不知乐业。 他手腕上戴着比沈匀霁的房子还贵的手表,家底雄厚,坐拥行业里中流砥柱的企业,可是却未习得半点应有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自己。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想到这里,他不禁从胸腔里漫出笑声。 美女们问道:“江少笑什么呀~” 江渡岳清晰深刻的轮廓透着一股邪气,微敞的领口露出性感的锁骨,这种反差更让人着迷。 他靠着沙发背,随意地将手背搭在额上,酒精让他笑声更甚,即使没有回答也荡漾着美人们的心神。 夜还很长。 第13章 橙汁 又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午后,可能是由于下雨的缘故,咖啡店里的人并没有往常多,显得有些清静。 暖色的灯光打下来,在阴雨蒙蒙的天气里让店内多了些柔和的气息。 沈匀霁坐在熟悉的位置上看着窗外雨打树叶,有些出神。 她今早刚去医院拆了石膏,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快,但下肢骨折还是建议多打半个月的石膏。 可沈匀霁并不想,大夏天的,打石膏多闷啊,而且她也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走起路来时不时还是有些隐隐刺痛。 这样细细算来,她已经连续两周来这家咖啡厅帮江渡岳补课了。 她看着坐在旁边的江渡岳,他的侧颜硬朗利落,黑眸低垂,睫如鸦羽,手中握着的笔和白纸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 放在半个月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答应帮他这样的公子哥补习英语。 她正想着,江渡岳忽然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带着不满被忽略的口吻说道:“喂,小家教,别走神啊,快告诉我这道题该选什么啊?” 沈匀霁抬眼,淡淡道:“选c。” 江渡岳思索几秒,道:“啊,我知道了,这段末尾加了个however,所以转折了,是吧。” 沈匀霁点点头。 其实她第一次给他上课的时候就发现了,江渡岳英语底子不错。 可能是留过学的缘故,他语感很好,进步也快,就是态度并不认真,总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很是浮躁。 虽然这和沈匀霁关系并不是很大,但她做事向来讲究一个问心无愧,拿了这么多钱,总得有点效果不是? “江……同学。” 沈匀霁喊了他一声,微妙的停顿揭示出她的迟疑。 她不习惯叫他的全名,也不常叫他。 江渡岳偏过头看她,像是碰见什么新奇事一样,饶有趣味地问道:“怎么了?” 沈匀霁把电脑递到他面前,道:“我觉得你学习进度不错,要不要报名考一下雅思试试?” “考这玩意儿干嘛?”江渡岳有些不满。 “你是想看我能考多少分,然后找个借口不给我补课了?” 沈匀霁还真没想到这一层,而且,她要是不想补课了,那直接说就是了,管他江渡岳考几分呢? 于是她解释道:“不是,我就想知道你现在英语水平怎么样了。其实你应该在补课前就考一次,这样有个对比,看看我给你补课到底有没有效果。” 江渡岳散漫地笑了一下,道:“当然有效果,每天看着你我都觉得自己在涨知识。” 沈匀霁可不想和他贫嘴,她指了指电脑,又平静地问了一遍:“所以你要不要报名考试?” 江渡岳单手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报名的话有没有什么奖励?” 沈匀霁对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已经免疫了,她收回电脑,道:“没有。不考就不考吧。” 江渡岳赶紧扣住电脑的边框,道:“我又没说不考。” 他扬起唇角,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精光:“晚上和我一起去喝酒。” 沈匀霁眼皮都懒得抬,干脆地答道:“不去。” 江渡岳紧追不舍:“不用你喝酒,我帮你喝。你坐旁边陪我玩牌就行。” “我不想去。” 沈匀霁试图把电脑屏幕掰过来,但江渡岳的手劲儿却很大,她根本不是对手,最终电脑还是被他强横地抢了过去。 江渡岳在报名考试的官网上注册了信息,随便选了个日期,然后耍赖一样地对沈匀霁说:“那你就欠我一次。” 沈匀霁听得云里云雾:“欠你什么?” 江渡岳明朗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恶劣的味道:“欠我一次约会。” 沈匀霁更加莫名其妙,凭什么?她可没答应过他。 第17节 她趁江渡岳不注意把电脑拿了回来,道:“那你别考了。” 江渡岳皎如日星一般的眼中漾着笑意,胳膊搭着桌边,坐没坐相却依旧挺拔。 “那不行,刚才报名费都交了。” 沈匀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下意识地拿起桌上摆着的橙汁,战术性喝饮料。 可她没想到,这个动作却让江渡岳很惊讶。 “原来你爱喝橙汁啊。” 沈匀霁愣了一下。 糟了,她怎么会这么随手就把江渡岳点的饮料拿起来喝了? 他们每天都在这家店里补课,而江渡岳每次都会点一杯冰美式,再加一杯菜单上的其他饮料。 两周以来他几乎把店里的饮品全点了一遍,可沈匀霁从没看过一眼。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等会儿我会把饮料钱转给你的。” 江渡岳刚刚还觉得挺高兴的,听她这么一说,又觉得很别扭。 “有必要和我算这么清吗?” “有。”沈匀霁不假思索地答道。 江渡岳觉得很可笑:“拜托,一杯橙汁而已,能不能别这么小家子气?” 沈匀霁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风平浪静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涟漪。 她觉得刚才喝进去的橙汁都是带刺的苦。 江渡岳看着她愈发严肃的神情,有些烦躁地挥挥手,道:“算了,随你,不喝就倒了。” 倒了?这大少爷说得多轻松。 是啊,他有钱,他大气,这杯饮料是他随手的施舍,但对沈匀霁来说,却是她小心维护的自尊。 这段时间积压在沈匀霁心中的不满终于在此刻爆发,她再也受不了了。 她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桌上的东西都塞进包里,道:“我不舒服,今天不补课了。” 说完她就走了。 老娘不伺候了,这钱她不赚了。 江渡岳并没有起身去拦她。 他听着店门口铃铛寡淡地响了几声,将笔扔到一边,暗骂一句。 这女人哪来那么大脾气的? 谁惯着她啊! 他越想越气,打开手机翻开了和沈匀霁的聊天记录。 之前为了转账方便,他俩交换了微信。 但是整个聊天里,除了最一开始的好友申请,没有任何别的文字,只有转账和收款记录。 江渡岳本来想叫她回来给自己继续上课,可是手指却好像不听指挥。 “叮。” 已经坐在公车上的沈匀霁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提醒。 【江渡岳向您发起一笔转账】 沈匀霁根本不想理会,她刚准备合上手机,没想到江渡岳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收钱。】 收他个头。 滚啊。 第14章 人渣 一般来说夏天的沪市不会有这样拖拉的雨,可是今天这场雨下下停停,到了晚上还在淅淅沥沥。 沈匀霁正在星悦会所的办公室整理账目。 她入职之后星悦的工作群就炸了,大家都争着要和她排同一场班,想一睹芳容。 今天也不例外,两个男同事一见到她就围着她问东问西。 “小沈,你有没有男朋友?” “你恶不恶心啊,上来就问这么私人的问题,小沈别理他,和我说说你是什么星座什么mbti的啊……哎哟!” 男同事叫了一声,捂着后脑勺转身看去。 “王、王经理。” 王鼎拿着纸折的扇子,一边骂一边驱赶着这群不务正业的家伙。 “我花钱雇你们来聊天的吗!什么imbt,i’m your boss!快去干活!” 众人鸟兽四散,只有沈匀霁还静静地坐在那儿,敲了一会儿键盘,然后对王鼎说:“经理,这是上个月的流水,我全对好了。” 王鼎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怎么会有这么高效这么听话的员工啊,有她是他的福气啊! 他感动地拍了拍沈匀霁的肩膀,道:“小沈啊,干得不错。” 接着他面露难色地问道:“对了,今天前台的阿纯生病请假了,你能不能去帮她顶一下班?” 王鼎知道沈匀霁不是很喜欢前台的工作,平常也不会安排她做接待工作,可是今天真的有点人手不够用。 “好的。”沈匀霁答应道。 王鼎很开心:“麻烦你了呀!帮我大忙了!那啥,我请你喝奶茶。” 沈匀霁笑了一下,道:“没事,不用客气。” 王鼎领着她走到前台,然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工作便去忙了。 今天客人并不多,沈匀霁待在前台有些无聊。 正当她思考着要不要找本书看看的时候,王鼎突然提着一杯奶茶跑了过来。 “来,小沈,刚到的!带雪顶的芝芝莓莓,我听说女孩子都喜欢喝这个。” 沈匀霁看着那奶油都快从盖子里冒出来的饮料,有点震惊,但还是说了声谢谢。 王鼎摆摆手:“这是我们的员工福利!” 沈匀霁眉眼弯弯,纯净的瞳仁里好像在发光一样,笑着说:“王经理真费心了。” 即使王鼎在风月场里见过美女无数,但还是被她好看温润的笑容弄得有些脸红,挠挠头,道:“嗐,这有啥……” 可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爆呵:“沈匀霁!” 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江渡岳。 韩明和另外几个公子哥站在他身边,全都很茫然,刚才还在说说笑笑的江大少怎么突然生气了? 江渡岳冲到前台,一把扣住沈匀霁的手腕,道:“他给你买的你就喝?” 他目光森寒,冷冷的语调的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沈匀霁手腕被箍得生疼,想甩都甩不开。 “关你什么事?” 沈匀霁双眉颦蹙,冷声冷气地回道。 江渡岳看着她一秒坠入冰窖的神情,突然明白了,原来她不是不爱喝咖啡店的饮料,而是不想喝。 只要是他给的,她都不要。 “不关我事是吧?” 江渡岳眸中布满阴鸷,道:“情愿在夜总会给男人卖笑换奶茶也不要我帮你是吧?” 这么久以来,沈匀霁从来没对他笑过,他都不知道她笑起来的样子那么温暖那么可爱。 更不知道,原来如此嫣然的笑容会让他揪心的疼。 沈匀霁也怒了,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用劳动换钱清清白白,请注意你的措辞。还有,你那不叫’帮我’,我们不过是交易罢了。” “交易?” 江渡岳气到发笑,他对她这么好,可是她呢?把他当凯子是吧? 什么穷人,什么清白,什么单纯,全是演他的是吧? 她和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有什么不同?都只是为了他的钱。 不,她还不如那些女人。 他江渡岳从不在意花钱,钱他有的是,但拿到钱就要懂得感恩,而不是把他当猴耍。 “好啊,交易是吧?” 江渡岳放开沈匀霁的手,然后掏出皮夹,从里面抽出几张不同的黑卡,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身上。 冰冷的卡面像是锋利的刀子,轻易地就划破了沈匀霁的用坚强和淡定伪装的保护色。 江渡岳冷沉的声音中带着残忍:“这些买你对老子笑一晚够不够?” “啪嗒” 黑卡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很轻,沈匀霁那“不值钱”的自尊在此刻也碎得悄无声息。 见此情形,王鼎和韩明都赶紧上前阻拦:“多大事儿啊,江少,犯不着犯不着,别把自己气坏了。” “是啊,兄弟别和小丫头置气,破坏了好心情……”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安慰”着“受伤”的江渡岳,可沈匀霁却什么都听不见。 她耳边嗡嗡的,身体僵直立在原地,胸腔里的空气像被抽干了一样。 第18节 可无人在意。 韩明虽然挡在了沈匀霁和江渡岳中间,但江渡岳仍然死死地盯着沈匀霁,那眼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沈小姐,你快道个歉吧。”韩明无奈地建议道。 王鼎虽然不懂这其中的缘由,但是他秉承着顾客永远是对的这一准则,也对沈匀霁道:“小沈,道歉!” 沈匀霁刚才被江渡岳扣住的手腕已经发红,和那些扎在她心上的话一样火辣辣的疼。 她扬起头,紧抿的双唇有些发白。 看着江渡岳嚣张跋扈的样子,厌恶到了极点。 “人渣。” 她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一时间大家都呆住了。 谁也没料到这个看着柔弱的姑娘敢对江渡岳说这种话。 “你……” 沈匀霁不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转身便准备向更衣室走去。 她没有错,凭什么要道歉? 她微微低头,不再去管身后闹哄哄的声音。 可是,她还没走两步,却和一个迎面而来的黑影撞了个满怀。 沈匀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那人却并无大事,但似乎受到了一点惊吓。 只听她说道:“哎哟,王经理,你这里怎么开始招瞎子啦?见人就撞?” 沈匀霁循着这凤鸣鹤唳般的声音望去,一个留着栗色披肩长发的高挑女人正站在她面前,高傲又轻蔑地看着她。 她一身chanel,散发着不可忽视的香水味,精致的妆容和复杂的美甲交相呼应,身后还跟着一个保镖打扮的男人。 本来还在气头上的江渡岳也愣住了:“江婉?” 第15章 人渣2 江婉抬头一看,漂亮的红唇均匀地向两侧上扬,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哥?” 江渡岳甩开众人,皱着眉问她:“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婉斜着眼看他:“今儿我朋友在这儿过生日。再说了,这地方又不是你开的,我来还要向你报备吗?” 说着她又哼笑一声,转向沈匀霁,轻蔑地说道:“不过我好久没来,没想到这儿都变成福利机构了。眼神儿不好的家伙也招啊?” 沈匀霁知道她在说自己,忍着不适道歉:“对不起女士,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就要走,江婉却忽然伸出一只脚挡在她面前。 “女士?谁让你把我叫这么土的?” 沈匀霁有点无奈,这姓江的都是不讲理的吗?爱找茬是不是他们的家训啊? “那请问您要我怎么做?”沈匀霁冷声问道。 江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这个下等草根居然敢回嘴? 她扭过头,上下打量了沈匀霁一番,忽然伸出食指朝保镖勾了勾。 保镖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抓住沈匀霁的胳膊,扬起了手—— 江渡岳瞳孔骤缩,那刻他刚刚充满醋意和不解的怒火变了味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哐当!” 一阵疾风掠过,江渡岳的拳头划开了空气,实打实地落在了保镖脸上,保镖应声倒地。 江婉惊呼一声,怒道:“你干嘛!” 江渡岳一把拽过江婉,深黯的眼底却好似有火焰要迸发出来。 “敢动她我就把你皮扒了。” 韩明吓坏了,几乎是扑过来,死死扒住了江渡岳的胳膊:“兄弟,别冲动!江小姐是你妹啊!” 可是江渡岳的力气哪里是韩明能拦得住的? 眼见自己即将脱力,韩明只好喊道:“都看戏呢!过来帮忙劝劝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全都围了过来。 几个壮的拉着江渡岳,剩下的挡在中间保护江婉。 江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地尖声吼道:“江渡岳!你他妈要打谁呢!” 江渡岳下颌线绷的紧紧的,从喉咙里发出暴怒声:“打的就是你!” 他的眼神好似要把江婉碎尸万段一样,弄得江婉也有些害怕了,气势马上削了一半。 但江婉依旧嘴硬,梗着脖子冲江渡岳喊:“妈的!你打一个试试!没娘的东西就是没教养!”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失色,魂惊胆破,一个个龇牙咧嘴,使出吃奶的力气拦江渡岳。 如果说刚才江渡岳是怒火冲天,那江婉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她是江渡岳同父异母的妹妹,是曾经的私生子,但如今,江渡岳的生母早已香消玉殒,她的母亲成了真正的“江夫人”,她自然也成了名正言顺的江家大小姐。 这是一把插在江渡岳心上的刀子。 他一个猛劲儿把周围的几个公子哥全都推开,吓得剩下几个人一边推江婉一边劝。 “江少,冷静!冷静!” “江小姐,你快回包厢避一避吧!” 江婉见她哥是动了真格要收拾她,吓得冷汗直冒,刚才叭叭的小嘴儿也闭上了,瞪了一眼就赶紧踩着高跟鞋溜了。 江渡岳还要追,却听到旁边传来沈匀霁平淡的声音:“算了吧。” 他的脚步顿住了。 侧首望去,沈匀霁伫立在那里,她紧紧地咬着牙齿,甚至尝出了一丝血腥味儿。 可她脸上却没有一丝狼狈的神色,目光冷彻到了冰点。 江渡岳的心毫无预兆地沉了下去,瞬间从狂怒中清醒过来。 沈匀霁不留痕迹地掠了他一眼,不带任何犹豫地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哭。 因为这没什么好哭的。 她本就知道这些道貌岸然的富家子弟不会拿她当人看,所以她也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江渡岳也好,江婉也罢,他们不过是她人生里的小插曲罢了。 不,插曲也谈不上,顶多是歌曲里偶尔走调的音符,钢琴上不小心按错的黑键。 但沈匀霁知道,这会所的工作大概是保不住了。 她回到办公室,换好衣服,拿上自己东西便准备回家。 可她还没走到后门,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待她转头,手腕猛地一紧,整个人被迫着扭过身子—— 对上了江渡岳煞白的脸。 他目光闪烁,呼吸有些急促,刚刚倨傲骇人的神态荡然无存。 “等等,我不是要冲你发火……你不要往心里去……” 江渡岳语无伦次地说着,下意识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江先生,”沈匀霁打断了他,“你有什么好愤怒的?” 江渡岳怔怔地看着她,试图解释:“我刚才看到你对那个老男人笑,一下子就火大了,你都没对我笑过……” “我为什么要对你笑?” “是因为你强行把我留在包厢里玩牌,还是因为你让我当你的专属外卖员?又或者是我要感谢你把受伤的我送到医院,感谢你让我做你的家教?” 沈匀霁的语调没有波澜,却犹如一层又一层重浪拍打在江渡岳的心房之上。 “对你,我真的笑不出来。” 她的话似乎带着寒气,在这样的炎夏也能让人感到透心的冷意。 江渡岳皱着眉,还想挽回这个稀碎的局面:“我知道了,不要你笑了行了吗?刚才那个家伙抓你的时候你疼不疼,有没有受伤?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江婉……” “呵。” 沈匀霁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接着,她收回了最后一点表情,道:“我没有受伤,但你说如果刚才那人的手落下来的话,和你用卡砸的会是同一个地方吗?” 江渡岳哑然。 “所以,”沈匀霁一点点挣开他已经稍稍松力的手,道:“你没有资格生气,你和你的妹妹对我做的事情没有区别。或者说——” “刚才那下比巴掌还疼。” 耳光打的是脸,而江渡岳是在践踏她的自尊。 “你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 沈匀霁轻声补充道。 江渡岳僵住了,他任她抽离出手腕,却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妄想找到哪怕一星半点情绪。 第19节 可是他什么都没找到。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更谈不上失望。 为什么? 至少骂他几句也好啊,让他有理由重新拾起刚才的愠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空落落的。 “啪嗒” 后门被打开,一股热浪涌进。 可是江渡岳却像是被扔到了极寒之地,直到沈匀霁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潮湿的黑夜里,他那悬在空中的手也没有放下去,仿佛被冻住了一样。 屋檐上的积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落下,缓缓合上的门将所有的话语都锁在了房里。 第16章 神经病 “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看晨间天气预报。沪市今天小雨转阴,最高气温34摄氏度,请市民做好防暑准备……” 巨幕电视里传来气象员甜美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寂寥。 窗帘紧闭,阻挡了所有的自然光线,未开灯的室内,电视屏成了唯一的光源。 四周暗得分不清白天黑夜,江渡岳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眼前只有漆黑。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整晚不合眼也毫无困意,身上的血液好像静止了,但是潜伏在深处的躁动又好像随时都要喷涌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一阵嗡嗡声。 那是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瞥了茶几一眼。 是江恒发过来的短信。 【晚上6点家宴,不准迟到。】 即使是文字,也能感到对方的语气不容置喙,似乎在说这是命令,必须执行。 突然,江渡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股邪火,对着手机狠狠地砸了下去。 玻璃茶几应声碎裂,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手,还亮着屏幕的手机也和碎片一起掉落在羊毛毯上。 震动停止了。 可过了几秒,手机又重新震了起来,声音在一堆玻璃渣中有些别扭。 江渡岳站了起来,缓缓弯腰,不管上面粘着的碎渣,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徒手从碎片中捡起了屏幕已经碎成渣的手机。 接着,他猛一甩手,将手机狠狠地砸在了电视上。 一声巨响后,电线短路似地闪了一下火花,然后房间彻底安静了。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奥迪正停在远湾一号的小区门口,一位身材欣长的男人正站在旁边,神情复杂地按断了电话。 他穿着西装,长相清俊,戴着金丝眼镜,一副高知分子的模样,却看不出实际的年龄。 “师傅,江先生没有接电话。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江先生家了,您要实在不放心,能不能看看有没有别的方法帮我联系他一下?” 男人说着,从名片夹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门卫,道:“我姓唐,是一名咨询师。” 门卫接过名片,上面写着:唐文熙,康悦心理咨询所首席医师。 可是他还是有些为难,毕竟2801的江先生从来不让他们用门禁系统呼叫他,如果有人来访,一般都是他在家里直接帮访客开门。 但是唐文熙衣冠楚楚,表情真诚又严肃,门卫思索片刻还是拨通了江渡岳家的门禁。 “嘟……嘟……” 等待铃声响了很久,就在即将挂断的一瞬,忽然停住了。 隔了几秒,对面传来了低沉又沙哑的声音。 “哪位?” 唐文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叹一口气,道:“江先生,是我,唐医生。” “……” 对面陷入了沉默。 唐文熙也不着急说些什么,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江渡岳的声音再次响起:“上来吧。” 五分钟后,唐文熙站在了2801的门口。 他还没按门铃,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江渡岳头发凌乱,眼中有些血丝,面色阴沉得可怕。 唐文熙已经司空见惯了,他礼貌地点头打招呼,看了眼漆黑的屋内,问道:“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江渡岳没有说话,转身回到了屋里。 唐文熙跟了进去,按开了玄关的灯。 看着门框边碎得稀烂却依旧亮着灯,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江渡岳挂了他的电话却接通了门禁呼叫—— 因为门禁质量太好了,打烂了还能响。 如果不是这里刚遭过抢劫,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江渡岳的病又犯了。 这正好和他今天来访的目的在某种程度上不谋而合。 “江先生,距离上次复查已经4个月了,您最近怎么样?” 江渡岳冷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觉得呢?” 唐文熙就着门口的光往室内望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片狼藉。 “那这说不定,有些人情绪发泄完就好了。” 江渡岳轻笑一声:“什么人?和我一样的神经病吗?” 唐文熙纠正道:“江先生,您不是神经病。” 说着,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药丸,道:“看来最近你睡眠不错,艾司唑仑都没怎么吃了。” 江渡岳没有回话。 唐文熙又往前走了几步,道:“氯丙嗪也没吃,怪不得呢。” 江渡岳侧过半张脸,道:“别他妈阴阳怪气的,有种把我送精神病院。” 唐文熙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至于,你是双向情感障碍,按时吃药就可以得到控制。” 江渡岳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对,你也说了,是’现在’,谁知道以后怎么样。” 唐文熙并没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一边捡药一边道:“你还记得十一年前你的父亲第一次带着你来找我吗?” 江渡岳一听,立刻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个物件就朝他扔去。 还好唐文熙灵巧地躲开了。 他扶了下眼镜,道:“我想说的是,那时候的你,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还丢失了部分记忆,但后来还是好了,所以现在,也不要轻易放弃。” 江渡岳并不买账,只回了一个字:“滚。” 他不想提起十一年前的那件事。 即使那段记忆已经模糊不清甚至有所缺失,但当时的熊熊烈火,滚烫的地板和昏迷前绝望的窒息感,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唐文熙不再说多余的话,只是把药都捡了起来,放到厨房的流理台上。 他本想亲自带江渡岳去医院复查,重新开一些药,可现在江渡岳正处于焦躁的情绪之中,如果来硬的只会让情况恶化,所以他要想个别的办法把江渡岳带走。 正想着,他却瞥见了一本摊开的笔记本。 好奇心驱使下,他张了一眼。 那字迹工整秀气,不像是出自江渡岳之手。 再看看周围,偌大的房间内,只有这开放式的厨房没有遭殃,杯子盘子都摆放整齐,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江先生最近找到新的爱好了吗?”唐文熙问道。 江渡岳置若罔闻,没有回话。 唐文熙又说:“学英语挺好的,我最近也很想重新拾起来呢。” “哐当!” 黑暗中飞来一个啤酒罐,精准地砸中了唐文熙刚刚摆好的药罐。 “别动那本破笔记。” 他从阴影中走出来,生硬地警告道。 唐文熙举起双手,笑眯眯地说道:“我没动哦。” “你到底想干嘛?”江渡岳问道。 唐文熙道:“就想简单和你聊聊,什么都可以,比如学习英语。” “我不想聊。” 江渡岳脸色似乎比刚才更难看了,可是语气却不似前面那样生冷。 唐文熙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立刻说:“不聊也没事,那陪我走走可以吗?我们认识十一年了,也算得上是朋友吧?” 江渡岳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最初他也想和沈匀霁当“朋友”。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自嘲了一句:“呵……朋友……这算哪门子的朋友?” 现在的他连当凯子的资格都没有了吧。 可这算什么事儿?他又为什么要因为她失魂落魄? 他不懂,只觉得头疼得快炸了。 唐文熙见他又要陷入某种情绪,立刻出言打断:“江先生,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自己想通的,人之所以长了嘴是为了交流。” 第20节 他顿了一下,接着提议:“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不如一起去外面走一走?” —— 虽然雨停了,但是天依旧阴沉沉的,气压也很低,让人觉得又闷又热,喘不过气来。 “哎哟,这天气真折磨人。”沈妈妈抱怨道。 她坐在客厅的餐桌旁,一边摘菜一边看视频。 忽然,北屋的房门打开了,沈匀霁穿着蓝色的外卖服走了出来。 “哎?怎么这副打扮?”沈妈妈很惊讶:“今天不去当家教了吗?” 沈匀霁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拿过头盔就要出门,却被妈妈叫住了:“哎,等等,你不是刚拆石膏吗?这跑来跑去受得了吗?” “没事的……”沈匀霁说着,手已经悄悄往门把上摸去了。 沈妈妈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一把拉住她的手,问道:“怎么回事?教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不教了?” 沈匀霁垂眸,道:“就不想教了。” 沈妈妈皱眉:“你是不是没有认真教呀?” 沈匀霁自然不会把江渡岳干得混账事儿告诉她,只是敷衍道:“不是的,你别问了……” 沈妈妈一听,来气了:“为什么不问?你还能去哪儿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一天一千块,你送外卖能赚多少?还有,你昨晚回来那么早,是不是晚班也出了问题?爸爸的透析一天都不能停,你是知道的,怎么还能这么任性,说不干就不干呢?” 沈妈妈这一番连环炮似的话让沈匀霁越听越烦,她语气也变急了:“这四年我有过一次晚给家里钱吗?有耽误过爸爸透析吗?” “哎!你这孩子!”沈妈妈更气了:“你有怨言了是不是?当年要不是你爸为了筹钱给你移植皮肤,咱家又怎么会欠这么多钱!你爸又怎么会积劳成疾!” 沈匀霁撇开眼神,顿了半晌,道:“所以我现在一点点都还给你们。” 沈妈妈一时噎住,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沈匀霁趁这个机会立刻夺门而出。 她一口气跑到公交车站才停下来,不知是因为闷热的天气还是别的原因,手上的伤疤似乎有点发痒。 她默默地握住了手腕,慢慢地调整着呼吸。 良久,她终于平静下来。 刚才面对母亲的责问,她差点忍不住将一个深埋在心中多年的秘密道出—— 十一年前,她是为了找联系不上的爸爸才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已经火光冲天的大楼。 第17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板,能不能再便宜点儿?” 爱马电动车行内,沈匀霁正和销售阿姨讨价还价。 这阿姨从事销售行业也十几年了,见过的人千千万万,自认为看人很准的她今天也马失前蹄了。 她本以为沈匀霁长得文静,人一定也是个薄脸皮,没想到小姑娘杀起价来又快又狠,片甲不留的。 “美女,这真的底价了,899还送你一个头盔,实在不行你去咸鱼市场淘一辆吧。” 沈匀霁当然知道咸鱼市场更便宜,但是万一买到偷来的电动车就不太好了。 她眨了下眼睛,道:“我不要头盔,800卖不卖?” 这是销售阿姨今天的第一单,她心一横,道:“829,不能再低了!” 沈匀霁看了看那辆崭新的粉色小电驴,微微一笑:“成交。谢谢姐姐。” 她虽然砍价不手软,但嘴很甜,一声“姐姐”洋洋盈耳,逗得阿姨笑了起来。 正当沈匀霁准备付款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在喊她。 “小霁!” 回头望去,原来是陈泉。 他今天穿着便服,站在店门口,身上还斜挎着一个包。 见到穿着外卖服的沈匀霁他有些意外,小跑过来,问道:“我听沈阿姨说你最近在给人补课,怎么又送起外卖来了?” 沈匀霁淡淡道:“不补课了。” 陈泉似乎有些开心,问道:“那你是不是就有空了?” 沈匀霁没明白他的意思,歪了下脑袋:“啊?我等会儿就要去送外卖了呀。” 陈泉笑了下,道:“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想不想换份工作?” 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一张宣传单递给沈匀霁,道:“其实我上周就想问你了,但听说你在给别人补课,我就没有和你说。” 沈匀霁看了眼宣传单,上面写着“泉福菜馆开店大庆,全场8折”。 陈泉挠了挠头,道:“我准备自己开餐馆了,但是我没有读过多少书,记账啥的也不懂,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帮忙?” 沈匀霁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微微一笑,道:“恭喜陈哥。” 陈泉笑声爽朗:“别这么客气,你要是愿意来帮忙,我工资照着最高的给!一个月一万,啊不,一万五,可以吗?” 可不等沈匀霁回话,一直在旁边观察二人对话的销售阿姨却先开口了:“哎,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小霁姑娘吧?” 沈匀霁一愣。 销售阿姨笑逐颜开,接着又转向陈泉,嗔道:“哎呀哎呀,儿子你怎么不早点给妈妈介绍呀?” 陈泉无奈地喊了一声:“妈……人家平常很忙的,哪有空和你闲聊啊?” 他怕自己的妈妈吓到沈匀霁,赶紧介绍道:“小霁,这是我妈妈,你叫她李阿姨就好了。前段时间我们把老家房子卖了,现在她和我住一起。” 沈匀霁点点头,礼貌地重新打招呼:“李阿姨您好,我叫沈匀霁。” 李阿姨佯作不悦,道:“刚才还叫姐姐呢,现在怎么就叫老了?” 沈匀霁赶紧改口:“李姐姐好。” 陈泉实在受不了自己老妈这副自来熟的样子,赶紧打断了她想继续唠嗑的念头,继续和沈匀霁谈论刚才的话题:“小霁,你能来帮忙吗?” 虽然对于一夜之间丢了两份工作的沈匀霁来说,这个工资的确挺不错,至少可以解决她的燃眉之急,但她还是有些犹豫。 她不习惯接受别人太多的好意,星悦会所的工作就是陈泉帮忙找的,这次难道还要他伸手援助吗? 李阿姨觉得自己儿子嘴笨不会说话,干脆帮忙游说起来:“小霁姑娘呀,不瞒你说,阿泉送外卖好几年了,攒了些钱,本来说是留着娶媳妇儿用的,结果呢,他非要创业,用这些钱盘了一家门面下来。他呀,人实诚,也能吃苦,你要是能来帮他,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沈匀霁有些动摇,道:“我相信陈哥的人品,但是我还是想考虑一下……” 见她已经松了口,李阿姨赶紧加大筹码:“别想啦,来,姨给你做主,你要是去店里上班,这台电动车就送你啦!” 沈匀霁哪里肯收,摆手道:“不用不用,这一码归一码,给我介绍工作已经帮我大忙了。” 李阿姨拍了拍陈泉,道:“这算工作配车,对吧儿子?” 陈泉愣了两秒才读懂老妈的暗示,附和道:“啊,对,我们员工都要配车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三阻四就有点矫情了,于是沈匀霁笑了笑,道:“工作我接受了,但这车我还是要付钱的,毕竟这价格还是我自己讲的呢。” 说罢,她就转身去收银台付账。 李阿姨越看沈匀霁越喜欢,扭头悄悄对陈泉说:“儿子,眼光不错啊?” 陈泉哭笑不得:“妈,你少说点话,别把人吓跑了。” 李阿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问道:“这小霁姑娘是单身吧?” 陈泉翻了个白眼,指着门口进来的顾客道:“妈,顾客都来了,你快去招呼吧。” 打发走八卦的老妈,沈匀霁也刚好付完钱走了过来。 “谢谢陈哥,以后还要请你多关照了。”沈匀霁颔首致谢。 陈泉傻呵呵地笑着:“哪里,小事儿罢了。你明天有没有空?要不要来店里看一看?” 沈匀霁点头:“好啊。” “那明天我去你家接你!” 陈泉很开心,他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沈匀霁也很意外,她都不知道自己最近是倒霉还是走运了,每每情况急转直下的时候都会出现转机,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这样想着,骑上崭新的粉色小电驴,挤进了车水马龙的马路上。 “嘀嘀——” 唐文熙在十字路口右转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按响了喇叭。 即使他脾气很好,也被路上这些到处乱窜的电动车弄得有些头疼。 “这些骑车的怎么都横冲直撞的?太危险了。” 后座的江渡岳抬了下眼皮,他接受了唐文熙“出去走走”的提议,但一路上都很沉默。 可听了这话,他突然说道:“可能着急吧。” 唐文熙没料到江渡岳居然会理会自己的抱怨,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道:“的确,现在人的生活节奏都很快。” “……所以,”江渡岳又问:“普通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唐文熙更惊讶了,以前的江渡岳从不关心这种问题。 但他还是说:“柴米油盐,平淡却繁琐。” 江渡岳再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普通人不需要交朋友吗?” 唐文熙答:“所有人都需要朋友,但是每个人选择朋友的标准是不一样的。” 江渡岳皱了下眉,思忖片刻,终于问出了他觉得幼稚可笑却又很是深奥的问题:“那要怎么和普通人交朋友啊?” 唐文熙有点激动,这么多年了,江渡岳终于意识要进行正常的社交了吗? “交朋友一般都是从共同的话题开始的,比如爱好、职业……” 第21节 唐文熙没说几句,却被江渡岳打断了。 “如果对方生气了怎么办?” 唐文熙突然想起了那本放在流理台上的笔记本,虽然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摇摆了一会儿,还是试探着说道:“道歉吧。” 说完,他又悄悄瞥了江渡岳一眼。 要知道,江大少爷的字典里没有“对不起”这三个字的。 可今天江渡岳却出奇地平静,他没有接话,却也没有暴跳如雷,只是垂着双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突然说道:“不想出去走了,去你那儿坐坐吧。” 唐文熙觉得这样更好,还可以重新给江渡岳做个评估。 于是他笑着回道:“好啊,我刚进了一批好茶,等会儿给你尝尝。” 江渡岳在唐文熙的诊所里一呆就是一整个下午。 他并没有和唐文熙聊什么,大多数时间都在看书,不知不觉就到了诊所关门的时间。 唐文熙本想送他回家,可是刚走到诊所门口,就瞥见了两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那里。 江渡岳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这时,车门忽然打开,李秘书走了出来,毕恭毕敬地给江渡岳鞠躬作揖,然后道:“江少爷,江董叫我来接您赴家宴。” 江渡岳看都不看他,回道:“不去。” 李秘书很是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半天还是凑到江渡岳面前,低声说道:“今天江董似乎要说一些有关公司安排的事儿,夫人和江小姐都到了,您要不去的话,万一又像上次那样……” 江渡岳一滞,忽然想起了上次江婉和她妈大摇大摆走进他母亲书房的样子,眼神都变得凶狠起来。 他倒不在乎公司什么的,但如果有人要动他母亲的遗物,那他绝对要和她拼命。 于是他推开了李秘书,然后一言不发地坐进了车内。 唐文熙轻叹一声,然后和他招了招手,道:“江先生,那我就不送了,您记得按时吃药。” 半小时后,车驶进了一处庄园。 江渡岳下了车,踩着球鞋就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 他没有换衣服,白t搭上灰色的运动短裤,和这里的装修风格一点儿都不搭。 一进门,他就听到了那熟悉又令人作呕的声音。 “呀,小岳回来啦。” 第18章 江家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暗红色晚礼服的女人顺着旋转楼梯走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杯香槟。 她一头及腰的波浪卷长发乌黑油亮,身材妖娆,风姿绰约。 “好久不见,小岳你是不是又高了啊?天哪,我儿子就是帅哦~” 女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张开双臂就要拥抱江渡岳。 江渡岳却侧身躲开,冷冷一瞥,道:“孙姨,我不是你儿子。” 孙蔼芳也不在意,十分自然地收回双手,笑盈盈地说道:“小岳还是那么酷哦。但从法律上讲,我的确是你的妈妈呀。” 江渡岳眼中全是厌恶,抬腿就往楼上走,却忽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怎么和你妈说话的!没大没小!” 循声望去,男人鬓角已经有些发白,但面貌依旧英俊深刻,高大的身姿挡住了吊灯的光芒,配上他严肃的表情,充满了压迫感。 他就是恒润集团的总裁,建立了庞大商业帝国的男人,江恒。 孙蔼芳默不作声,抿了一口香槟,脸上却掠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 但江渡岳并不杵江恒,反而冷笑一声,出言讥讽道:“你那么多女人,可不是每一个都是我妈。” 江恒眉毛一横,喝到:“说什么呢!” 江渡岳走上楼梯,并不理会父亲的责问,与他擦肩而过。 “你给我站住!” 江恒气得牙痒痒。 但现在江渡岳已经比他还高出半个头,论力气肯定是打不过的了,只能用嗓门压一压。 可惜江渡岳根本不吃这套,自顾自地往餐厅走。 正在江恒要爆发的时候,突然被一声甜甜的“爸爸~”打断了。 原来是江婉回来了。 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踩着dior的新款小猫跟,小跑着过来给江恒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江恒一愣,收起了厉色,为了掩饰尴尬一般咳了一声,道:“婉婉回来啦。” 他尽量摆出一副慈父样儿,却有些不伦不类,看起来很是别扭。 “是呀~好久没见到爸爸,女儿好想你哦~”江婉撒娇道。 她上个月刚回国,先是和各路狐朋狗友聚会,辗转全国一圈,最后才回到沪市。 而今天的确是她大半年来第一次见江恒。 “爸爸,这是我在巴黎找人定制的领带和领夹,听我妈说你下个月要参加国际会议,所以女儿特地为你选的哦~” 说着,她便把袋子递交给江恒身边的助理。 江恒虽不在意这些东西,但很享受这种被惦记的感觉,毕竟自己的儿子从来没这么关心过他。 想到这儿,他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江渡岳的背影一眼。 不过江渡岳完全不在乎,他今天会来只是为了确保自己母亲的房间不会再次被不速之客闯入。 晚餐开始了,长条桌上,精致的佳肴讲究地摆放着,在灯光的掩映下,素雅美丽的装饰花让餐桌的氛围变得更加高级。 所有人都很安静,偶尔可以听到金属器具和盘子碰撞的清脆声。 用餐过半,孙蔼芳率先打破了沉默:“小岳,最近怎么样?” 江渡岳凉凉道:“挺好,还活着。” 江恒就看不惯他这副散漫的样子,道:“说的都是什么话!” 江渡岳眼皮都不抬,道:“废话。孙姨问我废话,我也答废话,不对吗?” 江恒眉毛倒竖,抬高了声音:“我问你,公司的事儿上手了吗?出国的事儿准备了吗?” 江渡岳也不客气,反问道:“李秘书每天和跟踪狂似的跟着我,他怎么没和你报告啊?” 这时江婉插话了:“哥哪有空学习公司的事儿啊,都忙着和美女喝酒呢吧?沪上小霸王?他们是不是这么叫你的呀?” 江渡岳从刚才看到江婉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压抑着揍她的冲动,现在给她这么一挑,火气直接蹭蹭往上冒。 他怼道:“管好你自己。” 江婉一听,立刻放下了刀叉,然后故意用左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又伸出右手食指往里圈圈面戳了戳,眯着眼睛对江渡岳说:“没体验过是不是很羡慕我啊?求我我就和你睡一次哦~死、处、男。” 江渡岳轻蔑地冷哼一声,道:“羡慕什么?羡慕你玩得花,还是羡慕你得病后连温泉都不敢泡?” 话音刚落,只听江恒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江渡岳!” 江渡岳对于江恒的愤怒嗤之以鼻,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男人和他记忆中的一样,永远会因为外面的女人对他和妈妈戟指怒目。 但他和他的妈妈不一样,他心中憋不住话,必须出言讥讽。 “对哦,这话应该先提醒您啊,年纪大了别纵欲过度,江董。” 江恒气得“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江渡岳就骂:“江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是玩意儿的东西!” 江婉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看戏,就差笑出声来了。 孙蔼芳则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起身去拉江恒,劝道:“哎,老公,算了算了。小岳也不是故意气你的,你忘了吗?阿岳还在生病呢。今天他还去了康悦诊所,对吧?” 江渡岳一顿。 只听孙蔼芳又柔声说道:“小岳现在精神有问题,你就不要对他那么苛刻啦。至于公司的事儿,那不还有我和婉婉帮你嘛?” 如此体恤入微的思量平息了一点江恒的愤怒,同时也在江渡岳的身上添了几支暗箭。 江恒理了一下衣领,鄙夷地评价道:“矫情。” “一个大男人,天天无病呻吟!” 江婉在一旁添油加醋道:“爸爸,哥的病可是真的很吓人呢,昨天还因为一个小瞎子要打我来着。” 这话直接挑断了江渡岳的理智,他一把抓起手边的红酒杯,对着江婉的脸就泼了上去。 “话这么多,喝点儿润润嗓子吧。” 江婉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啊!!”她甩着被打湿的头发,尖声惊叫:“你有病啊!!” 江渡岳勾了一下唇角,道:“对啊,你妈刚才说的你没听到?” 江恒脖子都气红了,张开手臂护着江婉,大声呵斥道:“江渡岳,给我立刻道歉!” 孙蔼芳也惊慌失措地跑到江婉身边,心疼道:“婉婉,别怕,妈妈在。” 江渡岳对他们的憎恶写在了脸上,这里他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长腿将椅子一蹬,撞得长桌上的鲜花的花瓣都抖落了下来。 “道你大爷的歉。” 说罢,江渡岳不再理会江婉和江恒的怒吼,扬长而去。 第22节 第19章 给她点颜色看看 但江渡岳没有回家,而是拿着清扫工具去了三楼的书房。 这是他生母杨帆的书房。 十四年过去了,这里的一切还和当初妈妈离开时一模一样。 江恒曾多次叫人重新整理这个房间,但都被江渡岳拦了下来。 他就像一个小战士一样,捍卫着属于母亲的领地。 后来江恒放弃了,没人再动这个房间的脑筋,而江渡岳也收走了唯一的钥匙。 可是就在江渡岳搬出去住的这几年,有人告诉他,江婉和孙蔼芳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有一次竟然把书房打开了,还进去一番搜索。 江渡岳听闻后气得要揍这母女俩,可是却被她俩溜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并没有丢什么东西。 江渡岳将房间中陈设上的灰尘都清扫干净,然后默默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看着书架上放着的照片出神。 照片中的女人温婉美丽,笑容灿烂,她臂弯中抱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 也许是那天的阳光太好,曝光有些过度,男孩的五官有点模糊,但是他那刻的开心扭捏还是被相机记录了下来。 那时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可是这些幸福都定格在江渡岳十岁的那年。 他记得那天江恒狠狠地甩了杨帆一个耳光,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些年你们母子都是我养的!我在外面有多少女人你都没资格过问!” 后来的事情就像电视剧中一样狗血。 杨帆患上了抑郁症。 某天她走进了浴室,就再也没出来。 江渡岳那天放学回家后只看到被救护车抬走的白布袋和沉默的江恒。 他默默低下头,停止了回忆。 应该说他不能再去回想了,他怕他控制不了自己,冲下楼砍了那该死的老东西。 这时,他口袋里忽然传来默认的信息铃声。 他掏出崭新的手机一看,原来是韩明又在叫他出去喝酒。 可是他没有心情。 如果说现在必须要见一个人的话,那出现在脑海中的人一定是沈匀霁。 江渡岳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病。 经历了这么糟心的一天,静下来后,他想的人还是沈匀霁。 明天联系她一下吧。 虽然唐文熙说的道歉他做不到,但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还是可以的。 毕竟沈匀霁也很需要钱吧。 他俩的共同话题应该只有钱了。 江渡岳自嘲地笑了一下。 但这样也没问题。 交易也好,当凯子也罢,无所谓了,她只要乖乖地出现就行了。 可是,江渡岳这样的想法就在第二天早晨被无情地粉碎了。 他看着屏幕里的红色感叹号,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居然被拉黑了?! 这女人怎么敢的! 他承认自己那天做的不妥,但是生气归生气,这几十个小时过去了,太阳都升起两次了,她气也该消了吧? 郁怒像被打翻在水里的墨汁一样在他的身体内蔓延,几乎遮蔽了他的双眼,等他再次缓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大g里。 他一路向沈匀霁的家疾驰,誓要当面问个明白。 不,应该说,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当然,此时的沈匀霁并不知晓这一切,她正准备出门去看看陈泉的餐馆。 阳光甚好,或者说有些耀眼过头了,沈匀霁背上包,拿着头盔便下楼了。 刚走出单元楼,她就看到陈泉已经在小区大门等候着了。 阿旺正站在他旁边,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盯着这个陌生人,似乎在甄别他有没有威胁。 “陈哥。”沈匀霁向他招了招手。 大约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阿旺小脖一扭,摇着小尾巴就跑了过来,围着沈匀霁的脚边打转。 陈泉见了笑了起来:“这小狗和你真亲。” 沈匀霁弯腰拍了拍阿旺,道:“有时候我会喂它一些火腿肠,可能记住我了吧。” 陈泉道:“那也是记住你的好心了。” 沈匀霁浅浅地笑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动物都能记得人的好,人类却不一定做得到。” 陈泉没有听清,愣了一下,问道:“什么?” “没什么。” 沈匀霁直起身子,道:“我们去看看你的新店吧。” 陈泉点点头:“好,那我骑车带你。” 沈匀霁顿了一下,眼前突然闪过了一些片段。 “怎么了?”陈泉见她迟迟不动,扭头问她。 “没事。” 说罢,沈匀霁便坐上了车后座。 陈泉一边骑一边给沈匀霁介绍:“餐馆离你家挺近的,骑车15分钟就可以到。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合适的店面,前段时间有个地头蛇想和我抢租,还威胁我,但现在都是法治社会,我直接报警解决了,也算是好事多磨吧。”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可沈匀霁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在想,刚才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那个混账? “嗯,解决就好……” “吱嘎——”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淹没了沈匀霁的尾音,她差点被惯性甩了出去。 她扶好头盔,抬头一看,只见前方路中央横着一辆面包车。 突然,车门一拉,乌泱泱从里面下来十多个大汉,手里还拿着家伙,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来。 沈匀霁狠狠一怔,立刻回头望去。 他们还未出小巷,但现在已经过了早高峰,巷子中除了买菜的大爷大妈会偶尔经过,并无旁人。 陈泉拧起眉毛,大喝道:“你们什么人!” 为首的壮汉龇着满口黄牙道:“替你爹教训你的人!” 陈泉见势头不对,立刻扭头对沈匀霁说:“你快跑!” 谁知壮汉指着沈匀霁道:“哎!谁也不许跑!” 说着,一帮人就浩浩荡荡围了过来。 陈泉虽然人高马大,但也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一下就从车上被拽了下去,和众人扭打起来。 沈匀霁吓了一跳,刚想跑去喊人,却被一个龇牙咧嘴的胖子挡住了去路。 胖子笑得猥琐,几乎是扑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你就是那个妞儿吧?” 沈匀霁冷汗都冒出来了,她向后撤了半步,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哐当!” 伴随着一声巨响,地面似乎都颤了一下。 胖子藏着泥垢的肥手指还未碰到沈匀霁,便应声倒地。 几秒后,沈匀霁微微睁开眼睛,一个高大清隽的身影正挡在她的前方。 她的瞳孔倏地扩张,清澈的眸中盛满了不可思议。 第20章 站我后面 江渡岳? 他在这儿干什么? 沈匀霁愣愣地站在原地,江渡岳背对着她,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可即使是这样也能从紧绷的肌肉和凸起的青筋中感受到他血液中跳动的暴怒。 胖子猝不及防地被江渡岳揍了一拳,挣扎两下还企图爬起来。 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你妈的——” 但江渡岳并没给他说完的机会。 他三两步走上前,猛地扣住他的脖子,对着路边的砖墙就砸了上去。 “哐!” 一声爆响后,其他打手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里,一时之间弄不清发生了什么。 等他们看到胖子像摊烂肉一样顺着墙面滑了下去的时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第23节 那个刀疤脸指着江渡岳就骂:“艹!你小子活腻了是吧!” 江渡岳扭头看着他,目光冷寂。 “立刻滚。” 他的语调没有波澜,却让人不寒而栗。 刀疤男指了指旁边已经挂彩的陈泉,咧嘴一笑,道:“你想学这哥们儿英雄救美啊?” 接着,他用手里的棍子指着沈匀霁道:“滚不了,除非带那个妞儿一起滚。” 沈匀霁眉头紧皱,她不记得自己惹过什么社会上的人,强装镇静地问道:“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另外几个打手听了这话都狞笑了起来,手里拿着的棍子和地面撞击,发出金属的刮擦声。 其中一个黄毛嘚瑟地走了过来,伸出手就要去抓沈匀霁,说道:“没认错,你长这么骚,我们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沈匀霁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腿好像也不听使唤,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突然,她的手腕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拽入一个宽厚的怀中。 接着,耳边传来了黄毛的惨叫声。 她抬头望去,却只看到江渡岳生硬紧绷的侧颜。 刀疤脸看自己的两个小弟都倒在了江渡岳手下,也管不上陈泉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领着小弟们一拥而上:“兄弟们!给我打!” 江渡岳面无表情,将沈匀霁推到了自己身后。 “站我后面。” 可不等沈匀霁回答,叮铃哐啷的击打声就淹没了所有声音。 沈匀霁自知自己帮不上忙,只能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只见江渡岳一脚踹开首先冲上来的小弟,力道没有半分保留,将人踹出好几米,接着他抓住另一个人的头发,对着他的脸就是重重一拳。 面对这帮渣滓,江渡岳几乎是来一个解决一个,可对方人多势众,一不留神就被钻了空子,被一棍子打在了侧腰上。 江渡岳吃痛,闷哼一声。 其他打手见状立刻补刀,棍棒像是雨点般落在了江渡岳的身上。 刀疤脸瞅准机会,对着江渡岳的脸就是一拳。 江渡岳被打得偏过头去,踉跄几步。 刀疤脸趁机指挥仅剩的几个小弟,道:“快!把那个妞儿抓住……” 这话像是戳中了江渡岳的神经,他猛地抱住想要绕过他的家伙,将他狠狠往地上一摔。 接着,他抬手接住了即将落在肩头的棍子,一个用力,将人了顶出去。 他仿佛站在一条隐形的警戒线上,把试图越界的家伙都打趴在地,将沈匀霁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看着东倒西歪的手下们,刀疤脸急了,拿着棍子大喊道:“老子杀了你!” 可江渡岳根本不为所动,他站直了身子,吐出一口血沫,用手背擦了一下溢出嘴角的鲜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刀疤脸心中早已没了底气,跑步时腿都直打哆嗦。 江渡岳对着他的腹部狠踹一脚,刀疤脸直接应声倒地,蜷在地上嗷嗷直叫。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了警笛的声音。 沈匀霁睁大眼睛望着江渡岳的背影,喃喃一句:“江渡岳……” 江渡岳回头望着她,额上渗出的鲜血有些骇人。 忽然,他转过身,拉着沈匀霁就跑。 沈匀霁惊呼一声:“喂,你——” 江渡岳侧过脸看她,道:“跑不动吗?要不我抱着你跑?” “……” 沈匀霁刚刚的惊惧被他这句话驱赶了大半,剧烈的心跳仿佛都被他的不正经压回到了正常的频率。 她被他牵着奔跑在巷子里,好一会儿才跑到他停在街边的跑车旁。 沈匀霁上气不接下气地疑道:“你跑什么!” 江渡岳拉开车门,几乎是将她塞进去,道:“我刚也动手了,这算互殴。” 其实他倒不是怕被请进警察局喝茶,只是万一他给请走了,那陈泉趁机把沈匀霁带走了怎么办? 而他只是想让陈泉离沈匀霁远一点。 天知道他刚刚看到沈匀霁坐在陈泉车后座的时候有多么愤怒,恨不得立刻就上去把陈泉撕碎。 可当他看到那群男人围上沈匀霁的那刻,所有的怒气又都烟消云散。 他只感到心脏沉沦,血液沸腾,几乎是出于本能一般冲了过去。 如果那群人真的伤害到沈匀霁,他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沈匀霁看着他破相的俊脸,有些无奈,小声道:“你刚才不应该过来打架的,直接报警就好了啊。” 江渡岳单手抵着车门,瞥了沈匀霁一眼,她白皙的脸上惊魂未定的神情还未褪去,些微凌乱的头发都那么好看。 他喉结微动,没有反驳沈匀霁的话,而是说:“系好安全带。” 沈匀霁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一个着急的声音:“小霁!” 原来是陈泉追了上来。 他还记得江渡岳这个公子哥,以为他要对沈匀霁图谋不轨,厉声道:“你想对小霁干嘛!” 江渡岳看到他就来火,抡起拳头就要揍他。 沈匀霁见势不妙赶紧环住江渡岳的腰,道:“别打了!” 哪知道她这么一抱刚好压在江渡岳被棍子捅到的伤口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嘶——” 沈匀霁赶紧松手,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这时巷子里传来乱哄哄的声音,还越来越近。 江渡岳估计是警察和那帮混混跑过来了,于是他立刻绕到主驾,启动了车子。 沈匀霁担心地望了一眼还没缓过劲儿的陈泉,犹豫着开口问道:“能不能……把他也带上?” 江渡岳偏过头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他强烈怀疑这女人是不是成心挑战他的底线。 可是他一对上沈匀霁明亮的眸子,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 啪。 车锁开了。 江渡岳摇下车窗,没好气地对陈泉道:“上车。” 半小时后,明紫医院内—— 韩明看着身上全是尘土和血痕的江渡岳眉头直皱。 “兄弟,你是去了趟叙利亚吗?” 江渡岳没吭声,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沈匀霁。 韩明暗暗翻了个白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别看啦,看不出一朵花的!” 江渡岳打掉他的手,道:“别烦。” 韩明仿佛是看穿了江渡岳的心思一般,道:“她不会走的。” 江渡岳这才瞥了他一眼,问道:“为什么?” 韩明叹了一口气:“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个男的就几处擦伤和淤青,早就处理好了,沈小姐留在这儿不是等你还能等谁啊?” 江渡岳顿了两秒,然后道:“那还不快点包扎!” 听上去大有韩明在耽误他时间的意味。 韩明很是无语,道:“那你能不能配合点?凶神恶煞的,我们这儿的小护士都不敢碰你。” 可江渡岳无法放松自己的表情,他觉得沈匀霁离自己好远,远到随时都可以逃跑。 旁边的小护士虽然很害怕,但毕竟这是工作,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看着江渡岳手上深深的一道伤口,小声建议道:“先生,您这要缝针的,我带您去手术室吧?” 江渡岳冷声回道:“不去,就在这儿缝。” 韩明只好摆摆手,示意小护士让开,道:“算了,我来缝。你去给我拿点麻药和绷带过来。” “不打麻药。”江渡岳立刻阻止道。 韩明愣住了:“哈?不打麻药怎么缝!” “就这样缝。” 江渡岳语气稀松平常,好像这很普通一样。 他可不想打什么麻药浪费时间,他要赶快去找沈匀霁。 韩明拗不过他,只能照办。 沈匀霁坐在急诊室里,现在已经平静了很多。 她坐在离江渡岳有些距离的角落里,却也能感受到来自那个方向的灼热视线。 但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在这里等着他。 忽然她听到江渡岳的方向传来一阵惊呼,她下意识地立刻抬头,眉头也不自觉地蹙了蹙。 “哇,你身材好好啊!” “天啊,是模特吗?” 第24节 原来是韩明为了给江渡岳包扎,把他的上衣脱了下来,露出了紧实完美的肌理,把刚才还不敢接近的小护士们此刻都吸引了过来。 韩明额上三条黑线:“要不你们来吧?” 小护士们齐齐摇头:“不不不,韩医生专业,我们在旁边看着学习就好。” “……” 和这些小护士一样,只一眼,沈匀霁就再也没有移开过视线。 但她看到的并不是江渡岳坚实的身材,而是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红痕交错,淤伤深浅不等,尤其是腰上的那一下最为严重,整个左侧腰腹都青紫一片。 江渡岳本来很烦,刚准备开口骂走这群叽叽喳喳的小护士,可是他一抬眸,就对上了沈匀霁的目光。 他不知如何去形容那刻的感受,就好像是小溪汇入海洋,又像是薄雾笼住明月,他忽然就平静了下来,眉宇之间的戾气也渐渐消失。 就这样,韩明顺利地给江渡岳处理好了伤口。 “右手一周别碰水,洗澡的话要贴防水胶布……” 韩明还没嘱咐完,江渡岳就站了起来。 “哎,我还没说完呢!淤伤每天都要擦药!” 韩明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只好提高了音量。 江渡岳置若罔闻,他眼里现在只有沈匀霁。 沈匀霁见他快步朝自己走来,突然莫名紧张起来。 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他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即使额头上贴着纱布,江渡岳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他垂眸望着沈匀霁:“你——” “小霁!” 江渡岳薄唇微启,可他话还没说全,就听到了陈泉恼人的声音。 陈泉着急忙慌地跑过来,道:“小霁,我找了你半天!你怎在这儿?” 说着,他警惕地瞄了一眼江渡岳,又看了看沈匀霁,问道:“你没事吧?” 沈匀霁轻声回道:“我没事。” 陈泉挠了挠头发,懊恼地说道:“哎,都怪我,他们可能是来找我麻烦的。前些天地头蛇带着人找我麻烦的时候我见过那个刺头黄毛。” 江渡岳原来还准备调查一下刚才那帮混混,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直接自报家门了。 他拳头一紧,二话不说就要揍陈泉。 沈匀霁见状,一个箭步横在了二人中间,挡到了陈泉面前。 她皱着眉说道:“他也受伤了,你要是生气就冲我来。” 江渡岳要给气笑了:“冲你来干嘛?你搞清楚,是他害你差点被揍的!” 陈泉站在沈匀霁身后,直严正色道:“你文明点,公共场合注意一下。” 江渡岳可不管这是哪儿,他要揍就揍了,但沈匀霁贴着陈泉那么近,万一打到她怎么办? 他不好动手,只能骂道:“你还是男人吗?让女人挡在前面?” 谁知沈匀霁一听,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都要打我了,不也算不上男人?” 她轻轻蹙着眉,似乎不想表现得过于开心,但弯弯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紧绷的神经已经松弛下来的事实。 江渡岳一怔。 沈匀霁那些不经意的细微表情像是一阵风一样,轻易地吹散了他的恼怒。 这算不算是色厉内荏? 意识到这点的江渡岳突然很不爽,他故意装出很凶的样子,俯视着沈匀霁,突然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你为什么和这个男人出去?” 然后他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你和谁在一起我不管,但你怎么能翘班去和别的男人鬼混?” 这番问话槽点太多,沈匀霁都不知道从何答起,愣了半天才说:“我以为你不需要我给你补课了。” 一般人也不会继续找称呼自己“人渣”的人补课吧? 虽然他今天救了她,但是他到底是不是人渣这点依旧存疑,毕竟那天他的确真真切切地践踏了她的尊严。 江渡岳眉宇凌厉,唇线抿直,道:“我要。” “现在就要。” 话毕,他全然不顾陈泉的阻拦,拉住沈匀霁的手就往外走。 江渡岳堪堪拉着沈匀霁的手腕,一言不发地穿行在人流中。 他们来到室外停车场,刺眼的光芒晃得沈匀霁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在一处树荫下停下脚步,不愿再跟着江渡岳往前走。 “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匀霁一头雾水地问道。 她不信江渡岳是真的要补课。 江渡岳扭头看她,简洁地吐出两个字:“补课。” “你都伤成这样了,需要多休息。” 沈匀霁觉得这才是合理的,可她不知道江渡岳一点都不想休息。 他只要一想到沈匀霁可能会和陈泉厮混在一起,就恨不得一天上二十五小时的课。 尽管如此,江渡岳嘴上还是凶巴巴的:“你管那么多干嘛,这钱你赚不赚了?” 沈匀霁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说呢?” 她不傻,她明白江渡岳在做什么。 他在给她一个台阶,让她顺着走下来。 但他忘了,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不走台阶。 她想要的是他的道歉。 想到这儿,她不禁觉得自己天真。 这种要求对于江渡岳来说应该是得寸进尺吧? 无所谓,大不了就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对不起。” 江渡岳的声音没有预兆地响起。 当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空气好像都静止了。 阳光似乎也变得柔和,连他的声音也跟着模糊不清。 沈匀霁先是愣了半刻,随即轻轻歪了一下脑袋,眼中闪烁着些许狡黠。 “什么?” 她很少有这样的“坏心眼”,但看到江渡岳这副别扭样儿,就突然有了想要逗他一下的“闲情逸致”。 江渡岳看着她的瞳眸,清澈见底,亮着毫不掩饰的精光,忽然好像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的胸腔中突然漫出一股暖意,这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对不起。” 江渡岳又说了一遍,这次是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做,我是个人渣。但是——” 他顿了顿,而后扯了一下嘴角,说道:“坏学生老师也要教的吧?” 空气随着他带着些许恶劣的笑容再次流动起来,吹动了沈匀霁鬓边的碎发。 “好。” 这简短的回答像是鼓槌一样,敲在江渡岳的心上,砰砰直跳。 他不熟悉这样的心跳,甚至感到有些怪异。 “但星悦会所的工作我去不了了,所以我要加工资。” “行,你说加多少就加多少。” 沈匀霁拿出手机,道:“星悦一个月工资是六千……” “叮。” 她刚把江渡岳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江渡岳向您转账7000元】 “一千是上次补课的钱,剩下六千是我提前预支下面三次课的钱,可以吗?” 虽然这并不是江渡岳的风格,但他还是特地把明细说得很清楚。 沈匀霁也不推辞,毕竟给这种大少爷补课还要防止精神创伤,两千一节课也不是很过分。 而且她清楚地知道,即使她要到了他的对不起,她现在也没法真正接受。 她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更好的理由去继续进行这份油水丰厚的差事。 赚钱,是她唯一的目的。 于是她按下了收款键,道:“那希望我们之后的合作顺利些。” 江渡岳轻笑一声,道:“好。” 夏蝉争鸣,绿荫成影。 市中心那家咖啡店又迎来了两位熟悉的客人。 第25节 而此刻,一架飞机刚刚从纽约出发,驶向沪市。 “终于要见面了,江渡岳。” 第21章 江渡岳的未婚妻 翌日,海东国际机场内—— 一位身材小娇却凹凸有致的年轻美人从贵宾通道里走出,刚一出现就引来人们的欢呼。 这些都是她的粉丝和媒体,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一时间鲜花和礼物像海浪一般向她袭来,周围的保镖赶紧上前围住,以防她摔倒。 “夏小姐~你今天好漂亮呀~” “知鸢知鸢~看这里~” 夏知鸢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纤纤玉手轻轻一挥,道:“谢谢大家。” “夏小姐回国后,下面有什么什么安排吗?” 夏知鸢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道:“应该会听家里的安排吧,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哎?夏小姐是有什么新动态了吗?” 大家被夏知鸢激起了兴趣。 可夏知鸢只是笑笑,不再回话,快步坐上了自己的保姆车。 车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她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笑容,吩咐司机道:“l酒店。” 半小时后,夏知鸢踏进了l酒店的酒吧。 她摘下墨镜,向四周扫视一眼,立刻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嗨,好久不见。” 夏知鸢步伐轻盈地走上前,笑着打招呼。 江婉正在欣赏窗外明媚的午后景色,听到声音便斜过眼去。 “你怎么这么慢。” 江婉有些不悦地回道。 夏知鸢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道:“粉丝太多,在机场耽搁了一会儿。” 江婉翻了个白眼,轻蔑一笑,道:“还在营销你那清纯名媛的人设呢?” 夏知鸢笑道:“你别乱说,我可是很真实的。” 说着,她朝服务员招了招手,道:“要一杯脱脂的馥芮白。” 她的声音娓娓动听,一头瀑布似的长发又黑又直,一举一动都尽显娇柔,仿若无骨。 比起江婉的明艳动人,夏知鸢更像是校园剧里的无公害的小白花女主角,文艺清新,楚楚可怜,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但江婉却无情地拆穿了她:“骗姐们儿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她用小勺子搅动着咖啡,道:“就你这演技连我哥都骗不过,也只能哄一哄粉丝了。” 对于她的嘲讽夏知鸢直接反唇相讥:“那你别说,江哥对我挺好的呢,至少他可从没凶过我,哦,也没打过我。” 江婉柳眉一皱,呛道:“夏知鸢你找茬是吧?有种你别求着我给你情报啊。” 夏知鸢一听,立刻又换上讨好的笑容,拉住江婉的手,道:“婉婉~你最好了~我刚说着玩儿的。咱俩一条裤子长大的关系,你不会和我计较的嗷~” 江婉冷哼一声,道:“可拉倒吧,你不过是我的跟屁虫,恰巧你爸又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妈。” 夏知鸢不置可否:“是啊,今天早上我爸还提起你妈来着呢。” 她顿了一下,道:“不说这个了,先说说你发现什么了。” 江婉打开手机,递给她,道:“自己看吧。” 夏知鸢低头一看,照片里是个穿着外卖服的女生,她怪道:“这怎么了?” 江婉笑了笑,道:“她叫沈匀霁,现在是我哥的家教。” 夏知鸢不以为然:“所以呢?” “我哥现在被这女的迷得五迷三道的,你再不回来我估计他连你是谁都记不得了。” 夏知鸢表情有些僵硬,但她还是摆出不在乎的样子,道:“十一年前是我把他从火场救出来的,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没有人能代替我。” 江婉笑出了声:“我的天,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信了吧?这么多年了,他多看过你一眼吗?” 夏知鸢故作惊讶,道:“原来他不信啊?可是让他相信这件事儿不是你们的责任吗?” 随即,她眼神忽然变得冰冷,声音也低了下来,道:“我救没救他不一定,但我一定救了你和你妈,不是吗?” 江婉微微扬起头,皱眉道:“什么意思?” 夏知鸢勾唇道:“哇,你和你妈一样健忘哎,当年我要是不装这个救命恩人,你妈现在还在大牢里呆着呢。” 江婉眯着眼睛看了她两秒,道:“有这功夫和我复盘过去的事儿,不如去会一会这个小妖精。” 夏知鸢翘起二郎腿,喝了一口咖啡,道:“这种小事儿为什么要我亲自去做?派几个人去教育一下不就行了。” “昨天派人去过了。” 江婉欠了欠身子,道:“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我那一面包车的人都收拾了,现在还有俩躺医院呢。” “什么?” 夏知鸢一怔,咖啡差点洒出来。 “所以啊——”江婉拖长了尾音,“别掉以轻心了。” 她用食指点了点手机屏幕,道:“我哥从来没为了哪个女人要揍我,她可是第一个。” — 吃完午饭,沈匀霁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出门了。 沈爸爸将她送到门口,嘱咐道:“路上小心。” 沈匀霁看了爸爸一眼,点点头,道:“我会的。你好好休息吧。” 沈爸爸又说:“真的要小心,我听隔壁老李说,昨天巷子里面有斗殴,好像是情感纠纷,十几个人,乌泱泱的。” “……” “听说有个女孩儿还被人掳走了,硬生生被拽上车的,到现在人都没找到。” “……” 沈匀霁为了掩饰尴尬,轻咳一声,然后拍了拍沈爸爸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不会被掳走的。” 说完,她就匆匆出门了。 虽然不是被掳走,但她的确是被抓去当少爷的家教了。 沈匀霁坐上公交,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没几首歌的功夫就到站了。 今天她出门比较早,下车后她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朝咖啡厅走去。 正午时分,路上行人并不多,就在她要推开咖啡厅的门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沈匀霁。” 她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漂亮姑娘正在朝自己招手。 那姑娘玉面丹唇,肤若凝脂,看着就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沈匀霁有些奇怪,问道:“请问您是?” 夏知鸢走了过来,她个子不高,比沈匀霁矮了半个头,但是凑近时却咄咄逼人,和她的长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她打量了一番沈匀霁,嘴里突然啧了一声:“长得是挺骚。” 沈匀霁微微有些吃惊,问道:“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夏知鸢笑了一下,酒窝挂在嘴角:“怎么?你不叫沈匀霁吗?” 沈匀霁后撤一步,企图与她拉开一点距离:“我是。请问您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知鸢嗤笑一声:“谁教你勾引别人未婚夫的?” 沈匀霁有些生气,道:“请您不要胡说八道,我不认识您,更不认识您的未婚夫。” 夏知鸢双手抱臂,道:“嘴真硬,我未婚夫就是江渡岳,你再说一个你不认识?” 沈匀霁双眉颦蹙,解释道:“那你误会了,我只是给他补课而已。” 说罢她就要转身。 可夏知鸢却突然一把抓住了沈匀霁的左臂,道:“别走啊,是不是误会先说清楚嘛~” 她眼睛弯弯的,却没有一丝笑意。 沈匀霁冷冷道:“松手。” 夏知鸢哪会听她的话,道:“既然是误会,那你就别给他补课了,离我和他的生活远一点。” 沈匀霁觉得莫名其妙,道:“首先,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进入谁的生活。其次,补课是我的工作,要辞退也是江渡岳来辞退我,与你无关。” 夏知鸢见她态度强硬,顿觉不悦:“你这种穷酸骚货我见得多了,见到有钱人就想舔,恨不得脱光了给千人骑万人艹,但你记住了,男人顶多玩玩你,不可能要你这种烂货的。” 她声音婉转清脆,可言语却恶毒刻薄。 沈匀霁没想到长相这样可爱的女生居然能说出如此肮脏的言语,她严肃地警告道:“立刻松手,不然我报警了。” 夏知鸢仿佛听到什么搞笑的事儿,露出了一排小白牙,笑道:“你报一个试试,要不要我再联系一下媒体朋友,曝光你这个□□啊?” 沈匀霁觉得这女人简直无法理喻,不想再与其纠缠,可她没想到,夏知鸢力气很大,紧紧抓着她不放手。 她只好用力一甩—— 撕拉—— 温热的空气接触到沈匀霁手臂的那一刹那,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夏知鸢推了出去。 第26节 夏知鸢没有防备,手里还拽着那半截衬衣袖子,直直地向后倒去。 “哎哟!”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围零星几个路过的人们都向这里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沈匀霁那狰狞的疤痕就这样久违地暴露在日光之下,一股灼烧感瞬间顺着蜿蜒的疤痕盘旋直上,直达脑顶,令人头皮发麻。 夏知鸢呆住了。 她手撑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你——” “你们在干嘛?” 清亮的声音响起。 夏知鸢猛地转过头。 只见江渡岳正站在不远处,他穿着白t牛仔裤,手上缠着绷带,单肩背着皮质书包,浅色墨镜片后的眸中充满了惊诧。 “夏知鸢?” 几乎就在那个瞬间,夏知鸢便泪眼婆娑了起来,委屈地喊了一声:“江哥——” 她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看向了沈匀霁,道:“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要碰你的……” 沈匀霁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她僵直在原地,甚至忘记了要捂住伤疤。 江渡岳也看向了沈匀霁。 “你推她的?” 第22章 去我家换衣服 一阵风吹过, 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可沈匀霁的耳朵却好像被罩上了盖子,周围的声响都听得模糊。 “你推她的?” 当江渡岳再次重复了一遍的时候, 沈匀霁才缓缓转向了他。 她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不是很狼狈,只感到喉咙干涩到发痒,被冷汗黏在额上的碎发黏腻难受。 江渡岳定格两秒,忽然挑起了还微微淤紫嘴角,隐隐透着些许恶意。 “推得好, 原来你也不只是对我硬气。” 这话像是一个响指, 啪的一下, 戳破了沈匀霁周身那无形的罩子, 一切又再次清晰起来。 江渡岳走到沈匀霁面前, 把书包交给她, 道:“你帮我拿一下。” 话虽这么说, 但他却将包正正地挡在了她的手臂前方。 沈匀霁回过神来,接过书包, 刚想说什么, 江渡岳却转过了身。 他俯视着呆坐在地上的夏知鸢,问道:“她袖子是你扯烂的?” 夏知鸢与他冰冷的眼神对视,不禁打了个寒颤, 支吾道:“是她先推我的……” 江渡岳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再碰她一下,我就把你手剁了。” 夏知鸢脸色煞白,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江渡岳, 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 江渡岳不屑地冷哼一声, 道:“对啊,你认识我这么久了, 不会才知道吧。” 夏知鸢深吸一口气,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嘴角垂了下来,道:“就算是救了条狗它都懂得感恩,你这算什么?” 江渡岳幽深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凉凉地问道:“挟恩图报?那把我这条烂命还给你要不要?” 夏知鸢给他这句话噎得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刚才流出来的眼泪也都被风吹干了。 她微红的眼眶,瞪着江渡岳,路过的人不明真相,还以为江渡岳怎么欺负这位玉软花柔的姑娘了。 “江哥。”夏知鸢的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你可能对我出国进修的事儿有怨言,但是,你是我未婚夫这点是不会变的,就像我救过你命也是事实一样。” 江渡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说完了吗?说完就快滚。” 夏知鸢整理好情绪,笑了一下,酒窝重新挂在了脸上。 “再见。” 说完,她也不去管身上的灰尘,只是简单地捋了下飘逸的长发,便向不远处的一辆路虎走去。 沈匀霁拿着书包,愣愣地站在原地。 江渡岳转身,低下眼看着沈匀霁,道:“今天还能补课吗?” 沈匀霁抬眸,微挑的眼尾有些发红。 “能。” 江渡岳看着她,想了一下,道:“那去我家吧,我有很多长袖,上完课我送你回来。” 沈匀霁没有拒绝,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她将自己的手臂藏在书包下面,静静地站在路边等江渡岳把车开过来。 等待的这片刻功夫让沈匀霁觉得漫长而又不真实。 强烈的日光让她觉得有些眩晕。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瞥见了手臂上的伤疤。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在自然的光线下看这些蜿蜒的痕迹,皱巴巴的皮肤像是捏在一团的蚯蚓,心里不禁泛起阵阵恶心。 刚才夏知鸢的一句“救命恩人”,让她又想起了十一年前的那个下午。 她也曾救过一个人。 当时为了寻找失联的爸爸,她冲进了火势冲天的大楼。 楼道里浓烟滚滚,她几乎被熏得睁不开眼。 可当她用爸爸给的备用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她没有看到爸爸的踪影,而角落的柜子旁,正倚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喂,上车啊。” 江渡岳按了下喇叭,强行将沈匀霁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沈匀霁微微一颤,似乎被吓了一跳。 “刚才叫你你都不理我。” 江渡岳说着,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嗯,走神了。” 沈匀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呼呼的空调风瞬间将室外的燥热一扫而空,没一会儿就降到了恰好的温度。 气氛很安静,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沈匀霁偷偷瞄了眼江渡岳,他侧颜的轮廓清晰冷峻,碎发散在额前,除了遮不住白色的纱布,他和平常看上去并没有区别。 “这样没事吗?” 沈匀霁突然开口。 “嗯?” 江渡岳瞥了她一眼。 沈匀霁犹疑半刻,道:“她……说她救过你的命,你这样对她好吗?” 江渡岳一愣,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你这人怎么对别人都那么善良啊,能不能对我也仁慈点?” “……” 江渡岳顿了下,道:“他们都说是她救了我,但我不信。” 他弓样的眉睫带着些许不屑,道:“就当我狼心狗肺吧。” 沈匀霁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只好说:“好吧。” 江渡岳眉毛一跳,道:“什么好吧,你真觉得我没良心啊?” 说着他敲了敲方向盘,好像在说,没良心还带你回家换衣服啊? “……有良心。” 俗话说拿人手短,今天江渡岳也算帮了她,那她嘴也软一下吧。 “叮咚” 随着电梯提示音的响起,沈匀霁再次来到了江渡岳的家门口。 “进来吧。” 沈匀霁跟着江渡岳进了屋,简单地扫了一眼,便觉得和之前有些不同。 “茶几呢?” 江渡岳摸了下鼻子,道:“不好用,扔了。” “那我们在哪里补课?” “哪儿都行,你自己选。” 江渡岳把包放到餐厅的椅子上,然后指了指楼上,道:“上课前先换件衣服吧。” 沈匀霁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话听上去有些怪,脸似乎也有点不自觉地热了起来。 江渡岳自顾自地走上楼梯,然后扭头对沈匀霁说:“上来啊,还要我给你挑衣服吗?” “……” 沈匀霁为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别扭感到尴尬,默默地跟了上去。 江渡岳按亮了顶灯,然后推开了卧室的门。 一眼望去,房间很敞亮也很空旷,除了一张大床和几个柜子,并没有多余的东西。 第27节 沈匀霁站在门口有些犹豫,毕竟她从来没进过男人的房间。 江渡岳见她杵在那儿,便说:“愣着干嘛,进来啊。” 都到这儿了,突然转身离开也很奇怪吧。 沈匀霁这样想着,踏进了房间。 空气中有股若有似无的香草雪茄味儿,莫名的勾人。 沈匀霁不知道自己该在何处落脚,只能有些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 江渡岳打开衣柜,拿出了好几件不同的长袖。 可他还觉得不够,越翻越起劲儿。 看他翻箱倒柜的模样,似乎是要把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一样。 沈匀霁看不下去了,道:“随便借我一件就好。” 江渡岳这才停下来,把十几件衣服往床上一放,道:“选吧。” 沈匀霁扫了一眼,这堆衣服里面有衬衫有t恤,大多都还挂着吊牌。 她随便捡起一件看起来最素的白色长袖t恤,一看标签,差点把衣服扔出去。 这件普通的衣服为什么后面有那么多零? 沈匀霁叹了口气,问道:“能不能借我一件你最便宜的衣服?” 江渡岳耸耸肩:“有点难,我也不知道这些衣服多少钱。” 沈匀霁此刻真正感受到了她和有钱人之间的壁垒。 她可以说出家里所有东西的价格,大到电器,小到鸡蛋,因为她家连每个月用多少纸巾都要由她来安排。 “就这件吧。” 江渡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匀霁仰脸一看,江渡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他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胸膛里漫出的热意,弄得沈匀霁耳根痒痒的。 江渡岳稍稍俯身,拿过沈匀霁手里的t恤,道:“我帮你把标签剪了。” “哎,等……” 沈匀霁刚想阻止,可江渡岳已经拿过剪刀把标签干脆地剪掉了。 “……” “给。” 沈匀霁只好接过衣服,道:“谢谢。” “……” 。 江渡岳见她一动不动,道:“别看我啊,换衣服啊。” 沈匀霁轻轻压了一下眉头,道:“你要看我换衣服吗?” 江渡岳这才意识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沈匀霁身上。 他丢下一句“换好出来”,便走出去带上了门。 第一次在男人的房间里换衣服,沈匀霁有些不自然。 她迅速地脱下衬衫,套上了江渡岳的t恤。 t恤凉凉的,却有种干燥好闻的味道。 她的心跳稍微有些加快。 平常心,借件衣服罢了,明天就还给他,她这样对自己说。 “啪嗒” 房间的把手旋转了一下,接着沈匀霁从里面探出了小脑袋。 江渡岳靠在走廊的墙面上,听到动静便侧过脸来。 沈匀霁穿着他的t恤,宽宽大大地像是罩了一个布袋子,胳膊晃荡在袖子里,显得她更加纤细。 江渡岳看了几秒,便移开了目光。 “下楼吧。”他说。 “嗯。” 沈匀霁应道。。 她没注意到的是,江渡岳的耳廓已经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 滴答滴答,墙上的指针规律地画着圈圈,笔尖在书页上跳动,勾下一个个选项。 今天江渡岳出奇的安静,没有不正经,没有吊儿郎当,就闷着头做题,弄得沈匀霁反而有些不习惯。 由于没有茶几,他们只好在餐桌上补课。 江渡岳撑着脑袋看着帮他对答案的沈匀霁,忽然说道:“我明天考试。” 沈匀霁抬头:“这么快?” “所以你今天帮我多复习一会儿,可以吗?” “考试前休息很重要,我不建议你临时抱佛脚。” “加班三倍工资。” “……” 沈匀霁停顿半秒,道:“9点前我要回家。” “没问题。” 沈匀霁看了眼时间,道:“你这套阅读和听力做的不错,剩下的时间复习写作和口语吧。” 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当沈匀霁帮他改第二篇写作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 “你的作文里少了些高级词汇,句式也过于简单了,拿高分不太可能。” 沈匀霁直白地说道。 金色的夕阳照进客厅,绚烂又柔和。 光穿过沈匀霁手中晃动的透明笔杆,折射出跳动的彩色的光带。 “这里这样写会好一点……” “你饿不饿?” 江渡岳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了一句。 “嗯?” 沈匀霁还在琢磨着怎么帮他改作文,一下没反应过来。 客厅的灯还未开,江渡岳的脸掩在阴影中:“先吃饭吧。” 沈匀霁的动作一滞,随意又低下头继续改文。 “我不饿。” “我来做饭。” 沈匀霁神色微怔,一抬眼,正好撞上江渡岳粹亮的瞳仁。 他不再等她的回复,而是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厨房走去。 “有忌口现在说。” 江渡岳打开冰箱,拿出了许多新鲜的食材放在琉璃台上,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沈匀霁见推辞不了,干脆也跟了过来。 她好奇地问道:“你平常都自己做饭?” “不啊,都是厨师做。” “那厨师呢?” 江渡岳停下动作,两手撑着桌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你今天问题挺多的啊?” “……” “我做的不比厨师做的有诚意?” 江渡岳尾音打了个旋儿,像是在逗她。 沈匀霁不懂他唱的是哪出戏,也不明白他要展示的诚意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的未婚妻扯坏了她的衣服,所以他感到抱歉?。 沈匀霁带着试探说道:“唔,其实,你没必要为了你未婚妻的举动感到对不起……” “她不是我未婚妻。” 江渡岳打断了她的话,眼神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 “我现在做的事只是我想做,与她无关。” 在沈匀霁面前,他很少有这么严肃的神情,气氛变得有些不上不下。 “那,要不我来做吧?” 自知失言的沈匀霁岔开了话题,她可不想又把大少爷惹怒了。 江渡岳稍稍扬眉,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一般,道:“我没生气,你去沙发上休息吧。” 说罢还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做饭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转悠。” “……” 既然大少爷都这么说了,那她就毫无负担的坐等晚饭好了。 第28节 沈匀霁走到客厅,刚在沙发上坐下,就觉得有什么硌到了自己,伸手一摸,竟发现一个已经四分五裂的电视遥控器。 再抬头一看,不仅电视消失了,连那些好看的绿植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你家最近是不是进过贼了?” 沈匀霁扭头问江渡岳。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江渡岳一边切菜一边问道。 “感觉客厅里的东西都不见了。” “……” 江渡岳切菜的速度稍稍加快了一些,哒哒哒的,在砧板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都不好用,和茶几一起扔了。” 沈匀霁点点头,心想,不愧是有钱人,说扔就扔,可惜了。 厨房里时不时传来器具碰撞的叮铃哐啷声,渐渐地还飘出了饭菜的香味。 沈匀霁本来并不觉得饿,但此时也被勾起了食欲,肚子也适时地叫了起来。 她忽然有一刻的晃神,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自从成年后,她睁着眼的每分每秒都在奔波,她已经记不清上次百无聊赖等待投喂的日子是何时了。 “过来吃饭。” 江渡岳喊她。 沈匀霁走过去一看,只见餐桌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好几个盘子,菜肴摆盘精致考究,像是会挂在餐厅外面宣传用的图画。 “你做的?”沈匀霁有点不相信。 江渡岳道:“嗯啊。” 他看沈匀霁楞楞的样子,忽然弯起唇角,道:“爱上我了?” “……” 沈匀霁掷地有声地答道:“没有。” 江渡岳扬了扬眉毛,唇角虚勾,仿佛在说“不信”。 沈匀霁不再理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虽然江渡岳平时没个正形儿,但是做饭的确有一手。 沙拉清新爽脆,意面劲道刚刚好,配上番茄酱,酸甜可口。 鳕鱼也很鲜美,搭上迷迭香,曼妙的滋味在味蕾上跳动。 食物虽然美味,但沈匀霁不是很习惯用叉子,只能慢慢地捞着面条吃,看上去有些生涩。 但是面条上蘸了酱汁,好不容易捞起来,又顺着叉子的缝隙滑了下去,番茄酱还溅到了她的身上,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卷着吃会比较方便。” 江渡岳突然说道。 接着,他拿着叉子往面条里面一插,然后卷了一下,那些滑溜的面条就服服帖帖地缠在了叉子上。 “今天酱放多了,捞起来是有些费劲儿。” 江渡岳自言自语道。 沈匀霁安静地听着,刚刚的窘迫好像在他的三言两语中化解了。 “没有放多,挺好吃的。” 江渡岳抬眼望她,道:“下次可以做更好。” 这句话好像是在邀请,又像是笃定了他们还会有下次。 窗外的晚霞逐渐黯淡,月亮爬上天幕,冷清的2801室似乎也有了点人间烟火气。 — “好了,这是写作的大纲还有口语答题的逻辑。” 沈匀霁仔细对了一遍整理好的提纲要点,然后递给了江渡岳。 “祝你明天考试顺利。” 江渡岳右手转了两下圆珠笔,道:“今天就到这儿了?” 他尾音上扬,听上去有些不满,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早退了。 沈匀霁看了眼手机,道:“现在已经九点二十了。” “叮” 【江渡岳向您转账6000元】 “……” “再陪我聊十分钟。” 沈匀霁麻利地点击收款,道:“陪聊可是另外的价钱,不过这不是我的专业,建议您另请高明。” 江渡岳也不恼,反而觉得很有趣。 他在和沈匀霁相处的这些日子中,渐渐摸清了一些她的性格。 如果她一言不发,大概是心里不快,但相反,如果话比较多,即使是拒绝,那心情应该也是不错的。 “那,我送你回家。” 江渡岳说着就起身去拿车钥匙。 “不用了。” 沈匀霁收拾好东西便准备离开:“我认得路。” “中午不是说好我送你的吗?”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明天有考试。” 沈匀霁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不动声色地丢出了一个合理又有力的理由。 “好吧,”江渡岳放下了车钥匙,“那你路上小心。” 哎? 这么爽快? 沈匀霁本已经做好了拉扯一下的准备,没想到江渡岳出乎意料的配合。 这样也好,省了麻烦了。 “早点睡觉,祝你明天旗开得胜。” “嗯。” 江渡岳站在玄关,两手插兜,又长又密的眼睫下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沈匀霁走出远湾1号,顺着林荫道向公交车站走去。 夏天的夜晚是闷热的,灯影婆娑,四周无人,偶尔有风吹过,带着树叶沙沙作响,在宁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不愧是富人区,晚上都看不到拿着蒲扇遛弯儿的大爷大妈。 沈匀霁这样想着。 她已经很习惯走夜路了,所以并不害怕,只是觉得这里和她住的地方像是两个世界。 可是走着走着,她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背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慢慢放缓了脚步,用余光向后瞥了眼,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奇怪,难道是我多心了?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啪嗒”一声,吓了她一跳。 低头一看,原来是包上的挂件松了,掉在了地上。 于是她弯腰去捡。 可就在她抬头的瞬间,她猛然发现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辆没有开前灯的黑车停在路边。 说是停在路边并不确切,应该说是刚刚刹住。 她刚刚分明看到了车身在动,而车的主驾上也的确有个人影。 沈匀霁心中一紧,直起身便向前走,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可糟糕的是,那辆黑车似乎也开始移动。 沈匀霁有些慌了,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开始后悔没有让江渡岳送自己回家了。 沈匀霁掏出了手机,但打开通讯录的瞬间,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她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 给爸爸妈妈吗? 会不会让他们过于担心了? 要报警吗? 可是报警的话说些什么呢? 那辆车是可疑,但是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可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一切又都晚了。 翻了一圈,沈匀霁的目光竟然停留在了江渡岳的头像上。 这是他家周围,求助他似乎是最便捷的方式。 可是,这样是不是有些越界? 她和他又不是朋友。 第29节 沈匀霁纠结着,直到屏幕暗下去她也没能按下通话键。 哎,算了—— “叮铃铃” 来电音乐打破了静谧到沉闷的夜晚,让沈匀霁也打了个激灵。 她低头一看,屏幕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江渡岳。 她的心跳如鼓点,不带半分犹豫接通了电话。 “喂?” 听筒那端传来江渡岳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嗯。” 沈匀霁强装镇静,可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从鼻腔里发出声音给对方一个回应。 “嗯什么?”江渡岳问道。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听上去他的笑意就快要漫出话筒了。 “没什么,有什么事吗?” 沈匀霁深吸一口气,终于让声线平稳了一些。 “没事,就想听听你说话。” 沈匀霁思索片刻,实诚地答道:“我不知道说什么。” 她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个回答不好,又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样的废话放在平时她是万万不会说的,但现在她巴不得多说点。 “有啊。”江渡岳答道。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1月23号。” “那你是什么血型的啊?” “a型。” …… 这样一问一答的对话持续了一段时间,沈匀霁终于走到了公交车站。 可能是晚了,车站只有她一个人,再向来的方向看去,那辆没有开车灯的黑车正停在阴影处,像个蛰伏在黑夜里的巨兽。 “江渡岳。”沈匀霁突然叫他。 “嗯?” 江渡岳有些意外。 “你几点睡觉?” “不一定,”江渡岳笑了一下,“你这么关心我?” 沈匀霁很想说不是,又怕他听了之后挂断电话,只好用沉默来表示她的无奈。 “那,你再陪我聊半个小时吧。” 沈匀霁说道。 “哟,刚才连十分钟都不愿意聊,现在改主意了?”江渡岳尾音上扬,听起来有点欠嗖嗖的。 “……” 这是不愿意陪她聊天的意思吗? “那,”沈匀霁轻声提议,“你介绍个陪聊给我?” “……” 话筒对面沉默了几秒。 接着,江渡岳好像模糊地轻笑了一声。 “行。但专业的我怕你付不起那钱,我这个业余的你要不凑合一下?” 公交车站牌发出微弱的光亮,吸引着周围的飞虫不停地撞在透明的外壳上。 沈匀霁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渡岳聊起了天。 终于,公交车到了。 “我上车了。” 沈匀霁说道。 她以为这是告别,可江渡岳并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 他问:“你坐车要多久才能到家?” “45分钟吧。” 随着车辆的启动,公交车轰轰的噪声稍稍盖住了沈匀霁的声音。 “还挺久。” 江渡岳评价道。 “我开车的话,二十分钟应该就到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沈匀霁总觉得这句话酸酸的。 “那你可能是超速了。”沈匀霁回道:“我家离你家大概有三十公里,如果按照限速开的话,最快也要三十分钟。” 江渡岳啧了一声,道:“那要不打个赌吧,赌我能用二十分钟不超速把你送回家。” 这么明显的坑沈匀霁可不会踩,她悠悠地回道:“我不爱打赌。” 江渡岳笑道:“是不爱赌还是怕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了一天有些疲惫,沈匀霁轻轻将脑袋靠在了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她轻声回道:“输不起。” 对面安静了。 良久,那边传来了清晰的声音:“我又不会真的让你输。” 沈匀霁不太能分辨出其中的情绪,可是却莫名有些安心。 真怪。 就这样,他们聊了一路,到后来沈匀霁甚至忘记了那辆没开车灯的黑车。 等到沈匀霁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时,江渡岳才问道:“到家了?” “嗯。” “那,晚安了?” “嗯,晚安。” 沈匀霁在走进楼道前挂断了电话。 她长舒一口气,抬头看着薄云笼罩的月亮,忽然感到很神奇。 她从没有和谁聊过这么长时间又毫无意义的天。 今天也算是要感谢江渡岳吧。 她这样想着。 然而此时此刻,江渡岳修长的手指正搭在方向盘上。 他望着眼前漆黑的小巷,自言自语道:“原来她不住巷口啊。” 真是个小骗子。 只可惜巷子太窄,大g开不进去,不然怎么都要看着她安全进小区。 看来下次要换辆小点儿的车。 江渡岳这样琢磨着。 “咚咚” 车门被敲响。 江渡岳摇下车窗,发现是夜班巡逻的交警。 “先生,夜间行驶请开车灯。” “知道了。” 江渡岳转了下旋转开关,瞬间两束强光从车前射出,将周围的道路照得恍若白昼。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江渡岳只瞥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干嘛?” 他接起电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你脑子被门夹了吗?!对夏家千金说那种话!是她救了你的命!” 江恒开门见山,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质问。 江渡岳不屑地冷笑一声,道:“当年事发之后我在医院躺了一周,才见到出差回来的你,请问你是用哪只眼睛亲眼看到夏知鸢把我扛出来的?” 江恒一时语塞。 江渡岳嘲谑道:“这桩婚事我从头到尾都没同意过,你要这么坚持,不如你自己娶她吧。” 说罢,他就结束了通话,直接将手机关机,不给江恒一点反击的机会。 什么狗屁救命恩人。 那段记忆虽然残缺不全,但他记得他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声:“那个小姑娘也受伤了!快送医院!” 后来等他清醒过来,一身白裙的夏知鸢正坐在他的旁边。 第30节 “江哥,是我把你从楼里背出来的。”夏知鸢如是说。 江渡岳看着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根的夏知鸢,思考片刻,轻声问道:“你一直在医院陪着我的吗?” 夏知鸢点点头,拉起了江渡岳的小手:“是呀,我从火灾现场就一直跟着你呢。” 真是讽刺。 连站在警戒线外面的人们都被烟熏得黑黑的,但这个声称将自己从火光中抬出来的女孩儿却干净整洁。 但是所有的人却都告诉他,是夏知鸢救了他的命。 这么多年里,他曾试着去找寻真相,但是却一无所获。 但他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多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号也不过是在罗列的罪名里多上一笔。 “轰隆——” v8发动机启动时发出的声浪宛如咆哮一般,继而驶入了浓重的夜色。 沈匀霁回到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去洗了个澡。 浴室内水汽氤氲,蒸腾的热气让人觉得头晕晕的。 沈匀霁关掉莲蓬头,擦了擦镜子上的水雾,里面便清晰的映出自己的模样。 微挑的桃花眼明亮而水灵,纤巧的鼻梁和红润的嘴唇让脸看起来更加精致。 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得漂亮,也很少会照镜子。 但今天夏知鸢说她“骚”,让她突然有些疑惑。 这样普通的长相在那位看起来就很富贵的小姐眼中竟然是存在威胁的吗? “小霁。” 忽然,她的思绪被打断了。 她一惊,浴巾差点掉到地上。 回头一看,原来是沈妈妈。 “妈,我在洗澡呢。”沈匀霁说道。 沈妈妈不以为意:“这怎么了,你小时候不都是我给你洗的澡。” 她说着便走了进来,门也大敞着。 沈匀霁无法,只好自己伸手将门掩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 沈妈妈看了她一眼,然后语重心长地问道:“小霁,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妈妈?” 沈匀霁一愣,道:“没有啊。”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有没有?”沈妈妈的语气加重了一些。 沈匀霁被她问得有些心虚:“怎么了啊?” 见沈匀霁如此嘴硬,沈妈妈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掏出一个小本子,道:“你为什么要骗爸爸妈妈呢?” 沈匀霁看着那个本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愣道:“这是你的记账本……” 沈妈妈点点头,道:“对。” 接着,她又说:“这个月你打了两份工,按照你说的,到现在应该已经赚了一万三了,可是你这个月只给了我们一万块,那剩下的三千哪儿去了?” 沈匀霁搪塞道:“不是说好月中一笔,月末一笔的吗?剩下的月末给不一样的吗?而且家教的钱是月末才结账的……” 沈妈妈有些生气了,嗓门都大了些:“好,那这个你怎么解释?你说你一周只上三次课,你昨天才去给人家上过课,今天怎么又去?前些天你说不交了,那结的工资怎么没拿回来?还是说你拿回来了却没给我们?” 面对妈妈一连串的发问,沈匀霁紧张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妈,我穿好衣服和你说行不……”沈匀霁轻声商量着。 沈妈妈却不同意:“先说清楚。” “妈……” 沈妈妈看她这副模样,以为沈匀霁要耍赖,直接推开门喊道:“老沈,你过来!” “妈!”沈匀霁傻眼了。 沈爸爸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赶紧跑了过来,正好看到母女俩拉拉扯扯的画面。 “这到底怎么了?” 沈爸爸拉住沈妈妈,拧着眉毛问道。 “你问她!”沈妈妈指着沈匀霁。 “孩子,这是……”沈爸爸一头雾水。 “我……” 沈匀霁刚想开口解释,却又被沈妈妈打断了:“你女儿会偷钱了!” 第23章 晚安(修) 沈匀霁几乎是被连拖带拽地拖出了浴室。 她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 水顺着发丝滴落下来,湿了一地。 可她没空去管这些,她的手死死地捂着胸口的浴巾, 生怕它掉下去。 沈爸爸见她这副湿漉漉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劝沈妈妈道:“丽璇,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 先让小霁穿个衣服, 她也是大姑娘了……” 沈妈妈却不依不饶:“老沈, 不能让她慢慢说, 这丫头心眼子多得很呢!你给她时间, 马上她又想出什么鬼点子糊弄过去了!” 说着, 她拿出沈匀霁的手机, 拍在桌上,命令道:“现在就解锁, 打开你的银行账户给我们看看!” 沈匀霁慌了, 猛地将手抽出来,企图抢夺桌上的手机。 可沈妈妈是什么人啊,人称花园巷第一斩鸡能手, 动作那叫一个快准狠。。 她迅速地抢过手机,质问道:“你是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不敢让我们看银行账户!” 她伸出满是疤痕的手, 摊开掌心,几乎是乞求地说道:“我没有!你把手机还我!” 沈爸爸也警觉起来:“为什么不能给妈妈看?你的钱不本来就是要转给妈妈的吗?” 沈匀霁急了, 道:“明天, 明天我就转给你!” 沈爸爸一下就抓住了重点:“这么说你的确自己存了钱?” 沈匀霁愣住了。 气氛沉寂得可怕。 沈匀霁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道:“存了。” 沈妈妈的语气不容置喙:“密码告诉我,我自己来查。” 沈匀霁声音都在颤抖:“000123。” 她说不清现在她是屈辱更多一些,还是失望更多一些。 沈妈妈按开银行app,短暂的安静后,她把手机递给沈爸爸,道:“老沈,你看我说的吧。” 她用手指点着屏幕:“2万……整整2万6千元!” 接着,她又点了点沈匀霁的额头,道:“你背着爸爸妈妈存多久了?” 沈匀霁抿了抿嘴唇,缓缓开口:“四年。” 沈爸爸失望地摇了摇头,问道:“你存这些钱要干嘛?” 沈匀霁眼睛有些干涩,她轻声答道:“想等以后有机会了,把复大念完。” 沈妈妈和沈爸爸都愣住了。 片刻后,沈爸爸沉吟道:“小霁啊,是爸爸害了你。等爸爸走了,你就可以去读书了。” 沈妈妈一听,立刻红了眼睛:“老沈,你别这么说……” 接着,她扭头看着沈匀霁,眼里全是惆怅:“你是不是一直觉得爸爸妈妈在拖你的后腿?” 沈匀霁垂下眼睛,道:“没有。” “那你到底愿不愿意为咱们这个家无私奉献?” 沈匀霁不语。 沈妈妈似乎很揪心:“你四年前说过什么你都忘了吗?” 沉默良久,沈匀霁微微启唇:“没忘。” “那你当时怎么说的?” “……我说,”沈匀霁声音含糊不清,“我会把赚来的所有的钱都给你们。” 沈爸爸长叹一声:“你还记得就好。” 沈妈妈语气也稍微软和了下来,她拉着沈匀霁的手,道:“小霁,你愿意把这些钱交给妈妈吗?妈妈不会再追究这件事儿了。” 沈爸爸也说:“转给你妈妈吧,我们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沈匀霁不明白,她只是想存点钱,为什么现在反而弄得像个罪人。 可她也知道,她没有办法,甚至连反抗的底气都没有。 她手上移植的皮肤,爸爸的肾病,都是她欠他们的。 “这些钱是定期,需要去银行办手续才能取出来。” 沈妈妈思索了一下,然后将手机重重地拍在沈匀霁手里。 “明天早上就和我去银行,哪儿也不准去,听到没有!” “好。” 第31节 沈匀霁暗暗咬唇,挤出来一个字,是那样的无可奈何。 客厅里没有空调,热得人粘乎乎的,浴室里的水汽跑出来,让空气中的湿度又增加了几分。 明明是刚洗完澡,可沈匀霁身上又出了一身汗。 但她没有闲心去管这些细枝末节,她只想快些离开父母审视的目光。 她转身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啪嗒一声反锁上了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沈匀霁脱力似的滑坐到了地板上。 她什么都不想说,只觉得心脏已经沉落到了谷底。 头发还在滴水,啪嗒啪嗒,砸在地板上,也砸在她的心上。 是难过,还是无力,也许是失落,又或是不解? 她分不清。 要她眼睁睁看着这些年来她一点点积攒起来的积蓄顷刻间归零,就好像把她的梦想抽干了一样,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她要怎样才能逃开? 躲得了今晚,躲得过明天吗? 月光洒在床单上,显得有些冷清。 “叮” 微信的消息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江渡岳:明天我在师大考试,你来送考吗?】 沈匀霁好像突然间找到了感情的宣泄口,一瞬间气血上涌,一把抓起手机,高高举起。 她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也不知道她就算把手机砸了能有什么意义。 除了还要再花钱买一个之外,她想不到别的结果。 这时,门外又传来沈妈妈和沈爸爸的交谈声。 “这什么衣服啊?老沈,是你的吗?” “不是啊,我哪有这么大的衣服?是不是小霁买的?” “这丫头!还说什么读书,我看存钱就是去买这些有的没的!” “算了算了……太晚了,明天再说吧。来来来,把衣服放下,我们睡觉去……” 沈匀霁的房门没有任何隔音效果,这些对话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闯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低下头,把脸深深地埋进膝弯里,挥之不去的疲惫将她包围。 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吗?如果有的话,可不可以给她哪怕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叮。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江渡岳:睡了?】 沈匀霁听到声音,却无力去查看。 谁知过了几秒,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沈匀霁一惊,抓起手机,条件反射一般地接了起来。 “秒接啊?那刚才怎么不回我信息?” 手机那端传来了江渡岳稍带不满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江渡岳居然打了视频过来。 沈匀霁瞬间从地上站了起来,抓起书桌上的耳机塞进了插孔。 她可不想让门外的父母听到江渡岳的声音。 “怎么了?” 沈匀霁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挠得人心痒痒。 “复习需要你的专业帮助。” 他说得一本正经,笑得却很坏。 “明天要考试,今天不是要早睡?” 沈匀霁问道。 江渡岳惫懒地掀了下眼皮,道:“那是你说要早睡,我可要临阵磨枪,早睡不了一点。” “……你要问什么问题?” 江渡岳顿了一下,道:“先让我看看你呗,视频哪有看天花板的?” 沈匀霁不知为何,神使鬼差地竖起了手机。 虽然她的房间很暗,但外面月光皎洁,打在她白皙光洁的肩头,半干的头发垂在一侧,无疑是强烈的视觉冲击。 “……” 这下轮到江渡岳愣住了。 他的眼皮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半晌才说:“虽然洗完澡比较热,但夜里挺凉的,最好穿件衣服。” 沈匀霁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裹着浴巾。 “哦。” 她脸上忽然热了起来,躁动开始蔓延,刚才已经麻木的心脏似乎正在一点点复苏。 她赶紧放下手机,扯了一件睡裙套上,然后又捧起了手机。 可她刚准备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吓得她拿着手机就裹进了被子里。 “哎,丽璇,先让她休息吧,银行卡肯定在她身上,丢不了。” 沈爸爸的声音响起。 沈匀霁在房间里大气都不敢出。 她悄悄摸到了床头柜里的银行卡,紧紧地攥在了自己手里。 江渡岳似乎发现了她的不寻常。 他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她。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沈匀霁悄悄松了口气。 但她不敢再从被子里出去了。 她将被子蒙过头顶,轻声问道:“哪里有问题?” 江渡岳看着视频里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也放低了音量。 “你还好吗?” 沈匀霁垂眸。 她想,不好。 “挺好的,但我只能小声和你说话。” 江渡岳漫出笑声,道:“好。” 于是,被子里亮起小小的光亮,像是一颗掉进窗户的星星。 江渡岳问着,沈匀霁答着,这冗长的夜晚好像变得也没那么难熬。 终于,在答了十几个问题之后,沈匀霁有些困了。 她试探着问道:“你要不要早些睡?” 江渡岳放下笔,答非所问道:“那你明天来送考吗?” “……”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静。 “喂……” 江渡岳刚想说话,忽然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长睫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看起来是那么的乖巧。 晚安。 江渡岳动了动唇,无声地说道。 意外的一夜好眠。 等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沈匀霁睁开了双眼。 她看着手里握着的手机和银行卡,做了一个决定。 她推开房门,一眼就瞅到了搭在沙发扶手上的t恤。 那是江渡岳借她的t恤。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拿回了衣服。 接着她回到房里找了一个袋子,将叠得方方正正的衣服装了进去。 可是当她要找可以穿的长裤的时候,却又发了愁。 她的房间很小,没有衣柜,只放了内衣和居家服,还有一些她高中时候的旧衣服,其他的衣服都放在南屋里。 她在自己的房间翻找了好久也没找到长裤,只找到一条已经有些褪色的牛仔短裤。 她硬着头皮试了一下,还可以穿。 只是她已经很多年没穿过短裤了,这种没有遮挡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而且这个长度太短了,说是热裤也不过分。 第32节 但是她更不愿意去南屋拿长裤。 那是她父母的房间。 她不想进去。 她情愿就这样穿着。 安静的清晨,沈匀霁的家门把手轻轻地转动了一下,并没有激起什么动静。 沈匀霁拿着袋子,悄悄地带上了门。 时间太早,路上行人并不多。 沈匀霁打开手机,打开了地图。 师范大学距这里有20公里。。 她深吸一口气,迈开了脚步。 太阳逐渐爬到了头顶,师范大学的校园内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但是逸夫楼里却很安静。 这里是一处雅思考场,里面坐满了考生。 江渡岳把最后一个总结句写完,拿起答题卡仔细看了一遍。 嗯,沈匀霁的写作模板是挺管用。 但这个不重要,考几分都无所谓,本来也是看她面子才考的。 既然已经写完,他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儿了。 于是他起身离开了考场。 不过这个沈匀霁怎么回事,昨晚才聊了那么久天,结果又不回他的信息。 这女人怎么这么难搞。 江渡岳这样想着,不禁烦躁了几分。。 他打开储物柜,刚碰到自己的手机,就看到屏幕亮了一下。 【沈匀霁:我在逸夫楼下等你。】 【沈匀霁:考试加油。】 江渡岳愣住了。 随即他稍稍扬眉,回了一条信息。 【不是不来?】 他几乎是一口气冲到了楼下。 逸夫楼下的树木郁郁葱葱,绿叶盛着日光,投下一片荫凉。 江渡岳远远地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沈匀霁。 今天天气很好,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她那天在大雨中的样子。 她和那时好像,安静、笔直,可看上去却有些无助。 江渡岳快步走过去,喊了她一声:“沈匀霁。” 沈匀霁听见声音,抬起了头。 阳光洒满江渡岳的肩,微风吹动着他额前的碎发,明朗干净的眸中似乎铺上了一层光。 仿佛他就生长于光中。 第24章 想亲上去 今天沈匀霁没有把头发盘起来, 而是扎了一个低马尾,束在脑后。 她的头发又浓又密,皮筋不太能扎住, 垂下好些搭在脸颊两侧,让本就巴掌大的脸看上去更精致了。 江渡岳总觉得她今天有些不一样,眼睛不经意往下一瞥,立刻怔住了。 沈匀霁今天穿的是短裤,两条白皙到快透明的腿又长又直, 和棕色的长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渡岳顿了两秒, 然后不自然地转开了视线, 道:“怎么今天穿短裤了?不晒吗?” “长裤都洗了, 还没干。” 沈匀霁答道。 她怎么会不晒, 她辗转2趟车, 又走了两个小时才走到这里, 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又被风吹干, 即使撑着阳伞她都觉得自己要中暑了。 “这个给你。” 沈匀霁将袋子递给江渡岳, 道:“谢谢你昨天借我衣服,但我还没来得及洗。” 江渡岳接了过来,他弯着唇角像是开玩笑一般说道:“不洗最好。” 不洗的话, 上面会留着她的味道吧。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他不想让沈匀霁以为自己是个变态。 沈匀霁此刻却没有心情去和他斗嘴, 只是轻轻地低下了头。 “你过来就是为了还我衣服?” 江渡岳看着她问道。 沈匀霁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来找他,她只是不想待在家里, 更不想去银行把钱取出来。 所谓还衣服只是个拙劣的借口罢了。 可她实在想不出来其他合适的答案, 只好说:“嗯,就是这样。” 接着,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望着江渡岳,眨了眨眼睛,犹豫着开口问道:“你能不能帮我买瓶矿泉水?” 江渡岳这才注意到,沈匀霁的嘴唇干涩起皮,还有些发青。 “等我。” 他二话不说就转身走向最近的自动售货机。 一分钟后,他拿着矿泉水和能量饮料跑了过来。 “给。” 江渡岳拧开瓶盖,递给沈匀霁。 沈匀霁太渴了,连谢谢都来不及说,接过水就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瓶。 江渡岳轻皱眉梢,道:“慢点喝,不够我再给你买。” 沈匀霁却好像听不到一样。 她仰着头,细长的脖颈随着咽水的动作起伏,像只许久未饮水的天鹅一样。 “昨天不是刚给了你加班费吗?怎么连瓶水都舍不得买?” 江渡岳见她喝完了矿泉水,又把能量饮料递给了她。 沈匀霁听了这话,动作忽然一滞。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她现在微信里没有余额,也可能是因为不敢多花一分钱。 委屈像是浪潮一般涌了上来,须臾间让她红了眼眶。 江渡岳感到了沈匀霁的不对劲,以为是自己又说了什么惹她不开心了。 于是他半蹲在她的面前,端着饮料,半哄着说道:“我不问了,我舍得买,你想喝多少我都给你买,不行我把售货机都给你扛回去。” “噗。” 沈匀霁猝不及防,委屈还挂在眼角,却被他这番认真又荒唐的话逗笑了。 江渡岳见她笑了,也笑了起来。 他眼里和嘴角都露着光,道:“沈匀霁,你说我这试也考了,水也买了,是不是可以问你要点小小的、合理的奖励啊?” 沈匀霁抬眸:“什么奖励?” “陪我吃个饭呗。” 沈匀霁轻声道:“今天不好吧?你下午不考口语了吗?” 江渡岳嘶了一声,道:“口语考试是昨天,我没看通知,错过了。” “啊?”沈匀霁有些着急,“那你这次考试成绩就作废了呀!” 江渡岳却笑得狡猾:“没事啊,不本来就是测测我的水平吗?这就说明我还需要你继续当我家教啊。” “可是……” “所以,”江渡岳打断了她的话,“我这么辛苦准备考试却只能作废了,是不是值得被安慰一下啊,小家教?” “……” 真是个死皮赖脸的家伙。 但是,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情境里,他的提议好像也不是那么坏。 “好。” 沈匀霁轻轻答道,眼里是斑驳的光影。 她站了起来,可是刚迈出一步,脚上传来的刺痛就让她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江渡岳问道。 沈匀霁没有回答,而是蹲了下来。 她稍稍抬起脚跟,看到了通红的印子。 第33节 也是,她走了那么久,脚早就被磨得不堪重负了。 江渡岳眉毛拧在了一起,道:“你这样走了一路?” 沈匀霁点点头,旋即她把鞋跟踩到了脚下,直起身道:“没事,这样走就不疼了——”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脚下一空,眼前的景色忽然上升,天旋地转。 “哎!” 沈匀霁惊呼一声。 她被江渡岳横抱了起来。 “你干嘛!” 沈匀霁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江渡岳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杂糅着心疼:“看不出来吗?抱你去停车场啊。” 一个高个帅哥抱着一个漂亮的女生,这样养眼的画面一下就吸引了许多眼球。 沈匀霁睁大了眼睛,脸和脚跟的伤不知道哪个更红。 “你放我下来。” 江渡岳看着她终于有些生机的表情,勾唇道:“不放。” “我自己能走……” “抱着还是背着,你选一个。” 江渡岳“民主”地让她选。 “……” 最终,沈匀霁还是妥协了:“背着。” 背着总比抱着羞耻感少一点吧。 “好。” 江渡岳把她放到地上,然后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侧过脸道:“上来。” 沈匀霁的双手轻轻地搭上他的肩膀,靠了上去。 然而不等她做好心理建设,江渡岳就搂住了她的膝弯,直起了身。 那个瞬间她的视线上移,看到了比刚才更远的天空。 一阵暖风吹来,像是吹进了她的心里。 她重新打量着这个世界。 原来,被人背着是这样的感觉啊。 江渡岳背着她,走在校园里,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他却毫不在意,反而对沈匀霁道:“你搂着我啊,坐得稳点。” 沈匀霁却不想离他太近,搂着也太亲昵了。 “挺稳的了。” 。 话音刚落,江渡岳忽然抬了一下手臂,将沈匀霁整个人都抬高了几公分。 这毫无防备的颠簸吓了沈匀霁一跳,立马紧紧地攀住了江渡岳的肩膀。 “扶着我才稳。” “……” 沈匀霁看不见他的脸,但从他轻佻的语调中还是能想象到他得逞的表情。 她忽然有些生气,这人怎么皮这么厚啊? 想到这儿,她手上加重了力气,拧了一把江渡岳的皮。 “哎!” 江渡岳没预料到她会来这么一下,刚想回头,就听到沈匀霁悠悠地来了一句。 “捏上去也不是很厚啊。” 江渡岳手上的力道紧了紧,道:“拐弯抹角骂我呢是吧?” 听上去挺凶,可沈匀霁总觉得他话里带着笑意。 江渡岳背着沈匀霁走到了停车场,他找到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将沈匀霁放到了副驾上。 沈匀霁看着他,道:“谢谢你。” 江渡岳弯腰看着她,忽然凑近了一点。 “开心一点了吗?” 他声音很轻,像是在哄小孩子。 沈匀霁浅浅地嗯了一声。 她觉得江渡岳好像有种魔力,总能蛮横地把她心里那些积郁撞开,然后用他带来的情绪占领她的心扉。 “不开心也没事,我陪你。” 江渡岳盯着沈匀霁的脸,认真地说道,眼里的温柔快要将她困住。 空气中的热度在上升,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在发酵。 半晌后,江渡岳直起了身,绕到了主驾。 但在开门前,他偷偷做了个深呼吸。 好险,刚才差点就想亲上去了。 — 天边的云朵好似棉花糖,浮在湛蓝的底色上,像是一幅油画。 江渡岳开着车,带着沈匀霁来到了静平区最大的商业广场。 “在这儿吃饭吗?” 沈匀霁不常来这种地方,感到有些不习惯。 江渡岳道:“先给你换双鞋吧。” 沈匀霁赶紧拒绝:“不用,我的鞋还能穿。” 江渡岳侧过脸看她,挑了下眉毛:“还是说你还想继续让我背你啊?” “……” “我不能没有缘由收你的东西。” 沈匀霁很坚持。 但江渡岳早就想好了说辞:“你昨晚熬夜帮我补习,这个理由够不够?” 说着,他还煞有其事地算了起来:“我俩聊了三个小时,按照你的加班工资,应该给你3600块。” 沈匀霁陷入了沉默。 “那,”她转了下眼珠,“我可不可以先把这些钱存你那儿?” 江渡岳被她逗乐了,这是把他当银行了? 他笑道:“行,那你作为我行第一个客户,开户有礼,送你一双鞋好吗?” “……” 行吧,说来说去又转回来了。 。 这个人真执着。 “那我自己走过去,不要你背。”沈匀霁看着他说道。 她可不想在商场里丢人现眼。 于是沈匀霁踩着鞋底,跟着江渡岳走进了商场。 她走在前面,江渡岳比她的步子稍微慢半拍,像个保镖一样跟着她。 沈匀霁回头,道:“你带路啊,我不知道去哪儿。” 江渡岳却说:“哪家店都可以。” 沈匀霁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江渡岳看了她两秒,忽然指着chanel的门店道:“那就这家吧。” 沈匀霁皱眉,这大少爷不会以为她认不得这牌子吧? “这个太贵了。” 江渡岳瞥了她一眼,道:“是吗?” 语气就好像是他第一次听说那样。 沈匀霁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他半推着带进了店。 “江先生,您好,请问今天想看点什么?” 一个打扮干净整齐的销售迎了上来,将他们引进了vip包厢。 江渡岳道:“穿的舒服的就行,不能磨脚。” 得到指令的销售立刻去拿了好几双新款单鞋过来。 “女士,您试试。” 沈匀霁浑身不自在,随手拿起一双敷衍地套了一下,道:“不是很喜欢,磨脚。” 江渡岳挑眉:“这双是拖鞋。” 第34节 “……” 沈匀霁太紧张了,完全没注意。 “磨脚底板。” 她胡诌道。 江渡岳干脆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看着她道:“好好选一双行不?不然我就把这些都买了送你家。” “……” 旁边的销售看了眼里直冒粉红泡泡,恨不得立刻拿出手机拍照发群聊里。 这是什么梦幻场面啊! 那个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江大少爷居然在哄一个妹子! “那……就这双吧。”沈匀霁指着拖鞋说道。 不带鞋跟的总比带鞋跟的便宜吧? 江渡岳也不强求她再试别的,只是对销售说:“记这张卡上,不用包了,她直接穿走。” 可当他们走出店面的时候,江渡岳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他问:“你有没有一块钱?” 沈匀霁摇摇头,她现在是真的没有钱,只有一张银行卡和公交卡。 江渡岳打量了她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她的衬衫上。 “那给我一颗你的扣子吧。” 沈匀霁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说的,送人鞋就是送人走。 “这么迷信啊?” 说着,她扯下纽扣递了过去。。 江渡岳接过纽扣,慢条斯理道:“这叫尊重习俗。” 这时,沈匀霁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条短信。 【你人呢?】 第25章 好硬 沈匀霁看着手机, 迟疑了一会儿,按下了锁屏键。 “我们吃饭去吧。” 由于已经过了饭点,商场里人并不多。 “想吃什么?”江渡岳侧过脸问道。 “随便。”沈匀霁答。 她不是客气, 她是真的无所谓。 吃饭不过就是填饱肚子罢了,自然也没什么要求。 江渡岳啧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满:“随便是多随便?”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耐心地问道:“日料?” “不吃生的。” “川菜?” “太辣吃不了。” “法国菜?” “餐厅光线太暗。。” “……” 就当江渡岳已经想不出新的菜系的时候,沈匀霁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家怎么样?” 江渡岳一看, 必得胜披萨? 的确是熟的、不辣并且光线明亮的餐厅。 他挑眉:“你确定?” 沈匀霁目光坚定:“嗯。” 她之前送外卖经常接到这家连锁店的单子, 但自己从来没吃过, 所以很想试试看。 江渡岳定了两秒, 抬腿走进了他平常看都不会看的披萨店。 “先生, 这是您点的欢乐二人餐, 现在餐已上齐, 请慢用。” 店员小姐甜甜地说道,临走前还偷偷瞄了江渡岳一眼。 江渡岳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看着满桌的垃圾食品, 慢条斯理地问道:“喜欢吃这个?” 沈匀霁想了想,道:“也不算喜欢吧,好奇是什么味道而已。” 江渡岳弯起唇角:“那你还好奇什么?” “好奇你为什么又烦人又……”沈匀霁顿了下, 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 半天,她才勉强想到一个词:“善良?” “好人卡?” 江渡岳尾音上扬, 说不上是开心还是生气。 沈匀霁抬眸瞥他:“不算,好人卡是发给好人的。” 江渡岳轻笑一声, 道:“觉得我混蛋是吧。” 沈匀霁不予置评, 毕竟这混蛋今天还请她吃饭呢。 她拿起一块披萨,送进嘴里, 嗯,味道的确不错。 “好吃吗?” 江渡岳靠在椅背上看着沈匀霁。 “嗯。” 沈匀霁把披萨向他那边推了推,道:“你也吃啊。” 江渡岳很少吃这类垃圾食品,他看着盘子里的糖油混合物,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秒后,他拿起一块还拉丝的披萨,咬了一大口。 “好吃。” 江渡岳面无表情道。 沈匀霁有点奇怪,好吃怎么看起来还那么沉重? 这样想着,她又咬了口自己手中的披萨。 咔嚓。 牙齿咬着披萨边发出清脆的声音,饼屑也掉了好些在盘子里。 “啊,好硬。”沈匀霁皱眉道。 江渡岳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意趣。 “我说这个边。”沈匀霁有些无奈。 江渡岳嘴角扬起挑逗的弧度:“我又没说是什么。” 他稍作停顿,道:“硬就别吃了。” 沈匀霁却和披萨边大眼瞪小眼:“浪费不好吧……” 话没说完,她的手腕忽然被向前一带,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江渡岳已经起身凑了过来,咬住了她手上的披萨边。 。 他炙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虎口上,高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肌肤。 沈匀霁一颤,立刻松了手。 江渡岳抬眸看她,墨色的瞳孔映着她的轮廓。 “是挺硬。” 他把披萨边咽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评价道。 “但我就喜欢啃硬的。” “……” 沈匀霁顿了几秒,问道:“那不然……你把披萨边都吃了?” “行啊,你吃软的我吃硬的。” 江渡岳吊儿郎当地说道。 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却被他说出了几分撩拨的意味。 不愧是江渡岳,说什么话都带着痞味。 沈匀霁心中暗暗佩服。 这顿饭吃了很久,久到沈匀霁都有些惊讶。 她知道自己吃饭慢,可又不想让别人等她,所以一般是别人放下筷子了,她也跟着不吃了。 第35节 可今天,江渡岳却一直在陪着她。 即使她看得出他对这家餐厅没有兴趣,他还是时不时拿点东西塞进嘴里。 直到沈匀霁摆摆手说自己再也吃不下了,江渡岳才停了下来,给她递上了纸巾。 “走一走,消消食?”江渡岳提议道。 沈匀霁的确吃的有点多,她觉得自己血糖值都升上来了,晕乎乎的想睡觉,是要散散步。 两人在商场里吹着空调,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江渡岳忽然道:“你等我一下。” 沈匀霁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但还是停在了店门口。 大约是她长相太过出挑,身材也窈窕纤长,虽然只有165公分,算不上模特身高,但是比例极好,站在那儿都像一幅画似的。 “咻~” 路过的中年男人油腻地朝沈匀霁吹了个口哨,猥琐地盯着沈匀霁的腿,对旁边的同伴说:“这妹子一看就很软,好上。” 话音刚落,沈匀霁心里的恶心劲儿还没来得及表现在脸上,江渡岳高大的身影就挡在了她的前面。 “你看老子软不软?” 江渡岳目光森寒,面部线条冷硬而僵直。 中年男人立刻就怂了,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 江渡岳侧过脸看了眼身后的沈匀霁,问道:“没事吧?” 沈匀霁也回望着他,道:“没有。” 她顿了下,问道:“你去买什么了?” “这个。” 江渡岳扬了下手。 他手里的是一袋创口贴。 不等沈匀霁反应过来,江渡岳已经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他撕开创口贴,仔细地敷在了沈匀霁通红的脚跟上。 “江……” 沈匀霁腿轻轻一颤,不禁喊了出来。 江渡岳仰起脸:“疼吗?” 沈匀霁耳根又热又麻:“……不疼。” 江渡岳又低下头去贴另一只脚,动作轻柔,和他手上的绷带形成鲜明的对比。 然后,他抬头看着沈匀霁,两只手随意地搭在膝上,道:“以后呢,别老勉强自己,人张了嘴就是为了说话的。”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像一股暖流趟过了沈匀霁的心底。 不勉强吗? 她是不是勉强太久,已经麻木了、习惯了?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玩偶正迈着欢快的步伐向这里走来。 他脖子上挂着带子,另一端系着托盘,上面全是最近风很大的泡泡玛特。 玩偶旁边还跟着一个穿得很二次元的小姐姐,一边领着人偶一边放音乐,好不热闹。 。 他们走到沈匀霁面前,热情地招了招手:“小姐姐,要抽一个盲盒嘛?今天有活动哦,情侣一起抽盲盒会赠送七夕特别版的molly哦~” 沈匀霁看了眼花花绿绿的盒子,问道:“这是space molly系列吗?” “是的哦~”小姐姐笑着回答。 江渡岳直起身,道:“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东西呢。” “挺可爱的啊。” 沈匀霁有些心动,她很早就知道盲盒,只是从来没有机会去拥有。 “那就买……” 叮铃铃—— 江渡岳话刚说一半,沈匀霁的手机便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她转身往旁边走了两步,然后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儿!为什么不回妈妈信息!” 电话那头传来了沈妈妈焦急的声音。 沈匀霁尽量放平自己的语调,道:“我在外面,想散散心。” 沈妈妈有些生气,嗓音大得震得沈匀霁耳膜疼:“散什么心!不是说好去银行把定期取出来吗?” 沈匀霁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声音虽小却坚定:“妈,那笔钱我想自己留着。” 电话那头愣了几秒,随即传来沈妈妈不可思议的质问:“你说什么?” “那笔钱,我不能给你们。”沈匀霁又重复了一遍。 她企图和沈妈妈沟通:“四年了,这是我每个月只存几百块才攒起来的。爸爸的治疗,我不会耽误,家里的开销我也支撑得起,这笔钱我存着也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不是吗?” 沈妈妈终于意识到沈匀霁在做什么了,她怒道:“你怎么出尔反尔呢!你学会骗妈妈了是不是!” “我一直遵守诺言的,我从来没有耽误过你和爸爸的生活。” 沈匀霁说着,心脏砰砰直跳。 “你在哪儿!立刻回来!”沈妈妈几乎是在吼。 “我不回来了。”沈匀霁轻声道。 “你要去哪儿!你什么意思!你要离开我和你爸了是吗……”沈妈妈气愤的喊声从听筒里传来。 沈匀霁默默放下了手机,按下了红色的键。 喊声戛然而止。 沈匀霁压在心上的石头也好像松了些。 “讲完了?” 江渡岳的声音响起。 他一直站在离沈匀霁不远的地方。 “嗯。” 沈匀霁点了下头。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江渡岳也不催她,只是低下眼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 终于,沈匀霁仰头,轻声问道:“你车上有充电器吗?” — 车内,手机震了一下,表示自己充上了电。 沈匀霁坐在副驾上,忽然一股倦意来袭。 虽说有些话说出来比较好,但说完之后随之而来的松懈感似乎还夹杂着疲惫。 加上她起得太早,又走了那么多路,现在眼皮都有些撑不住了。 江渡岳坐在主驾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神很是专注。 沈匀霁靠在头枕上,看着他刀削般的侧颜,有点做梦一般的感觉。 什么时候我开始和他有这么多联系了? 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我相处的呢? 我今晚又要在哪里过夜呢? …… 她想了好多,渐渐好像到了很远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江渡岳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 他侧身靠在主驾上,静静地注视着她。 沈匀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睡着了。 她赶紧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一件牛仔外套。 “这是……你的吧?” 沈匀霁有些不好意思,没话找话地问道。 江渡岳身子没有动,眼神却随着她转:“嗯,不是我的,路上捡的。” “……” 沈匀霁真的不懂,为什么他总要开一些毫无意义的玩笑。 “我睡了多久?”她问。 江渡岳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道:“不久,也就两个多小时吧。” 沈匀霁微微一怔,她拿起手机一看,电已经充满了。 她居然在江渡岳的车上睡了这么久。 “谢谢你。”沈匀霁把外套还给了他。 第36节 江渡岳单手接过,然后道:“再过一会儿可以吃晚饭了,吃完我送你回家?” 沈匀霁并不想让江渡岳知道她已经无家可归了,于是道:“行,你送我到上次那个巷口就好。” 江渡岳抬了下眉毛,道:“好。” — 晚饭后,江渡岳开着车晃晃悠悠地将沈匀霁送到了花园巷的巷口。 他转过脸对沈匀霁道:“到了。” 那语气似乎是在赶着沈匀霁下车。 “谢谢。” 沈匀霁并不在意,毕竟江渡岳今天帮了她很多,可能他也累了。 她道完谢就下了车,走进了巷子。 她还按照老办法,在巷口的小区里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江渡岳应该离开了才走了出来。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今晚要去哪里呢? 沈匀霁心中清楚地明白,她的妈妈是不会轻易松口的,所以短期内她无法回家了。 银行里的定期如果提前拿出来,那利息就都没有了。 现在能用的只有江渡岳昨天给她的六千元。 她要用这些钱租个房子,还要置办一些简单的物品,还是有些紧张的。 不然今晚去快捷酒店凑合一下吧。 夜幕已经降临,灯牌也都亮了起来。 沈匀霁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不需要身份证的招待所。 这家招待所在靠近百货商场的街上,霓虹灯管做的招牌挂在二楼,看上去就很廉价,周围除了烧烤摊就是棋牌室,有些乱哄哄的。 路面上只竖着一个牌子:“今日特惠房,只要80元。” 旁边还有一个红色的小箭头。 顺着箭头的方向看去,是灯光灰暗的楼梯。 沈匀霁看着脏兮兮的墙壁,默念道,80元还要什么自行车,就一晚,没事的,明天就去找租房。 她做完心理建设,咬牙走上了楼。 室内的空气弥漫着一股霉味,天花板上的顶灯似乎也有些电流不稳,一跳一跳的。 “你好,请问这里住一晚是80吗?” 沈匀霁找到前台,有礼貌地问道。 “嗯,自己登记一下。” 前台小哥半露着肚皮,专注地打着游戏,头都不抬地回道。 沈匀霁签下名字,又问:“请问可以用银行卡付钱吗?” 害怕妈妈夺命连环call的她早就把手机关掉了,现在也并不想打开,一想到会有无数信息涌进来她就头皮发麻。 前台小哥似是觉得奇怪,也可能是因为游戏输了,一脸不耐烦地抬起头,道:“只能微信……” 他话说一半就停住了。 “你一个人住啊?” 小哥看着沈匀霁,眼睛都看直了。 “嗯。”沈匀霁道。 “啊,那我去给你pos机……” 前台小哥弯下腰,在柜台里翻找了起来。 就在这时,走廊那端某一间房门打开了,随即传来了嘈杂的交谈声。 几个街溜子打扮的男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t恤紧身裤搭配上豆豆鞋,手里拿着烟,腋下夹着皮包,看起来就带着一股味儿。 “虎哥,要我说,你下次再有那种活儿就该找我!我手下打架贼猛,都借你!” “是啊,虎子,听说阿彪和阿丧还在医院躺着呢?” 虎哥皱眉,猛嘬一口烟,道:“是啊,改天见到那小子,指定卸他一条腿。” 沈匀霁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下。 这时,前台小哥直起了身,道:“找到了!” 他的声音吸引了刚准备下楼的虎哥,扭头朝这里看来。 。 这不看还好,一看男人们就来了劲儿,全都围了过来。 “哟,这是哪来的妹妹啊?” “腿好长啊!” “这么正点,多钱一晚啊?” 沈匀霁往后撤了几步,并不打算搭理他们,但那股混着烟臭的酒腥味已经绕了上来。 虎哥凑在最前面,满脸龌龊:“妹妹,别怕……” 突然,他一顿,惊了一跳:“是你?!” 沈匀霁定睛一看,也愣了。 这刀疤脸不是那天袭击她和陈泉的人吗! 沈匀霁转身就走,可还没走几步就被另外几个男人挡住了去路。 “上哪儿去啊妹妹?上次把我兄弟打残就跑了,同样的招数还想用两遍?” 沈匀霁紧抿双唇,用余光观察着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前台桌上摆着的啤酒瓶。 “虎哥,你说要怎么办?我们兄弟听你的。” “还能怎么办?漫漫长夜,美人相伴呗!” 几个家伙说着就要上手。 说时迟,那时快,沈匀霁敏捷地抄起酒瓶,对着最前面的男人就是狠狠一下。 “咔嚓!” 玻璃碎裂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 男人哎哟一声,撞上了前台。 沈匀霁趁机猛地推了他一把,向着楼梯奔去。 “拦住她!别让她溜了!” 沈匀霁不由地呼吸加快,脚步似乎也不受控制了,她隐隐感觉到那些人要追上来了。 她不停地对自己说,跑到大街上就好了!快! 就在前面,楼梯口就在前面! 她绕过转弯,看见了楼梯,却在那一刹那顿住了—— 楼梯中间的平台上正站着一个人,他似乎是刚刚才走上来,那张桀骜深刻的脸此时写满了惊诧和焦灼,正定定地看着她。 她的身后传来男人们的怒吼声,似乎都能看到他们那扭曲的脸和吐沫四溅的画面。 而她的面前,江渡岳正展开双臂,言简意赅地吐出两字:“过来。” 第26章 回我家 那瞬间沈匀霁没有任何犹豫, 几乎是跃过了台阶,跳进了江渡岳的怀中。 江渡岳丝毫没有摇晃,稳稳地接住了她。 有力的手臂箍着她的腰, 整个人凌空而起,刚才的慌乱都七零八落地摔在了地上。 巨大的安全感将沈匀霁包裹,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感受到了胸膛传来的炙热和磅礴的心跳。 “到我身后来。” 江渡岳松开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背后。 “臭婊子!看你往哪儿逃……”虎哥追了过来, 龇牙咧嘴地喊道。 可下一秒, 他却猛地刹住了脚步, 后面跟着的两人毫无防备, 惯性让他们重重地撞上了虎哥的背—— “哎哟喂, 我艹!” 虎哥大喊一声, 咕咚咕咚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等他鼻青脸肿地抬起头的时候, 江渡岳正冷冷地盯着他。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虎哥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利索。 江渡岳唇线拉直, 幽黑的眼中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狠厉。 楼上的两个男急匆匆地走下来, 扶起了虎哥,问道:“这谁啊?” 虎哥推开他俩,道:“就是我和你们说的那个!” 他们似乎还没搞清状况, 喊道:“你就是那兔崽子啊!虎哥,上!卸他一条腿!” 江渡岳一言不发, 紧紧地护着沈匀霁。 虎哥看都不敢看江渡岳,愤愤道:“要上你上!” 第37节 这时, 江渡岳忽然动了一下, 吓得虎哥直接抬手抱住了头。 “你你你,警告你, 别过来啊!现在法治社会!能动口不动手!” 另外俩货也都是外强中干的家伙,见状立即上了几级台阶,一副随时准备跑回房间的样子。 “我上次可能没说清楚。”江渡岳忽然开口。 “以后看到她,你们要绕道走,不然我就让你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虎哥吓得腿都发软,手挡在前面,道:“又不是我们想找她麻烦,是她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沈匀霁听得云里雾里,这帮家伙不是因为餐厅店面的纠纷去堵陈泉的吗?怎么和她扯上关系了? 江渡岳却好像并不意外,道:“当狗也要会挑主人,你那个主子还躺床上打气呢,尾款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结吧?” 虎哥终于抓住了重点:“你认识江小姐?” 江渡岳冷笑一声:“还算聪明,听懂了就滚。” 虎哥这才恍然大悟,他眼前这个男人比江婉牛逼。 那,江婉没给他的钱,是不是也可以……? 想到这儿,虎哥壮着胆子道:“那个,先生,我们之前不知情,拜错了码头,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吗?我李大虎誓死追随你!” 江渡岳皱眉,下巴也抬了几分。 李大虎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江渡岳面前,道:“之前是李某有眼不识泰山,以后我们都和大哥混了!大哥受我一拜!嫂子,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担待!” “……” 沈匀霁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尴尬的脚趾都要抠出三室一厅了。 “滚。”江渡岳青筋直跳。 李大虎直接又磕了一个头,道:“没问题,等会儿小弟就滚,但是,江小姐没结的尾款……您看您能不能先给我?” 江渡岳受不了了,直接揪住李大虎的领子,把他像拎小鸡一样提了起来,抬手就要揍他。 李大虎吓得大喊:“哥!大哥!您给我钱我保护您和嫂子啊!我很专业的!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给您当气氛组!拍照拎包布置婚礼现场一条龙!” 再抬头看看刚才另外俩男的,全都跑上楼,扒在墙壁边上了。 江渡岳被弄得很无语,也没了揍人的心情,便放开了手。 “你当时和她怎么说的?” 李大虎可能是因为被吓坏了脑子转不过来,还算老实地说道:“当时就说打她一顿,给两万,先付了一万,尾款一万。但这不是没成吗?她就赖着不给了。可是阿丧和阿彪还躺医院呢,这俩医药费都花了一万多了……” “银行卡多少?” 江渡岳不想再听他卖惨,直接打断了他。 李大虎掏出一张卡颤颤巍巍地双手呈上:“大哥,是这张。” 江渡岳打开手机操作了一下,然后把卡丢给了李大虎,道:“别想着搞小动作,我连你老家有个90岁的太奶都知道,下次如果再企图对她有什么想法,就算是想,我也要把你脑浆打出来。明白了吗?” 李大虎感激涕零,道:“谢谢大哥!谢谢大嫂!” 忽然他想起来什么,问道:“请问大哥贵姓?” 江渡岳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压制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好嘞!谢谢滚哥!祝您和滚嫂有个美好的夜晚!” “……” 李虎拿到了钱,屁颠屁颠的和另外俩货溜了,走廊再次恢复了宁静。 沈匀霁从江渡岳背后探出小脑袋,心有余悸地眨了眨眼。 江渡岳低下眼瞥她,道:“不是回家?怎么跑这儿来了?” 沈匀霁错开眼神,不说话。 江渡岳似是有些生气,道:“如果我没赶过来,后果会怎样你想过吗?” “我会报警……”沈匀霁轻声狡辩。 江渡岳给气笑了:“编,你再编一个。我刚给你打电话都是关机了,你上哪报警?” 沈匀霁不可置否。 刚才那种情况下,还要开机、搜信号、报警,肯定是来不及的。 江渡岳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叹了口气,躬下身子,道:“一整天了,我都在等你和我说发生了什么。现在可以和我说了吗,小骗子?” “……不是。”沈匀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嗯?”江渡岳没懂。 “我不是骗子。” 沈匀霁扬起脸,眼角微红,似有晶莹的水光晃荡在眼中,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为什么他们都要叫她骗子?她不想被称为骗子,她从来都没有辜负过她许下的诺言。 。 江渡岳有点懵,只好赶紧找补:“你不是,我是,我是骗子,是混蛋,你别哭啊。” 沈匀霁深吸一口气,把委屈都咽了回去,道:“谢谢你救了我。” 说罢,她抬脚就要往楼上走。 江渡岳一把拦住:“你要去哪?” “办理入住。” 江渡岳定格两秒,然后不由分说把沈匀霁拽走了。 沈匀霁比不过他劲儿大,只能边走边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江渡岳头也不回,道:“回家。” 沈匀霁紧皱眉头,吞吐着解释道:“我今晚不能回去……” “回我家。” 江渡岳生硬地打断了她。 沈匀霁怔住了,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走到了大街上。 夜色已浓,灯光下,烧烤摊里一团团白茫茫的油烟向墨色天幕蒸腾而上,伴着热闹的喧哗声,酒肉下肚,好不快活。 沈匀霁被江渡岳拉着,穿梭在呛人的油烟味和偶尔投来的下流目光里,走了好一会儿,才停在了路边的停车场。 “江渡岳,你弄疼我了。”沈匀霁动了动手腕,道。 江渡岳一愣,才发现他一直箍着她。 他放开手,由于刚才过于用力,棉质的长袖都变得皱巴巴的,不难想象布料下的手腕肯定是通红一片。 月光温柔地流过沈匀霁的脸,勾勒出她的灵动而精致的眉眼,已经散开的长发垂在背后,安静而美好。 江渡岳看着她,眉眼掩在阴影下,看不出情绪。 “跟我回家,好吗?” 不是威胁的样子,也不是玩笑的语气,是真心实意的邀请。 沈匀霁犹豫了。 虽说在哪儿凑合一晚都是凑合,但是住进别人家那就是麻烦别人了。 她思忖片刻,道:“好,那谢谢你了。我明天就会找房子自己出去住,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江渡岳眉毛一挑,道:“什么意思?你还要往哪里搬?” 沈匀霁道:“我也不知道,明天去问问房屋中介吧,最好月租金可以控制在1500左右,和别人合租也行……” “沈匀霁。”江渡岳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我家那么差劲吗?你住不进去?还是说你情愿和陌生人当室友也不愿意和我住一起?” 沈匀霁诚实地答道:“你家很好,但是房租一定很贵,我交不起的。” “……” 江渡岳真是服了她,恨不得直接把她绑上车,回家再慢慢说道理。 “雅思。”江渡岳忽然说道。 “你帮我雅思考到四个7,就可以了。” 沈匀霁却说:“你不是已经给过我工资了吗?” 江渡岳眉毛都快竖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些:“我说沈匀霁你能不能别和我算那么清啊?你要这么算我还害你被车撞了,是不是应该赔医药费?” 沈匀霁一怔,一些不好的回忆又悄悄钻进了脑海。 江渡岳又说:“我知道你觉得我不靠谱,我也没想让你把我当朋友,你就当这是我欠你的不行吗?如果你觉得我给的钱太多,那以后一节课还是一千块,剩下的当你交给我的房租,可以吗?” 话毕,周围陷入了寂静。 没有灯光的停车场只能隐隐听到不知名的夏虫的低鸣。 “好。” 沈匀霁忽然说道。 她觉得江渡岳说的话无懈可击,现在的情况,寻找一个暂时的帮助才是最明智的。 江渡岳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女人真的太犟了。 “走吧。” — 车一路疾驰,驶入了远湾一号。 “进来吧。” 随着江渡岳打开玄关的灯,沈匀霁再次回到了这里。 第38节 “冰箱里有饮料,可以自己拿,一楼和二楼的主卧里都有浴室,随便你选哪个。换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我已经找人送来了。” 江渡岳做着介绍,又去厨房拿了一杯水递给沈匀霁。。 “去楼上挑一间卧室?” 沈匀霁点头。 她跟着江渡岳走上楼梯,却不想他先把自己房间的门推开了。 “这是主卧,里面带浴室的。” 沈匀霁奇怪道:“这不是你的房间吗?” 江渡岳却说:“你睡这儿的话,洗澡会比较方便,不然还要走来走去,你头发那么长那么多,地板上会滴很多水的。” “……” 原来他还有洁癖。 “怎么样?” 江渡岳扬声问道,却带着一种“你就住这儿”的意思。 “还有别的选择吗?”沈匀霁真诚发问。 “没有了。” “……” 那你还问我什么! “行,就这么定了,你住这儿。”江渡岳自说自话道。 接着,他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枕头、床单和被罩都是新的,你不用担心。” 说罢,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袋子递给沈匀霁,道:“这是干净的睡衣和毛巾,我也不知道你平常用什么护肤品,就叫人随便买了些,你要是觉得不好用就和我说。” 。 沈匀霁接过袋子,道:“谢……” 后面一个字还没说出声,就给江渡岳掐断了:“你今天说了很多次谢谢了,不用再说了。” 他弯着唇角说道。 沈匀霁望着他,很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忽然,她感到头上有什么轻轻地压了她一下,不沉重,反而酥酥麻麻的。 是江渡岳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沈匀霁微微睁大了眼睛,企图从江渡岳的神情中读出一些什么。 但这突然的亲昵很是克制,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短到让人觉得是错觉。 而江渡岳那难以捉摸的表情也没有泄露任何一点线索。 “早点休息吧。” “嗯。等等。” 江渡岳转身刚准备走,却又被沈匀霁叫住了。 “怎么了?” “你能不能再借我一个充电器?” 江渡岳轻笑一声:“好。” 于是他下楼去给沈匀霁找充电器。 由于沈匀霁的手机是type-c的接口,江渡岳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 “咚咚” 他敲响了房门。 见没有回应,他便悄悄地推开了一条门缝。 隐隐的水声传了过来。 她在洗澡。 江渡岳动作一滞,停在了门口。 浴室门里透出黄色的柔光,和水声交缠在一起,有些暧昧,有些旖旎。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刚才揽住她腰的时候。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她的腰那么细,水珠流过的时候,会有片刻的停留吗?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止了。 沈匀霁擦干身体,换上了睡衣,柔软微凉的布料让人瞬间就有了困意,更意外的是,睡衣竟然也是长袖。 她推开门,走到床边,低头一看,发现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小灯,桌上放着一根充电线。 上面还贴了一张便利贴。 【晚安。】 第27章 动心了? 第二天沈匀霁醒来的时候, 房间还是暗的。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惺忪的睡眼,伸手摸了摸床头的手机。 一看, 已经九点十五了。 沈匀霁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她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 而且房间里都没有光啊。 她跳下床,踩着拖鞋走到窗前。 唰—— 窗帘拉开,外面灿烂的日光一下全照了进来,刺得她有些不舒服。 原来是江渡岳家里窗帘的遮光性太强了,所以才会给了沈匀霁“还早”的错觉。 有点罪恶感, 她还没有起这么迟过。 但好像感觉也不错? 她这样想着, 去浴室梳洗了一下。 可当她拿起外衣想要换的时候, 却发了愁。 这是昨天穿的衣服, 她还没来得及洗, 上面还隐隐带着些烧烤摊烟熏火燎的味道, 有点恶心。 她翻了翻江渡岳给自己的袋子, 里面除了未拆包的女士内裤外,只剩下化妆品了。 看来只能穿睡衣了呗。 也还好, 睡衣睡裤都是长的, 没什么不妥—— 才怪啊! 她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没有新内衣啊! 沈匀霁赶紧跑回浴室去找昨天换下的内衣。 所有换下来的衣服她都整齐地码在了一个凳子上,可是她翻了好几遍都没翻到自己的内衣。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 她突然瞥见了躺在浴缸里的那件熟悉的内衣,只是, 它现在湿漉漉的。 “……” 肯定是她昨天脱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把它带进了浴缸里。 算了,反正她的身材也没什么好看的, 睡衣也够宽大。 事已至此, 沈匀霁只能默默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然后推开了房门。 听到下楼声的江渡岳抬头望了她一眼, 简单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他似乎刚洗完澡,发丝上还挂着水珠,一条毛巾搭在脖子上,透过有些薄的白色t恤,隐隐可以看到他完美流畅的肌肉纹理,一条灰色的居家短裤垮垮地系在腰间,随意却有种荷尔蒙爆棚的性感。 沈匀霁不自然地弓着背,道:“早。” “早餐想吃什么?三明治还是豆浆包子?” 江渡岳一边擦头发一边问道。 “三明治。” 沈匀霁也不和他客气。 江渡岳转身走进厨房,拿出食材捣鼓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份品相良好的鸡蛋火腿三明治就放在了沈匀霁面前。 “咖啡可以喝吧?” “嗯,可以。” 江渡岳坐到了沈匀霁对面,喝了一口咖啡,问道:“昨天睡的还好吗?” 沈匀霁点点头:“挺好的。” 接着,她顿了一下,问道:“你家有没有洗衣机和烘干机?” “有啊,怎么了?” “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第39节 江渡岳扬眉:“不是吧,入住第一天就要开始做家务了啊?” 沈匀霁解释道:“不是的,是我没有衣服换,所以我想把脏的洗一下穿。” 江渡岳却说:“我已经找人给你买了,应该一会儿就到。” “那内……吧?”沈匀霁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江渡岳身子向前倾了几分。 沈匀霁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一般,说道:“内衣应该没买吧?” “……” 江渡岳不自然地凝了一瞬,忽然意识到什么的他立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我等会儿叫他们每个尺码都买一个,你自己挑。”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好像对这种事儿很游刃有余。 “不用,我把旧的洗一下凑合穿。” 沈匀霁一边吃三明治一边说。 她暗暗舒了口气,亏好没买,不然太尴尬了。 江渡岳也不拦着她,道:“都在阳台上,进去右手边,下面是洗衣机,上面是烘干机。” 说完,他拿起咖啡又灌了几口。 。 沈匀霁解决了美味的三明治,习惯性地拿起盘子就要去清洗。 江渡岳啧了一声,直接把她手上的盘子抢过来,道:“又洗衣服又刷碗的,等会儿是不是还要帮我扫地?” “我让你住进来又不是让你来当保姆的。” “……” 沈匀霁心想也没那么夸张吧。 她知道江渡岳家都有专人打扫,但吃完东西顺手把碗刷了不是很正常吗? “天气热,不立刻洗会招虫的。”沈匀霁道。 她话刚说完,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我又没说要等阿姨过来洗,我只是叫你不要洗。” 江渡岳悠悠道,那股傲慢劲儿水声都冲不走。 “……” 算了,干脆把衣服洗了吧。 沈匀霁把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在一旁观察了起来。 这洗衣机和自己家的不同,很安静,几乎没有声音,和她家那个一启动就和打雷似的大有不同。 。 她蹲在洗衣机面前,好像盯着它,它就会洗得快一点一样。 今天还是要回家一趟,沈匀霁在心里琢磨着。 要拿书和换洗衣服,东西不多,但都很重要。 爸爸现在是早上做透析,回家应该在12点左右,妈妈应该会在11点的时候去买菜,11点半到家。 所以她只有半小时的空隙。 “你蹲在这儿做什么?” 江渡岳见她窝在阳台上,便走了过来。 “等衣服洗干。”沈匀霁静静地瞥了他一眼, 江渡岳靠在门框上,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咬在嘴里。 他微微偏头,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 “啪嗒” 摩擦火机跳出的小火苗和照进来的光线重合,像是太阳点燃了香烟。 他两指夹着烟,深吸一口,吐出一团烟雾。 沈匀霁不喜欢抽烟的人,尤其是像昨天那些牙黄口臭的中年人。 但不置可否的是,江渡岳身上那股淡淡的雪茄味并不恼人,可能是因为还混着香水的味道吧。 “今天的课先暂停一次吧。”江渡岳忽然说。 “我下午有点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顿了下,又问:“你今天要出去吗?” “嗯,我要回家拿东西。” 江渡岳垂眼看着她,道:“几点去?” 沈匀霁想了一下,道:“11点要到。” 江渡岳看了眼时间,道:“那我送你。” “会耽误你吗?” “顺路的。” 江渡岳把拿烟的手换了个位置,烟顺着风飘走,额前的碎发也轻轻晃动。 “哦。那……” 沈匀霁本想说“谢谢”,又想起昨天江渡岳的话,于是改口:“thank you。” 江渡岳一愣,笑了起来:“改说英语了是吧?” 他弯腰将烟蒂放进烟灰缸里熄灭,然后直起身,走到沈匀霁身边。 “这个给你。” 沈匀霁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门禁卡。 “楼下要刷卡才能上来,我家是指纹锁,等会儿你去录一个。” “你回家拿完东西,我就叫司机去接你。” 沈匀霁接过卡,道:“不用,我认得路。” 江渡岳朝烈日高照的外面瞥了一眼,道:“我司机停工好久都快被解雇了,我只是给他找份差事而已。” 叮。 是洗衣机完成的提示音。 “你忙吧。” 江渡岳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回房了。 沈匀霁看着手里的门禁卡,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坏,但有点奇怪,好像是一种超乎预期又隐隐安心的感觉。 等衣服都烘干后,沈匀霁便回房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她推开房门的时候,江渡岳也刚好推开了另一间房门。 他一改往日休闲随意的打扮,穿上了一套剪裁精良的黑色暗纹西服,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刘海也都用发胶整齐地码好,耳钉也换成更低调的纯黑色,五官看上去更加英挺锋利。 沈匀霁从没见过这样的江渡岳,一时间有些愣神。 江渡岳感受到她的视线,忽然勾唇:“动心了?” 呵,换皮不换芯,还是那令人熟悉的江氏配方。 “我的心一直在动,不动的那叫死人。”沈匀霁淡淡答道。 江渡岳轻笑一声:“真是一点儿都不甜。” 沈匀霁煞有其事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江渡岳看了她一眼,道:“走吧。” — 花园巷的巷口,一辆黑色的库里南缓缓停下。 沈匀霁从车里走了出来。 她道了声谢谢便转身朝巷子里面走。 “沈匀霁。” 江渡岳摇下车窗叫她。 沈匀霁顿住脚步扭头看他。 “手机别关机。” “嗯。” “萧司机11点半会在这里等你,他会联系你。” 江渡岳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神却跟着沈匀霁。 “知道啦,你路上注意安全。” 沈匀霁和他挥挥手,转身小跑进了巷子。 她的时间可是很紧迫的。 江渡岳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小巷中,才踩下了油门,驶入了车流。 沈匀霁回到家中,果然如她所料,家里空无一人。 她翻出一个小箱子,然后先放了几本重要的书和电脑,接着找了个干净的袋子把内衣裤装了起来放进箱子里,最后,她又跑进南屋,取了些日常要穿的衣服,把箱子的空隙填满了。 第40节 刚刚还空空如也的箱子一时间变得满满登登。 她直起身,看着这个房间,忽然有些不舍。 她在这里长大,也曾有过欢乐无忧的时光。 那时候爸爸自己做点小生意,下班会陪她打羽毛球,妈妈会在家里做她最爱吃的虾仁馄饨,会给她讲故事,会表扬她—— “我们小霁最聪明了!” “小霁真漂亮呀~是妈妈最爱的好宝宝~” 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一切都变了呢? 沈匀霁看着压在玻璃板下面的一张全家福,顿时五味杂陈。 这是他们最后的一张全家福。 拍完没多久,就发生了那场大火。 一场烧掉了她们家所有希望的大火。 烧掉了父亲的投资,烧掉了沈匀霁手臂上的皮肤。 带来的是沉重的债务和母亲一夜之间崩塌的安全感。 “我们要怎么办啊!” “你为什么要冲进去!” 她始终记得母亲在医院歇斯底里的大喊。 而她始终不敢告诉妈妈,虽然她没有找到爸爸,但是她遇见了一个少年。 她依稀记得她将瘦弱的少年扛在背上,一步一步踩着滚烫的地板往外走。 少年垂着脑袋,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周围的墙皮在崩裂,天花板在一块块塌陷。 后来想起的时候,沈匀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为了一个陌生少年这样做。 她明明知道丢下少年她可以跑得更快,也许就不会被扑面而来的大火灼烧了手臂。 但那时她没想那么多,只是默默地背着他走过了骇人的火光。 当她走出浓烟时,围上来的消防员和护士接过了那个少年。 沈匀霁还记得当时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还活着吗?” 那个孩子还好吗? 如果他长大了,应该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了吧? 他有没有好好读书,好好活着?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她作什么妖!” 忽然窗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沈匀霁的回想,猛地打了个激灵。 她悄悄向外探去,只见沈妈妈手上正拎着买菜袋子,和邻居阿姨聊天。 糟了,妈妈回来了。 沈匀霁赶紧提起箱子准备离开。 妈妈和邻居聊天的位置是楼的侧面,是看不见楼道口的,趁现在赶快走。 可是这时,她却又听到妈妈的声音。 “要我说,就不该去会所上班,她本来挺单纯挺好一孩子,现在却学坏了!” 邻居阿姨一听,正色道:“沈妈妈你可真的敢!要是我闺女,再多钱我也不让她去会所工作,这说出去多那个呀。” 沈妈妈皱眉:“哪个?” 邻居阿姨撇撇嘴,阴阳怪气道:“反正我儿子肯定不会娶会所工作过的姑娘。” 如果这些话是刀子,那此时沈匀霁背后已经被扎满了。 她决绝地提起箱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嘲讽和诽谤她听够了。 如果家不再是港湾,那她便选择漂泊。 第28章 顺路 辰华大厦的楼下, 看着缓缓驶来的库里南,眼见的迎宾小哥立刻走了过来。 待车停稳,他立刻走到后侧门想要帮大佬开车门。 谁料, 主驾的门却打开了。 江渡岳长腿一跨,迈了出来。 迎宾小哥傻眼了,面前的这个人直肩阔背,眉宇凌厉,气质不俗, 一看就不是司机, 但如果是老板, 怎么会自己开车? 江渡岳可不管他吃惊与否, 只是把钥匙递给他, 然后便走进了大厦。 刚进大厅, 宋辰远远地便迎了上来。 “江大少!你可算来了!盼星星盼月亮呀!” 江渡岳不冷不热地回道:“宋总好。” 宋辰连忙摆手:“哪敢呀哪敢呀, 我就是一小弟。” 这个自称小弟的宋辰是辰华娱乐公司老总的儿子,现在也算是二把手, 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但业务能力也算可圈可点。 他指着楼上,道:“不如,江少移步到我办公室谈?” 宋辰的办公室和他的人一样华丽而夸张, 水晶吊灯和虎皮地毯遥相呼应,墙上挂着的除了奖杯就是各种动物标本,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宋辰自豪地向他展示放满私藏好酒的酒柜,问道:“江少喝点什么?” 江渡岳并不想和他多废话, 开门见山道:“找我什么事。” 宋辰也不着急, 先是挑了一瓶法国的干红,倒了两杯拿了过去。 然后他坐到江渡岳对面, 搓了搓手,笑嘻嘻道:“也没什么大事,好久不见了,随便聊聊,上次喊你出来玩你不是没来嘛。”。 江渡岳看都不看酒,只是瞥了他一眼。 宋辰见状也不再拐弯抹角了,道:“嗐,不就是那个音乐节的事儿。本来批文都下来了,结果哪知道他们内部班子换了,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我可是连舞台都搭一半了啊。” 江渡岳一听就明白了,他欠了欠身,道:“那你不应该找我,应该去找我爸。” 宋辰讨好地笑了起来:“江少,这是兄弟我第一个独立负责的项目,我想做点东西出来给我妈看看,别让她总以为我只能跟着她玩儿。可我要是找了江董,那他肯定会和我妈说,到时候我又成了搞不定的那个人。” 江渡岳没有接话。 宋辰又说:“我该打点的都打点了,但就是那谁,油盐不进,连见我一面都不见。” 江渡岳神情有些捉摸不透,道:“秦叔叔的确是这样。” 宋辰眼睛一亮,道:“兄弟,只要见一面就行,我理解肯定有困难,但我有钱。” 江渡岳冷笑一声,道:“钱谁没有。” 宋辰有些着急了:“那他喜欢啥?我立刻去准备!” 江渡岳看了他一眼,道:“省省吧,你先把规范弄弄好,尤其是消防还有场内规划。” 宋辰一听,激动了起来:“这么说你愿意帮忙啦?” 江渡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下周找个时间吧,具体我来安排,你别整花里胡哨的,正常点就行。” 宋辰直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咱们这圈最不正常的就是你了吧? 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宋辰开心得不行,和江渡岳聊了起来:“对了,江少,夏小姐要来参加我们公司新的恋综系列,这事儿你知道不?” 江渡岳皱眉,凉凉道:“关我什么事。” 宋辰有点意外,讪讪地解释道:“夏小姐说你和她……” 他话刚说一半,就被江渡岳森寒的眼神吓了回去。 “我和她没有关系。” 宋辰很识相,道:“哈哈,是我误会了。但不管怎么样,她挺想来参加的。不过我其实有点犹豫,因为高学历清纯名媛的人设最近不是很吃香,我本来想换个素人的,但是你知道的嘛,她总说不让她上就要找你帮忙,我也不好说啥。” 江渡岳没心思听他絮絮叨叨,直接起身道:“你想选谁就选谁,这是你的节目,你自己做主。” 宋辰赶紧去送江渡岳,一边走还一边说:“下次一起喝酒啊江少。” 江渡岳敷衍地嗯了一声,便径直向电梯间走去。 宋辰坚持要把江渡岳送到楼下,而江渡岳的车也早已在那里候着了。 见到二人走过来,萧司机赶紧迎了上去。 江渡岳看到他,便问:“你怎么来了?人呢?” 萧司机微微颔首,答道:“江少,人已经安全送回家了。” 江渡岳这才上车。 宋辰目送着江渡岳的车驶出大门,不禁自言自语道:“是我的错觉吗?他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啊?” 车上,萧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问道:“江少,回家吗?”。 江渡岳扯了下领口,道:“从商场绕一圈。” — 沈匀霁拖着箱子回到江渡岳家的时候,小小的迷茫了一下。 她不知道该把箱子里的东西放到哪里,只能暂时把它放在玄关。 家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冷清。 客厅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添置了一个新的茶几和电视。 第41节 沈匀霁拿出一本书,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在地毯上看了起来。 这样的下午对她来说是奢侈的。 安静、无人打扰,完全是属于自己的时光。 她沉浸在书中的世界,连到了黄昏都没有注意到。 “哔哔” 房门外传来指纹解锁的声音。 沈匀霁这才抬头,向门口望去。 江渡岳走了进来,见沈匀霁在看书,便问:“怎么不开灯?” 说着,他按了下开关,客厅一下就变亮了许多。 “回来这么早?”沈匀霁随口问道。 江渡岳一愣,忽然笑了一下,答道:“啊,事情谈完了就回来了。” 接着,他又问:“箱子怎么放这里?” “不知道该放哪儿。” “哪儿都可以放。” 说罢,江渡岳便把沈匀霁的箱子提了进来。 “你带了些什么啊?还挺沉。” 沈匀霁答道:“书和换洗的衣服。” 江渡岳指着一楼靠里面的房间道:“那是书房,你可以把书放里面,换洗衣物的话,房间里空的衣柜你都可以放。” 沈匀霁点了点头。 江渡岳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沈匀霁有点吃惊:“你又要做饭?” 江渡岳挑眉:“不然你做?” 沈匀霁并无所谓,道:“可以啊。” 江渡岳瞥了她一眼,道:“算了吧,你收拾东西去吧。” 沈匀霁也不和他假客气,推着小箱子就去书房收拾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江渡岳已经换了一身居家服,正在流理台上专注地切菜。 “需要帮忙吗?” 沈匀霁走过去问道。 江渡岳把备菜放进盘子里,道:“不需要。” 接着,他朝电视柜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你去那儿看看。” 沈匀霁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电视柜放在靠墙的一侧,上面的照明灯没有开,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旁边竖着一个黑咕隆咚的大玩意儿。 “那是什么?” 沈匀霁问道。 “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渡岳笑了一下。 沈匀霁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 她刚刚靠近,眼睛就倏地睁大了。 那不是什么大玩意儿,是一个个垒起来的泡泡玛特! 看着比她还高出半个头的“泡泡玛特墙”,沈匀霁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你买这么多干嘛?” “嘶啦” 回应她的是油锅爆香的声音。 不一会儿,江渡岳端着一盘小炒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沈匀霁还愣在那儿,便说:“你不是说挺可爱的吗?我回来的时候顺路就买了。” 沈匀霁转头看着他,道:“那也太多了啊……” 江渡岳不以为然:“盲盒的乐趣不就是抽的一瞬间吗?我就摆这儿,你每天过来抽一个,没几个月就抽完了。或者你要愿意,一天抽五个也行。” “……” “抽一个试试?”江渡岳道。 餐厅暖黄的灯光下,江渡岳硬朗的线条变得柔和,声音也比平时温和了许多。 沈匀霁犹豫片刻,伸手拿过了放在最顶端的盒子。 这是她第一次拆盲盒,动作都有些小心翼翼。 等她把小玩偶从银色的袋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喜欢吗?” “嗯,喜欢。” 沈匀霁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很浅很淡,像蜂蜜水一样,没有颜色却沁入心腑。 江渡岳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才说:“过来吃饭吧。” 今天的晚饭是烩肉、炒菜和米饭,沈匀霁望着一桌的菜很不好意思。 “明天我来做吧。” 江渡岳看她也不动筷子,便问:“怎么?不合你口味?那我明天把厨师叫回来好了。” 沈匀霁道:“你总是做饭不会耽误你吗?” 江渡岳笑了,又是那副没个正型儿的样子:“你觉得会耽误我什么事儿?” 沈匀霁一下子也答不上来,毕竟江渡岳看起来的确很闲。 她只好找了个牵强的理由:“既然我也住进来了,也要分担一些家务吧。” 江渡岳唇角似弯非弯,道:“我家没家务,做饭是我的爱好。” 然后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洗碗也是。” “……” 好特别的爱好。 吃完晚饭,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江渡岳收拾了一下碗筷,给沈匀霁递过一块抹布,道:“你不是要干活,那去把桌子抹一下吧。” 行吧,再小的活儿也是活儿。 沈匀霁接过抹布,转身去擦桌子。 餐桌上不算很油,来回擦两遍也就干净了。 她动作很麻利,但也许是有些快,擦到桌角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一个盒子。 沈匀霁弯腰去捡,却在看到盒子的时候微微一愣。 “盐酸氟西汀?” 她念出了有些拗口的名字。 有些好奇的她刚准备翻过盒身去看说明,一只大手却从背后伸过来,迅速地抽走了盒子。 回头一看,江渡岳正垂眼看着她。 沈匀霁有点尴尬,毕竟吃药是很隐私的事儿,于是她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看的。” 江渡岳平淡地嗯了一声,便把药盒塞进了口袋。 他顺手拿过沈匀霁手里的抹布,转身走向厨房。 “没什么事儿了,你去休息吧。”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在这个普通的夜晚激起什么水花。 沈匀霁整理完衣物,冲了一个澡,然后便坐在了床沿。 她看着灯下那个玫瑰花装扮的skullpanda,突然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江渡岳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在弥补她吗? 可是这样的弥补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她倒不是觉得江渡岳会喜欢自己,这种离谱的担心大可不必,但是她却怕自己会依赖上这种受人帮助的感觉。 依赖一旦成为习惯,就像是上了瘾的毒药,危险又难以察觉。 哎?药? 沈匀霁思绪忽然一闪,想起了她从地上捡起的那个药。 那是什么药啊? 她忽然心血来潮,拿出手机查了起来。 不一会儿,搜索引擎便返回了结果。 “盐酸氟西汀主要用于治疗各种抑郁性精神障碍,包括轻型或重型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的抑郁症?”* 这个夜晚似乎突然也没那么普通了。 此时此刻,沪市某处别墅内,玻璃器皿炸裂的尖锐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他妈的凭什么不让我去总部上班!” 江婉把酒杯往地上一砸,指着孙经理的鼻子就骂:“你好歹也是人事部的二把手,我是我爸亲闺女,连进自家公司干活都不给?” 第42节 孙经理小心地避开玻璃碎片,低着头解释道:“江小姐,真不是我不帮您,是……是少爷他……” 江婉眼睛一瞪,疑道:“江渡岳?”。 孙经理点头,道:“是的,江少爷去找了我上司,说您现在情绪不稳定,经常、经常……” 他说到一半就不敢再继续说下去,战战兢兢地杵在那儿。 江婉怒道:“说!经常什么!” 孙经理支吾道:“他说您经常打气,有损公司形象,还说这职位不适合您,推荐了另一位京大毕业的学生,说人家成绩好还拿过很多奖,对公司发展比较好……”“哐当” 江婉顺手抄起沙发上的气筒朝孙经理砸去,骂道:“打气!是不是打这个气!老娘打气管他屁事!他什么时候关心起公司发展了!” 孙经理不敢说话,只能默默接受着江婉的发泄。 这时,旁边传来夏知鸢悠悠的声音:“江婉,算了吧,你为难孙经理也没用。” 江婉还在气头上,对谁都是无差别攻击,扭头就怼夏知鸢:“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那女的都住进我哥家里了你知不知道?你还有脸在我家沙发上躺着?别以后我要叫那个女人嫂嫂!” 夏知鸢翘着二郎腿,抿了一口酒,道:“我知道啊,我还知道江哥揍了你找的打手呢。” “那你还坐得住!”江婉吼道。 夏知鸢翻了个白眼,道:“婉姐姐,你就是心太急。” “什么?”江婉皱眉问道。 夏知鸢不徐不疾地说道:“江哥现在是上头了,我们去针对他只会让他逆反心理更重,反而坏事,我们要换个方向。” 江婉稍微冷静了一点,问道:“什么意思?” 夏知鸢道:“要让那个狐狸精主动离开江渡岳。” 江婉冷笑一声,道:“你说得倒简单,我也不是没有警告过她,你看结果怎么样?” 夏知鸢笑了:“那是婉姐姐你太直接太暴力了。俗话说,打蛇要打七寸,我见过那个女人,如果我没猜错,她的七寸是手臂。” 江婉挑了下眉毛。 夏知鸢小手撑着脑袋,指尖绕了绕头发,道:“我听宋辰说,过几天他要请江渡岳吃饭,我准备那天办个派对,你说——” “要不要请这位沈匀霁也来参加一下呀?” 第29章 赴宴 夏天的雨总是来的毫无征兆。 上午还阳光普照, 下午突然就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落下得又急又快。 雨虽然在下,气温却一点都没降。 客厅里虽然开着冷气, 可人还是莫名的燥热。 沈匀霁仔细地对了两遍答案,然后抬眸,略带惊讶地说道:“全对。” 江渡岳一侧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道:“有这么难以置信吗?你要相信你自己的教学质量。” 沈匀霁心说我可没怀疑这个,只是没想到你学习能力还挺强。 她把题册推给江渡岳, 道:“阅读和听力部分再练几套题应该就很稳了, 但是写作还是需要提高。等会儿来写一篇吧。” 江渡岳却惫懒地往沙发上一靠, 道:“今天不想动笔了, 动嘴行不行?” 沈匀霁瞥了他一眼, 长长的睫毛一上一下, 像是一把小刷子。 “行。” 沈匀霁翻出了最近几个月的真题, 随便选了个问题:“which day is your favorite day?” 然后她便按下了计时器。 “july 1st of this year。” 江渡岳慢腾腾地开口,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cause i met you on that day。” “……” 室外雨声哗哗, 正如沈匀霁的汗如瀑下。 “谢谢, 有被土到。” 沈匀霁淡淡地回道。 江渡岳嘶了一声,似是有些困扰:“哎,我这正答题呢, 你怎么打断我思路呢?” 沈匀霁不紧不慢地回道:“口语第一部 分考官打断答题很正常。” “真严格。” 江渡岳评价道。 这时,突然传来了手机震动的嗡嗡声。 江渡岳拿起手机, 接通了电话。 “嗯,对, 晚上6点。” 几句简短的确认后, 他挂断了电话。 接着,江渡岳看了眼时间, 道:“今天晚上我有点事,再练半小时就要准备出门了。” “行。” 半小时后,沈匀霁准时结束了今天的课程,江渡岳也上楼换衣服了。 沈匀霁坐在客厅里整理今天上课的材料,不一会儿便听到江渡岳下楼的脚步声。 她抬头望去,只见江渡岳又是西装笔挺的打扮,和上次不同的是,今天是深灰色的套装配上藏青色的领带,比起上次低调奢华的黑色暗纹,多了几分稳重和成熟在里面。 沈匀霁只看了一眼,便悄悄移开了目光。 不得不承认,江渡岳这张中了基因彩票的帅脸,怎么打扮都不会有错。 沈匀霁低着头,但江渡岳踩着拖鞋的脚步声却不可忽视。 “饿了的话冰箱里有吃的。” 江渡岳的声音传来。 沈匀霁抬起眼睛,应了一声:“好的。” 江渡岳走到玄关,换上了皮鞋,然后打开了门。。 可他刚迈出去一只脚,又突然折了回来。 。 “晚上洗完澡记得吹干头发再出来,昨天我看到地上有水渍了。” “……” 沈匀霁有点无语,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她是个小孩子似的。 但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江渡岳已经带上门出去了。。 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也许是接近傍晚的缘故,室外透进来的光线越来越少,房子里一些没开灯的角落也变得有些暗诡。 沈匀霁整理好资料,便准备回房间待着,毕竟客厅太空旷了,这种时候轻微的声响都会被放得很大,人的神经也会比往常敏感紧张。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她先是一惊,然后便接起了电话。 “喂?是沈小姐吗?”对面是一个年轻的女声。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 “啊,您好,我是江渡岳江先生的助理,他邀请您和他一起来海泰国际饭店用晚餐。” 沈匀霁觉得很奇怪,明明江渡岳临走前还告诉她冰箱里有吃的,怎么这会儿又叫她出去吃饭? 于是她问道:“他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对面耐心地解释道:“会场里不能用手机的,所以他才要我来通知您。” 沈匀霁还想问什么,可对面完全不给她机会,接着说:“车已经停在楼下啦,您出去就能看见。” “楼下?” “对,远湾1号门口。” 说罢,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沈匀霁有些将信将疑,毕竟江渡岳打扮得那么正式,按理说应该是个很严肃的场合,又怎么会叫她去? 可是这小助理说的又不像假的,因为除了江渡岳,没人知道她住在这里。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声,吓得沈匀霁心脏一颤。 她看着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雨势也没有减小的意思,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些骇人的恐怖片段。 去找江渡岳吧。 不,就算在门口等他也比一个人在家要好一点。 沈匀霁这样想着,随便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正如电话里说的那样,她一下楼,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停在门口。 她刚靠近,门就自动打开了。 里面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一看到沈匀霁便打招呼:“您就是沈小姐吧?快上来,马上宴会要开始了。” 那一刻沈匀霁有些迟疑,但一想到楼上刚才那不知名的动静,还是坐上了车。 一上车,女人便自我介绍了起来:“我姓白,是江少爷的助理。” 沈匀霁礼貌地点了点头,道:“您好。” 随即,她抬眼瞥了下驾驶座的司机。 第43节 那不是萧司机,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沈匀霁问道:“萧司机今天不上班吗?” 白助理顿了一下,道:“萧司机跟着江少爷呢,这位是刘司机,江少爷司机不止一个呢。” 她似乎在尽力打消沈匀霁的疑惑。 但不知为何,沈匀霁总觉得不适。 白助理不再磨蹭,从后座掏出一大包东西,道:“沈小姐,我们来化妆换衣服吧。” 沈匀霁愣住了:“为什么?” 白助理笑着说:“因为这宴会很正式啊,您这副样子……” 她上下比划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不能进场。” 沈匀霁越想越不对,干脆说:“那我不去了,您送我回家吧。” 白助理一听,面露难色:“沈小姐,您这样的话,江少爷是要怪我的呀……您也知道他的个性的……我刚刚拿到这份工作没多久,还不想被辞退……” 白助理说得可怜兮兮的,让沈匀霁有些于心不忍。 “好吧。”沈匀霁叹了口气。 虽然这白助理说的每一句话都没什么瑕疵,但是沈匀霁却还是留了个心眼。 趁着她给自己化妆的间隙,沈匀霁给江渡岳发去了一条信息。 【是你叫我来吃饭的吗?】 可是一直等到化完妆,她都没有收到回复。 沈匀霁看着镜子中的烟熏妆大红唇,差点没认出自己。 “白助理,这是不是太过了……” “不会。” 白助理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掏出一条裙子递给沈匀霁,道:“沈小姐,请换上这个吧。” 那是一条裹胸紧身的杏色短裙,布料少的可怜,如果不是白助理称其为“裙子”,沈匀霁还以为这是个手拿包之类的东西。 “这太短了,我不想穿。”沈匀霁直接拒绝。 白助理看出了她的顾虑,道:“这条裙子是弹力的,而且还配着长袖手套,如果您觉得还是不行,后座有件外套,可以披在外面。” 主驾室的窗帘已经拉了起来,白助理捧着裙子眼巴巴地望着沈匀霁。 沈匀霁感觉自己上了条贼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用缓兵之计。 “那请您背过去。” 她接过衣服说道。 白助理很配合,直接又拉起了一层帘子。 沈匀霁先将裙子套在了她的衣服外面,然后才一点点褪去自己的长袖和裤子。 可是这条裙子真的太露了,裹胸式的设计只是堪堪遮着她的前胸,后背露要到腰际,裙子的长度更是只能盖到大腿中间。 更糟糕的是,她的肩膀和胳膊毫无遮挡,她只能迅速地拿过手套,套在胳膊上,然后问道:“白助理,请问外套在哪?” 听到声音,白助理也没问她是否换好衣服,唰地拉开了帘子。 沈匀霁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道:“白助理您能不能先问我一声再拉帘子?” 白助理却好像没听到似的,惊喜地赞叹道:“呀,沈小姐真好看!好适合这条裙子啊!” 说着,她扭头对司机道:“就停这门口,人已经到了。” 沈匀霁皱眉道:“我要换回我自己的衣服。” 白助理置若罔闻,车门也在这时打开了。 沈匀霁心中一紧,大感事情不妙,迅速地拿起座位上的手机攥在手机,手机才没像她的衣服一样都落在车里。 白助理几乎是把沈匀霁推了出去:“沈小姐,好好享受今晚吧。” 她还是那副笑容,看起来却有些渗人。 说罢,车门就关了起来,疾驰而去。 沈匀霁站在饭店门口的避雨棚下,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拿出手机就想搜索附近的车站,再不济打车也行,不管什么方法,她一定要赶紧离开。 可是不等她打开打车软件,一个娇媚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沈小姐,你终于来啦!” 沈匀霁扭头一看,夏知鸢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你是……” 沈匀霁只记得她是江渡岳的“未婚妻”,至于姓什么则完全没有印象。 夏知鸢穿着梦露小白裙,化着精致的淡妆,长发扎成一根粗麻花搭在一边,看上去妩媚又乖巧。 “我们上次见过面呀。”夏知鸢说道。 沈匀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但我觉得我们没有熟到见面要打招呼的程度。” 夏知鸢两个小酒窝扬得高高的,道:“哇,你真的不认识我吗?我小红署账号百万粉丝哎。” “我不玩社交软件。”沈匀霁并不给她面子。 夏知鸢耸耸肩,道:“无所谓。” 接着她话锋一转,道:“我们可以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慢慢聊。” 沈匀霁愣住了:“我为什么要和你吃饭?” 夏知鸢故作惊讶:“刘司机和白助理送你过来的时候没和你说嘛?这是我的庆祝派对呀!” 沈匀霁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抬腿就往外走,却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拦住了去路。 “你想干嘛?”沈匀霁寒声问道。 夏知鸢走过来,直接架住沈匀霁的手,甜甜地说道:“你防备心别那么重嘛,今天派对是江哥帮我办的呀,他晚点就过来,所以才会邀请你的嘛~” 沈匀霁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声道:“我不感兴趣,我要回去了。” 夏知鸢也不说话,只是用食指朝沈匀霁轻轻点了一下。 两个保镖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就把沈匀霁架起来了。 “放开!” 沈匀霁一面挣扎一面喊道,但无济于事。 夏知鸢走在前面引路,如银铃般的笑声听上去是那样的残忍:“沈小姐,别着急,好玩的还在后面呐~” 沈匀霁被架进电梯,狭小的空间让她瞬间有种窒息感。 但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她的不安才到达了顶峰。 光线昏暗,彩色的灯带发出旖旎的光,室内泳池里照明灯的光线通过水面折射到天花板上,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 一群男男女女有说有笑,躺沙发上的,坐在桌子上的,还有在泳池里打闹的。 他们无一不是穿着暴露,挨肩擦脸,时不时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们的脸庞,却盖不住他们淫|靡张扬的笑声。 而这之中,并没有江渡岳的身影。 沈匀霁被推出电梯,一个踉跄,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黑影。 “对不……” 她赶紧道歉,可是话还没说全,头顶就传来了尖利的声音。 “哟,沈小姐,又见面了?你还真喜欢撞我呀!” 第30章 穿上 沈匀霁抬头一看, 正好对上江婉充满嘲讽的目光。 她今天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高叉裙,依旧踩着高跟鞋,妆容浓艳华丽, 看上去气势汹汹。 沈匀霁直起身就要离开,却被江婉一把拽住了胳膊。 “沈小姐,这么着急上哪儿去呀?宴会已经开始了,就等你了呢。” 沈匀霁甩开她的手臂,道:“我对你的宴会不感兴趣, 我要回家了。” 江婉笑道:“沈小姐对我不要那么大敌意嘛。之前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 但今天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解开。” 夏知鸢也走了过来, 道:“对嘛, 江哥担心你没有合适的衣服, 还嘱咐我们要帮你打扮一下呢。” 说着, 她出其不意地摸了一下沈匀霁的脸蛋, 道:“果然人靠衣装呢,虽然是便宜货, 但一穿上那股味儿一下就出来了。” 沈匀霁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碰了一下, 立刻弹开了,警惕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江婉掩嘴轻笑一声:“什么味儿?” 也不知道是谁接了一句:“骚味呗!” 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沈匀霁漂亮的眸子不带任何温度,冷眼扫视着这群衣冠禽兽。 真是无聊至极。 她扭头想坐电梯下楼, 却被保镖挡在面前。 夏知鸢强行拉住了她的手:“是江哥邀请你的哎,等会儿他来了看不到你, 我们怎么解释啊?” “就说我不想参加,有什么事儿叫他直接来找我。”沈匀霁双眉紧蹙。 “那不行。” 夏知鸢突然趁其不备抽走了沈匀霁的手机, 顺手就丢给了旁边的保镖。 接着, 她笑吟吟道:“等会儿你自己和他当面说。” 第44节 沈匀霁上前一步就要去抢,可保镖们配合默契, 一下涌过来三五个挡住了她。 “宴会结束就会还你的,毕竟,这是私人派对哦。” 夏知鸢的纤纤玉手搭在了沈匀霁的肩膀上。 沈匀霁虽然愤怒,但她知道现在来硬的并没什么用,只能伺机而动。 她暗暗咬紧了后槽牙,道:“那我要先去卫生间。” 夏知鸢却耷拉下眉毛,故作可惜道:“那不行哦,我们这里去卫生间需要8号牌。” “什么?” “就是小姐牌呀,抽扑克,抽到8的人才能去卫生间,如果你很急的话,你可以去和别人买。” 沈匀霁再次被他们的荒唐震惊到了。 这会场里少说有二十个人,难道所有的人上厕所都要8号牌吗? 沈匀霁稍稍冷静下来,问道:“这里一共几副扑克牌?”。 “两幅。”夏知鸢指着不远处一个油头粉面的胖子道:“米哥一个人手里就有7张,我带你去找他吧。” 说罢,她也不管沈匀霁愿不愿意,拽着她就去找米哥。 “米哥,她想上厕所~” 夏知鸢一把将沈匀霁推到了米哥面前。 米哥左右两侧的小妹妹看到沈匀霁,都笑了起来:“要8号牌的话要排队哦~我们可都很急呢~米哥你说是不是啊~” 米哥色眯眯地看了眼沈匀霁,道:“也不一定,看你们谁能让我开心咯。” 他肥头大耳,t恤都盖不住肚子,脖子上勒着两条大金链子,肥肉都溢出来了。 沈匀霁只觉得恶心反胃,直接说:“我不要了,你们玩吧。” 谁知夏知鸢猛地一推,沈匀霁一个不稳,腹部直接撞上了桌角。 剧烈的疼痛让她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堪堪地扶住沙发的手臂。 这时她的头顶上传来夏知鸢的声音:“欲拒还迎的可不讨喜啊。” 又是一阵刺耳的奚笑声。 可能是米哥这里太过喧哗,一直坐在角落和软软喝酒的韩明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已经有点微醺了,搂着软软问道:“那边什么比动静,吵死了。” 软软给他把酒满上,然后说:“好像是有个什么沈小姐过来了。” 韩明一愣:“沈小姐?” 软软点头:“嗯啊,就江少的家教。” 韩明酒都醒了几分,蹭的一下坐直了:“她怎么在这儿?” 软软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只说:“不知道啊,夏小姐好像带她去和米哥玩了。” 韩明大吃一惊:“米哥?!” 那个远近闻名的又不行又爱玩女人的肥猪大色批? 沈匀霁怎么会和米哥玩?江渡岳知道这事儿吗?上次他在医院里那种表现,如果知道米哥想动沈匀霁,那他不是又要疯了! 想到这儿,韩明立刻掏出手机联系江渡岳。 可电话刚拨出去,手机就被人抽走了。 韩明有点恼火,刚想骂人,抬头一看,竟是江婉。 “江小姐?” 江婉掐断电话,把手机还给韩明,睨着他,警告道:“韩哥,我劝你别管这事儿。我哥现在正在一个很重要的饭局,他是接不到电话的。” 韩明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试图说理:“江小姐,这有点过分了吧。” 江婉哼笑一声,道:“夏知鸢要请她过来玩玩怎么就过分了?” 韩明看着她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江婉白了他一眼,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道:“那你也应该明白,沈匀霁这种女人不过就是想傍个大款,看上了我哥单纯好搞定,才赖上了他。所以,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外人没资格插手。”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晚韩公子喝多少都行,累了我这儿还有包厢可以休息,别的事儿就不用您操心了。” 说罢,江婉才端着酒杯走了。 可她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两个保镖靠了过来。 他们不敢离韩明太近,但韩明能很明确地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是锁定在他这里的。 韩明极度不爽,他猛地灌了一杯酒,然后忽然倒向了软软的肩头。 软软以为他多了,贴心地问道:“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呀?” 韩明却睁开了眼睛,眼神无比清明。 “软软,你不是一直想让江少记住你吗?现在机会来了。” 软软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韩明接着说:“你坐电梯去3楼的行政酒廊,找江先生定的包厢,就和他说,12楼出大事了,让他打开手机就明白了。” 。 软软一下就懂了。 她仰头喝了一杯酒,然后佯装喝多了的样子,借口要去吹风,不动声色地坐上了电梯。 看着电梯门关闭,韩明冷哼一声。 和我玩?你以为我不知道江渡岳今天是和谁吃饭? 。 没想到他们就在楼下吧,傻逼! 老子和他关系可比你铁! 显然江婉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此时她正单手撑着矮桌,品着香槟,隔岸观火一般地看泳池那侧米哥调戏沈匀霁。 “美人,喝一个嘛!” 米哥端着酒就要去搂沈匀霁。 沈匀霁刚才被撞了一下,错过了逃跑的最好时机,现在正被夏知鸢拉着坐在沙发上。 她灵巧地躲开米哥油腻的双手,提议道:“米哥,我们来玩牌吧。” 她企图用自己高超的牌技赢得8号牌,然后去卫生间找机会求救。 可是米哥摇了摇头,两个腮帮子也跟着抖动:“我不喜欢玩牌。” 夏知鸢立刻接话:“那米哥喜欢玩什么呀?” 米哥笑了起来,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喜欢玩刺激的。” 夏知鸢哦了一声,一副了然的样子:“是不是那种s/m哦?米哥不愧是留过学的,就是有见识呢!” 米哥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嘿嘿□□了起来。 夏知鸢又转向沈匀霁问道:“你是不是也玩很大哦?我看你胳膊上好像是滴蜡的痕迹?” 沈匀霁猜到了夏知鸢会用她手臂上的疤痕攻击自己,但没想到方式如此离谱。 “不是,你想太多。”她冷声答道。 可米哥好像来了兴趣:“哦?给我瞧瞧?” 沈匀霁极力和他保持距离但还是挡不住这坨肥肉的靠近,而夏知鸢又紧拉着她不放,于是她急中生智,猛地将夏知鸢往前一带—— “哎哟!” 夏知鸢猝不及防,一下跌落到地上。 沈匀霁见状立刻上前,完美地躲开了米哥。 她一脸担心地扶起夏知鸢,道:“夏小姐,你没事吧?” 夏知鸢惊愕到表情都失去了管理,瞪大眼睛看着沈匀霁:“你推我?” 沈匀霁清澈的大眼睛闪烁着无辜,淡淡道:“我没有啊,夏小姐你本来就很爱跌倒啊。” 夏知鸢难以置信地呵了一声,连声调也不再甜美:“妈的你个骚货装什么装?” 说罢,她忽然抓住沈匀霁的手臂,一把将手套扯了下来。 沈匀霁反应过来,猛地抽回手臂,可是还来不及捂起来,就听到了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哇,她手臂怎么回事?” “天啊,好吓人。” 沈匀霁的呼吸不由地急促起来,心脏跳动的声音渐渐盖过了周遭的一切。 夏知鸢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指着沈匀霁对米哥说:“你自己看吧,她玩可花了,我替江哥把她送你了!” 米哥一听,口水都要留出来了:“好呀!我就喜欢这种扮清纯的骚货!” 说罢他就直接上手把沈匀霁拉了过来。 沈匀霁一瞬间气血上涌,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对着米哥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耳光响亮,肥肉震颤。 回声撞在空旷的大厅中显得十分突兀。 米哥愣了半秒,突然发狠,嗷的一声扑了过来,死死地将沈匀霁压在沙发上,单腿跨在她的身上,一只手摁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 只听他骂道:“操你妈!什么玩意儿”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猝不及防地落下,沈匀霁被打得偏过头去,淡淡的血腥味若有似无地在嘴里弥漫开。 第45节 红色的指印在她雪白的左脸上格外明显,中间甚至还夹杂着几丝指甲划出的血印。 沈匀霁慢慢回过头,眼中似有寒光。 她突然提膝,对着米哥那小不点就狠狠一击—— “啊!” 米哥吃痛,面目狰狞。 沈匀霁想借此机会翻下沙发逃开,下身却被米哥压住,那夸张的重量让她动弹不得,只感到肥肥的赘肉摩擦着她的双腿,让她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米哥一只手捂着档,另一只手握成拳,就要落下。 “贱人,看我不艹死——” 沈匀霁侧身一闪,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脸。 可下一秒,伴随着米哥的嚎叫声,她身上的重量似乎不见了。 透过指缝,只见米哥整个身子向后仰,似是被什么揪住了后领。 沈匀霁蓦地放下手臂,只见江渡岳单手抓着米哥头发,硬生生将他拖到了地上。 肥肉和地板撞击发出沉重的声响,桌上的啤酒果盘都被震倒。 江渡岳额上青筋凸起,唇线拉直,下颌线清晰而僵硬,却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他一脚踩着在地上蠕动的米哥,一边迅速脱下了自己的西服外套。 接着,他将外套朝沈匀霁的方向一抛,沉声道:“穿上。” 第31章 触碰 外套精准地落在沈匀霁的胸前, 可她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愣愣地望着江渡岳。 江渡岳长腿一跨,把想要爬起来的米哥按回地上, 接着他抓住米哥挥舞的手臂,往反方向一拧。咔嚓一声,清脆又利落。 米哥反应慢了两秒,才发出惨烈的喊叫:“啊!!” 江渡岳一言不发,纯黑的瞳眸如一潭死水, 透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杀意。 他手握成拳, 重重地落在米哥的头上, 生生地打断了他的惨叫。 一拳、两拳, 米哥的脸逐渐血肉模糊, 牙齿也不知道蹦出来几颗, 口水混着血水四处飞溅, 江渡岳白色的袖口也渐渐被染成红色。 米哥连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就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江婉见势不对, 立刻冲了过来, 企图抱住江渡岳的手。 “江渡岳,你他妈疯啦!那是黄吉米啊!黄总的儿子!把人打出事儿怎么办!” 江渡岳耳不旁听,手肘一抬就将江婉推出好远。 江婉穿着高跟鞋, 泳池旁边地面又滑,一个不稳便向后仰去, 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啊!” 她花容失色,慌张地喊道, 泳池里的水也不知道喝了几口, 两只手浮在水面上不停地扑腾,溅起水花无数。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有下去救人的,还有离着老远隔空劝江渡岳的,就是没人敢上来拦阻。 这时软软突然喊了一声,打破了这乱哄哄的局面。 “沈小姐你怎么了!” 江渡岳的手在空中一顿,猛然抬头望向沈匀霁。 只见沈匀霁跪坐在地板上,坑着头,急促地喘着气,光洁的肩头不住地颤抖,四肢也不受控制地抽动。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奔腾,心脏像是要冲出这具身体的束缚,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强烈的窒息感促使她长大了嘴巴,可视线却依旧一点点变得模糊。 就在她觉得快要晕过去的那一刻,一张温暖干燥的大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嘴。 “屏住呼吸。” 这低沉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划开了混沌,像一阵温柔的风吹进了沈匀霁的心房。 渐渐地,迷离惝恍的景色变得清晰,她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双熟悉的深邃眼眸晦暗不明,映着她的脸庞,似要将她溺在这一片幽深之中。 江渡岳单膝跪地,喉结微动,声音低沉而沙哑:“慢慢用鼻子呼吸。” 他另一只手抵住沈匀霁的后颈,莫名地让人感到安心。 沈匀霁眸子湿漉漉的,微光晃动,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下,冲淡了江渡岳的指缝间的血迹。 “别怕,我在。” 江渡岳喉咙似被灼伤一般,声音低哑又干涩。 沈匀霁攀上他的手臂,像是溺水者抱住了救命的木桩。 她慢慢地平静下来,恢复了正常呼吸的频率,可胸膛仍然肉眼可见地起伏着,她喃喃道:“江渡岳……” 就在这时,江婉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她趴在泳池边,红色的裙子由于浸湿了水变得很沉,拉着她往下坠,而她脚上的高跟鞋早就漂到了水池中央,像两只小鸭子一样一沉一浮,有些滑稽。 她不停地咳嗽,呛的水从鼻孔和嘴里吐出,连话都说不出来。 韩明站在旁边,揶揄道:“江小姐现在是什么味儿啊?”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地深吸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道:“是氯臭味呢!”* 江婉看他这副模样瞬间就明白了,她喘着粗气质问道:“你通风报信的?” 韩明耸耸肩:“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江婉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 夏知鸢赶紧跑过去,把她拉上了岸,试图打圆场:“什么通风报信的,本来我们办派对也没瞒着江哥啊。” 她一边给江婉顺气一边说:“我们是诚心想要和沈小姐交朋友的,哪知道她一点都不领情,还勾引米哥,她们都看到了啊……” 说着,她用眼神示意众人。 “夏知鸢。” 江渡岳冷沉的声音响起:“从现在起,你所有的商演合同都终止了。” 夏知鸢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突然,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惊失色道:“江哥,你在说什么!” 江渡岳根本不理会她,他感受到沈匀霁的呼吸逐渐均匀,便慢慢松开了手。 他拿过沙发上的外套披在沈匀霁身上,然后将她扶了起来。 “能走吗?”他问道。 沈匀霁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颤声问道:“你的手……” “不是我的血。”江渡岳回答,那语气好像是在安慰她。 见江渡岳和沈匀霁要离开,夏知鸢急了。 她想追上去,却被萧司机挡住了去路。 “你给我让开!” 夏知鸢直接上手,长长的指甲挥舞着,看上去有些疯癫。 萧司机很专业地格挡住她的攻击,道:“夏小姐冷静。” 夏知鸢哪能冷静,她几乎是嘶吼道:“江渡岳你不能这样做!我错了还不行吗!对不起!我向沈匀霁道歉!” 但除了回声,没有任何响应,在场的人都鸦雀无声。 她还不死心,喊道:“沈匀霁!你帮我快说说!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 接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竟然直接往不省人事的米哥身上一压,然后声嘶力竭道:“沈匀霁!你看!我也和米哥贴一块了!你气消了没!” 可惜的是,无人回答。 她看着电梯门打开又合上,仿佛被人从头上浇了一盆凉水。 江渡岳扶着沈匀霁,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月亮都从乌云后探出了一角。 江渡岳拉开车门,将沈匀霁扶到座位上,他才借着夜里微弱的月光看清她的脸。 沈匀霁静静地坐在那里,眼角旁是浅浅的泪痕,泛白的嘴唇旁挂着星点鲜红,几缕碎发垂下,遮不住微肿的脸颊,仅仅是欲盖弥彰。 江渡岳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紧紧攥着拳头,关节因为用力都在发白,和已经干涸的血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才慢慢地蹲了下来。 “沈匀霁。”江渡岳轻轻唤她的名字。 沈匀霁感受到他的视线,侧过脸去,她知道自己脸上是艳俗的妆,还有耻辱的伤,所以并不想让他看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她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可下一秒,江渡岳就颤抖着抚上了她的面颊。 那是小心翼翼的触碰,先是微凉的指尖,见她没躲,才试探着将掌心贴上。 沈匀霁不熟悉他这副模样,他应该是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再不济也是放荡不羁无可牵绊的,可现在,他那副坚硬的外壳好像碎成了粉末,脸上的表情看着竟是如此揪心。 但是他的掌心好舒服。 她都不曾知道原来世界上真有这样温柔的触摸。 看着他的眼睛,她几乎是福至心灵地说道:“我没事,不疼了。” 江渡岳似是哽住,刚想说什么,手机却震动起来。 他只好先放开手,对沈匀霁说:“你先坐一会儿,我打个电话。” 第46节 说罢,他轻轻地关上了门。 沈匀霁看着他的背倚在车门上,虽看不清脸,但是可以看到他手中夹着的香烟,腾绕而起的烟雾氤氲了他的轮廓。 许是刚才冲击太大,起起落落耗人精力,沈匀霁靠在头枕上,疲惫感悄然上涌,车内好闻的檀木香更像是催眠一般,让人不知不觉就合上了双眼。 车外,宋辰着急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江少,怎么回事啊?怎么吃一半就跑了!” 。 江渡岳吐了一口烟圈,道:“你那档恋综把夏知鸢换了,你这事儿我帮你搞定。” 可能宋辰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有点晕,愣了半天才说:“啊,那没问题啊,谢谢兄弟!那夏知鸢老打着你的名号去谈合作,我都替你不平,以后有什么事儿,只要你一句话,兄弟我必定赴汤蹈火!” 江渡岳不想听他再瞎比比,果断地挂了电话。 接着,他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的烟味散的差不多了,才准备回车内。 他朝车内瞥了一眼,似是注意到了什么,然后绕到另一侧拉开了车门。 沈匀霁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江渡岳弯腰坐进车内,他动作很轻,好像很怕吵醒她一样。 他把沈匀霁身上的西装外套往上提了提,然后低声对萧司机说:“回家。” 车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雨后的夜晚灯光流离,积水倒映着灯光,似乎比平时还要亮上几分,可江渡岳却没心情欣赏。 他不停地按着手机,只是偶尔抬眸看一眼沈匀霁,或者伸手帮她拉一拉外套。 最后,车缓缓地停在了远湾一号楼下。 萧司机贴心地把车内照明打开了。 温暖的黄光洒在沈匀霁身上,她似乎感到了什么,动了动眼皮,然后睁开了眼睛。 江渡岳看着她,轻声道:“到家了。” 萧司机帮江渡岳拉开车门,而江渡岳下车后则绕到了沈匀霁的那侧,帮她打开了车门。 沈匀霁下了车,对萧司机道了声谢谢。 江渡岳也对萧司机说:“辛苦了。” 接着,他顿了下,道:“明早来接我,我去趟公司。” 萧司机点头:“好的。” 回到家,玄关灯亮起的那一刻,沈匀霁悬了一晚上的心才真正落定了。 “今天谢谢你,我先……去洗个澡……” “好。” 江渡岳弯腰帮她摆好拖鞋,然后说:“洗完澡到客厅来吧,我给你敷点膏药。” “嗯。” 楼上浴室中响起了哗哗的水声,沈匀霁一遍遍用沐浴乳冲洗着身体,她一想起米哥那油腻的触感就想吐,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搓掉一层。 不知过了多久,她皮肤都已经起皱泛红,她才关掉了淋浴。 当她换好衣服走下楼的时候,江渡岳已经把药箱摆在茶几上等她了。 他已经换回了居家服,手上的血迹也清洗干净了。 沈匀霁走了过去,刚刚靠近,发丝上的水滴就落在了桌面上。 “啊,不好意思,我忘吹干头发了。” 她忽然想起江渡岳似乎很介意“水渍”,转身就要上楼吹头发。 “没事,你过来。” 江渡岳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先擦药。” 沈匀霁回头看他,定格两秒,她还是坐了下来。 江渡岳拿过一条干毛巾搭在沈匀霁的脑袋上,然后又从医药箱里掏出了碘伏和棉签。 沈匀霁配合地侧过脸,再次将伤口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 江渡岳眼底流过不知名的情绪,良久,才低声说道:“可能会有点疼。” 接着,他蘸着碘伏,试探着往伤口上碰了碰。 沈匀霁感到一丝微微的刺痛,但和刚才比起来,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以至于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江渡岳见她神色没什么波动,才轻轻地擦拭起来。 沈匀霁脸上破口并不多,江渡岳帮她将伤口消毒,又用棉签抹上了一些愈合祛疤的药膏,便贴上了医用胶布。 接着,他去冰箱取了一个冰袋递给沈匀霁,道:“敷在脸上,会好很多。” “谢谢。” 沈匀霁发自内心地说道。 她觉得今晚的自己太蠢了,惹了太多麻烦。 江渡岳垂眼望着她,唇线绷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场景中缓过劲儿。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说:“等我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从房间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电吹风。 沈匀霁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可以自己吹……” 江渡岳却很坚持,摘掉了她顶在头上的毛巾,随意地搭在自己脖子上,然后道:“坐好。” 沈匀霁无法,只能乖乖坐在沙发上。 不冷不热的柔风从风筒里吹出,水珠像一颗颗小珍珠一样被吹跑。 沈匀霁的头发很软很密,平常自己吹起来都有点费劲儿,可江渡岳却异常地有耐心,仔细地将每一缕发丝都吹干。 乌发从他的指缝中流过,像是汩汩泉水,温柔又细腻。 终于,电吹风嗡嗡的声音停止了。 “好了。”江渡岳道。 沈匀霁侧首,抬眼望着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看着他做什么,也许是时间还早她不想上楼回房,也许只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江渡岳两手撑着沙发两侧,注视着她,忽然略带无奈地勾了下唇角,轻声问道:“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夜宵。” 沈匀霁点点头。 江渡岳去厨房捣鼓了一会儿,便端着三明治和牛奶走过来了。 “趁热吃。” 江渡岳放下盘子,然后自然地在沈匀霁旁边坐下。 “你不吃吗?”沈匀霁问道。 “我已经吃过了。”江渡岳答道。 沈匀霁看着三明治,忽然鼻子一酸,道:“我好像很麻烦。” 江渡岳皱眉道:“今天的事儿不是你的错……” 沈匀霁却好像没听到他说什么一样,心中的堤口开了就合不上了。 “从十一年前开始,我就是个麻烦了。” “我被烧伤了,需要移植皮肤,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向亲戚借了钱,后来爸爸为了赚钱,身体垮了,得了肾病,妈妈觉得这一切的起源都是我,爸爸虽然嘴上不说,但我也知道他心里在怪我……” 沈匀霁有些哽咽,但又突然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所以我后来辍学了,我去打工,去赚钱,因为我想把自己惹的麻烦都弥补上,我不想欠任何人的。” 客厅里陷入了沉寂。 窗外乌云消散,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好像铺上了一层碎银。。 “你本来就不欠任何人的。” 沈匀霁一怔,侧过脸看着江渡岳。 江渡岳瞳色深如墨,脸上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挚诚:“你一点都不麻烦。” 沈匀霁不知道今晚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格外的脆弱,矫情的话也特别多。 她吸了一下鼻子,道:“只有你这么说。” 江渡岳弯了弯唇角,道:“你去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他肯定也会这么说。” 接着,他又补充道:“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沈匀霁大概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江渡岳安慰到,眼底稍稍有些热意。 江渡岳看着她,突然问道:“所以你这次突然离家出走,也是因为父母责怪你了吗?” 沈匀霁顿了两秒,才答道:“算是吧。我想回去读书,他们不是很支持。” 江渡岳眉梢微扬,哦了一声,然后他把三明治往沈匀霁面前一推,道:“先吃东西吧,不是饿了吗?” 月明星稀,清风蝉鸣,这个雨后的夏夜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翌日一早江渡岳就出门了。 沈匀霁去厨房接水的时候才看到了他留在冰箱上的便利贴。 【我去公司了,冰箱里有吃的,如果要出门记得带手机,我晚上六点到家。】 真稀奇,他居然有工作? 沈匀霁一边喝水一边想。 忽然,她转念一想,江渡岳要是有工作,那补课什么时候补呢? 她不会,失业了吧? 想到这儿,沈匀霁赶紧放下杯子,跑去书房打开了电脑。 第47节 以防万一她要开始找新的工作了。 但是现在就业市场饱和,连应届毕业生都不一定能找到工作,更别提她个辍学生了。 辛苦在网上搜寻一天也没有结果,沈匀霁有些灰心地趴在桌上,心想,不会又要回去送外卖吧? 没别的选择了吗? 这时,她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她可以再回学校读书吗? 她存的钱其实差不多够付学费和自己的生活费了,但如果要支付父亲的医药费和父母的日常开销,那还是需要半工半读,还要尽可能地节省开支,这样一来,就可能要一直死皮赖脸地住在江渡岳家了。 好像也不是很合适。 就在她眉毛快拧成一股麻花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沈匀霁,你在里面吗?” 沈匀霁这才猛然抬头,窗外灿烂的晚霞映入眼帘。 已经这么晚了吗? “在。” 沈匀霁赶紧穿好拖鞋去开门。 门打开了,江渡岳斜倚在门框上,看了眼电脑又看了眼沈匀霁,问道:“在这儿坐了一天?” 沈匀霁坐太久了,脚都有点发麻。 她回道:“嗯呢,在找工作。” 江渡岳掀了下眼皮,道:“你不是我家教吗?” “可你要上班的话就没空天天补课了啊。” 江渡岳没有反驳,甚至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只能周末补课了。” “所以——”他突然调转话锋,“平常工作日你就去学校上课吧。” “什么?”沈匀霁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江渡岳将手中的文件袋塞给她,轻描淡写道:“9月开学,你现在可以开始选课了。” 第32章 渡我 “选课……?” 沈匀霁望着江渡岳, 满眼的不可思议。 江渡岳扬起了嘴角,道:“打开看看。” 沈匀霁的手都在抖,她解开牛皮袋, 抽出里面的文件一看。 复学通知书五个醒目的大字跃入眼中。 她倏地睁大了眼睛。 只听江渡岳又说:“学费我交过了,你按照复学指南上去选课就行了。” “什么……” 沈匀霁猛地抬头,撞进了江渡岳明亮深邃的眸子。 他眉宇间漾着笑意,比夏日的晚霞还温柔。 “你为什么会……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面对江渡岳,沈匀霁第一次感到语无伦次。 江渡岳单手撑着门框, 慢悠悠地说道:“为什么呢——” 他似是在思考:“可能我希望我的家教是个本科生吧。” 沈匀霁嘴巴张张合合, 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别觉得欠我的啊, ”江渡岳依旧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 垂眼看着她, “我就是个混账人渣, 做多少好事也上不了天堂, 你就当这是在给我积德的机会,渡一渡我, 免得我死后受太多刑罚。” 江渡岳说的漫不经心, 却一点点凿开了沈匀霁的心房,像一道光,照亮了尘封四年的角落。 。 见沈匀霁始终不说话, 江渡岳稍稍弯腰,凑近了她, 用商量的口吻低声道:“怎么样?渡一渡我呗,小家教?” “噗。”沈匀霁终于破颜一笑:“是渡我吧。” 她笑起来的时候时间好像静止了, 落日都被她挽留, 金色的柔光洒满她的周身,仿佛整个世界的阳光都眷恋她。 “渡人渡己,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江渡岳轻笑道。 “不过,”他顿了下,“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小愿望?” “你说。” 别说一个愿望,就是现在江渡岳趁火打劫十个可能她都会答应。 “以后每天都陪我吃饭。” 江渡岳说得很认真,就像这是一个严肃的要求。 “好啊。” 沈匀霁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既然住一起,那肯定避免不了一起吃饭吧。 “那今晚吃什么?”她跟在江渡岳身后,歪着脑袋问道。 “你想吃什么我都会做。”江渡岳脱掉外套搭在沙发背上。 “作为一个大少爷,你会的还真挺多。”沈匀霁评价道。 江渡岳瞥了她一眼,道:“做饭是生存技能。”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给自己做饭没劲儿,人多点才行。” 沈匀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我也来搭把手。” 江渡岳这次没有阻拦,而是抛了一条围裙给她,道:“厨房油烟大,把你熏黄了可别怪我。” 话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江渡岳只让沈匀霁洗了洗菜。 她连菜刀都没碰到就被江渡岳请出了厨房。 “动作太慢,影响我发挥。” 他如是说。 沈匀霁只好等着他出菜,然后百无聊赖地餐桌上摆弄着盘子。 忽然,她注意到桌角好像空了一块。 之前那里放着的是名为盐酸氟西汀的药。 她上次查了,那是用于治疗双向情感障碍的抑郁症的。 但她一直没有问过江渡岳。 一是觉得这是别人的隐私,二是也没找到适当的机会。 之前她总是暗骂江渡岳神经病,但那是因为他行为总是很让人恼火,并没想到他真的有病。 他生病很严重吗?好像不太看得出来啊? “喂,吃饭了。” 江渡岳见她在发呆,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沈匀霁一怔,眨了眨眼睛。 “哦,我去拿碗筷。” 城市的夜晚灯火阑珊,每一处亮着光的小窗都是人间的烟火。。 嗯,也可能是硝烟。 江婉的别墅内,夏知鸢正用银质小刀悠闲地切着奶酪,她的动作优雅轻盈,远远看上去真有名媛的调调。 而江婉则靠在一旁的沙发上,她越看夏知鸢越不爽,就差上手把她戳起的那块小奶酪打翻了。 “婉姐姐,你不吃吗?这奶酪是下午刚从法国运过来的哎。” 她一边说一边把奶酪送入口中,细细品味的同时还不忘插上一句:“要是来点生火腿配着吃就更好了。” 江婉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吃吃吃!我看你像火腿!” 夏知鸢瞥了她一眼,道:“不吃就不吃,你那么生气干嘛?” 。 江婉直接上手掰过她的脸,连环炮似的怼道:“你个十三点怎么还有心情吃饭的?我要是你我就原地自杀!你出的都是些什么馊主意?沈匀霁的七寸是手臂?我看她根本是用那双丑陋的手臂讨同情!而且那个黄吉米又肥又色,别说沈匀霁了,但凡想吃点好的,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还引诱沈匀霁主动离开我哥,你他妈根本是神助攻吧!” 夏知鸢嘟着小嘴,先把奶酪咽了下去,然后说:“那做事不都是一步一步来的吗?” 她晃了晃脑袋,摆脱了江婉的手。 “一步一步来?” 江婉气到发颤,抬起脚对着夏知鸢屁股就踹。 “结果呢?我掉水里了,你趴在那摊肥肉上瞎扭!老娘面子给你丢光了!” 夏知鸢哎哟一声,随即怒目圆睁道:“你干嘛!就只有你倒霉吗?我商演合作不也全黄了!” 江婉吼道:“那你还那么淡定!” 夏知鸢翻了个白眼,道:“那你发疯能解决什么问题吗?江哥几张照片就能把你工作搞黄,你除了能和你爹哭一哭,还会干什么?” 江婉怒道:“那你怎么解决!” 夏知鸢整理了一下衣服,道:“我们只不过是把沈匀霁送给黄吉米的计划失败了而已,又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第48节 江婉冷哼一声:“那你还有什么招?” 夏知鸢笑了:“婉姐,人活在世上总有软肋的。” 江婉斜眼看着她,问道:“怎么说?” 夏知鸢拿出平板,食指轻轻一划,递给江婉,道:“你看这个。” “我找人调查了沈匀霁的背景,父亲肾病无法工作,母亲是家庭妇女,全靠她一个人打工赚钱。我想这就是她为什么赖上江哥的原因。” 江婉看了看平板,又看了看夏知鸢,问道:“你要用她爸妈威胁她啊?” 夏知鸢重新坐回沙发上,道:“先给她一点警告,慢慢来才比较有趣。” — 第二天,沈匀霁起得很早,简单地梳洗后,她就拿着文件袋下楼直奔书房了。 她打开电脑,时隔四年她依旧清晰地记着校园网的网址,也记得选课的流程。 正当她对照着专业课列表准备选课的时候,江渡岳的声音却在房门外响起。 “吃早饭了。” 沈匀霁起身去开门,只见江渡岳穿着西装,干净利落,手里却端着包子和豆浆。 “一大早就听到你蹬蹬蹬的。” 沈匀霁以为是自己吵醒他了,赶紧说:“不好意思,我下次小声点。” 江渡岳放下早餐,道:“你再吵点也没事,但是你别不吃早饭。” 沈匀霁轻轻地哦了一声,问道:“你不吃吗?” 江渡岳看了眼时间,道:“不吃了,司机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说完,他丢下一句再见就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沈匀霁默默感叹,这江渡岳一上班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 她将包子和豆浆端到桌上,可刚咬一口,手机就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原来今天是月末了,是要给家里打钱的日子。 许是打了电话也得不到沈匀霁的回应,这些天她的父母已经不再给她打电话了,改成了发短信,可是除了催她回家之外就是问她钱取出来了没,她实在是不想回。 她叹了口气,打开银行账户,给妈妈汇去了五千元。 加上月中的一万块,应该够他俩的开销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在汇款备注里加了一句“我很好,勿念”。 可钱刚汇出去,她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一看是陌生号码,沈匀霁微微皱眉,直接掐断了。 哪知道对方又不知疲倦地打了过来。 沈匀霁无法,接起了电话,甚至做好了怼人的准备:“喂。” “早呀,沈小姐。”夏知鸢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匀霁先是一愣,然后语气冰冷地问道:“你找我作什么?” 夏知鸢那边的背景有些吵闹,故作神秘道:“你猜猜我在哪?” 沈匀霁不想和她废话,刚要切断通话却听到夏知鸢悠悠的声音:“机关医院这里好多人啊。” 沈匀霁怔住了。 只听夏知鸢又说:“透析室这里好臭啊。” “你要干嘛!” 沈匀霁猛然起身,声线有些颤抖。 “哟,我好像看到你爸了,沈伟是吧?”夏知鸢笑着问。 沈匀霁深吸一口气,道:“我爸是个病人,你有什么事冲我来。” 夏知鸢似乎有点意外,道:“呀,可不敢冲你来,我和婉姐都见识过你的厉害了,江哥也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的,我俩可斗不过你。” 她顿了顿,道:“人家都说柿子要捡软的捏,你爸看起来就比你和善。” “他没惹你。”沈匀霁紧紧地捏着手机。 “的确。但是——”夏知鸢尾音拖长,“你惹我了啊。” “那你想我怎么做?”沈匀霁冷声问道。 夏知鸢也不拐弯抹角了:“在江渡岳面前消失,不然我就让你爸做不了透析。” 沈匀霁定格片刻,果决地挂断了电话,夺门而出。 她此刻也顾不上贵不贵了,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关医院。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医院透析室门口的时候,却看到夏知鸢正站在那儿看着她,就好像是特地等她一样。 “你来啦?” 夏知鸢朝她走了过来。 “你真没礼貌,刚才没说完就挂电话了。” 沈匀霁冷漠地瞥了她一眼,道:“我没话和你说了。” 夏知鸢扬起小脸看着她,脸色没有一丝笑意:“回答呢?” 沈匀霁顿了几秒,反问道:“什么回答?我不记得你提的问题了。” “我说,”夏知鸢不耐烦地重复道:“你要是继续待在江渡岳身边,我就让医院给你爸停透析!” 她话音刚落便觉得有些蹊跷,低头一瞥,竟然看到了沈匀霁亮着的手机屏幕,而上面赫然停在录音的界面! 沈匀霁轻嘲道:“夏小姐真是只手通天,是不是应该发到网上让大家都来见识一下你的威力?这医院到时候会对你言听计从吗?” 夏知鸢气急败坏,抢过她的手机就往地上一砸。 “啪嗒” 手机一黑,熄屏了。 “录啊!叫你录!”夏知鸢吼道。 沈匀霁弯腰捡起手机,不紧不慢地说道:“录音直接同步云端的,你除非去炸服务器,不然一直都在那儿。” 夏知鸢一脸菜色,狠狠地瞪着她,突然勾起了一侧的嘴角,道:“早知道你会挣扎一下的,不过无所谓,我们走着瞧。”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匀霁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第33章 家人 “哎, 女士,透析室不给家属进去的!” 门口值班的护士拦阻道。 沈匀霁虽然看着夏知鸢走了,但总还是心有余悸, 想要进病房看一眼。 她商量道:“就看一下行不?我爸爸一直都在你们这儿做透析的。” 护士怪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匀霁只好现编理由:“爸爸早上说他头晕不舒服,我怕他低血糖,给他送点糖果。” 。 护士有点为难,但看她模样真诚,便放她过去了, 不过还是叮嘱道:“别大声喧哗啊, 送完糖就出来。” 沈匀霁感激道:“谢谢。” 沈爸爸在的透析室是大室, 里面病人很多, 找起来有点费劲。 室内特殊的腥味让沈匀霁有些头晕, 她找了一圈, 终于在靠窗的一角发现了爸爸的身影。 她快步走了过去, 喊了声:“爸。” 沈爸爸本来在看手机,听到声音立刻抬起了头, 眼中都是惊讶。 “小霁?你怎么来了?这些天你都哪儿去了!我和你妈都担心死了!” 沈爸爸一股脑儿说了一堆话, 似是要把这些天空白的交流都给补上。 沈匀霁看着他,答非所问道:“刚才有别人来找你吗?” 沈爸爸摇摇头:“没有啊,我一直看新闻呢。” 看着女儿神色有些不对, 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匀霁不打算和他说太多,只是问道:“爸, 你这个透析,医院会不会给你停啊?” 沈爸爸愣了一下, 道:“那怎么可能!可以向卫生局投诉的!” 沈匀霁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沈爸爸拉着沈匀霁问道:“孩子,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家?” 沈匀霁看着身上插着管子的爸爸,悄悄移开了视线:“没什么, 我早上给妈妈把钱打过去了。” 沈爸爸皱眉道:“母女俩哪有隔夜仇?她上次说话是重了些,但真的那么不可原谅吗?” 沈匀霁慢慢抽出了自己的手,道:“我需要一点时间。” 。 沈爸爸叹了口气,道:“是不是因为那两万块?咱们一家人真的要因为区区两万块闹成这样吗?” 他说得好像很轻巧,可声音却不小,旁边床的病友似乎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沈匀霁也蹙起了眉梢:“既然是’区区’两万块,我自己留着为什么不行?” 沈爸爸没想到她会顶嘴,愣了半刻才说:“可是你要为了整个家好啊!” 沈匀霁一字一句道:“我也是这个家的一部分。” 第49节 沈爸爸一时无言以对。 沈匀霁见爸爸并没什么事,便准备离开。 沈爸爸见状,赶紧叫住了她,似是妥协道:“好好好,你先自己留着。我和你妈也没逼着你拿出来不是?卡也在你那儿,没人会动。” 沈匀霁轻声道:“我会的,你和妈妈多保重。” 沈爸爸有些急了,差点要从床上坐起来:“你不回家看看吗?你妈头发都白了好多!” 沈匀霁这才顿住了脚步。 沈爸爸又说:“孩子,回来看看吧,我和妈都很想你。” 沈匀霁微微侧首,爸爸脸色依旧蜡黄,乌紫的嘴唇有些颤抖,浑浊的目光似是在祈求。 这样的神情让沈匀霁无法再潇洒地离开。 “好,我和你回去看看。” — 艳阳高照,恒润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江恒正坐在老板椅上,斜眼看着江渡岳。 “稀奇啊,早上李秘书和我说你来上班了,我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 江渡岳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道:“您找我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处理文件了。” “站住。”江恒突然喊住他。 “这么着急回来,是怕婉婉抢你位置啊?” 他语气傲慢,似是看穿了一切。 江渡岳冷哼一声,道:“她打气打到脑子都不清醒,怎么抢我的位置?” 江恒点点头,道:“你这手段是不错,打个小报告,的确动摇了我让她进总部的想法。但是——” 他话锋一转:“她已经和我保证过,再也不碰那玩意儿了。” 江渡岳差点笑出声:“这话你都信?” 江恒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你和你妈一样,都有病,把公司完全交给你我不是很放心,所以你还是需要有个人搭把手。” “我想的是,把江婉送到深城分公司历练一下,等成熟了再接她回来。江婉是个不错的孩子,会成为你的好搭档的,这样我也好和你孙姨交待,别让她娘俩苦跟了我这么些年。” “和孙姨交待?那你拿什么和我妈交待!” 江渡岳被江恒这番荒唐的话弄得火大。 江恒并不接受指控,反而说:“我对她问心无愧!是她自己有病,想不通!” 江渡岳后槽牙紧紧咬着,恨不得立刻上前给他一拳。 江恒似是看出他不服,道:“你别这种眼神看我,昨天黄老板给我打电话,还是我帮你摆平的,不然你不得蹲个十几天看守所?”。 江渡岳凉凉道:“昨天黄吉米发信息和我道歉的,不知道他爸和你又说了些什么?” 江恒见唬不住他,干脆另用办法,喝道:“你别在这里和我嘴硬!你惹夏家千金不开心了是不是真事!” 江渡岳不以为然:“她之前打着我的名号去谈合作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给她点教训怎么了!” 江恒眼见说不过他,干脆不讲理起来:“你有什么名号?不就是我儿子吗!人家夏家也算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打着你的名号不过是想拉进和你的距离!再说我们两家强强联合肯定可以帮到公司,你要是能和夏小姐结婚,也算是你这个废物唯一的用处了!” 江渡岳怼道:“这么想联姻,那你亲自上阵吧。我想孙姨不会介意的,毕竟当年她不就是小三上位吗?” 江恒一听,立刻破口大骂:“说什么混账话呢!你妈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东西!” 江渡岳漠然地看着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觉得荒谬至极,怒极反笑:“别把什么都归到我妈身上,我也是你儿子,我的混账个性全都是继承你的,就像你害死了她一样,我也让她失望了。” 江恒气到声颤:“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江渡岳全然不理会他的暴跳如雷,摆了摆手,道:“别那么上火,高血压容易引起脑梗。”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其实江渡岳对于江恒的辱骂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也并不是很在意。 但是他永远接受不了别人说自己的母亲。 他有病他认了,但他的母亲是无辜的。 曾经那个温暖的家是江恒亲手打碎的,若是还要将这顶帽子扣在生母杨帆的头上,他绝对忍不了。 江渡岳面色阴沉地走在公司的长廊里,路过的员工看到了都悄悄议论。 “哎?江少怎么来了?” “转性了吧,来继承家业了。” “拉倒吧,他上不上班这些不都是他的?” 这些自以为窃窃私语的对话其实全都传进了江渡岳的耳朵里,但他连眼神都不动一下。 全是他的? 可笑。 这里没有一处地方是他的,他不稀罕也不想要,甚至那男人也不是他父亲,而是夺走他母亲生命的凶手。 江渡岳不常来公司,但是也曾经跟着李秘书学过一段时间,所以上手还算顺利,只是他看着那些虚与委蛇的人们,总觉得无聊又轻贱。 这时候他就会想起沈匀霁。 清冷淡漠却又像冬日融雪般带着暖意。 不知道她在干嘛呢。 【吃午饭了没?】 【晚上想吃什么?】 发了两条信息都没得到回复之后,江渡岳有些不爽地扬了扬眉梢。 但转念一想,沈匀霁可能还在办理复学的事情,就她做事那专注劲儿,可能的确注意不到信息。 可当他下班后推开家门,看到夕阳寂寞地照在地板上的时候,才意识到他想错了。 房间里很冷清,客厅、书房、甚至她的房间都是空荡荡的。 都六点了,她上哪儿去了? — “小霁,吃个饭再走吧。”沈爸爸坐在沙发上挽留道。 沈匀霁看了眼紧闭的南屋,垂下眼,道:“不了,我不饿。” 沈妈妈一整个下午都把自己关在南屋里,甚至连个动静都没有,沈爸爸去请了好几次,但她都拒绝出来。 沈爸爸又问:“那这些天你都住哪里呢?” “朋友家。” 沈匀霁不知道能不能称江渡岳为朋友,但现在她也想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 “什么朋友?”沈爸爸有些警觉。 “工作认识的。” 沈匀霁搪塞道。 她刚说完这句话,南屋的门就打开了,沈妈妈走了出来。 沈匀霁听到动静转过身去,只见沈妈妈头发有些乱,眼眶通红,充满了血丝,撇着嘴角,正幽怨地盯着她。 “妈。”沈匀霁叫了一声。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沈妈妈带着哭腔说道。 沈匀霁不想和她吵架,只是回道:“你是我妈是事实。” 沈妈妈一听,立刻冲了过来,抬手就要打沈匀霁,沈爸爸赶紧拦住。 “你都在哪里学的这些堵人的话!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沈妈妈又快哭了。 明明面前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一个重病,一个悲伤,可不止怎地,沈匀霁心中竟然油然而生一股想要逃离的冲动。 “我不想气任何人,我只是也想为自己做些事。” 沈匀霁并没指望他们去理解自己,但是事到如今,她必须把自己的立场坚定地摆出来。 “我不会耽误你们的生活,但是我自己存的钱,也不会交给你们。” 她再次重申道。 沈妈妈见她态度如此坚决,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爸爸也只好软下了语气,道:“这事我们之后再商量。” 沈匀霁看着爸爸,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们说的商量,是想尽办法让我把钱拿出来,那我是不会妥协的。” 说完她就准备离开。 沈妈妈见状急了,也不提钱不钱的了,道:“你又要去哪!你今晚就别跑了,就在家里住吧,老麻烦别人多不好,还要让多少人知道咱家这档子破事啊!” 沈匀霁微微一怔。 只听沈妈妈又说:“你别以为找什么朋友诉苦人家就会同情你,其实背后都在笑你呢!真出了事儿还不是只有家人陪你吗?一个女孩子天天在外面混着,也不觉得丢脸!” “丢脸我也不要在这里待着。” 沈匀霁突然提高了音量。 沈爸沈妈都愣住了。 “你们多保重。” 沈匀霁拧开门把手,留下这句话就带上了门。 她快步走出小区,甚至忽略了门口阿旺的热情招呼,闷着头就往前走。 天色渐晚,下班的人们行色匆匆,奔向家的方向。 而沈匀霁却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 刚才妈妈的话毫无疑问刺痛了她。 第50节 这些日子她留在江渡岳家,明明麻烦了他那么多,但可怕的是她最近竟然都没什么感觉了。 是她不懂感激还是习惯了? 如果习惯了,那万一有一天江渡岳腻了,不帮她了,她又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她将自己家里的情况告诉了他,算不算她妈妈说的“扮可怜求同情”? 江渡岳又是怎样看她的呢? 祈求施舍的穷人? 问题家庭出来的孩子? 沈匀霁越想越乱,脚步也越来越快,她仿佛陷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怪圈,控制不了自己去揣测江渡岳的想法。 “哎哟!” 沈匀霁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一位大爷。 “年轻人怎么走路不看路啊!”大爷很是不满。 沈匀霁赶紧道歉:“对不起。”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沈匀霁!” 沈匀霁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个身影穿过人海,直直地朝她奔来。 巨大的惯性让她将她往后撞了几步,旋即坚实的臂弯将她紧紧锁住。 还是那个温暖干燥的的胸膛,还是淡淡的香草雪茄味。 她扬起头,只见江渡岳半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股道不明的情绪还是通过他蓬勃的心跳传了过来。 大爷哪见过这架势,嘀咕道“小情侣真是不注意影响”,然后就摇着头走开了。 粉紫色的云像彩带一样飘在天边,温柔地给江渡岳的周身镀上一层光圈。 他不在意路人的目光,也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沈匀霁不愿放开,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 沈匀霁刚才那些凌乱的思绪好像在顷刻间飞走了。 说不上为什么,也许只是冲动,她伸出双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背。 良久,只听江渡岳埋着头闷声问道:“为什么又不接我电话?” 第34章 流氓、混蛋和坏心眼 沈匀霁轻轻推了他一下, 道:“你先松开,喘不过气了。” 江渡岳这才慢慢松了松劲儿。 他闷着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接电话?” 沈匀霁从口袋里掏出已经屏碎的手机,道:“摔坏了。” 江渡岳愣了两秒, 才舒了一口气。 刚才他联系不上沈匀霁的时候,立刻就想起了前两次同样的情况。 一次是沈匀霁拉黑了他,然后她在小巷里被一群流氓围攻。 另一次就是他没看到她的信息,结果她被黄吉米压在沙发上。 沈匀霁见他神情还是很紧绷,心里居然点窃喜。 原来他这么担心我的啊。 她以前可不会因为别人的担心而偷偷高兴, 可能真的像她妈妈说的那样吧, 她“学坏”了。 她轻声道:“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江渡岳依旧眉头紧皱:“你怎么在这儿?” 他顿了下, 又问:“你是回家了吗?” “我……回家看看爸妈。” 沈匀霁不知为何吞吐了起来, 刚才消失的担心好像又隐隐地回来了。 “你和他们和解了?”江渡岳的语调中听不出喜怒。 “嗯。” 沈匀霁说话没有底气, 但她现在并不想成为母亲口中“到处诉苦求同情”的人。 江渡岳注视着她, 问道:“那你是不是要搬回家住了?” 沈匀霁心一沉, 下意识地抬眸看他。 西沉的落日敛去最后一道光芒,可江渡岳的瞳仁却像启明星一般明亮。 那瞬间沈匀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误解了他的目光, 那句话脱口而出—— “不, 和你回家。” 晚风轻柔,吹亮了路灯,吹淡了喧嚣。 “好, 我们回家。” 江渡岳低沉的嗓音响起,自然地牵过了沈匀霁的手。 他们穿梭在人海中, 行人多得低头都看不见行道的地砖,可是回家的路却好像从未如此清晰。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江渡岳打开了客厅的灯, 然后对还在换鞋的沈匀霁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外套也来不及换就走进了书房,半分钟后又走了出来。 “这个给你。” 沈匀霁低头一看, 那是一部手机。 “刚才忘记带你去买手机了,这是我去年用的,你先凑合对付一下,明天我去给你买新的。” “不用啊,我明天自己去买。” 江渡岳把手机塞进她手里,道:“你有现金吗?这里离公车站那么远,又要用走的?” 沈匀霁只好收下,道:“谢谢,我买了新的就还给你。” 江渡岳没搭腔这句话,只是说:“以后出门留个言。” 然后他便转身进了厨房。 “想吃什么?” 沈匀霁也跟了过来:“我来做吧,我会下面条。” 江渡岳侧头,挑眉道:“那还是我下面给你吃吧。” 沈匀霁并没觉得这话哪里有问题,只是觉得老麻烦他不好,便坚持道:“不,我下面……” 没等她说完,江渡岳就坏心眼地笑了起来:“你下面?” 他还故意着重发音了后两个字。 沈匀霁终于反应过来,脸倏地染上一片绯红。 “江渡岳你真流氓。” 江渡岳并不否认,反而欠欠地说:“我还有更流氓的话,你听不听?” “……” 沈匀霁很识相,浅浅地翻了个白眼就自觉地跑去客厅待着了。 她坐在沙发上,捣鼓起手机来。 换上自己的sim卡,她便按下了开机键。 虽然江渡岳说这是自己用过的旧手机,但其实很新,连壁纸都是默认的。 沈匀霁无意间打开了相册,没想到相册里居然有照片。 按理说这也是别人的隐私,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还是悄悄翻了起来。 其实一共也就十几张照片,基本上都是风景。 但只有一张是例外,那张照片里是另一张稍有年代感的照片,但里面的女人那富有感染力的笑容仿佛可以穿越时空的束缚,是那样的栩栩如生。 沈匀霁一瞬间有些失神。 “那是我的妈妈。”江渡岳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沈匀霁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接着她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窥探你隐私的。” 江渡岳好像并无所谓,道:“没事,本来就是我忘记清理相册了。” 沈匀霁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说些好听的话:“你妈妈看上去好年轻。” 江渡岳停顿半秒,道:“嗯,她去世的那年才36岁。” 沈匀霁愣住了。 良久,她才犹豫地开口:“对不起……” 谁知,江渡岳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扯了下唇角:“你道歉做什么?” “我不是有意让你想起伤心事的。”沈匀霁轻声解释。 “已经过去12年了。”江渡岳语调平静。 “而且——”他的眸光微冷,“该道歉的是那个混蛋骗子。” 沈匀霁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应。 江渡岳见她似是有些紧张,忽然轻舒了一口气,道:“我说的是我爸,他骗了我妈。” 说着,他在沈匀霁旁边坐了下来:“有时候我甚至在想,那几年妈妈那么痛苦,会不会死亡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我爸瞒着我们母子在外面有了别人,还有了孩子,我妈发现了之后,他不但不认错,反而对我妈恶语相向,还在我面前说我妈是疯子,但我妈直到去世,都没在我面前说过我爸一个不好。” 第51节 江渡岳越说声音越低沉:“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爸是个混蛋,不配拥有妈妈那样的人。”。 突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笑出了声。 沈匀霁扭头看他。 江渡岳也正好看着她,长睫掩映下,眼底流过的无奈有些难以捕捉。 。 “而我和他一样,也是个混蛋。” 他顿了下,低声问道:“你也这么想的吧?”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良久,江渡岳自嘲似地扯了扯嘴角。 可他刚准备起身,就听到沈匀霁说道—— “不是。” 接着,她像是怕自己说得不明白一样,又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你不是混蛋。” 江渡岳怔了一下。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挑眉问道:“我之前对你做的事儿还不够混蛋?” 沈匀霁一脸认真:“你有时候是挺不讲理的,但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混蛋。” 江渡岳被她逗笑了:“你对人的分类还挺细致。” 沈匀霁撇撇嘴,道:“实事求是罢了。” 江渡岳站起身,伸手揉了一下沈匀霁的头发,道:“过来吃面吧,再不吃都坨了。” 沈匀霁伸手理了一下头发,道:“你怎么老摸我头发?” 江渡岳语气不太正经:“那还能摸哪儿?” “……” 这个人大概是严肃不过三秒吧。 “哪儿都不能摸。”沈匀霁义正严词道。 江渡岳有点遗憾地说道:“好吧。” 厨房里已经飘来了浓汤的香味,江渡岳把面条分成两碗,又往里面分别加了煎蛋、牛肉和青菜,然后端到桌子上,道:“今天就吃素一点了啊。” 沈匀霁捞起韧劲十足的面条,道:“挺好的,以前我妈也老给我煮面条。” 江渡岳看着她,道:“能和父母和解挺好的。” 沈匀霁微微一顿,应了声:“嗯” 江渡岳又问:“你上次说你爸爸有肾病?” 沈匀霁闷着头答道:“有,但快好了。” “快好了?” “嗯,急性的,已经快好了。” 沈匀霁撒着无谓的谎,只因为她心里还记着妈妈那句“丢人现眼,博取同情”。 我不说这些事儿,总不能算我扮可怜了吧? 她默默地想着,也不知道在和谁较这股轴劲儿。 可是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了把她手机摔坏的元凶——夏知鸢。 她到底是什么人? 于是她有些犹豫地试探道:“你和夏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江渡岳皱了下眉,道:“怎么突然提起她?” 沈匀霁抬眸看他,道:“就好奇。” 。 江渡岳想了一下,道:“如果我说她单方面宣布自己是我的未婚妻,你会不会生气?” “不啊。” 沈匀霁有点奇怪,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如果夏知鸢真的是江渡岳未婚妻,那她倒也能理解为什么她对自己的敌意那么大了。 江渡岳有些不满地挑了下眉毛:“我和别的女人有婚约,然后还和你同居,你都不生气?” 沈匀霁纠正道:“我俩不是同居,你是房东,我是租客。” 江渡岳看着她,似是在等待她下面的问话,但隔了好久都没人说话。 “行吧,”江渡岳还是先开了口,“他们希望我娶她,但我不愿意,就是这样。” 沈匀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江渡岳又补充道:“但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连我家都没进过。” “她看上去对你挺不错的,你为什么这么烦她?”沈匀霁好奇地问道。 她想,至少夏知鸢长得漂亮还会撒娇,一口一个江哥的。 “好?她可是个大骗子。”江渡岳不屑道。 “用一个谎言要挟了我十多年,这算不上对我好吧。” 他脸上渐渐浮起的厌恶:“她看上的不过是江家少奶奶的位置。” 沈匀霁不好再问下去,只好在此掐断了话头:“的确不好,那你多吃点面条,压压火气。” “这是什么说法?” 江渡岳惊奇于沈匀霁总有些让他意外的表达。 “没什么……” 嗡嗡。 沈匀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打开一看,是陈泉发来的信息。 【小霁,最近还好吗?这两天有没有空?我新店开张,人手有些不够,能请你来帮个忙吗?】 第35章 旅馆 “谁啊?”江渡岳问道。 “啊, 推销短信。”沈匀霁随口说道。 她倒不是故意说谎,只是觉得和江渡岳说了会很麻烦,毕竟他似乎很讨厌陈泉。 江渡岳也没再多问。 两人吃完饭已经有些晚了, 沈匀霁也有了些困意。 但她想起已经好几天没给江渡岳补习英语了,便问道:“今天要补课吗?” 江渡岳看着她眼皮都有些撑不起来了,道:“今晚算了吧,明天晚上再补?” 沈匀霁想了一下,道:“好的。” 不过她心里想的却是, 又是没有收入只有支出的一天。 这样下去可不行。 于是她洗完澡之后就给陈泉回了短信。 【陈哥你好, 请问需要我明天几点到?】 陈泉秒回:【上午十点, 地点安平南街56号。】 正好, 明天白天她也算有事做了。 陈泉帮了自己很多忙, 现在帮帮他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以等正式入职了之后再谈工资。 而且江渡岳进步这么快, 补课的差事估计也持续不了多久了,她现在找下份兼职也很合理。 沈匀霁这样想。 于是之后的几天里, 沈匀霁每天白天都会去陈泉的饭店帮忙, 等下午四五点的样子再回家。 好几次她都在犹豫要不要给江渡岳留个言,毕竟他说过出门要告诉他一下。 可是她又觉得多此一举,反正六点的时候她都已经在家了。 而且再往深处想, 告知对方行踪的举动,好像有点过于亲密了? 但有人不这么想。 比如江婉。 她对于夏知鸢的行程很是好奇:“你最近到底在干嘛!” 夏知鸢两条腿翘在茶几上, 扭头看着江婉,道:“在谈商演合作啊。” 江婉气得踢了踢脚下正在收拾的箱子, 道:“老娘马上就要被赶去深城了, 你那些破点子到底施行的怎么样了?怎么一点儿水花都没有?这些天老娘白养你了吧!” 夏知鸢一脸震惊:“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爸也给我钱的,饭我也没少请你吃吧。” 江婉冷笑一声:“你爸给你的钱?那也是通过我妈的关系赚的, 你们父女俩要是没有我妈,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江恒能多看你俩一眼?” 夏知鸢点点头,道:“说得对啊,所以我不是一直都在帮你的忙吗?” 江婉指着她鼻子骂:“帮忙?你帮倒忙吧!前几天去沈匀霁面前舞一通,结果让人录音了,出师未捷身先死,是不是说的就是你啊!” 夏知鸢也不耐烦了:“那我至少还动了脑子,你是一个主意也不出,尽在那儿放屁!” “啊!”江婉说不过她,气得大叫一声,把佣人都吓得颤了一颤。 “你到底还行不行了!江家那一半的家产你不想要了是吧!我告诉你,你要是做不来我就去找沈匀霁合作,怎么样我都要把江渡岳那份钱搞到手!” 第52节 江婉吹胡子瞪眼地威胁道。 夏知鸢一听,立刻软了下来:“婉姐别气,沈匀霁这么没见识的人怎么会和你合作呢?还是我靠谱,明天我就给你想新主意。” 江婉恨道:“马上就给我想!” 夏知鸢只好悻悻地放下手机,道:“知道了。” 可是沈匀霁手里有她的录音,虽然说只是口头威胁,但传出去也很有损她的形象,所以她现在也不敢像之前那样莽撞。 但不仅是江婉,其实夏知鸢心中那口气也咽不下去, 隔天她就坐进了低调的黑色保姆车里,亲自开始了跟踪沈匀霁的行动。 天气闷得可以,虽然没有阳光,可仍然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沈匀霁和陈泉并肩走在街上,讨论着刚才的卖家。 陈泉抱怨道:“那个人也太奸诈了,你也看到了吧,椅子腿儿都断了,还要80一把,那我干嘛不去买新的?” 沈匀霁道:“是有点贵了,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二手家具可以收吧。” 陈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真是麻烦你了,我妈说你特别会砍价,要我谈价格一定要带上你,才让你这大热天一趟一趟跑。” 沈匀霁笑了笑,道:“没事。” 陈泉见沈匀霁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便主动提议:“我请你喝奶茶吧。” 沈匀霁并不是很想喝甜的,于是婉言谢绝:“不用了,前面就有超市,我去买瓶水就好。” 陈泉笑了下,道:“也好,奶茶也不健康。” 两人走进超市,带着些许生鲜味的冷气扑面而来。 沈匀霁走到放饮料的货架旁,先是拿了一瓶矿泉水,接着转头问陈泉:“你喝什么?” 陈泉看了一圈,瞄准了货架最上一层的芬达,抬手就去拿。 “这个吧,好久都没喝了……” 不知是他的动作太快还是这货物本身码得就不整齐,他这一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并排的几瓶饮料齐刷刷地掉了下来,眼见就要砸到沈匀霁的头上。 “小心!” 陈泉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护住了沈匀霁的脑袋。 “砰” 饮料落在了地上,密密麻麻的气泡涌了上来,似是要顶开瓶盖。 沈匀霁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反应了过来,然后条件反射似的挣脱了陈泉的怀抱。 “啊,不是,我是怕你被砸到……”陈泉见状赶紧解释。 沈匀霁也有些尴尬:“没事,谢谢陈哥。” 陈泉捡起地上的饮料,摆回原位,可脑子里想的却是刚才抱住沈匀霁的那一下。 她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 想到这儿,他不禁红了耳朵。 “我去结账。”他从沈匀霁手里拿过矿泉水,然后就往收银台走。 沈匀霁跟着他走了过去,可她却莫名想起了江渡岳。 同样是怀抱,为什么她好像不曾躲开江渡岳呢? “咳。”陈泉清了清嗓子,“水给你。” “哦,谢谢。” 沈匀霁回过神,接了过来。 她拧开瓶盖,凉水流过喉咙,却浇不灭她心中的热意。 陈泉看着她,试探着问道:“今天晚上你有空吗?我妈想请你来家里吃个饭。” “不了。”沈匀霁拒绝得很干脆:“谢谢阿姨的好意,但我晚上有事。” 陈泉有些失望,道:“好吧,那我送你回家。” 。 沈匀霁一听,赶紧说:“不用,我自己回去。” 陈泉有些奇怪:“我们顺路的呀?别和我这么客气。” 沈匀霁并不想告诉他自己现在住哪,只好说:“我约了朋友等会儿吃饭。” 这话倒是不假,她的确是和江渡岳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而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她也该回去了。 陈泉早就发现她这些天都是准时出现准时消失,像是童话里的灰姑娘,到点儿就要离开。 于是他担心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沈匀霁被问得有些茫然:“没有啊。” 就在这时,公交车到站了,沈匀霁朝陈泉挥了挥手,道:“那我先走啦。” “哎……” 陈泉还想说什么,但沈匀霁已经上了公交车。 “明天见。”陈泉无奈道。 说来也巧,沈匀霁前脚刚踏进家门没几分钟,江渡岳也回来了,她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在客厅里和江渡岳碰面了。 看着他换好鞋走过来,沈匀霁忽然毫无缘由地紧张起来。 她问道:“你回来了?”。 “嗯。” 江渡岳没发现她的异常,脱下外套挂好,然后问道:“晚上吃牛排可以吗?” “好啊。” 沈匀霁答道。 这时,江渡岳瞥了她一眼,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出那么多汗?” 说着,他自然地把手背贴在了沈匀霁额头上。 明明那凉凉的触感很舒服,却让她觉得更热了。 “发烧了?”江渡岳问道。 “没有!”沈匀霁立刻否认。 旋即她又心虚地补充道:“家里热。” 江渡岳挑眉:“室内均温25度还热?” 沈匀霁点头。 她觉得自己这谎说得不伦不类的,她又没干坏事,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好像偷偷摸摸一样。 江渡岳没说什么,拿出手机随手把空调温度又调低了一点。 “要是还热就冲个澡,二十分钟后下来吃饭。” 沈匀霁觉得这建议不错,她肯定是热昏了头,才会满嘴跑火车。 就在她转身准备上楼的时候,江渡岳又叫住了她:“明天周六,一起出去逛逛吗?老在家闷着也不好。” 沈匀霁心说我每天都在外面逛,但她一寻思,这不是个向江渡岳“坦白”的好机会吗? 于是她说:“明天不行,白天我要去帮朋友的忙。” 江渡岳顿了下,问道:“什么朋友?” 沈匀霁眨了眨眼睛:“普通朋友。” 江渡岳睨着她,挑刺道:“你在家都嫌热,明天去外面不要晒化了?” 沈匀霁也不否认:“你说得对。” 江渡岳见她没有改主意的意思,便说:“那我明天开车送你去。” 沈匀霁心想这哪行,他要是见到陈泉,万一又吵起来怎么办? 她赶紧摆摆手:“不用,早上空气好,我走走路当锻炼身体了。” 接着,她不给江渡岳回话的机会,一溜烟儿跑回楼上了。 第二天一早,沈匀霁就换好了衣服推开了房门。 家里很安静,江渡岳可能还在睡觉。 她轻手轻脚地走下了楼梯,经过厨房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一下。 还是给他留个便条吧。 【我晚上六点到家。】 她将便签纸贴到了冰箱门上,然后才离开了家。 正如江渡岳说的那样,今天外面气温特别高,虽然沈匀霁是坐在店里帮陈泉理账,但刚装修完的室内灰尘很大,为了散味儿又没开空调,热气蒸腾进来让人更加难受。 还好新店的账还不算太复杂,午饭过后沈匀霁就理好了。 陈泉特别高兴,直夸她“厉害”。 沈匀霁淡淡一笑,问:“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陈泉把账收好,然后说:“昨天有个卖家联系我,说是酒店要处理一批旧桌椅,打包一口价两千块,但是要自提,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不?” 沈匀霁看了眼时间才两点多,便答应了。 “那你等我一下啊,我把车开过来。”陈泉兴奋道。 没一会儿,一辆白色的小面包就停在了店门口。 第53节 。 沈匀霁有点惊讶:“陈哥你什么时候买车了?” 陈泉笑道:“借我表哥的,快上来。” “好。” 沈匀霁伸手去拉车把手,却不想这阳光太毒,晒得车把手也滚滚烫的,激得她缩了一下手。 “怎么了?” 陈泉见她还没上车,催促道:“上来呀,15套桌椅呢,要跑好几趟才能拉完呢。” 沈匀霁赶紧拉了拉袖子,当成手套隔挡在皮肤和把手中间,打开车门,迅速地登上了小面包。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了一家旅馆旁边。 沈匀霁看着又旧又脏的招牌,疑惑地看了陈泉一眼,问道:“陈哥,你确定是这里?” 陈泉也有些纳闷:“是这地址没错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走了进去,沈匀霁也只好跟上。 这家旅馆感觉有些年头,大厅里的沙发都有些黄了。 而且老板明显抠门,都不愿意把灯打开,黑咕隆咚的,像是个“黑店”。 陈泉走到前台,道:“你好,我姓陈……” 他话没说完,旁边就迎上来一个中年人,热情地打招呼道:“哎,来收二手家具的是吧?我是这儿的经理,幸会幸会。” 陈泉同他握了一下手,便直切主题:“请问我们能先看看桌椅吗?” 经理道:“没问题!你们随我来。” 说着,他就往二楼走。 沈匀霁扫了一圈大堂,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还是在右侧看到了“餐厅”的字样。 “经理,餐厅不是在一楼吗?” 沈匀霁提出了疑问。 经理一愣,道:“对,但旧桌椅都在二楼。” “过来看看呀,小霁。” 陈泉朝她招手,他已经跟着经理上了几级台阶。 沈匀霁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还是跟着去了二楼。 可是他们都快走到走廊尽头了,也没看到什么桌椅,都是些单独的房间。 这时,经理突然打开一间房门,对他们说:“二位在这里等一下。” 沈匀霁轻轻皱了下眉,问道:“请问桌椅在哪?” 经理解释说:“我以为放这间房里了,哪晓得我记错了。” “没事,我们和你一起找。”沈匀霁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经理却阻止道:“我们旅馆很大的,我也不记得在哪间房,你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找到了就来叫你们。” 说着,他还指了指空调,道:“你们跑过来很热吧?房间里还可以吹吹冷气呢。” 陈泉并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大咧咧道:“行,那麻烦经理了。” 经理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 说罢,他也不管沈匀霁是否愿意,几乎是把她推进了房间,然后带上了门。 与此同时,刚刚健完身的江渡岳也接到了一通电话。 “江哥,干嘛呢?”夏知鸢甜美的声音响起。 江渡岳觉得耳朵都受到了污染,怼了句:“关你屁事。” 说完他就要挂电话。 谁知夏知鸢又说:“那你想不想知道沈匀霁在干嘛?” 江渡岳皱起了眉梢:“还敢动她?你是不是教训没吃够?” 夏知鸢故作惋惜道:“哎,难得江哥你这么用心对她,可惜她不懂珍惜。” 江渡岳听出她话里有话,道:“舌头捋直了说话。” 嗡嗡。 手机突然震了两下。 “江哥,你看看我给你发的照片吧,有几张是新鲜出炉的呢。”夏知鸢笑道。 江渡岳打开信息一看,顿时怔住了。 照片里的是沈匀霁和一个男人,那个被她叫做“陈哥”的男人。 他们走在一起,看上去有说有笑,还在超市里搂搂抱抱,而最后一张,居然一起进了旅馆? 只听夏知鸢添油加醋道:“江哥,你说大白天的,孤男寡女去旅馆做什么?不会是去吹空调的吧?” — 旅馆的房间里,陈泉摆弄着空调遥控板,怪道:“这好像坏了。” 沈匀霁站在一边,怎么想怎么蹊跷,于是提议道:“陈哥,我去找那个经理吧。” 陈泉觉得有些疲惫,房间里又没有椅子,便一屁股坐在了床上,道:“不急,他不是去找桌椅了吗?” 沈匀霁没有听他的话,执意要去找经理,可她走到门口,一拧把手,发现竟然打不开。 她先是一愣,然后大觉不妙,道:“陈哥!我们被锁住了!” 陈泉一听,赶紧过来查看,发现门真的从外面被反锁住了。 “报警吧?”沈匀霁皱眉道。 陈泉想了想,道:“我先联系一下经理。” 嘟嘟。 电话没响两声就接通了。 经理的声音响起:“喂?” 陈泉立刻说明情况:“经理,是我,来买二手家具的。我们房间的门打不开了,你能过来看看吗?” 经理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呢?你等我一下。” 听到对方如此迅速的反应,陈泉心也稍微定了定,转头对沈匀霁道:“没事了,经理马上到。” 没几分钟,经理真的过来了。 他在外面转了转门锁,然后隔着门喊道:“这锁坏了!我也打不开。” 沈匀霁不再犹豫,直接掏出手机:“我喊警察来。” 陈泉却觉得她小题大做了,拦住她道:“叫个开锁的就行了吧?” 经理也在外面安慰道:“别急别急,开锁的很快就来,顶多十五分钟,我现在就给你去叫。” 说完,不等沈匀霁回话,经理就溜了。 “这家店肯定有问题。” 沈匀霁一边说一边拨通了110。 陈泉觉得她有些敏感了,道:“好像没那么严重吧?” “您好,我叫沈匀霁,现在在……” 听着沈匀霁冷静地和警察描述现在的情况,陈泉有些无奈,沿着床边坐了下来。 沈匀霁报完警,紧绷的神经仍旧无法放松,加上房间里气温又高,汗水都透过衣服渗了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不管是警察还是开锁匠,都没有人来。 许是中午喝了太多的水,陈泉忽然起身道:“我用一下卫生间。” 沈匀霁点点头,心里却觉得很别扭。 即使是和江渡岳,她也从来没有和他在这样狭小又容易产生歧义的地方待过。 忽然,她听到门外似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喊着:“先生,您不能乱闯啊,我们要维护客人的隐私……”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直接停在了门外。 沈匀霁以为是警察来了,刚要说话,却只听到门锁哔的一声—— 接着,哐当一声巨响,脆弱的门板直接被人从外面踢开,狠狠地砸到了墙壁上,天花板上的油漆都落些了下来。 陈泉听到动静,裤子都没提好就从卫生间里跑了出来,嘴里还问道:“怎么了?是警察来了吗?” 沈匀霁此时大脑却好像停止了思考一样,怔怔地望着门口的江渡岳。 他表情森寒,眸若寒冰,死死地盯着陈泉,声音低沉而冰凉:“你们他妈的在干什么!” 第36章 爆裂、同情和药 陈泉以为江渡岳是来找茬的, 立刻上前挡在沈匀霁面前,道:“你又想干嘛?怎么老缠着小霁?” 江渡岳眼睫下漆黑的瞳孔布满阴鸷,他凝眸瞥向沈匀霁, 她脸色煞白,汗水却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他寒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普通朋友?帮忙帮到床上去了?” “不是,我们是来收家具的……” 沈匀霁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慌乱,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陈泉却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喝道:“你嘴巴放干净点!你管我俩什么关系!” 江渡岳目光一直锁在沈匀霁身上:“呵, 我管不着?沈匀霁, 你好大能耐啊。白天和别的男人开房, 晚上跑我家装可怜求收留?” 第54节 这话一下就戳到了沈匀霁最敏感的痛处, 她几乎是厉声反驳:“我没有扮可怜!是你主动把房子租给我的!” 话刚说出口, 她就后悔了。 她完全搞错了重点, 甚至像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不是, 我是说……” 自知失言的沈匀霁还想挽回,但她的尾音却被沉重的撞击声吞没。 “哐” 江渡岳一拳砸在了墙板上, 力道极深, 连肩膀都不住地颤抖:“你是说,我自作多情了是吧?” 他的胸腔里翻江倒海,眼中的怒火已无法遏制, 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沈匀霁身体僵直,定定地望着他, 喉咙里却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泉害怕江渡岳会伤害沈匀霁, 见状直接扭头对她说:“小霁, 你快走。” 沈匀霁觉得这误会愈演愈烈,说什么都不走, 反而把陈泉往门外推:“陈哥你先走,我自己和他说。” 她本意是不希望陈泉再在其中掺和,把事情变得复杂,可是这在江渡岳眼里却变了味儿。 “好一对惺惺相惜的狗男女啊。” 江渡岳似笑非笑的语调中掩不住疯狂。 “我和他不是这样的关系……” 沈匀霁的解释在江渡岳的眼里显得苍白又无力。 “那是什么关系?” 江渡岳轻笑中带着狠厉,像是猛兽瞄准了猎物般一步步逼近沈匀霁。 “我陪他来收二手家具……” “那是什么关系!!” 江渡岳猛然咆哮道。 接着,他没有任何预兆地抬起一旁的茶几,狠狠地砸向了带着镜面的衣柜—— 哗啦啦,镜片碎了一地,柜门也被砸开。 “你说啊!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的俊朗的面部已经扭曲到狰狞,太阳穴上青筋暴动。 沈匀霁呆住了,别说解释了,她甚至屏住了呼吸,眼睛都忘了眨。 周身环绕着打砸碎裂的暴击声,或大或小的木屑和不知名的碎片漫天飞舞。 可沈匀霁没有躲开,她微张的瞳孔里全是江渡岳癫狂的模样,脚底似乎被冻住了,一步也挪动不得。 江渡岳几乎把能砸的东西全砸了,当他举起已经断裂的茶几想将其再度粉碎的时候,耳边却听到了轻轻一声:“江渡岳……” 他顿下手中的动作,侧首望去—— 沈匀霁就伫立在那儿,她头发上沾着灰尘和细小的碎片,白皙的脸上也蒙上了粉灰,唯一盖不住的是她眼中的惊恐。 陈泉一直在拉她走,可是沈匀霁却像是听不见一样,一动不动。 哐当。 江渡岳回过神来,手里的茶几也应声落地。 就在这时,门外也响起了嘈杂交错的脚步声。 “不许动,警察!” — 二十分钟后,安平区派出所内,五个人坐在大厅一言不发。 其中包括稍稍冷静的江渡岳,沉默的沈匀霁,烦躁的陈泉,还有汗颜不止的宾馆经理和前台。 民警走过来,问道:“都冷静下来了吗?讲讲事情经过是怎么样的?” 宾馆经理恶人先告状,指着江渡岳道:“这男的把我旅馆砸了!” 这的确是事实,江渡岳面无表情,没给任何反应。 “他为什么要砸你的店?”民警又问道。 经理还欲编排,沈匀霁却在这时开口了:“警察先生,我可以说一下我的视角吗?” 民警点点头,道:“行,你说。” “下午两点半的样子,我和陈泉到达了友友旅馆,目的是为了收15套二手酒店桌椅,但负责联系的经理告诉我们他忘记把这些桌椅摆在哪里了,让我们在二楼某间房间里面等待。可是许久都没有回应,并且我后来发现他将我们反锁在了房间里,我们出不去,所以我才报警的。” 沈匀霁声音不大,但逻辑清晰,三两下就讲完了事情的经过。 “至于江渡岳先生——”沈匀霁又说,“他是来救我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陈泉直接跳了起来:“小霁!你在说什么!” 民警见他情绪激动,立刻道:“坐下,派出所里不要大声喧哗。” 接着,他扭头问沈匀霁:“为什么说他是来救你的?店不是他砸的吗?” 沈匀霁点点头:“确实是他砸的,但是他是为了把门锁砸开才这么做的。我有幽闭恐惧症,不能在狭小的地方待太久,江渡岳是着急了才这么做的。” 这时前台插嘴了:“你骗人!门锁是我打开的!” 经理一听,直接猛踩了前台一脚。 沈匀霁眼睛一瞥,冷声问道:“听前台的意思,那房间的门是可以从外面打开的?那就是说,是你们故意把我和陈泉锁房间里的吗?” 经理和前台都愣住了。 沈匀霁又转头问民警:“警察先生,他们这样的行为,算不算非法囚禁?” 民警也听出了其中的蹊跷,转而问经理和前台:“是这样吗?” 经理支支吾吾:“不是啊,那锁的确打不开,我后来都去找锁匠了……” 前台也跟着附和:“对啊对啊,我记错了,是这位先生英勇破门的……” 民警还是觉得不对,道:“不要模棱两可,我们这里只讲事实。” 说着,他就准备把这几个人分开问询。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萧司机和另一个西装眼镜女人走了进来。 眼镜女一进来就做了自我介绍:“警察先生您好,我姓徐,是江先生的律师。” 事态一下就变得明朗简单了许多。 徐律师业务熟练,没多久就解决好了一切。 江渡岳坐在沈匀霁的旁边,却始终没向她看一眼。 倒是陈泉低声问道:“你刚才为啥要那么说呀?” 沈匀霁平静地回答:“因为这就是事实。” 他们还没说几句,民警就过来了:“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陈泉一听,赶紧站了起来,拍拍沈匀霁,道:“小霁,我们快走吧。”。 沈匀霁也站起身,朝民警轻轻鞠了一躬,道:“谢谢警察。” 说罢,她不自觉地瞄了江渡岳一眼。 江渡岳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只能看到他双手搭在膝上,关节都磨红了。 不等沈匀霁说话,陈泉就推着她往外走,似乎想带她快点离开这儿。 一出大门,陈泉便闷声道:“他的确砸了旅馆,赔个钱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缺钱,而且他还那样说你,你干嘛为他说话?” 沈匀霁看了他一眼,坚定道:“钱可以赔,但留下记录的话出国就麻烦了。” 陈泉完全不能理解:“你是不是被他洗脑了啊?还是他胁迫你?” 沈匀霁皱起了眉头:“我分得清好赖。” 陈泉叹了口气,道:“小霁,我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 沈匀霁撇开头,道:“我知道。” 陈泉想了想,又问:“你是不是现在住他家?” 沈匀霁点点头。 “所以你才不要我送你回家?” 沈匀霁嗯了一声。。 “那——”陈泉突然说,“你别住他家了。” 沈匀霁一怔。 “他那样说你,像是施舍可怜虫一样,你要继续住下去的话,还有一点尊严吗?” 陈泉说的话很重,像一块铅石一样压在沈匀霁的心上。 她承认,刚才在旅馆里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她心都沉到太平洋底了,又冰又冷,像是再也热不起来那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她不再希望江渡岳把自己当做一个施舍同情的对象,即使她以前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 因为她可以果断地拒绝别人的好意,但唯独来自江渡岳的,明明霸道又蛮不讲理,可她却无法拒绝。 所以他的同情对她来说是痛的。 或者说,她希望那些“好意”和“帮助”,并不是出自同情。 她奢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和他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所以,刚才坐在派出所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要搬离江渡岳的家。 只是她没想到,陈泉也会这样劝自己。 见沈匀霁不说话,陈泉仿佛下定了决心,又说:“你爸妈应该不知道你住他家吧?你要是不搬走的话,我就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也会反对的。” 第55节 “我今晚就搬。”沈匀霁立刻回道。 “你别说出去。”她又补充了一句。 陈泉这才舒了一口气,好像自己是把公主拯救出魔龙洞窟的英勇侍卫一样。 “小霁,你知道我是为了你好吧?” 沈匀霁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 陈泉想要帮帮她:“你要是不想回家住,我帮你联系出租屋吧?还挺便宜的。” “不用,谢谢陈哥。”沈匀霁轻声答道。 “那,”陈泉有点急了,“你还会来我店里打工吗?一个月一万。” 沈匀霁扯出一个微笑,道:“会的,谢谢陈哥帮忙。”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废,江渡岳的同情和陈泉的援手,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她始终是那个在路边等待施舍的小狗。 后来,沈匀霁不知道是何时到家的。 只知道她到达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家里没有人,灯也没有亮。 照明亮起,一切都和今早她离开的时候没有区别。 可是,今晚她不会再住下了,以后大概也不会有机会回来了。 她默默地上楼收拾好本就不多的行李,又去书房拿了电脑。 接着,她就看到了那份复学通知书。 心毫无预兆地揪了起来。 她将文件袋好好地放进箱子里,然后拉上了拉链。 她在客厅坐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同时也知道自己等不来她想要的。 最后,她还是把箱子拖到了玄关,然后默默地关上了灯。 走在夜晚的路上,滚轮和地面摩擦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吵。 沈匀霁抬头望着天,喃喃道:“去哪儿呢?” — 半夜,江渡岳推开了家门。 一股熟悉的冷感扑面而来。 那是独居的味道。 他默默打开灯,挨个房间看了一遍。 在看到沈匀霁的房间已经空了的时候,他才确定她已经走了。 也是,任谁看到他发疯犯病的样子都会躲开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 可是,他明明这样想,手脚却不听使唤一样,仍然在各个角落搜寻她遗落的痕迹。 终于,他在书房的桌子上看到了三本整理完全的雅思笔记。 上面还贴着便条。 【考点汇总都在这儿,如果工作忙没时间复习可以看这个,祝一切顺利。】 和今早在冰箱上贴的便条字迹是一样的。 江渡岳惨淡一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小骗子,不是说好晚上六点就回来吗。” 他将两张便条和笔记都搬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在沙发上坐了一整晚,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在地平线上第一束曙光亮起的时候,他掏出了手机,给唐文熙发去了一条短信。 【唐医生,我想做一次全面的心理评估。】 接到短信的唐文熙很惊讶,要知道上次江渡岳和他见面的时候还是很抵触心理评估的,自己又哄又骗还是没让他做成。 而今天,他居然主动要求做全面的评估? 当他有点兴奋地赶到诊所时,江渡岳已经站在紧闭的大门口等着他了。 “唐医生。” 江渡岳主动迎了上去。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眼中也全是血丝。 唐文熙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于是他说:“我们去楼上谈。” 做完验血、心电图和症状评估,唐文熙轻轻皱了下眉头,道:“江先生,你的结果比上次更严重了,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治疗会变得格外困难,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按时吃药。” 江渡岳看着报告上写的那些字——有重度狂躁症状,有明显焦虑症状,有重度抑郁症状…… “我会的,按照最强力的药来开吧。”江渡岳道。 唐文熙却说:“药也不能乱开,以前你吃的那些稍作调整就好,但这次一定要按时按量吃。” 江渡岳点头,然后他似是有些犹豫地问道:“我这毛病……能好吗?” 唐文熙看了他一眼,道:“可以得到控制。” “那……如果我发病的话,是不是还是会伤害我在乎的人?”江渡岳的声线有些沙哑。 唐文熙没有把话说满,只是道:“你别想太多,先看看能控制到什么程度。” “好。” 江渡岳垂下头,沉声应道。 — 沈匀霁从江渡岳家里搬出来当晚找了家快捷酒店凑合了一晚,第二天就约了一个地产中介,租下了一间又小又破但是胜在便宜的单室居。 她答应了陈泉去店里上班,又正逢新店开业,每天都要忙到晚上10点多才能到家。 虽然繁忙,但她还是时不时会想起江渡岳。 他后来去考试了么?是不是快要出国了? 她这样想着,却始终没有联系他。 他们之间好像就在那天达成了某种默契,像是交易结束了一样,不再打扰对方。 江渡岳的死皮赖脸也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 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他们的相遇本来就是“意外”,现在都各自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这天午休的时候,沈匀霁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声称是复大学办的人。 “请问您是沈匀霁女士吗?我们注意到您交了学费,但还没有选秋季的课程,这边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呢?”。 沈匀霁的心沉了沉。 她看过课程了,有几门课的上课时间和打工正好冲突,陈泉店里事情多,人手又不足,暂时不能改她的班,所以她还没想好怎么协调。 “老师您好,我因为个人原因,有些课程不知道该怎么选,所以……” 沈匀霁声音很小,因为她觉得这种理由听起来就像是没准备好复学一样。 哪知老师却很温柔,道:“没事呀,我们这学期有些课程开办了网课模式,上课时间更加灵活,交作业也是网上的,除了期末考,你平常可以不用经常来学校。” “真的吗?” 沈匀霁呆住了,复学指南上可没提到有网课啊。 “是的,你今天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官网的选课系统里看一下。” “好的,谢谢!” 沈匀霁激动得差点叫出了声。 一下班她就跑回家打开电脑,果真看到了网课选项。 这些课程就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一样,好多都是晚上或者周六上课,她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把课程排好了。 周一到周五都是网课,剩下四门课是周六去学校上。 不过到学校坐地铁换乘要一个多小时,而她住的地方附近也没有地铁站,甚至最近的公交站都要走15分钟才能到。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能上学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 嗡嗡。 沈匀霁的手机此时突然震了一下。 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房屋中介给她发来的信息。 【沈小姐,这么晚打扰您太不好意思了,是这样的,现在您的房东突然说房子不租了,还愿意付您违约金,希望您可以尽快搬出去。】 沈匀霁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叹了叹气,心想,果然这世界上的运气是守恒的吗? 选课把好运气用完了,租房就出岔子了。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回信息,手机就再次震了起来。 【中介:为表歉意我们特意为您联系了另一间房子,租金只要800块一个月,您看您感兴趣吗?】 这条信息后还贴心地附上了链接。 “……” 800块?沪市现在什么样的房子只要800块就能租到? 这中介莫不是个骗子吧? 沈匀霁半信半疑地点开链接—— 屏幕一亮,她的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只见图片里是一间看上去很新的公寓,面积不大,只有六十多平方,但对于独居女性来说也是足够了。 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卫生间和厨房的设施都非常完善,阳台上有洗衣机和烘干机,甚至还包水电网。 第56节 更离谱的是,这房子就靠在地铁站旁边,走路去陈泉的餐馆也只要十五分钟。 这么完美的房子,月租八千也能租的出去啊? 如此便宜,莫不是……凶宅吧? 沈匀霁看着如此整洁干净又应有尽有的房子,默默地给中介发去了一条信息。 【您好,谢谢您费心了,冒昧问一句,这房子这么便宜,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第37章 江少最爱 中介秒回:【不是凶宅, 没发生过大案特案,是品相上佳风水极好的全新公寓,由于房主长期出国在外无人打理, 所以想寻得一位有缘人入住。】 沈匀霁默默打出一个问号,然后又觉得不太礼貌,删掉后重新打了一句话。 【那怎么知道我是那个有缘人?我需要去算一算吗?】 中介回道:【您房东前脚刚和我说不租房了,后脚这房子就新增到我的待租清单里,还正好是您可以承担的价格, 这不是天大的缘分吗!】 沈匀霁:“……” 好随意的缘分。 算了, 去看一下也无伤大雅。 。 于是她回道:【好的, 谢谢您, 请问什么时间可以看房?】 隔天九点, 沈匀霁准时和中介在蓝笙公寓前碰面了。 这里环境不错, 绿化很好, 有物业有保安,绝对算得上是中档小区。 沈匀霁跟着中介来到了9栋201室, 门口铺着崭新的迎宾垫, 还未进门就让人感受到了房主的细心。 推开房门,沈匀霁穿上鞋套走进屋内,再次被这间房子的新度震惊到。 不仅和图片上一模一样, 采光也是一等一的好,白天都不需要开灯。而且虽说房子只有六十平方, 但是结构很好,空间感特别足, 给人感觉宽敞又明亮。 “这真的只要八百块一个月?” 沈匀霁再次抛出了疑问。 中介直点头:“就等着您签字了。” 昨晚沈匀霁已经多留了一个心眼, 特地去网上查了一下这处有无发生过不好的事情,结果并没记录, 但如今看到真房,她还是难以相信,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但是俗话说便宜不占白不占,她现在囊中羞涩,这间房甚至比她现在住的还要便宜两百块,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都必须拿下。 沈匀霁转头对中介说:“好的,那我租下来了。请问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 中介直接打开平板签字页面,道:“随时!不用付押金,先租后付!” “……”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大善人? 沈匀霁怀着对这位陌生人无尽的感激签下了字,然后她还特意留意了一下,这个人姓岳。 总算,接连走好运的沈匀霁慢慢走上了正规,学校也开学了。 但她的生活好像比以前更忙碌了。 陈泉的泉福菜馆刚开业就很火爆,尤其是外卖订单,几乎是每天都有来自市中心某写字楼的大单。 “一定是有人吃了我们做的菜,然后觉得口味太赞了,就把它推销给了全公司的同事!” 陈泉自信地说道。 但与此同时,恒润总部大楼的市场部里哀声一片。 白领小张捧着这周以来的第三份土豆烧肉盖浇饭,扯着嗓子喊道:“谁来和我换!又特么抽到土豆烧肉了!” 另一位拿到麻婆豆腐的同事跑了过来,道:“张哥,我和你换,再吃下去我就要变麻婆了。” 小张欣然同意。 他和同事在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打开盒子一边吐槽:“这泉福菜馆是不是我们集团的合作伙伴啊?连续吃了十天了!” 旁边同事纠正道:“是十一天。” 小张面露苦色:“一开始我听说江少要包整个市场部同事的午餐我还很开心,心想着是不是少爷特地为回归造势,结果没想到请吃的居然是路边小馆,还是连续每天都请同一家,我现在闻到这味儿就想吐了,这日子啥时候能到头啊?” 同事白眼道:“知足吧,听说隔壁企划部已经连续吃了两周了,有个人大胆给江少提建议,问说能不能换一家店,直接被江少怼了。” 小张打抱不平:“怎么怼的?就算帝王蟹连续吃两周也受不了啊!还不给人说了!” 他说得振振有词,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同事的眼神都开始躲闪了。 “怎么了嘛!哪里说的不对!”小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挺对的。” 小张一个激灵,筷子差点掉地上。 他扭头一看,江渡岳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小张结巴了:“江、江少,没、没有。” 江渡岳瞥了他一眼,突然长腿一跨,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应该叫我江总。” 小张和同事们都呆住了,一个个都凝神屏息,心中无一例外想的都是:江少怎么坐下来了! 江渡岳可不管他们的小眼神儿,他手中提着同样来自泉福菜馆的外卖,往桌上一放,慢条斯理道:“说说看,哪里不满意?” 小张舌头都快打结了,但是鉴于刚才是自己多嘴,他默默地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江总,不是不满意,是……有点吃腻了。” 江渡岳抬眸扫了一眼别的同事,问道:“你们呢?” 其他同事都非常识相,齐刷刷地摇头:“不腻不腻,江总请吃饭,吃多久都不腻。” 江渡岳微微颔首,然后又对小张说:“这样吧,我今天吃的是雪菜肉丝面,和你换?” 小张哪里敢接,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我突然一点都不腻了!” 江渡岳也不强迫他,自顾自地掀开面盖,道:“你们要是还有谁不满意,就列个菜单给我,让我看看你们对午饭的要求到底是什么样的。” 大家哪里还敢有要求,几乎异口同声道:“特别满意!” 当天下午,这件事就在恒润整栋楼里传开了。 江少爷最爱吃的馆子是泉福菜馆这条消息也不胫而走,亲民度直接飙升。 但江恒可并不关心自己儿子在公司形象有什么变化,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质问江渡岳。 “江渡岳!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夏家千金怎么被你搞去俄罗斯拍综艺了!” 江渡岳坐在董事长办公室的沙发上,满脸的漫不经心,道:“你不是说我把她商演弄黄了要我补偿她吗?” 江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手一挥,啪的一下把资料拍在江渡岳面前。 “你这是哪门子的补偿!淘汰制野外求生综艺!夏家千金连洗澡都是牛奶浴,现在倒好,一个月都洗不了一次澡!” 江渡岳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嘶了一声,道:“那不一定,她估计出海选都难。” “还有海选?”江恒愣了。。 江渡岳点点头,翻了下资料,长手一指,道:“海选是15天丛林求生模式,一百名选手最后挑出三十位参加正式节目。” “正式节目?什么意思?海选不剪辑吗?”江恒问道。 江渡岳道:“海选模式只有五个机位,随机拍摄,会剪辑少许精彩镜头,占总节目的百分之五,夏小姐如果努力一点,可能可以凑上三四个镜头吧。” 江恒怒道:“那她不是白白受这15天的苦!” 江渡岳笑了,道:“不会的,我帮她谈的合作是系列节目,在西伯利亚被淘汰了,可以去亚马逊雨林参加另一轮海选,就当我请她出去旅游了吧。” 江恒还欲发飙,江渡岳却直接起身,道:“江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身为执行总裁我也很忙的。”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 泉福菜馆的生意确实火爆,陈泉虽然也招了几位小工,但是人手还是不足。 而且小工们年纪都不大,初出茅庐没什么工作经验,干起活来笨手笨脚,还处在学习阶段。 所以沈匀霁虽然是以会计的身份被招进去的,但在用餐高峰期,她也不得不兼顾收银、上菜、收桌等杂活,晚上收拾的时候也要帮忙倒垃圾。 不过她并没什么怨言,有时候甚至觉得不过是随手就干了。 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她最近心情好吧,学校和租房两件大事都完美落地了,其他的辛苦在这份喜悦面前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这天晚上,好不容易送走了高峰期的客人,员工们总算有点时间坐下来巴拉两口饭。 沈匀霁和陈泉还有另外两个厨师一起吃饭,四人围在一起,一人捧着一碗饭,各自去夹钢碗里的菜。 沈匀霁本身吃饭就慢,眼见着另外三人碗已经见底了,她还在吃最上面一层米饭。 “我好了,你们慢慢吃。”俩厨师先站了起来。 陈泉其实也吃的差不多了,他看了眼已经只剩下汤汁的菜碗,再看看沈匀霁那几乎等于没动的米饭,有些于心不忍。 他赶紧把自己碗里的鸡块夹给沈匀霁,道:“小霁,吃这个吧,你太瘦了。” 沈匀霁看了他一眼,把鸡块还给了他,道:“谢谢,我不爱吃,你自己吃吧。” 陈泉无法,只好就着鸡块扒拉完最后一口米饭,道:“那我先去收拾了啊。” 沈匀霁轻轻点头:“嗯。” 这时,新来的杂工突然扒着门口,低声叫她:“哎,小霁姐姐,你快看,我说的就是他!” 沈匀霁放下碗筷,走了过去,探头朝外一看,街道上鲜有行人经过,连知了的叫声都很弱,她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哎,他刚就在那!”杂工手指向街对面的一颗大树一指。 “千真万确!我看到他好几次了,偷偷摸摸往咱们店里看,别是小偷啊!”。 杂工愤愤地说着。 沈匀霁思忖片刻,突然对她说:“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第57节 杂工有些担心:“啊?小霁姐姐你一个人没事吗?” 沈匀霁弯了弯唇角,道:“没事。” 说罢,她就朝街对面走了过去。 可她绕到那颗大树旁看了看,并没看到人。 昏黄的灯光下树木的剪影绰约,偶有风来,吹得叶子微微摆动,可能是小杂工晃眼了? 就在沈匀霁准备回店里的时候,她的余光忽然不经意地向右侧一瞥—— 正好捕捉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脚步。 她猛然回头,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她,慌张转身将自已掩在墙边的黑影之中,想趁着夜色逃跑。 沈匀霁愣了半刻,然后快步追了过去。 眼见那人步子越来越快,逐渐与自己拉开了距离,沈匀霁不再犹豫,她喊道—— “江渡岳!” 第38章 哑巴 那人听到沈匀霁的喊声, 终于停下了脚步。 而沈匀霁也赶上了他。 “江渡岳。”她轻轻喘着气,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夜色下,江渡岳逆着路灯的光, 紧绷着脊背,久久不愿回头。。 沈匀霁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她的心就在砰砰直跳。 她轻声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终于,江渡岳稍稍侧过脸, 光线勾勒出他完美清晰的轮廓。 “是。” 他简单地吐出一个字。 不知是不是起风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却有些颤悠。 “那你要不要去店里坐一坐?” 柔光照在沈匀霁瓷白的肌肤上, 让她自带的冷感都少了几分。 “不了。”江渡岳垂眸。 沈匀霁仰头望着他, 他俩已经一个月没见过面了, 不知是不是晚上光线太暗, 亦或是西服有些宽大, 江渡岳看起来好像比之前消瘦了一些。 气氛有点沉默,两人谁也不说话, 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开启下一个话题。 忽然, 江渡岳闷闷地说了句:“我雅思考到四个七了,想来告诉你一下。” 沈匀霁眸中闪过一瞬的惊喜,问道:“真的吗?” 江渡岳嗯了一声, 道:“谢谢你的笔记,还有——” 他顿了一下, 深深吸气,接着似乎是从肺腑里发出了声音:“对不起。” 沈匀霁微微一颤, 即将扬起的笑容又悄悄敛去。 她又想起了那天在旅馆里江渡岳癫狂的模样和伤人的话语。 江渡岳似乎读懂了她的神色, 他无奈地扯了下嘴角,道:“对不起, 那天在旅馆我说了很多混账话,做了很多混账事,让你受伤了。” 这个曾经轻世傲物的男人此刻垂着脑袋,像是忏悔一般向她揭露自己的伤疤:“对不起,我有病,真的有病,我已经在积极配合治疗了,我说这些不是想求你的同情……不,我就是想求你的同情,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他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有点语无伦次,但字字清晰。 可是他始终没有抬起头看沈匀霁,明明以前他的眼神都是黏在她身上的。 沈匀霁静静地望着他,心脏却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麻麻的疼。 她最不想要的“同情”,此刻江渡岳正在向自己乞求。 。 更糟糕的是,她能感到她和江渡岳之间的联系正在一点点断开。 他考过了雅思,不再需要家教了。 他说了抱歉,得到原谅就可以解脱了。 她甚至冒出了奇怪的想法——要是我不原谅他,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牵强地扯上关系? 可是她狠不下心去这样对待一个真诚道歉的人。 “我原谅你了。” 沈匀霁说的很慢。 “真的吗?” 路灯的光打在江渡岳稍稍扬起的脸上,眸中闪动的光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嗯。” 沈匀霁坚定地点了下头,笑容却有点苦涩。 “那……你等等。” 江渡岳有些手忙脚乱,在身上摸索半天才发现自己手里就提着一个袋子。 “这个给你,你忘了带走了。” 沈匀霁往袋子里一看,是盲盒,其中一个是她之前拆封了后放在床头的玫瑰纪念版。 “我记得之前和你说好,一天抽一个,但我没有全搬过来,我怕太重了你拿不动,想帮你搬又怕你不想告诉我你现在住哪……”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最后像是总结一般地说道:“所以我只拿了一部分过来。” 沈匀霁垂眸,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道:“我家没有那么多地方放……” 她觉得自己的心思昭然若揭,就差把那句“下次我去你家拿可以吗”说出来了。 谁知江渡岳有些急了,直接从袋子里掏出两个盲盒往她怀里一塞:“就两个总不占地方了吧?” “……” 这个人是有多想切断和自己的联系啊! 沈匀霁不想再往下想了,莫名的委屈让她皱起了眉头。 江渡岳看着她,有些朦胧的目光漾着捉摸不透的情绪。 “那我先走了。”他轻声道。 接着,他便转身要走。 他们之间本来就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现在即将越来越远。 “谢谢你!”沈匀霁突然说道。 江渡岳没有回头,却顿住了脚步。 只听沈匀霁道:“我已经开始上课了,谢谢你!不管是生病还是什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的本意是试图减缓每一个瞬间,可她又说得很急,像是怕以后再也没机会同他说一样。 江渡岳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半晌,他哑声回道:“好。” 说罢,他径直向沈匀霁的反方向迈开了脚步。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最后消失在了街角。 沈匀霁就一直站在那儿,心里空落落的。 “小霁姐姐!” 店里的杂工见沈匀霁半天没回来,担心地跑出来查看,正好看到她愣在那里,便喊了一声。 沈匀霁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她。 “你……怎么啦?”杂工有些疑惑。 “没什么啊,回去吧。”沈匀霁回道。 她不知道的是,现在她的表情是那样失落,像是坠入海里的月影,看得见,捞不着,忘不掉。 — 由于沈匀霁之前在学校里待过两年,所以她只需要上大三大四的课程。 她也和陈泉商量好了,开学后她就只上早班,6点准时下班,回家上网课。 这天,沈匀霁下班稍稍迟了一些,由于匆忙,不小心打翻了刚出锅的酸菜鱼,弄脏了一身衣服不说,还烫着手了。 当她赶到家,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的时候,课程已经开始了。 她本想着,都已经迟到了,就偷摸进房间吧,也别开什么摄像头了。 可教授眼睛却很尖,一下就捕捉到了这个迟到的学生。 “沈匀霁同学,请打开摄像头。” “……” 行吧,别说偷摸了,直接被线上点名。 无法,沈匀霁只好乖乖打开了摄像头。 上这节晚课的同学并不多,所有同学的图像都清楚地呈现在屏幕里,沈匀霁和她还没来得及换的脏衣服也不例外。 “好,我们继续……” 教授开始讲课,同学们好像也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分神,都认真地听讲做笔记。 沈匀霁虽然手上敷着冰袋,但笔速仍然很快,学霸的天赋属性让她轻松地就听懂了课堂的内容。 “嗯,接下来,我们将两两分成小组讨论,十五分钟后给我关于该题的解答。” 第58节 教授下达了课堂任务,随即按下了随机分组的选项。 沈匀霁的电脑画面一下就蹦到了另一个聊天室。 哎?不是两个人吗?怎么只有她一个人的画面?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对面的这位同学没开摄像头。 沈匀霁其实刚进房间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顶着默认头像的人,但她以为是助教或者辅导员一类的角色,就没太关注,没想到这人居然和她一样是学生。 那他/她凭什么可以不开摄像头? 算了,这样直接问显得她很不礼貌,于是她看着对面的名字,道:“你好,杜同学?” 对面没有回应,但她看到了麦克风的图标打开又关掉,似乎对方很害羞?还是说不想讲话? 沈匀霁又问了一句:“杜同学,我是和你一组的沈匀霁,我们要不要来讨论一下这道题?” 对面还是没开麦。 沈匀霁有点尴尬,好像是自己在演独角戏一样。 于是她问:“你是不是不方便开麦呀?” 这时,对话框里出现了“杜同学正在输入”的字样。 叮。 【杜同学:沈同学你好,不好意思,我是哑巴。】 沈匀霁一怔,赶紧说道:“没事没事,我可以把我的想法说给你听,你有什么不一样的观点写在对话框里就好。” 天啊,残疾人也这么努力!沈匀霁突然肃然起敬。 叮。 杜同学又发来一条信息。 【你的手怎么了?】 。 沈匀霁心说这同学好细心,她淡淡一笑,道:“没什么,不小心烫到了。” 【需要烫伤膏吗?我找跑腿给你送去。】 这杜同学打字倒是挺快,还很热情。 “不需要啦,我家有。” 其实沈匀霁的手已经没啥大事了,就是她现在一身酸菜鱼味儿,有点难受。 不过她也没和杜同学闲聊,只是说:“我们开始讨论吧。” 【好。】 “我觉得这题是开放性的,我的观点是……” 杜同学一边听,一边在对话框里输入自己的看法,渐渐的,沈匀霁也习惯了这种对话和文字共存的模式。 正当同学们都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教授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林教授,你好,杜同学是哑巴,请不要cue他回答问题。】 林教授:“……” 这个杜同学到底是何方神圣! 先是找到学校用金钱诱惑她在晚上单独开一节网课,又潜伏在她的课堂里,现在又告诉她自己是哑巴? 罢了罢了,钱赚到就行了,想太多容易掉头发。 林教授如是对自己说。 后来,班上的同学都渐渐注意到了这个杜同学,有人试着和ta说话,但都没有成功聊过三句以上,于是杜同学成功坐实了高冷哑巴这个人设。 沈匀霁和ta的交流也没有很多,仅限于小组作业或者线上讨论,连线下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 但一回生二回熟,两人也慢慢熟络了起来,属于在课堂里见到会主动发私信打招呼的程度。 学校的生活对于沈匀霁来说是开心的放松的,尤其是周六,她回到校园里,总会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一个多月后,她和班里的其他同学也熟悉了,但有趣的是,谁都没见过杜同学的真容。 不仅如此,还总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 比如她和杜同学认识的隔天,有个快递送到了家里,说是拼夕夕回馈老用户的惊喜礼盒。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崭新的长袖衬衫。 还贴心地剪掉了标签,商家赠语是:工厂剪标高奢定制衬衫。 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可疑感。 又比如说今天,阴雨绵绵,沈匀霁刚到教室,还没来得及把伞装进塑料袋里,就听到有同学在叫自己。 “沈匀霁,你快过来。” 循声望去,是班里李同学。 沈匀霁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走过去问道:“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呀?” 李同学神神秘秘地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大包裹递给她,道:“这是杜同学要我转交给你的。” 沈匀霁一愣,道:“杜同学?” 李同学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看上去十分激动。 “你见到ta人了?”沈匀霁好奇地问道。 李同学又点点头。 沈匀霁又问:“那ta怎么不来上课呀?” 李同学满脸飞红,像是熟透的柿子,笑得嘴都合不拢,道:“他说他太丑了,又驼背又畸形,非常自卑,所以只敢上网课,摄像头也不敢开。” “……” 沈匀霁看着她将信将疑:“他自己说的?” 李同学那股花痴劲儿就快溢出来了,但她还是坚定地回道:“对。” 沈匀霁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沉默半晌问道:“他不是哑巴吗?” 李同学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改口:“写的,他用笔写下来告诉我的。” 说罢还补充了一句:“千真万确,百分百的大丑男,我要是他我也自卑。” “……” 听她这么描述,沈匀霁不信也得信了。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包裹,她不禁有些伤感,又畸形又残疾,还如此努力地生活,对他人抱有善意,多温暖的人啊。 回家后她打开包裹,惊讶地发现里面全是过冬的东西。 两包进口暖宝宝、毛线帽、围巾、手套,还有一双居家棉袜。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张便条。 【一场秋雨一场寒,注意保暖。】 第39章 上钩 沈匀霁看着便条, 凝神盯着那一行字。 忽然,她跑到书桌边,翻出了当时给江渡岳上课的笔记。 她快速地翻动着书页, 很快便找到了那张纸—— 上面写着遒劲有力的三个字——江渡岳。 “记住了,我叫江渡岳。”这是那时他说的话。 沈匀霁将这张纸和便条摆在了一起。 接着,她呼吸一滞。 这字迹如出一辙,怪不得她觉得熟悉。 可会不会是巧合? 。 沈匀霁看着那堆东西,忽然灵机一动。 她随手抓起那顶毛线帽, 仔细地翻了起来。 果不其然, 在里侧不起眼的地方, 她发现了商标的踪迹。 是一个她不太会念的牌子。 再看看围巾和手套, 都是这个牌子的。 她在网上一搜, 整个沪市只有一家商场有专柜,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门店的电话。 “您好, 这里是loro恒嘉店,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您好, 我看到你家的宣传图册上有一顶米色的羊绒帽, 我觉得很好看,请问你们店里还有现货吗?” 沈匀霁不紧不慢地问道。 “唔,您等等, 我来查查……不好意思啊,这是限量款, 只有一顶,昨天被一位先生买走了。” “那米色的羊绒围巾呢?” “那位先生也一并买走了。” “同色系的皮革绒面手套他不会也买走了吧?” “呃, 是的, 真不好意思。” “那请问他是哑巴吗?”沈匀霁突然问道。 第59节 对方一愣,道:“不是啊, 他会说话。” “……” “没事了,谢谢。” 沈匀霁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不需要更多的信息了,这个神秘的“哑巴杜同学”已经掉马了。 他就是江渡岳。 可同时她又觉得疑惑,明明他那天转身就走、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这些日子也完全不和自己联系,为什么要去以一个陌生的杜同学的身份接近她? 她想不明白这举动的意义在哪,是逗她玩吗? 她真的要被江渡岳弄糊涂了。 不行,她一定要当面问个明白。 可是这个“杜同学”来无影去无踪,到底要怎样才能逼他现身呢? 沈匀霁冥思苦想了好几天,结果发现根本不用逼,因为每个周六杜同学都会托人带些小礼物给她,后来干脆就趁下课间隙直接放在她的座位上。 有时候是一杯咖啡,有时候是精致的小点心,今天的礼物更加离谱,居然是一支护手霜。 沈匀霁坐在位子上,娥眉微蹙,和护手霜干瞪眼,宣告第7次围堵杜同学失败。 刚才她课间故意走了出去,找了个能看到教室内情况的角落躲了起来,哪知道正好这时有同学经过和她打了个招呼,就这么一瞬的功夫,她再抬眼望去,桌上已经多了一个袋子。 “……” 真是个动作敏捷灵活的“哑巴”。 沈匀霁那天回家后凝思许久,终于在下一堂网课上对杜同学发起了私聊。 【沈匀霁:你好呀,杜同学。】 【杜同学:你好。】 【沈匀霁:你别老送东西给我啦,我都不好意思了。】 【杜同学:都是小东西,便宜货。】 【沈匀霁:那也要花钱的呀。这样吧,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对话框里出现了“杜同学正在输入”的字样,一会儿又消失了,然后又出现了。 似乎杜同学正在纠结如何回复。 大概隔了一分钟,杜同学才回复道:【不用了,我很丑,见不了人。】 沈匀霁不甘心,继续打字:【那我不能平白无故接受你这么多东西呀?我给你寄一些回去吧。】 杜同学秒回:【不,这都是感谢你愿意和我这样丑陋的人说话,还和我一个小组做作业。】 “……” 聊不下去,完全聊不下去。 沈匀霁平生第一次这么想骂人。 她恨不得现在就一通电话打过去问他:江渡岳,你有完没完? 可是她又不敢这样做,她怕这唯一的联系也会因为她的鲁莽而断开。 正当她发愁要怎么继续话题的时候,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行字。 【杜同学:不过,我有一个小请求。】 【沈匀霁:什么?】 【杜同学:今天是我的生日,可以祝我生日快乐吗?】 沈匀霁看了一眼日期,11月13号。 她很想问问是“杜同学”的生日还是江渡岳的生日,但她还是忍住了。。 不管真假,就陪这个寿星继续演戏吧。 【沈匀霁:稍等哦。】 片刻后,她发送了一个文件包过去:【纸杯蛋糕.zip】 【沈匀霁:下载到本地解压打开看。】 【沈匀霁:生日快乐。】 【沈匀霁:这是我之前写的一个小程序,来不及做太大的改动,希望别嫌弃。】 沈匀霁发了这些信息之后就一直趴在电脑前等他的回复。。 可隔了好久对话还停留在她最后发送的消息,久到她以为对面已经下线了。 她放弃似地轻叹一口气,然后将鼠标移动到叉叉图标上,即将按下的时候,聊天界面上冒出了一个新的小方框。 【杜同学:谢谢你。】 好冷淡的回答。 沈匀霁看着屏幕皱起了眉头。 他真的是江渡岳吗?会不会真的是她认错了人? 而她不知道的是,江渡岳刚刚正靠在阳台上抽烟,听到消息提示音,他立刻将抽了一半的烟掐灭,跑回了客厅。 他下载了那个压缩文件,解压后,一个小弹窗蹦了出来。 只见空白的背景上,忽然出现了一条粉色的线,像是画笔一样,勾勒出一个纸杯蛋糕的模样,上面还插着一支点燃的小蜡烛。 江渡岳笑了起来,整个胸膛似乎都充斥着暖意。 看着小蜡烛慢慢燃尽,他以为这样就是结束了,没想到,蜡烛消失的一刹那,弹窗里绽放了一簇金灿灿的小烟花,碎光落下,用代码写的“happy birthday”的字样也显了出来。 图像很粗糙,字体也很单调,但映在他的眸中却是那样的亮。 连着他的心一起被照得明亮。 “沈匀霁……” 他喃喃道,像是在许愿一般虔诚。 他今天收到了无数的祝福,还有各种为他而办的派对邀约,他全都推了。 因为他知道那里没有他想看到的人。 而此刻,他却真正感受到了“快乐”。 但是,快乐的同时,难过好像也愈演愈烈。 客厅没有开灯,电脑屏幕的光线下他的面容半明半暗,唇角弯起的弧度却有些伤感。 沈匀霁的“生日快乐”是送给“杜同学”的,不是送给他的,他只不过是沾了“杜同学”的光。 可是他不这样做的话,沈匀霁又怎么会再愿意搭理他呢? 他始终记得那天晚上她回避的眼神,连小小的盲盒也不愿拿走,像是下定了决心不再和自己有瓜葛。 不过这也正常,谁想和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神经病有关系呢? 他骂过她两次,一次比一次难听,一次比一次吓人,他活该被厌弃。 所以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穿着“杜同学”的外壳,奢侈地接受着她的祝福,他不敢再要求更多了。 就这样默默看着她就好。 江渡岳这样想着。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期末,随着一门门考试的结束,沈匀霁复学的第一学期也接近了尾声。 但她始终没能揭开“杜同学”的面具。 今天是最后一场考试,是线上汇报形式的,沈匀霁“正好”和杜同学是一组。 由于杜同学是“哑巴”,沈匀霁便承担了主讲的角色。 她条理清晰地将课题内容讲完,为整个学期画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叮。 【杜同学:讲得很好。】 沈匀霁看着屏幕里冰冷的文字,突然产生了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 【沈匀霁:谢谢。】 【沈匀霁:马上圣诞节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杜同学:没有。】 【沈匀霁:哎~不约朋友一起出去玩吗?】 对面不再回复,好像是想结束这段对话。 沈匀霁做了一个深呼吸,心想,豁出去了。 她连发几条信息—— 【有个男生约我出去,我不知道要不要去哎。】 【好犹豫哦。】 【他说要约我半夜去海边看星星,然后住在小帐篷里,隔天送我回家。】 【虽然他看上去有些奇怪,还很壮,但是我圣诞节也没有别的安排呀,而且我也不想一个人过,要不然还是去吧?】 【其实只要有个人陪我吃个饭就好了,不然在家好孤独,杜同学你说是不是?】 沈匀霁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发了一长串,可对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果然是她想多了吗? 这个杜同学……也许真的不是江渡岳? 又或者,江渡岳真的不想见她。 第60节 就在她怀疑之时,杜同学突然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临近年末,犯罪率高发,最好不要和不熟悉的人出行。】 【现在正值流感高发季节,最好避免在节日高峰出行。】 【冬天海边风很大,会着凉。】 沈匀霁:“……” 这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平安沪市群发的温馨提示。 看来鱼上钩了? 沈匀霁不徐不疾地回道—— 【真的吗?那我戴好你送我的围巾帽子和手套就行啦!而且那个男生说他准备了很厚的被子,还说如果太冷可以去他家避寒一起布置圣诞树哎。】 接着,她还很故意地补充了一句:【我还没布置过圣诞树呢,好好奇哦。】 消息刚发出去,她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江渡岳发来的信息。 【最近还好吗?圣诞节你有安排吗?我们能不能找个有圣诞树的地方见一面或者吃个饭?】 第40章 平安夜 这下好了, 杜同学,啊不,江渡岳的马甲算是彻底掉了。 没了之前抓心挠肺的猜疑, 沈匀霁现在反而淡定了下来。 【可以。】 她如是回道。 江渡岳秒回:【24号下午6点步行街的圣诞树下见?】 【好。】 沈匀霁放下手机,看了一眼书桌上压着的那张便签。 一场秋雨一场寒,注意保暖。 再抬头看看窗外,树枝上仅剩的几片枯叶被风卷起,摇摇欲坠地晃悠着。 秋雨早已过去了啊。 他们已经两个季节没见面了? 沈匀霁觉得自己很矫情, 明明她也只和江渡岳有一个夏天的交集而已。 可是她却觉得不甘心。 她不曾对什么这样执着, 可唯独这件事, 她想要个答案, 想要个结尾。 于是她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 可真的到了平安夜那天, 她悬着的心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好像对于这次久违的见面很是从容。 她像往常一样去泉福菜馆打工, 可能是因为节日的缘故,今天的客人特别多, 还不到饭点, 外面就排起了长队。 但沈匀霁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之前她特地和陈泉请了早退,今天五点她就会走。 她看了眼时间, 还有十五分钟她就可以下班了。 她抹好最后一张桌子,便准备去更衣间换衣服, 可陈泉却叫住了她:“小霁,你今天能不能加一会儿班?” 陈泉忙得满头大汗, 也不等她回答, 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又说:“你帮我到6点,等会儿我妈下班就会来帮我, 她到了就让你走。” 沈匀霁有些为难,道:“陈哥,我今天有点事,可能呆不到那么晚。” 陈泉看着她,忽然问道:“怎么?有约会啊?” 沈匀霁想了想,道:“不算。” 陈泉笑了起来:“别去了呗,洋人的节日有啥好过的,你留店里,等会儿我妈给你露一手,她做锅包肉可好吃了。” 沈匀霁还欲拒绝,小杂工却插嘴道:“小霁姐姐你和别的男人约会不如和陈哥约会咯,又有加班费赚,还能感受过节气氛,最重要的是咱陈哥靠谱!” “不行,我真和别人约好了。”沈匀霁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 陈泉皱了皱眉:“和谁啊?推迟一会儿见面不行吗?工作总比约会重要吧?”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沈匀霁一点儿都不想等。 她终于明白早上那所谓的平静不过是掩饰内心的忐忑,现在被陈泉这么一激,着急的心情一下就涌了出来。 “不能推迟……” 沈匀霁话刚说一半,门口的客人却自顾自地掀起了塑料帘子,走进来寻找空位。 陈泉立刻拍了拍沈匀霁的肩膀,道:“帮我招呼一下。” 说罢,就转身去厨房了。 “服务员,拿份菜单!” 说话间,客人已经坐了下来,对沈匀霁招了招手。 这还能怎么办,沈匀霁只好拿着水壶和菜单走了过去。 给江渡岳发条信息吧。 可就这一瞬的走神,她刚刚好和毛手毛脚的小杂工撞了个正着。 水壶的盖子被撞掉地上,里面的水全泼在了沈匀霁的衬衫上。 “对不起!我、我没注意!”小工赶紧道歉。 还好水不是滚烫的,只是普通的温水。 沈匀霁叹了口气,道:“我来收拾吧,你去拿份干净的菜单给客人。” 说着,她就弯腰去捡盖子。 她想,怎么每次穿白色的衣服都会被水泼? 她今天这件衬衫还是上次被酸菜鱼泼湿后隔天快递上门的那件…… 哎? 她忽然一顿。 旋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掀起衬衣的一角,在内侧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商标。 miumiu。 一个很贵的牌子。 她仔细回想起那天,那是江渡岳第一次扮成杜同学和她上课,而她来不及换衣服,只好穿着脏脏的上衣和他视频,然后隔天她就收到了这件白色的衬衫。 所以这是江渡岳送她的? 可是她不曾向谁透露过自己的住址,除了中介和房东。 岳先生。 江渡岳。 沈匀霁突然解开围裙,扔到收银台,拿起手机就往外跑。 陈泉刚好端着菜出来,见状赶紧喊道:“小霁!你要去哪里!” 可沈匀霁却像是听不到一样,头也不回大步跑出了餐馆。 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时正值日落,太阳已经没了温暖的热度,挂在秃秃的树枝上,看上去有些寂寥。 沈匀霁一边朝车站跑一边大口呼吸着,迎着风,她的眼角被吹得湿润,小巧挺立的鼻尖也被冻得红彤彤的。 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只觉得自己好笨。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运气好的人,又怎么会有这么多意外的幸运? 因为那根本不是偶然,不是巧合,更不是天上掉的馅饼,都是江渡岳为了让她心安理得接受而编织的故事。 她登上公车,稍稍缓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外套都忘了拿,刚才胸口被打湿的地方也透来了丝丝凉意。 还好车上有暖气,加上人又多,也不算很冷。 。 然而比起冷,更让她烦躁的是,今天路上的车太多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公交车还在左转车道上排着队。 看着外面已经暗下的天色,沈匀霁赶紧掏出手机,想告诉江渡岳自己要迟到了。 。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掏出手机一看,手机竟然被冻关机了! 她只好问旁边的姑娘:“你好,请问现在几点了。” 姑娘看了眼时间,道:“六点十五了。” 沈匀霁又问:“还有多少站才能到步行街啊?” 姑娘摇摇头:“还有5站呢,现在这路况,还不如走过去快呢。” “谢谢。”沈匀霁回道。 那姑娘说的对,5站也就五公里,不如下车扫个单车骑过去。 可是当她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平安夜里连共享单车都被扫光了。 没办法,她深吸一口气,跑吧。 天已经完全黑了,街边亮起了各样的彩灯,给单调的冬夜增添了温暖又浓重的节日气氛。 步行街上人潮熙攘,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不论是朋友还是情侣,脸上都挂着甜蜜的笑容。 第61节 许多人都去步行街中心的巨型圣诞树下面打卡拍照,他们穿着漂亮的衣服,凹着各样的造型,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留下美好的印记。 但江渡岳却好像融入不进这欢快的氛围。 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黑色的高领线衫,立在圣诞树下,透明灯球和闪耀的星星在背后交相呼应,衬得他姿态清落颀长,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的色彩。 他默默地盯着手机,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还在他的耳边回响。 现在已经过了7点了,她是不是已经去见那个又壮又奇怪的男人了? “喂。”突然一个女声响起。 江渡岳猛然抬头,映入眼眸的却是陌生的面孔。 他不禁在心中自嘲了一下,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你能不能让一让呀?我和我对象想在这个位置拍照。” 女生挽着旁边的男生的胳膊问道。 江渡岳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步子。 女生拉着男生凑了过来,她举起手机想自拍,可是好像都找不到好的角度,不管怎么样身后这位臭着脸的帅哥都会入镜,还挡住了可爱的圣诞树装饰。 于是女生回头对江渡岳说:“帅哥哥,你能不能再往那边去一点呀?反正你就一个人,站哪里无所谓的吧?” 话音刚落,只听另一个声音响起—— “他不是一个人。” 江渡岳微微一怔,随即猛然回头。 他曾在无数个靠药物入眠的夜晚里梦到的那个人,在清醒忙碌的白日里也印在脑海里的那个人,此时正站在他的面前。 周围的一切变得迟滞,光华流动缓慢,在她周身打转,像是点点星光坠落,美好得不真实。 “沈……” 江渡岳薄唇微启,却发不出声音。 “他不是一个人。” 沈匀霁微微喘着气,又重复了一遍。 那个女生有点莫名其妙,嘀咕着:“不是就不是呗……” 然后便拉着男生赶紧走了。 现在这小小的一隅只剩下他俩了。 沈匀霁一路跑过来,不知道灌了多少风进去,嗓子都弥漫着点点血腥味。 她顺了顺气,然后压了压嗓子,抬眸对江渡岳轻声说道:“对不起,我迟到了,太堵了……” 江渡岳望着她,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她有些干燥的嘴唇一张一合,她只穿了那件自己送她的单薄衬衣,胸前似乎还湿了一块,隐隐透出她白皙的肌肤。 沈匀霁还想解释:“而且我手机也正好没电了,所以……” 忽然,她的头顶罩上了一片阴影,接着,带着体温的大衣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愣了半秒,然后扬起了脸,对上了江渡岳漾着光的眸子。 “为什么不穿外套?” 江渡岳皱着眉梢,低声问道。 “忘在店里了。” 沈匀霁眨了眨眼睛,说话时呼出的气变成了团团白雾,氤氲了她的面容。 江渡岳帮她紧了紧大衣的领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心大意了?” 沈匀霁头稍稍一歪,不确定道:“在发现要迟到的时候?” “迟到又怎么样?我又不是等不起。” 江渡岳的责怪似乎带着抹不掉的心疼。 沈匀霁淡淡地瞄了他一眼,道:“怕你等不起。” 江渡岳扯了下唇角,从胸膛里漫出一声笑:“永远等得起。” 沈匀霁也笑了:“那咱俩就在这树下等着?” 江渡岳垂下长睫,轻声道:“已经等到了,不用再等了。你接下来想去哪里?” 沈匀霁想了想,道:“去礼明沙滩怎么样?” 。 江渡岳不自然地凝了一瞬,但很快便敛去了微怔的神色。 “好。” — 江渡岳开着车,带着沈匀霁一路开到了礼明沙滩。 冬季的海滩人迹罕至,浓浓的夜色中,天空和大海的界限变得模糊,也许是由于视觉上的限制,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反而更加清晰。 沈匀霁踩着松软的沙子,一步步往海边靠近。 “小心点。” 江渡岳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他张开手臂,护在她的身侧,但却始终保持着一点空隙。 “冬天的星星真的好少啊。” 沈匀霁抬头望着暗暗的天幕说道。 “那——” 江渡岳忽然掏出了什么,在她面前晃了晃,问道:“要不要放点星星?” “什么?”沈匀霁没有反应过来。 江渡岳笑道:“就是仙女棒,星星形状的。” 沈匀霁有些惊喜,接了过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呀?” 江渡岳帮她撕开包装,道:“秘密。” 说着,他便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仙女棒。 瞬间小小的火花噼噼啪啪地亮起,一簇一簇的,划开了黑夜,向天边洒下点点繁星。 暖暖的光照亮了沈匀霁的脸,她清澈的瞳眸倒映着花火,像是装进了整个银河。 “好漂亮啊。” 她浅浅地笑着。 江渡岳望着她,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你今天为什么想来沙滩啊?” 沈匀霁晃着手中的仙女棒,看了他一眼,悠悠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不知道啊。” 江渡岳有些茫然。 沈匀霁唇角弯弯,一字一句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嘛,我要戴着你送我的帽子、围巾、手套,和一个又壮又奇怪的男人在海滩约会。” 江渡岳瞳孔微缩,突然结巴:“我……” 沈匀霁手中的仙女棒慢慢燃尽,光也逐渐变弱。 她轻轻的声音落在了江渡岳耳边:“我应该叫你杜同学还是岳先生呢?” 月光下海浪卷上沙滩,给岸边镶上了一圈碎银,哗哗的浪声显得周遭更加寂静。 江渡岳愣了半晌,才闷声道:“你知道了啊。” 沈匀霁点点头:“嗯,所以你为什么……” “等等。”江渡岳打断了她。 他已经没法继续忍耐了。 他觉得如果现在不说,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请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跟踪你,我只是怕再次伤害到你,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但是,”江渡岳此时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傲慢和嚣张,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眼中只盛着沈匀霁一人,只听他近乎哀求地轻声说道:“我以为我可以就这样默默看着你,结果我发现我做不到。我的确有病,但我什么都愿意给你,选我……行不行?” 沈匀霁还拿着仙女棒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她抬头望着他,怔怔道:“江渡岳,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江渡岳稍稍逼近了她半步,哑声问道:“不要去找那个又壮又奇怪的男人,好不好?” 第41章 阿霁 沈匀霁没有躲开, 但却不由自主地错开了视线:“根本没有又壮又奇怪的男人。” “什么?”江渡岳好像没有理解。 “没有男人,都是我编的,我只是想引你出来和我见面。”。 沈匀霁的声音越来越小, 似是为自己的谎言而感到心虚。 “编的?”江渡岳的声音难辨喜怒。 一阵风吹过,激的沈匀霁把脖子往大衣里缩了缩,看上去竟然有些委屈的意味。 她轻声解释道:“我很早就发现你就是杜同学了,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所以也不敢贸然拆穿你, 我一次次约你出来, 你都不搭理我, 我才想出用这种无聊的故事骗你。” “所以, 你是想见我?”江渡岳低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对啊。”沈匀霁直白地承认了。 “所以, 你选我了, 对吗?”江渡岳又靠近了一点, 声音也更沉了。 沈匀霁抬眸:“我不懂你的意思,选你……做什么?” 她弯弯的睫毛一上一下, 把江渡岳的心挠得痒痒的。 第62节 他喉结微动:“选我……陪着你。” “像以前那样?”沈匀霁问道。 “嗯。”江渡岳唇线拉直, 郑重地应道。 沈匀霁笑了:“像以前那样,我扮可怜,你同情我?” 江渡岳一怔:“同情?” 沈匀霁也不回避, 道:“我知道这样说很荒谬,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不会复学, 也租不到这么好的房子,但是我怕这样的依赖会上瘾, 更怕你施舍的好意只是出于’怜悯’……” “沈匀霁。”江渡岳突然生硬地打断了她。 接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听清楚了, 这不是施舍,也不是同情, 我是喜欢,是想把你揉进我心里的喜欢,是想将你每一寸肌肤每一丝头发都独占的喜欢。” 他说得露骨,似是要将自己的心迹明明白白的剥给她看。 这些话在沈匀霁的耳边炸开,心跳也乱了节拍。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迟疑地问道:“喜欢我什么?” “啊?”江渡岳对于她的问题很意外。 沈匀霁眸光闪烁,不确定道:“你是不是弄错了?你只是没见过我这样的人,所以才觉得新奇?” 江渡岳被她气笑了:“沈匀霁,我是混蛋,但不是笨蛋,新奇和喜欢我还是分得清的。” 说着,他隔着大衣的袖子抓起了沈匀霁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心房处,声音似乎是从胸腔里传来:“没有什么会让我的心脏一直跳动,但你可以。” 有力的心跳撞进了沈匀霁的手心中,她好像被施了咒语,定定地望着江渡岳,任由自己沉溺于他温柔深邃的瞳眸之中。 她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 江渡岳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你不用回复我,只要你允许我陪在你身边就行了。” “你慢慢考虑,考虑多久都可以,我不着急要名分,就像我说的,如果是你,多久我都等得起。” 空气似乎静止了,月光也不再冰冷,温柔地给人间披上薄纱。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江渡岳轻声问道。 他似乎怕被拒绝,又补充了一句:“我真的很想你。” 沈匀霁喉咙好像被哽住了,她发不出声音,只能僵硬地点了下头。 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捏住了,随即,整个身子被向前一带,跌进了江渡岳的怀抱。 他低着头,微凉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可胸膛却传来了炽烈的热意。 熟悉的安心感将沈匀霁包围。 半晌,她忽然抽出手环住了江渡岳的腰。 江渡岳微微一愣,脑袋偏了一下,头发不经意地扫过了沈匀霁的脖颈。 只听沈匀霁闷声道:“你把外套给我了,很冷吧。” 江渡岳低笑一声,嗓音轻柔:“怎么?要温暖我啊?” “嗯。” 沈匀霁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只知道她的脸热热的,连带着脑袋都晕了。 “小霁真好。”江渡岳逗她。 “啊,不对。”他突然纠正道:“他们都叫你小霁,我要叫不一样的。” “什么?” 江渡岳稍稍松开她,说的话多少有点醋意:“那个陈泉也叫你小霁。” 沈匀霁从他的怀抱中扬起小脑袋。 江渡岳看着她,眼底漾着笑意:“我叫你阿霁好不好。” 沈匀霁微微蹙眉:“听起来像是打喷嚏。” 江渡岳笑道,对啊:“想你才会打喷嚏嘛,阿霁。” 沈匀霁却像是对浪漫过敏,道:“受凉才会打喷嚏。” 说罢,她轻轻地推了他一下,道:“回车上吧?” 江渡岳眉梢一扬,道:“回车上还能继续吗?” 沈匀霁剜了他一眼,接着,她忽然展开了大衣,将大衣的另一边搭在了江渡岳的肩头,道:“你想继续什么?” 她身上带着淡淡香味的暖气一下笼住了江渡岳。 江渡岳瞳孔微张,没想到自己会反被沈匀霁“调戏”。 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 他弯弯弓下身子,坏笑道:“继续你想继续的,阿霁。” “……” 他们一脚深一脚浅地朝车子走去,江渡岳像是上瘾了一样,一边走一边“阿霁阿霁”地唤着,风都因此而变热了。 回到车上,江渡岳把暖气调到最大,然后转头问沈匀霁:“阿霁,你饿不饿?” 沈匀霁好像很快习惯了这个称呼,很自然地应道:“好像有点。” 江渡岳单手撑着脑袋,侧脸看她,看不够她似的:“那我们去吃饭?” 沈匀霁点点头:“吃拉面怎么样?” “好啊,想吃哪家的?”。 “我家的。” “啊?”江渡岳愣住了。 沈匀霁不紧不慢道:“我家有面条、有鸡蛋、有蔬菜。” “平安夜你要下厨吗?”江渡岳有些意外。 沈匀霁拉过安全带系好,道:“面条要吃刚出锅的。” — 晚上道路比白天通畅很多,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沈匀霁住的地方。 沈匀霁推开门,道:“进来吧。” 江渡岳立在门口,顿了半秒才迈了进来。 这房子是他为了租给沈匀霁临时买的,只进来过一次,那时里面还是空的,现在却多了生活的味道,连空气都变得好闻。 “你试试这双拖鞋能不能穿。” 。 沈匀霁递过来一双兔子拖鞋。 “我家没有那么大鞋码的拖鞋,实在不行你穿鞋进来吧。” 江渡岳套上拖鞋,一半的脚掌还露在外面,可他却笑得开心:“当然能穿。” 沈匀霁一进屋就忙了起来,先是打开了暖气,又烧上了热水,最后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张毛绒毯子,塞给了江渡岳。 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道:“这里最暖和了,你坐在这儿等我。” 说完,她又转身去厨房里捣鼓了。 江渡岳本来想去帮她,可是定睛一看,沈匀霁之前上网课的背景不正是这吗? 虽然这不过是面再普通不过的墙,但是他却无比熟悉,因为在那无数个只能通过屏幕看到沈匀霁的夜晚,他连这墙上壁纸的纹路都记住了。 他忽然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几乎是跑到了厨房,喊了声:“阿霁。” 沈匀霁正在煮面条,听到声音便回过头。 只见江渡岳皱着眉,严肃地要求道:“你打我一下。” “嗯?”沈匀霁有点懵。 “快打我一下。”江渡岳又说了一遍。 沈匀霁可没有打人的爱好。 她打开水龙头,沾了点温水,轻轻往江渡岳脸上一弹,小小的水珠一下就贴在了他的脸上,不冰,但足以让人清醒。 太好了,不是做梦。 江渡岳松了一口气,嘴上又不正经起来:“阿霁真温柔,都舍不得打我。” 沈匀霁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江渡岳靠在灶台边,道:“挺好的,每天就是上班、健身、吃药、看笔记。” “看笔记?” “嗯啊,”江渡岳目光落在她脸上,“你留给我的笔记。” 沈匀霁看了看他,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江渡岳笑道:“我这是精神上的问题,叫双向情感障碍。” 沈匀霁轻声道:“我知道,但是情绪上的问题有时候也会映射到身体上。” 江渡岳有些吃惊:“你连这都知道?” 沈匀霁为自己窥探了他人的隐私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支吾道:“第一次在你家发现那个药的时候,我就偷偷去查了……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江渡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这么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但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黯淡:“这种病伤的最深的就是周围的人,医生说我最近好一些了,所以我才敢来见你。” “啪” 沈匀霁往锅里打了两个鸡蛋,道:“你是说之前的事吗?” 江渡岳没吱声。 沈匀霁把火调小了一点,然后转身看着他,道:“早就不疼了。” 第63节 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楚。 见不到你,才最疼。 她在心里补充道。 一股冲动在江渡岳体内骤然沸腾,他暗暗地猛掐了自己一下,才将他脑子里下三滥的想法赶出去。 “我公司的事情也上手了。”他默默地转移了话题。 “明年你可以来我公司实习。” 沈匀霁没有拒绝,只是问道:“你不出国啦?” 江渡岳垂眼:“你在哪我在哪。” 沈匀霁笑出了声:“我去月亮你也跟着我去吗?” 江渡岳勾了勾唇:“去,还要在上面给你造个宫殿。你是嫦娥我就是玉兔,帮你捣药锤年糕。” “怎么不是后羿或者吴刚?” “玉兔听话,还陪伴得久。”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平常那些容易忽略的小事在此刻也变成了有趣的话题。 暖暖的光透过了小窗,点亮了漫长的黑夜。 此时还有很多人没有入睡,陈泉就是其中之一。 他拿着沈匀霁的外套,细细思考着什么,然后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 【小霁,你外套落店里了,我明天给你送家里去?】 第42章 阿霁的专属变态(修) 夜深了, 面条也吃完了。 江渡岳洗完最后一个碗,放进了橱柜。 他朝客厅看了一眼,只见沈匀霁窝在沙发的一角, 抱着膝盖,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快去睡觉吧。” 江渡岳走过去,半蹲在她的面前,轻声催促道, 沈匀霁的确困了,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还没洗澡呢。” “那你先去洗澡, 洗完之后我帮你吹头发?” “唔, 你是要睡我这儿吗?”沈匀霁问的很直接。 江渡岳眉梢一挑:“你想我睡这儿吗?” 沈匀霁想了想, 道:“我家只有一张床, 你要睡沙发……” 江渡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话语里带着些挑逗的意味:“我要是在你家过夜, 可保不准要对你做什么混账事。” 沈匀霁淡定道:“那你还是回家吧。” 江渡岳好像有些遗憾,问道:“头发也不让我吹啦?”。 沈匀霁抬眸:“那吹完头发你是睡沙发还是回家?” 江渡岳唇角上扬, 道:“快洗澡去, 吹完头发我就回家了。” 他还真的说到做到。 等沈匀霁洗漱完毕,他拿着吹风机仔仔细细地把她的长发吹干,嗡嗡的低鸣像催眠曲一样, 吹得她摇摇晃晃,感觉随时都会睡着。 “好了, 睡觉去吧。” 风声戛然而止,江渡岳拔掉插头, 道:“明早再放回去, 现在风筒还有些烫。” “我送你去门口。”沈匀霁起身说道。 她拿过江渡岳的外套,把他送到玄关, 看着他脱下那双有些滑稽的兔子拖鞋,忽然说道:“明天我去买双新拖鞋。” 江渡岳笑得温柔:“好啊。” 说着,他扭开了门把手。 冬夜的寒气一下窜进屋内,江渡岳赶紧挥了挥手,道:“快去床上躺着,别着凉了。” 沈匀霁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道:“路上注意安全。” “好。”他声音很低很轻,“晚安。” “晚安。” 啪嗒。 门合上了。 沈匀霁却没有去卧室,而是跑去了客厅的小窗前。 不一会儿,江渡岳高高瘦瘦的身影就出现在视野之中。 他原本步子很快,可也许是感到了什么,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漆黑的夜里唯有一盏窗户还亮着温暖的光。 对视的瞬间,沈匀霁忽然笑了起来,朝他摆了摆手,用嘴型说了句:“圣诞快乐。” 江渡岳看着她,忽然掏出了手机,指了指亮起的屏幕。 沈匀霁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到现在还没充电,她赶紧去给它插上了电。 嗡。 手机开机了,许多信息涌了进来。 而最新的一条正是江渡岳发来的。 【圣诞快乐。】 沈匀霁看向窗外,江渡岳还站在那里。 她拿起手机向他示意——我看到啦。 嗡嗡。 又是一条信息。 【江渡岳:快熄灯啦,不然圣诞老人怎么进来给你送礼物。】 再抬头一看,江渡岳已经走了。 “哪里有什么圣诞老人。” 沈匀霁自言自语道。 正当她要回江渡岳信息的时候,突然看到消息提示栏里跳出了陈泉的信息。 【早点休息,明天见。】 沈匀霁一愣,明天不是周六吗?她周末不上班啊。 打开对话框一看,才看到陈泉之前给自己发的关于外套的消息。 她今天走得匆忙,想来有点不礼貌,于是便回道:【今天真不好意思,外套放店里就好,我下周一上班的时候来拿,不麻烦陈哥再跑一趟了。】 接着,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在结尾补上了一句:【圣诞快乐。】 发完信息,困倦如潮涌般袭来,沈匀霁放下手机,一头扎进绵软的被窝,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暖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了进来。 沈匀霁睁开了眼睛,缓了一会儿,才从被窝里爬起。 她没什么赖床的习惯,但是没什么比冬天早晨的被窝更让人难以摆脱的了。 她裹着被子,拿过手机一看,竟看到好几条江渡岳发来的信息。 【圣诞老人在你家门口放了好多礼物啊。】 【图片】 【图片】 【醒了回我,不然我都偷走了啊。】 仔细一看,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发来的信息了。 这个人多早就到了啊! 沈匀霁立刻回道:【我醒了,你上来吧。】 接着,她一骨碌爬起来,迅速梳洗了一下,可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门铃就响了起来。 打开门一看,江渡岳正捧着一大束玫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那里。 他穿着牛仔外套,面颊被风吹得有些微红,却显得他的轮廓更加俊朗分明。 乌发朗眉的他和如火一般鲜艳的红玫相互映衬,热烈而绚丽。 “早啊。” “早……我还没来得及去买拖鞋呢……” 江渡岳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道:“昨天那双兔子的我就可以穿。” 说着,他便走了进来。 “先拿着这个。” 江渡岳把玫瑰塞到沈匀霁怀里。 沈匀霁从来没收到过花,抱着沉甸甸的玫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一愣一愣地应着。 接着,江渡岳把好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都放到了地上,又递过一袋热腾腾的早餐,问道:“先吃早饭还是先拆礼物?” 沈匀霁被他的热情砸晕了头,半天才说:“你先去客厅暖一暖。” 第64节 可接下来,她又犯了愁。 她家没有花瓶,这么大一束花也不知道放哪里好,只好先把它摆在茶几上。 “这有多少支啊?” 沈匀霁看着占据了一整个茶几的花束问道。 “九十九。”江渡岳一边拆早饭一边说,“本来想买九百九十九,后来怕你说没地方放。” 沈匀霁有点无奈:“下次别送我花啦。” “不喜欢?”江渡岳问道。 “再好看的花也会凋谢啊,扔掉的时候会觉得可惜吧。” 沈匀霁用手轻轻摸了摸娇艳欲滴的花瓣,是丝绒般微凉的质感。 “这样啊。” 江渡岳抿了下唇线,不咸不淡地应道。 “但还是谢谢你。”沈匀霁看了他一眼,道:“我最喜欢的花就是玫瑰。” “嗯。” 江渡岳慢腾腾地应了一声。 随即他的眼神飘到门口的那堆礼物上,道:“等会儿你再看看那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 “要是都不喜欢呢?” 江渡岳眉峰一挑,道:“那你就卖了换钱,我再去给你买你喜欢的。” 沈匀霁故意说:“哦?我以为这些都是圣诞老人放我家门口的呢。” 江渡岳悠悠地瞥了她一眼:“对啊。他老人家不了解你,我来了解你呗。”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沈匀霁拆掉礼物包装的时候,还是很惊讶。 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手机和耳机,甚至都配好了保护壳和背包,还有一整盒圣诞最新款的molly盲盒。 她倒吸一口气:“这……” “没多少钱,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钱多。” 江渡岳似乎猜中了她的心思,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沈匀霁有些不好意思。 话还没说完,江渡岳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怀里一带,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轻轻在她头顶落下一吻。 “哎!你!” 沈匀霁迅速抽离,双颊染上一层绯色,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他刚刚吻过的地方。 “礼物收到了。” 江渡岳唇角牵起,如雾的眸子印着几分笑意。 “你洗发水真好闻。” 他说话轻佻,好似还在回味。 “你要喜欢我买两瓶送你。”沈匀霁尽量保持镇静。 “不要,”江渡岳倚在墙上,“我就要你用过的。” 沈匀霁眯起眼睛看着他,中肯地评价二字:“变态。” 江渡岳也不否认,道:“对,我是阿霁的专属变态。” “……” 论不要脸,沈匀霁永远输他一筹。 江渡岳流畅的下巴微扬,道:“别傻愣着啊,试试看这些东西好不好用。” 。 那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不仅好用,沈匀霁还特别喜欢。 她本身对电子产品没有多高的要求,但如果用到特别顺手的东西,的确会格外顺心,做事的效率都会变高。 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已应该回江渡岳些什么,于是便说:“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江渡岳没有拒绝,道:“那你去穿多点,外面冷。” —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温暖明媚,纯净的蓝天让一切都变得很新。 可能是时间还早,路上的行人还不算很多。 陈泉骑着电驴行进在路上,车把手上挂着袋子,里面放着的是沈匀霁的外套。 他走了一半,突然折返,朝花园巷的方向骑去。 好巧不巧,走到巷口的时候,“恰好”撞见了出门买早餐的沈妈妈。 “沈阿姨,早上好。”陈泉主动上前打招呼。 沈妈妈转身一看,有些意外:“呀,这不是小陈吗?” “好久不见。”陈泉笑道。 “是呀是呀,”沈妈妈也笑了起来,“圣诞快乐哦。” 陈泉摆摆手:“阿姨,我不过洋节。” 沈妈妈“哟”了一声,夸赞道:“小陈就是稳重!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年轻不一样!” 说着,她递上刚买的油条和烧饼,问道:“吃早饭没?要不要来阿姨家吃一点?” 陈泉婉拒道:“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接着,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个能不能麻烦阿姨您交给小霁呀?” 沈妈妈一愣,接过袋子问道:“这是什么?” 陈泉道:“这是小霁的外套,昨天她走得急,落在店里了。” 沈妈妈眼睛一转,继续问:“阿姨听说你开饭店了,恭喜啊。小霁昨天是去你店里吃饭了吗?” “不啊,小霁一直在我店里打工啊。” 陈泉说着,顿了一下,疑道:“您不会不知道吧?” 沈妈妈尴尬地扯了扯唇角,道:“小霁好久没回来了,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事儿。” 陈泉很诧异:“啊?她不住家里吗?” 沈妈妈叹了口气,道:“是啊,这孩子和我们闹矛盾呢。” 说着,她摇了摇头,哽道:“每个月就给我们打点钱,也不管我和她爸,你说她咋心那么狠呢?” 陈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提议道:“小霁周一到周五都会在我店里打工,您要不找个时间来店里和她谈谈?” 沈妈妈有点迟疑:“这好吗?会不会影响你做生意?” 陈泉却说:“完全不会,欢迎阿姨您过来。” 沈妈妈感激地握着他的手,道:“太好了,小陈,我和她爸联系了她不知道多少次,她都不肯透露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我们都急疯了。而且最近不是到冬天了吗?家里特别冷,我们寻思着装个暖气,但又不敢和她说,怕她反对。”。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道:“现在她控制家里的经济大权,我和她爸都不敢惹她。” 陈泉一听,立刻拍拍胸脯,道:“阿姨,这事儿小霁做得不对。您还缺多少钱?我先垫上。” 沈妈妈听了眼睛都放光了,可嘴上还是说:“这太麻烦你了……” 陈泉却已经掏出了手机:“阿姨,我加您微信,直接转给您。” 沈妈妈笑得比花儿还灿烂,也拿出了手机:“呀,小陈你太好了,其实也不差多少钱了,我们就装6组,4000块就够啦。” “好。”陈泉转账转得爽快。 “那下周您要来找小霁的时候,提前和我说一下就行啦。” 沈妈妈开心得直点头:“好的好的。” 告别了沈妈妈,陈泉又调转车头踏上了去饭店的路。 — 转眼就到了周一,沈匀霁早早地起床,看着桌上已经有些卷边的玫瑰,心中有些为它惋惜。 打开手机,里面都是江渡岳发来的消息。 【今天也很冷,出门要戴围巾。】 【昨天的电影很好看,周末再一起看电影吗?】 沈匀霁弯了弯唇,回道:【才周一就想着周末了?江总搬砖不认真啊。】 他俩整个周末几乎都在一起,压马路,逛公园,吃饭,看电影,就像普通的约会那样。 再想想那天在海滩的花火和拥抱,真的很神奇。 毕竟沈匀霁从来没和男人这样相处过,而且好像感觉还不赖?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泉福菜馆。 她来得很早,店里只有陈泉一个人。 “陈哥早。”沈匀霁打招呼道。 她还为平安夜那天的事情尴尬:“上周五没帮到你真不好意思。” “早呀。”陈泉冲她笑了笑,“没事的。”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反而问道:“约会开心吗?” 沈匀霁没有否认,微微一笑,道:“挺开心的。” 陈泉看了她一眼,一边摆桌椅一边提醒道:“小霁你太单纯了,对男人还是要多了解了解,像上次那个姓江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匀霁稍稍一顿,语气已然有些不悦:“你别这么说他。” 第65节 陈泉觉得不太对劲,抬头一看,沈匀霁娥眉拧起,表情都冷了几分。 他心中一惊,抬高了语气,严肃道:“你怎么还帮他说话?那种人像疯子一样,不能惹的。我担心你,所以才会和你说这些。如果他还纠缠你,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揍他……” 沈匀霁打断了他的话,难得放大了声音:“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陈泉皱了下眉:“难道你还和他有联系吗?” 沈匀霁冷冷道:“这是我自己的私事。” 说罢,她就径直朝更衣间走去。 陈泉很少见到她生气的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过了几秒突然叫住了她。 “啊,对了。”他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起了一件不重要的小事,随意地说道:“我前天本来想去你家把外套还你的,但我忘记你搬出去住了,正好遇到了你妈妈,就把外套交给她了。” 沈匀霁一怔。 随即她有些紧张地问道:“你和她说什么了吗?” 陈泉作思考状,道:“好像也没什么,就告诉她你在我这儿打工,要她放心。” 接着,他又补充了道:“她说最近会来店里看你呢。” 第43章 礼物 “什么?”沈匀霁愣住了。 “你怎么会……告诉她?” 陈泉觉得这好像并没什么问题, 道:“这怎么了呀?她不是你妈妈吗?这事儿不用瞒着她吧?” 沈匀霁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先去更衣室换衣服。 她默默地安慰自己,其实她和妈妈也很久没见面了, 说不定妈妈也想通了。 而且最近几个月,她都有按时给家里打钱,妈妈应该也有些安全感了吧。 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上班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往门口看。 嗡。 手机震动了一下。 沈匀霁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 打开一看, 原来是江渡岳发来的信息。 【上班加油, 我6点来接你。】 虽然沈匀霁并不记得有叫他来接自己下班, 但是这条信息的确稍稍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 【好。】 她简单地回了一个字, 然后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上班还玩手机, 真的一点都不认真!”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匀霁全身一僵, 扭头一看,正是妈妈。 “妈。” 她愣了半天, 才吐出一个字。 沈妈妈瞥了她一眼, 自顾自地走进了餐厅。 “你怎么来了?”沈匀霁跟在她身后问道。 沈妈妈没好气道:“我来看看自己的女儿都不行吗?” “没说不行……”沈匀霁轻声反驳。 沈妈妈刚挑了一个比较暖和的位置坐下,陈泉就从厨房里出来了。 一见到她,陈泉立刻笑着打招呼:“沈阿姨好。” 沈妈妈也笑逐颜开:“小陈好呀, 你这店弄得真不错。” 陈泉用围裙擦了擦手,笑道:“过奖了。”。 接着, 他又对沈匀霁说:“小霁,今天中午我请你和阿姨吃饭, 想吃什么我和后厨说。” 沈匀霁赶忙推辞:“不用了, 我来买单。” 说着就要去收银台。 可沈妈妈却拉住了沈匀霁,道:“你急什么, 这么久没见面,也不和妈妈好好说说话?” 沈匀霁无法,只好乖乖坐了下来。。 沈妈妈打量了沈匀霁一番,皱着眉道:“是不是又瘦了?” 沈匀霁摇摇头:“不知道,我好久没称体重了。” 沈妈妈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有些心疼道:“一个人在外面很累吧?” “还好。” 这是沈匀霁的真心话,她现在做的事都是自己想做的,还有江渡岳支持自己,可以说她的心情比以前要放松很多。 沈妈妈却不信,道:“以前都是妈妈给你做饭洗衣服,现在这些事儿都要你自己做,还要上班,能不累吗?” 沈匀霁扯出了一个笑容,道:“我挺适应的。” 沈妈妈叹了叹气,语重心长道:“孩子,别犟了,回来吧。” 沈匀霁低着头不说话。 沈妈妈又说:“你在外面要租房,要生活,这些都是不必要的开销,省下来不好吗?我听小陈说,他给你一个月开一万块,你每个月给我们转九千,剩下那一千怎么够花?” 沈匀霁不想告诉妈妈,她现在用的是自己的积蓄,而且明年实习之后,她赚的钱还会变多。 “妈,我真的很好,你别担心了。” 沈妈妈有些急了:“明明自己家就有房子,为何还要出去住呢?” 沈匀霁望着妈妈,道:“我复学了,有时候晚上要上网课,会影响你和爸爸。” 沈妈妈讶然,半天才愣愣地重复道:“你、你复学了?” “嗯。” “你用那些钱交学费了?”沈妈妈追问道。 沈匀霁不想让她知道江渡岳的事情,于是心一横,道:“对。” 沈妈妈有些生气,责怪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 沈匀霁平静地反问道:“说了你们就会同意了吗?” 沈妈妈似被噎住,但却依旧不服气,道:“那、那也要商量的呀!” 接着她又说:“你倒好了,去读书了,自己开心了,可你知道今年冬天有多冷吗?我和你爸在家里冻得瑟瑟发抖,可我们想装暖气片都拿不出钱,还是小陈借了我四千块!” “陈哥?”沈匀霁瞬间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找陈哥借钱!” 沈妈妈提高了声调:“那我能怎么办吗!你知道你爸是不能受寒的!” 沈匀霁被说得既懊恼又愧疚。 早知道自己多给一些钱就好了,这样也不会麻烦到陈泉,现在反倒还欠下了人情。 可她还是很疑惑:“之前我没上学的时候,每个月给你们的钱都绰绰有余,你们没存一些下来吗?” 沈妈妈冷道:“你还惦记我们老两口的存款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 沈匀霁还想解释,沈妈妈却堵道:“我和你爸年纪都大了,那些是棺材本,不能动的,你是不是希望我们死了之后连块坟都没有啊!” 此话说得太难听,沈匀霁受不了了,她正色道:“妈,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这些年没有缺过你和爸爸的。这次装暖气片我是毫不知情,你要和我说了,我肯定会给你们钱的啊!” 沈妈妈翻了个白眼,道:“嚯,合着就是我们要钱必须得低声下气地求你呗?” 沈匀霁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干脆直接问道:“那你说个数,你们每个月需要多少钱,我给。” 沈妈妈撇了撇嘴,声音也降了下来:“和以前一样就行。” “多少?”沈匀霁又问了一遍。 “一万五一个月。”沈妈妈也不墨迹,“你要给的出来,我就不逼着你回家住了。不然你为什么要在外面浪费这个房租和生活费呢?” “好。” 沈匀霁深吸一口气,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接着,她起身就往厨房走。 帘布一掀,呛人的油烟味扑面而来。 她顾不了这些,径直走进去寻找陈泉的身影。 正在灶台前忙碌的陈泉看到了她,有些惊讶,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沈匀霁没有回答,而是拿出手机,当着面给陈泉转去了四千块。 她说:“陈哥,谢谢你帮我妈垫付装暖气片的钱,下次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儿,希望你可以先和我说一声,毕竟这是我家里的事情,麻烦你不太妥当。” 陈泉皱了皱眉头,然后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小霁,我知道多管闲事是我不对,但我看沈阿姨真的太可怜了。这么冷的天,女儿又不在身边,他们俩老人多难受啊。” 他顿了下,继续劝道:“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他们一定还是爱你关心你的,你也不可能一直不回家看他们对不对?那逢年过节的,还真的就让老人孤苦伶仃的吗?” “我知道,但是这不是一回事……” 沈匀霁试图和陈泉解释,但却再次被打断了:“小霁,多听听父母的话,他们不会害你。也多考虑考虑别人,因为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家庭,做事不能总一意孤行啊。” 沈匀霁刚才想要解释的欲望被他这番话直接冲散了。 她突然意识到,没有必要和不懂自己的人去解释事情的原委。 因为陈泉并不会关心事实的真相,他只是在扮演一个“关心”她的角色。对于他来说,沈匀霁的理由不重要,他只是想表现出对她的关怀和顾全大局的成熟感。 第66节 “嗯,我知道了。”沈匀霁面无表情地回道。 “我会和朋友商量的。” 她着重说了“朋友”二字,但那冰冷的语气里显然里面没包括陈泉。 然后,她回到餐厅内,对沈妈妈说:“钱我已经还给陈哥了,以后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你和我说。” 沈妈妈喝了一口茶,道:“行,那一个月一万五说好了啊。” “说好了。” 接着沈匀霁又问:“你要吃什么,我帮你下单。” 沈妈妈却抬了抬眉毛,拿着包站了起来:“不吃了,吃什么呀,看你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这饭我可吃不下去。” 说罢,她便离开了饭店。 — 这是沈匀霁来泉福菜馆打工以来最漫长的一天。 她几乎无时无刻不想着快些下班。 上午妈妈的突然来访让她的压力倍增,那些无端又伤人的言语更是深深地刺痛了她。 虽然她自认为自己早已习惯,不说是无坚不摧但也应该对类似的攻击免疫了,可是由自己的亲妈说出口的话,她不可能就这样云淡风轻地过去了。 所以当江渡岳的身影准时出现在街对面的时候,沈匀霁几乎是飞奔了过去。 “下班了?” 江渡岳说话的尾调带着笑意。 “嗯。” 沈匀霁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给冻得还是什么。 “这么听话,叫你戴围巾就戴着了。” 江渡岳伸手帮她理了理有些散开的围巾。 “你不说我也会戴。” 沈匀霁撇撇嘴。 江渡岳低笑一声,道:“下雨会打伞,天冷会添衣是吧?” “……” 这听着怎么感觉把她当笨蛋一样。 江渡岳又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我们阿霁真聪明。” “……” 他的确把她当笨蛋呢。 江渡岳自然地拉过沈匀霁的手,道:“手挺凉的啊,明天记得戴手套。” 沈匀霁任由他牵着,嘴里却嘟囔道:“不喜欢戴手套。” 江渡岳瞥了她一眼,坏笑道:“那喜欢我牵着你吗?我手热。” 沈匀霁正想着要怎么样说些骚话堵回去,可没走两步已经到了江渡岳的车边。 他拉开车门,道:“进去吧,车里暖和。” 沈匀霁正好瞥见后座放着好几个超市的购物袋,于是便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些是什么?” “做晚饭用的食材啊。”江渡岳理所当然地答道。 “你要做饭吗?” “对啊,借你家灶台一用,不介意吧?” 江渡岳眉梢一扬,像是在说,有意见也给我憋回去。 沈匀霁也不扭捏:“随便用。” 比起在外面用餐,她的确更喜欢在家里吃饭,更自在一些。 而且,江渡岳做饭的确很好吃啊。 车一路向沈匀霁住的蓝笙小区行驶,最后停在了小区内的访客停车位上。 下车后,江渡岳提着食材走在前面,沈匀霁本想走到他旁边帮忙拎个袋子,可是她往哪边走,江渡岳就往哪边偏一点,好似有意要挡着沈匀霁一般。 “干嘛呀?”沈匀霁有些奇怪。 江渡岳侧过头,眼睑耷拉这看她,腔调散漫道:“别急啊。等会儿带你看个好看的。”。 沈匀霁更疑惑了,这小区她可熟悉了,有什么好看的? 正想着,江渡岳忽然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沈匀霁没有防备,咚的一下撞上他宽阔的后背。 “又怎么……” 沈匀霁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江渡岳轻轻拉到了前面。 接着,她浑身一凝,瞳孔倏然放大—— 一抹热烈的红色在墙上绽放,在这烟波灰色的天幕下张扬地摇曳着。 那是她最爱的玫瑰。 明明是娇媚的花朵,可现在却像星星一般,遮盖了夜晚的黑,又像灼热的花火,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这个玫瑰不会败。”江渡岳悠然开口,“我找人在你房子的外墙上镶了花槽,你开窗就能看到,回家的路上也能看到。” 沈匀霁诧愕得忘记了呼吸。 她全身都好似被定住了,只有眸光还在闪烁。 “这个喜欢吗?” 江渡岳望着沈匀霁,笑意渐浓。 沈匀霁喉咙有些发干,那瞬间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侧过脸看着江渡岳,用力又有点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也喜欢。” 江渡岳垂眸,呓语般的低声在沈匀霁耳边响起。 “不过,”江渡岳突然拖长了尾音,“我能不能也问你要个礼物啊。” 沈匀霁忽然想到了上次他要的“礼物”,耳根瞬间变得和玫瑰一个颜色。 “你这次要……哪?”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 第44章 快吐出来! “嗯?”江渡岳愣住了, “什么?” 沈匀霁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赶紧改口:“我问你要什么礼物?” 江渡岳眉峰微微动了一下,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半晌, 他抿直的唇线才有了波动:“之前说的,每天陪我吃晚饭还作数吗?” 沈匀霁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来说的是这个啊,自己怎么能想那么歪。 “作数啊。”她抬眼瞄了他一下。 可江渡岳却好像并没有什么欣喜的神色,反而有意无意地移开了视线, 低声道:“好, 一言为定。” 说罢, 他便抬腿往单元楼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 他的耳根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其实他刚才听得分明, 她说的是“这次要亲哪”。 现在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后悔, 刚才为什么不亲上去? 都是这沈匀霁小狐狸似的, 可爱又讨喜,让他一时间晃了神。 沈匀霁当然不知道他这样丰富的心理活动, 打开家门后就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崭新的棉拖鞋。 “试试合不合脚。” 江渡岳看着印着恐龙图案的拖鞋, 问道:“专门给我买的?” 沈匀霁点头:“对啊,很符合你的形象。” 霸王龙似的,动不动就炸, 还很霸道。 江渡岳看了她一眼,换上拖鞋, 道:“行吧,那你让一让, 恐龙要给你做晚饭了。” 他拎着一大堆食材走进厨房, 拿出来部分今晚要用的食材,其他的都分门别类地放进了冰箱, 还把沈匀霁拉过来,一一解释道:“生菜是洗过的,早上和火腿夹在面包里,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可以吃,鸡蛋我等会儿帮你煮几个,你每天吃一个再去上班,还有牛奶,一定要热了再喝,不能喝冰的。” 他细致地嘱咐着,沈匀霁静静地听着,不大的厨房里暖烘烘的,有种……家的感觉。 “行了,你去客厅等着吧。”江渡岳准备打发她走。 沈匀霁却说:“不要。” 江渡岳一边洗菜一边瞥她:“那你要干嘛?” “帮忙。” “没什么要你帮的。” 江渡岳想了想,道:“不然你帮忙开火吧。” “……” 沈匀霁有种江渡岳把自己当小废物养的感觉。 “那我要和你聊天。”沈匀霁就是不愿意出去。 江渡岳唇角上扬,道:“以前躲我都来不及,怎么现在黏着我了?” “……” 第67节 沈匀霁立刻转身,道:“不聊就不聊。” 江渡岳还湿着的手都来不及擦,一把抓住她道:“哎,别走啊,逗你的,别生气嘛。” 沈匀霁顿住本来也没想迈出去的脚步,道:“我可没那么容易生气。” 江渡岳笑道:“你说的都对。” 于是,江渡岳做着饭,沈匀霁在一旁拿着抹布左边擦擦,右边抹抹,两人时不时聊一聊白天发生的事情,没多久饭就做准备好了。 “尝尝这个,”江渡岳指着水煮肉片,“我第一次做这个。” 沈匀霁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没想到刚出锅的肉片太烫,麻辣的口感又让温度升了一级,烫的她舌头发疼。 江渡岳一眼就发现她表情不对,想都没想就把手伸了过去,道:“烫到了吧?快吐出来!” 可是沈匀霁哪好意思吐出来? 她皱着眉,满脸通红,硬是把它吞了下去。 “鲜香滑嫩,好吃。” 她嗓音都变了调,但还是十分捧场地夸赞。 江渡岳眼中全是无奈,赶紧给她递上水:“慢点吃啊,之前不是挺细嚼慢咽的吗?” 沈匀霁微微上挑的眼尾都红了,长睫一眨,冷冷清清又不乏委屈,看着就叫人心疼。 “怪我。”江渡岳直接认领“黑锅”,“我应该帮你吹一吹。” 沈匀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差点呛到水。 “笑什么?” 沈匀霁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道:“你把我当小孩子吗?还吹一吹。” 江渡岳单手撑着一侧的脸,下巴微扬,侧眼看她,道:“对小孩我可没这么有耐心。” 就在这时,沈匀霁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拿起来一看,是爸爸发来的信息。 【小霁,我和你妈讨论过了,这个月给九千就行,下个月开始再给一万五吧。】 沈匀霁面色立刻静了下来,她差点忘了,明天就是要给家里打钱的日子。 可其实这几个月以来,即使她省吃俭用,但是存款还是花掉了一半。 本来按照计划,精打细算着过日子还能撑好几个月,可是现在每个月要多给家里打六千,那她绝对坚持不到明年实习的时候。 而且下学期的课程还要买新书…… “怎么了?”江渡岳问道。 沈匀霁瞥了他一眼,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道:“江渡岳,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江渡岳定格几秒,立刻掏出手机按了起来。 “叮” 沈匀霁低头一看—— 【江渡岳向您发起一笔转账。】 【13200元。备注:赠予阿霁的学费。】 沈匀霁赶紧说:“不是,我是问你借钱,而且不需要这么多……” 江渡岳却直接帮她按下了收款键,道:“我知道,我利息可高了,转账备注里说不清,你慢慢还吧。” 接着,他顿了一下,道:“对了,这里面还有3200是你之前付的房租。” 沈匀霁愣了:“你是房东,收租不是很正常吗?” 江渡岳轻笑一声:“那合同上我给的信息都是假的,你付什么房租。” “……” 见沈匀霁一副纠结的样子,江渡岳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别拒绝我啊,我在追你哎,好歹给个表现的机会吧。” 沈匀霁不知道该说什么,脑海里涌出很多话,但最后却只吐出两个字:“谢谢。” 江渡岳眉宇间漾着笑意:“谢谢留到我收利息的时候再说吧。” 沈匀霁看着他,也不自觉地浮出浅浅的笑容。 但此时泉福菜馆的老板,陈泉,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刚才沈匀霁下班的时候,他分明看到她上了一辆车,而站在车旁边的男人,正是他白天说的“不是好东西的姓江的”。 小霁果然还和他在联系吗? 她上周五的约会……不会就是和他一起的吧?他们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之前小霁是不是说还住他家来着? 他越想越糟糕,神色都变得沉重。 “陈哥?”小杂工叫了他好几声。 陈泉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那边客人团购了一张券,但好像过期了,我这里扫不出来。”小杂工拿着pos机有些手足无措。 “我来看看。” 客人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这是我今天刚团的券,怎么会不能用呢?” 陈泉看了一眼pos机,好像是死机或者信号不好的问题,他也没办法处理,只好说:“真不好意思,机器出了点问题,我直接给您操作退款,然后您直接买单,我给您八折,您看行不行?” 客人撇撇嘴,道:“行吧,动作快点,都磨蹭好久了。” 送走了客人,小杂工有点委屈:“又不是咱们的错,他们那么凶干嘛?要是小霁姐姐在就好了,她肯定会修这些东西……” “是啊,她要是晚班可以搭把手的话……” 陈泉话刚说一半,忽然顿住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 小霁这学期的课程已经结束了啊,她完全可以上晚班!他俩还可以一起下班,那个姓江的就不敢缠着她了! 可是,当第二天陈泉试探着问沈匀霁能不能早班换成晚班的时候,却遭到了明确的拒绝。 “不行,我晚上有别的安排了。” 沈匀霁一边擦桌子一边说。 陈泉还不愿意放弃:“马上快过年了,店里特别忙,人手真的不够,小霁你就当帮帮哥的忙吧。我给你1.5倍的工资。” 沈匀霁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再招一个零工吧,只上晚班的话可以按小时算,比给我加工资划算。” 陈泉急了,直接问道:“你晚上到底有什么事,比工作还重要?” “对。” 沈匀霁自顾自地干着活,抹完桌子就去收银台理账。 陈泉也不装了,问道:“是要和那个姓江的大少爷约会吗?” 沈匀霁头也不抬:“对。” 陈泉大吃一惊:“他又缠着你了吗?他是不是威胁你了?你为什么要和那种人在一起?” 沈匀霁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他,眸中微微带着愠色:“他不是’那种人’,他也没有威胁我,我自己愿意和他待一块。” “他有什么好的?就因为有钱吗?你缺钱可以和我说啊,我可以借你的。” 沈匀霁话语夹杂着怒意:“陈哥,这和钱没关系。” 陈泉突然问:“那叔叔阿姨知道这事儿吗?” 沈匀霁愣住了,道:“什么意思?” “你要是和他认真的话,以后结婚什么的不得和父母说一下吗?还是说,你们只是玩玩?” “我……” 沈匀霁难得放大了声音,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她只好先接起电话。 “您好,这里是明紫医院。请问是沈小姐吗?沈伟是不是您的父亲?” 听筒对面传来了焦急的女声。 “是的。”沈匀霁有些茫然。 “能麻烦您马上来一趟明紫医院吗?您的父亲低血压在路上昏倒了,有个好心人把他送来了医院。” 沈匀霁慌了:“他现在人还好吗?” “还好,您不要紧张。” 听到对方这么说,沈匀霁稍稍镇静下来一些:“我马上就到。” 说罢,她便挂断了电话。 陈泉见她慌里慌张的样子,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好意思,陈哥,我要临时请假了。爸爸昏倒了,我得去一趟医院。” 沈匀霁一边解围裙一边说。 陈泉一听,立刻也要跟过去:“那我陪你去吧。” “不用。” 沈匀霁干脆地回道。 说罢,她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去更衣室取出了外套穿上。 “那今天麻烦陈哥了,我就先走了。” 沈匀霁丢下这句话就跑了出去。 — 明紫医院内,韩明看着坐在急诊室外面办公的江渡岳,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第68节 这段时间他怎么叫江渡岳出来喝酒都叫不出来,今天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工作场所,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不说,竟然还在远程办公? 是他吃错药了还是江大少爷被夺舍了? “你可以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吗?有点恶心。” 江渡岳凉凉地瞥了韩明一眼。 韩明百思不得其解:“兄弟,你每次登场都是有人挂彩,这难道成了我俩之间唯一的连接吗?” 江渡岳纠正道:“我记得上个月林阿姨的宴会上咱俩见过面。” “那是虚假的社交场合啊!我不是你的好兄弟、真朋友了吗!”韩明有点委屈。 “是啊,”江渡岳眼神就没从笔记本屏幕上移开过,“要不然怎么我一看到病人就送你这儿呢?” 韩明看了眼急诊室里躺在床上的沈伟,问道:“你这次是真撞人了?” 江渡岳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冷道:“是这个大叔过马路的时候突然昏倒,萧司机可是碰都没碰到他。” 韩明瞅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萧司机,好像在问“真哒?”。 萧司机微微点头:“是的,行车记录仪都有记录,执勤的交警也可以提供证词。” 韩明更惊讶了:“你什么时候变成活雷锋了?” 江渡岳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 这时,走廊那端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几人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人群中一个单薄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向这里跑来。 “阿霁?” 江渡岳一怔,立刻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 沈匀霁看到江渡岳,也停下了脚步,喘着气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时,急诊室内走出来一个小护士,扬声问道:“沈伟的家属在不在?” 沈匀霁赶紧迎上去:“在,我是他女儿。” 。 “你父亲醒了,你进来看看吧。” 急诊室内,白色的帘布后,沈伟刚刚醒来,有些虚弱地睁开了双眼。 长期的透析让他人愈加消瘦,眼窝也深深地陷了进去。 “爸。”沈匀霁轻轻喊了一声。 沈伟还有些懵,看着沈匀霁一时没反应过来:“小霁,我怎么在这儿?” 小护士在一旁解释道:“沈叔叔您刚才低血压昏倒了,是门外那两个热心人把您送来我们医院的。” 沈伟这才有点印象,他刚才好像是在过马路,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两眼一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这儿了。 沈匀霁顺着小护士的目光看去,正好和江渡岳对上了视线。 “是他们把爸爸送来的吗?” 小护士点点头:“是啊,又高又帅,心肠还这么好,还帮你们把医药费垫付了呢。” 沈伟一听,撑起身子就要坐起来:“呀,那我要当面致谢才行啊……” 沈匀霁见状把他按了回去,道:“动作别这么快,你躺着,我去说就行。” 沈伟头的确还晕着,便也不坚持了:“行,好好谢谢人家。” 安顿好沈爸爸,沈匀霁快步走出了急诊室。 江渡岳正站在门口,好像是在等她,一见到她就说:“阿霁,你爸爸他……” 那一刻沈匀霁也不知怎么的,再也控制不住上涌的情绪,猛然抱住了江渡岳。 或许是太过用力,撞入怀中的时候还发出了“咚”的一声。 她这一跃,像是一只小狐狸跃进了繁花丛中,溅出了五彩缤纷的花瓣绿叶,乍出了不属于冬日里的美好春光。 这太出乎江渡岳的意料,他甚至忘记了揽住她的后背,只是盯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愣愣地喊了声:“阿霁……” “谢谢你。” 沈匀霁闷闷的声音响起,呼出的热气打在江渡岳的衬衫上痒痒的。 江渡岳垂眼望着她,继而缓缓伸出双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道:“没事了,我在。” 韩明在一旁看傻了眼,心说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他略带疑惑地看了萧司机一眼。 可萧司机神色如常,目不斜视,一丁点儿惊讶之色都没有。 韩明恍然大悟,江渡岳消失的这段时间是泡妞去了啊! 这个看着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冰山美人居然给拿下了? 他轻咳一声,正欲八卦:“咳,那个,这里是医院,你俩注意一下……” 但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手,对着沈匀霁的胳膊重重地拍了一下—— 沈匀霁吃痛,从江渡岳的怀中别过脸来,正好对上了沈妈妈惊诧的眼神。 沈妈妈看着公然和陌生男人搂搂抱抱的女儿,厉声问道:“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第45章 细腰 江渡岳觉得这个大婶很莫名其妙, 他手臂向前一挡,沉声道:“你哪位?” 沈匀霁赶紧按住江渡岳扬起的胳膊,干巴巴地喊了声:“妈。” “妈?” 江渡岳愣住了。 沈妈妈眉头紧皱:“你叫谁妈呢?”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沈匀霁只好站出来打圆场:“妈,他是我朋友。” 然后又转头对江渡岳轻声道:“这是我妈。” 江渡岳反应很快,立刻敛起了凌厉的神色,自我介绍道:“阿姨好,我叫江渡岳, 是沈匀霁的朋友。” 沈妈妈嘴角却还是耷拉着, 一把拉过沈匀霁, 道:“你爸都出事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卿卿我我!大白天的, 这么多人看着, 你也不害臊!” 沈匀霁一个不稳差点被自己绊倒, 还好江渡岳及时扶住了她。 “妈,爸爸已经醒了, 你要担心你可以进去看看他。” 沈匀霁说着便甩开了妈妈的手。 沈妈妈并没有立刻进急诊室, 而是问沈匀霁:“他怎么会晕倒的?我听说是过马路的时候?是不是被车撞了?” 沈匀霁耐心地一一作答:“爸爸低血压,过马路的时候晕倒了,江先生正好看到, 把他送来了医院。” 沈妈妈眉头这才稍稍舒展,她打量着江渡岳, 问道:“这么巧?你爸一晕倒,正好碰上了你朋友?” 沈匀霁不知道妈妈对江渡岳这股敌意是从哪里来的, 于是隔在他俩中间, 道:“妈,人家救了爸爸, 你能不能稍微……客气一点?” 江渡岳却不在意:“没关系,阿姨这不是着急嘛?” 沈妈妈还想说什么,沈匀霁却直接把她往急诊室里推:“你不是担心我爸吗?你快去瞧瞧他。” 正好这时沈爸爸已经慢慢坐起来了,他靠在枕头上,一眼就看到了沈妈妈。 “丽璇,你怎么来了!” 沈妈妈看到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小跑到床前:“老沈,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低血压了?” 沈爸爸安慰她:“没事,透析多了,血管张力不行了,就容易低血压,我下次会注意的。” 说着,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和沈匀霁一起走进来的江渡岳:“多亏了这个年轻人啊,不然我可就危险了。” 江渡岳微微颔首:“这是我应该做的。” 见此情形,沈妈妈才跟着说:“谢谢你。” “阿姨客气了。” 江渡岳顿了一下,道:“等会儿叔叔打完点滴,我送你们回家吧?” 沈爸爸笑道:“行,正好来家里一起吃个晚饭吧。” 沈匀霁满脸写着拒绝,暗戳戳地给江渡岳递话:“不好吧,你工作应该还没做完吧?” 可惜江渡岳并没听懂:“没事啊,我晚上加班就可以了。” “……” 于是,沈匀霁一家就这样坐进了江渡岳的库里南。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沈爸爸一看到车就吓了一跳。 自己这是被什么富家公子救了吗? 谁知沈妈妈一句“这是你女儿的朋友”更是把他惊了个外焦里嫩。 于是,沈爸爸在车上就忍不住问道:“小霁,你和江……公子,是怎么认识的啊?” 江渡岳赶紧说:“沈叔叔,叫我小江就行。我和阿霁是大学同学。” 好一个同学,沈匀霁在心中吐槽。 但细细一想,也没什么问题,“杜同学”嘛。 沈妈妈也很好奇:“小江,你家里做什么的啊?” 江渡岳并不避讳,答道:“我们家做金融资本的。”。 。 沈妈妈很吃惊:“呀,是哪家公司啊?” 第69节 沈匀霁皱眉打断了她:“妈,能不能别问这么隐私的事情?” 沈妈妈却嘟囔道:“这就隐私啦?那你俩刚才抱一块儿,就不隐私了?” “……” 沈爸爸听愣了:“抱一块儿?” 江渡岳赶忙把话头往自己身上引:“沈叔叔,是我……” “我刚才很激动,就抱住他了,不行么?” 沈匀霁突然接话。 车上顿时陷入了安静。 连一直专心致志开车的萧司机都忍不住向后视镜里悄悄瞟了一眼。 只见沈家父母的表情不上不下的,大约是从没见过女儿这么刚的样子,而沈匀霁则一脸的古井无波,秀气的脸上没有一丝窘色。 这样一副行得正坐得直的模样,饶是沈妈妈这张快如刀子的嘴也说不了什么了,只能恹恹地看向了窗外。 车行驶到花园巷附近,由于巷子太窄,车身又宽,江渡岳就吩咐萧司机把车停到对街的停车场,然后有些抱歉地对沈爸沈妈说道:“不好意思,要劳烦叔叔阿姨走两步了。” 沈爸沈妈并不介意,反而很感谢江渡岳送他们回来。 下车后,江渡岳便对萧司机说:“你今天可以下班了,明早接我去公司。” 萧司机会意,点点头便先行离开了。 晚饭由沈妈妈下厨,弄了一桌子拿手好菜来招待客人。 兴许是江渡岳长相有些凶,后来沈爸沈妈也没再问难为人的问题,晚饭在还算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 “小霁,今晚住家里吗?” 沈爸爸一边洗水果一边问道。 沈匀霁站在一旁擦盘子,轻声回道:“不了。” 沈爸爸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叹息一声。 接着,他小声说道:“听妈妈说,你复学了?” “嗯。” “恭喜你啊……” 沈爸爸扯出一个笑容:“其实,有时候你也不要太怪你妈妈,自从我破产以后,她就一直没有安全感,以至于连累了你。” 沈匀霁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垂下了眼睫:“我知道。” “爸爸现在可以说是靠你活着,没有你打工赚钱,我连透析费用都交不起,所以,还请你不要丢下爸爸妈妈,好吗?” 沈爸爸无奈中透着一丝乞求,像是世间最坚固的枷锁。 “爸,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们,生活费医药费我全都会给,你们以后缺什么也可以和我说,但是——” 沈匀霁转头看着他,目光凝然:“我还是要过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沈爸爸哽住了。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行,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月光渐明,云消雾散,沈匀霁和江渡岳在沈爸沈妈的目送下离开了。 “你爸妈在窗户里看着咱俩呢。” 江渡岳点头和沈爸沈妈告别,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嗯。” 沈匀霁也回头朝他们挥了挥手。 走在狭窄的巷子中,江渡岳忽然说:“今天我总算知道你原来住哪里了。” 沈匀霁一顿,忽然想起了他第一次骑着小电驴送自己回家的场景。 “挺好的,阿霁自我防范意识很强。”江渡岳像是为她找理由一般说道。 沈匀霁浅浅一笑:“当时我可没想到你以后会来我家吃饭。” “那是,你那时候还觉得我是恶贯满盈的混蛋吧。” “不啊。” 沈匀霁否认得很干脆:“我觉得你很凶、脾气差、横行霸道、蛮不讲理,但我从没觉得你是混蛋。” 江渡岳笑了起来:“都这么形容我了,听起来比混蛋还差劲。” 沈匀霁转头望着他:“你挺好的,一点儿都不差。” 江渡岳安静半晌,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呢。” “怎么会?” 沈匀霁有些诧异,他这样的大少爷应该很多人捧着才对啊。 “我爸一直觉得我是废物,其他人大概也是这样想,往我边上靠的人不过是借我这个梯子去舔我爸。” 江渡岳说得很平静,但沈匀霁听起来却有些难过。 “你才不是废物。” 沈匀霁脱口而出:“你救了我很多次了。” 江渡岳怔了一下,而后低声说道:“阿霁,是你救了我。” “还记得我说的吗?渡人渡己。如果不是你,我怕是死后要被挫骨扬灰的。” 沈匀霁轻皱眉头:“你说话真的很不吉利。” 说着拽着他的手去摸路边的树:“touch the wood。百无禁忌。” “好好好。”江渡岳任由她拉着,“我们阿霁好迷信。” ……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聊到了坐上车,又谈天说地,聊到了蓝笙公寓门口。 “这里好像没有车位了。” 沈匀霁指着门口“车位已满”的牌子说道。 她想了想,道:“不然你把我在这里放下吧,我自己走回去。” 江渡岳单手抹了下方向盘,在路边找了个空位停下。 “走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沈匀霁望了他一眼:“好。” 走出车外,夜色融融,沈匀霁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冰凉的空气吸入肺中,过了一圈再呼出来,似乎带走了积压已久的浑浊。 “我去你家吃饭,你有这么紧张?”江渡岳悠悠地瞥了她一眼,“我都不紧张。”。 沈匀霁抬眼看他,揶揄道:“真的吗?小江?” 江渡岳唇角一勾,抬手压了一下沈匀霁的帽子,道:“挺得意的啊,阿霁。” 沈匀霁笑得灿烂,可还故作恼怒:“呀,你别弄,我都看不见路了,摔了你负责吗?” 江渡岳一听,立马稍稍蹲下身子,伸手一捞—— 直接把沈匀霁抱了起来。 “哎!” 沈匀霁还没来得及把帽檐卷上去,就觉得腰上一紧,惊得她短促地叫了一声。 待她翻起帽边,就看到江渡岳的脸近在咫尺,鼻尖似乎都快碰到她的脸。 沈匀霁眼睫眨动:“你干嘛。” 温柔的月色盈满了江渡岳的双眼,他牵起的嘴角,道:“白天你在医院抱了我,现在我要抱回来,不可以吗?” 沈匀霁微微眯眼,忽然伸手环住了江渡岳的脖子,娥眉一挑:“你抱得动就抱呗。” 江渡岳感觉受到了挑衅,就这样抱着她走了起来:“再来十个也抱得动。” 沈匀霁故意打趣:“江渡岳这么厉害呀,一次抱十个女生?又花又浪。” 江渡岳扬眉:“又花又浪?” “我可不花,至于浪嘛——” “我只对你浪。” 沈匀霁悄悄错开眼神,简短评价道:“油腔滑调。” “那你喜不喜欢?” 江渡岳不要脸地逗她。 沈匀霁小声说:“不喜欢花的。” 江渡岳低柔的声音像在哄诱:“不花,我送你花,而且只送你花。” 不知为何,今晚的路好像变短了,没走几步就到了沈匀霁住的单元楼下。 江渡岳把她放了下来,轻声说道:“快上去吧。” 沈匀霁却没有动,她眨了眨眼睛,道:“我送你到车上吧,走夜路不安全。” 江渡岳被她逗乐了:“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安全?” 沈匀霁漂亮的眼珠转了转:“那我晚上吃多了,想散散步,消消食。” “好。”江渡岳拗不过她,“走吧。” 于是,这两个人又边走边聊,回到了江渡岳的车边。 “那,你回家路上小心。” 沈匀霁扬起小手准备和他告别。 第70节 江渡岳却直接抓住了她的手,道:“哎,我也吃多了,我也要散散步。” 沈匀霁没有挣脱,纤细的手指反而轻轻扣住了江渡岳的宽大的手:“那再走走咯。” 她的话在寂静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让夜晚笼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绯色。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再次走到了单元楼的楼道里。 “现在,要回家了吧?” 江渡岳这样问着,可眼神却分明是另一个意思。 月光洒在沈匀霁光洁无暇的脸上,弯弯的眉眼柔和了原本清冷的长相,她脑袋稍稍一歪:“可是,我还不想回家哎。” 她声音很轻,但是空荡楼道里的微小的回响还是稍稍拖长了她的音调。 “要不然,我再陪你——” 忽然,一片阴影挡住了月光。 微凉的柔软附上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触之即离的吻,却宛若烙印落下,烫得她一颤,倏地睁大了眼睛。 唇瓣分离,可他却依旧靠得很近,近到她眨眼的时候长睫会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脸颊。 “可以吗?” 江渡岳的气息有些紊乱,低哑的嗓音中带着隐隐的忍耐,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深邃,却清晰地映着沈匀霁的模样。 “你都亲了。”沈匀霁喃喃道。 她温热的呼吸打在江渡岳的颈侧,像是催化剂一般,点燃了瞬间的花火。 江渡岳喉头好似滚过火炭一样的灼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再次吻了上去。 那是他肖想已久的唇,是他无数个难眠黑夜里印在脑海中的人。 熟悉的香草雪茄味道充盈着沈匀霁的五脏六腑,她第一次知道这香味中还掺杂着淡淡的薄荷味,好像是故意让迷醉的人变得清醒,扰乱了她的心智。 沈匀霁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屏住了呼吸,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激荡在她的四肢百骸里。 她脚似乎都软了下去,渐渐向后侧倾倒,好似要逃开这细细密密的亲吻一般。 可下一秒,江渡岳的大手就拢住了她脑后的墨发,动作轻柔又不失强硬。 接着,他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细腰,一点点收紧,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楼道阴冷,但气氛却湿热难耐,意识的浪潮将沈匀霁层层覆盖,她逐渐脱力,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江渡岳的胳膊,在快要窒息的瞬间,她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快要将江渡岳理智中最后一根弦绷断,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了欲念,缓缓地收住了力量,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温软的唇,再将怀中的人慢慢松开。 新鲜的空气顺着缝隙流进,沈匀霁微微喘着气,像朝露一般清澈的眸子有些湿润,眼底荡漾开星星点点的光芒。 江渡岳眸中染上的情.欲还未褪去,他低声问:“现在,还回家吗?” “嗯。”沈匀霁的声音在颤。 只听江渡岳略带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 “我不想回家了。” 第46章 吃醋 夜色旖旎, 光线黯淡,除了视觉之外的所有感官都在被放大。 楼道空荡,外面也无人经过, 可却多了种偷偷摸摸的快感。 二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耳边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沈匀霁觉得自己的脸又烫又热,可身体却僵直着一动不动,任江渡岳这样抱着。 她抬起微湿的眸子,轻喘着问道:“那……你要睡哪里?” 她是真的在询问, 可是皎白月光的衬托下, 她双颊染上的潮红在江渡岳眼中是那样的暧昧, 令他差点失控。 他暗暗地狠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一股血腥味立刻在口中散开。 他一点点拾回理智的碎片, 反复告诉自己, 做个人吧。 见江渡岳一直不说话, 沈匀霁只好又扯了扯他的袖子。 “……嗯?” 江渡岳的喉结动了一下。 “……我要回家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乖乖地待在江渡岳的怀里。 “嗯……好, 我送你上楼。” 江渡岳这才完全放开了她。 沈匀霁转身踏上台阶, 声控照明骤然亮起,她像是个干了坏事被逮住的小孩,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 她侧眼瞄了一下江渡岳, 他好像很从容,神色一如往常。 “怎么了?” 江渡岳注意到了她的视线, 低眼瞥她。 “没事。” 沈匀霁也尝试表现出镇静,可心里却有点不开心。 她想, 他是不是很有经验啊!这么云淡风轻的! 江渡岳突然问道:“怕我不回家啊?” 接着, 不待沈匀霁回答,他又慢条斯理地说:“按道理讲, 你现在住的也是我家。” “……” 正好此时走到了公寓门口,沈匀霁不知哪里来的好胜心,似乎不服被江渡岳将了一军,于是她大方地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你今晚就睡这里吧。” 江渡岳顿了下,眉梢一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匀霁小脖一梗,面不改色心脏狂跳:“昂。” 江渡岳半倚在门框上,忽地凑近,目光逡巡在她的脸上。 半晌,他轻笑一声,道:“算了吧,我今晚要睡这儿,你明天就起不来床了。” “……” 沈匀霁脸上的热意蔓延到了脖颈,她承认,论骚话,她的确是比不过江渡岳。 “晚安。” 江渡岳低声说道。 沈匀霁迅速回道:“晚安。” 她不敢再回应江渡岳的视线,怕自己慌乱的心声全被他尽收眼底。 走廊里的灯亮了又熄灭,江渡岳的脚步声也渐渐消失,可沈匀霁还站在玄关,靠在门背上,久久不能回神。 嗡。 手机收到了新的消息。 【江渡岳:早点休息,明天见。】 【沈匀霁:你也是,晚安。】 但事实上,这两个人好像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截然不同的是,隔天江渡岳精力充沛,大早上在健身房撸了一小时铁,又跑了一小时步,然后神采奕奕地去上班了。 而沈匀霁则不停地打着哈欠,注意力都不怎么集中了。 “小霁,5号桌要加水。”陈泉提醒道。 “哦,来了。” 沈匀霁赶紧打起精神,捧着水壶小跑过去。 陈泉看她有些魂不守舍的,便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 “嗯,那就好。” 陈泉瞥了她一眼,又问:“沈叔叔还好吗?” “挺好的。” 沈匀霁想起昨天临时早退的事儿,补充道:“谢谢陈哥关心,昨天我早走了好几个小时,就当我请了一天事假吧……” “不用,工资我一样给你。”陈泉打断了她,“这几天你每天多留几个小时就好。” “可是……” 沈匀霁刚想拒绝,只听陈泉又说:“马上过年了,好几个杂工都提前回家了,店里人手真的顾不过来,我妈最近身体不好,也不能来帮忙。就这两天,每天加班三个小时,行吗?” 虽然最近沈匀霁和陈泉之间有摩擦,但她也不会忘记陈泉之前帮助过自己,而且就算不是朋友,他也是自己的老板,补上自己缺失的工时,也的确合情合理。 “好吧。” “太好了!小霁,你真的帮了我大忙!” 陈泉说得真诚,反而弄得沈匀霁有些不好意思。 但如果是这样,那今天就见不到江渡岳了。 沈匀霁有些失落,然后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我今天要加班,不能和你吃晚饭了。】 她本以为江渡岳会和她一样失望,或许至少回问一句“几点下班”之类的,可没想到江渡岳竟然只回了一个字。 第71节 【哦。】 这么冷淡? 沈匀霁皱起了眉头。 对男人她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之前隐约有听说过男人一旦得手就会变脸,所以江渡岳也是这样?亲完就不认人了? 怪不得他昨天那么游刃有余,平常也是骚话一套接一套,肯定是老手了! 渣男! 临近下班时分,店里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 “来两份青椒肉丝盖浇饭,打包带走!” 一位大叔掀开厚重的帘子,口中还冒着白气。 “好的,一共是60块钱,请问怎么付款?” 沈匀霁熟练地在收银机上操作了一下,然后拿起了扫码机。 大叔瞄了瞄沈匀霁,突然问道:“今天店里就你一个人啊?” “嗯,其他人在后厨。” 沈匀霁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地答道。 “这样啊——”大叔忽然笑了起来,眼神变得有些色眯眯的。 随即他掏出一张一百元的纸钞,折叠两下,道:“不用找了,剩下是哥给你的小费。” 说着,他就要把钞票往沈匀霁胸口的口袋里塞。 沈匀霁刚要躲闪,却不知从哪里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地扣住了大叔的手腕。 “大叔,耍流氓是要蹲号子的。” 熟悉的声音响起,沈匀霁抬头一看,江渡岳正站在收银台的旁边。 “谁、谁耍流氓了!” 大叔试图甩开江渡岳的钳制,可他的手却纹丝不动。 “什么小费?往哪儿塞呢?” 江渡岳比大叔整整高了十几公分,眉宇间凌厉的气息充满了压迫感。 就在这时,陈泉闻声从后厨里探出了身,一看到江渡岳,他顿时大喝一声:“你干嘛呢!” 可大叔却以为陈泉是在冲他喊,吓得他直接把钞票一扔,道:“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而江渡岳也恰好在此时松开了手,大叔如获大赦,转身就跑走了。 见陈泉来势汹汹,沈匀霁来不及多想江渡岳为何出现在这里的问题,直接挡在了他的面前。 “陈哥,刚才那个客人不太礼貌,他帮我打抱不平呢。” 陈泉却更加来火,看着江渡岳就怼:“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有什么事儿应该由我出面,你在这儿算什么!” “不算什么,但刚才那个男的对你员工毛手毛脚的时候你又在哪?” 江渡岳声线平和,却透着冷淡和倨傲。 “你!” 陈泉理亏,但眼里依旧直冒火星子。 他换了一个针对江渡岳的问法:“那你来这儿干嘛!” “阿霁说她今天要加班,我来陪她。”江渡岳气定神闲地说道。 接着,他瞥了沈匀霁一眼:“你要加多久的班?” 沈匀霁依然横在二人中间:“今天和明天都要加班三个小时。” “那我今天明天都陪你干三个小时。” 江渡岳说得漫不经心,却惊掉了在场二人的下巴。 难道他要穿着一身昂贵的西服端水上菜吗? 陈泉首先拒绝,没好气道:“我不招你这样的工,别妨碍我做生意,快出去!” 沈匀霁虽然脑补了一下午江渡岳的“渣男”模样,但她更讨厌陈泉这样的态度,于是她一把勾住了江渡岳的手肘,对陈泉说:“陈哥,你不是说店里人手不够吗?多一个人搭把手不是正好吗?” 陈泉呆住了,他从没见过沈匀霁对谁的动作这样亲密。 他定格几秒,作出了不情愿的让步:“行,但我不会给你发工资的。” 江渡岳懒得理他,而是稍稍颔首看着搂住自己手臂的小狐狸,问道:“阿霁,围裙在哪里拿?” 。 “你等下。” 沈匀霁顿了下,又柔声说:“阿岳你要不要先把西服脱了?不然等会儿会变得油呛呛的。” 江渡岳闻言立刻脱下了外套,沈匀霁也体贴地接了过来,放到更衣室之后又取来了一条干净的围裙。 见陈泉还在死死地盯着江渡岳,她赶忙说:“陈哥你去厨房搭把手吧,大厅我们来负责就好。” 陈泉无法,只能瞪了江渡岳一眼,然后掀开帘布回到了厨房。 江渡岳毫不在意,戴好围裙后便转头问沈匀霁:“我现在要做些什么?” 沈匀霁却不再看他,自顾自地拿着水壶去给客人加热水了。 等她慢悠悠地在大厅里巡视完一圈,她才又回到了收银台。 江渡岳就倚在那儿等她,见到她便缓缓开口:“刚才还喊我阿岳呢,怎么转脸就不理人了?” 沈匀霁淡淡道:“哦。” 江渡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语调都带着笑意:“生我气了?” “没那么幼稚。” 接着,她按了几下电脑,打出来一张单子,递给江渡岳:“单子给4号桌的客人。” 江渡岳乖乖地照做。 “还有什么吩咐?阿岳听候差遣。” 江渡岳弓着身子,抬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像是个听话的小狗。 “你负责双数桌,我负责单数桌,客人要买单的时候叫我。” 沈匀霁把抹布和水壶递给他。 江渡岳接了过来,像模像样地忙活了起来。 他将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的位置,露出线条流畅硬朗的小臂,干练又利落,笔挺的身姿更显得气宇不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服务员。 或许是他帅得太招摇,本来只是单纯吃饭的顾客都逐渐被吸引了注意力。 “小伙子新来的?” “好高啊,快一米九了吧?” “帅哥,这里加个菜!” 店里的气氛一下就被炒热了,都争着要江渡岳“服务”。 沈匀霁以为他会不耐烦,没想到江渡岳丝毫没有不悦,耐心又礼貌地回应着顾客的要求。 他相貌冷峻,表情不羁,但态度却很好,这微妙的反差感让人不禁想多看他几眼。 有个年轻的小姑娘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吃饭时也是小口小口的,眼睛时不时往江渡岳的方向飘。 终于,她鼓足了勇气,小手一扬:“服务员,可以过来一下嘛。” 江渡岳以为她要加菜,便走了过去:“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小姑娘红着脸打开微信二维码界面,在同伴的起哄声中,小声问道:“那个,可以加一下微信嘛?” 正好这时沈匀霁从他身后经过,江渡岳反手一捞,搂住了她的腰,对小姑娘说:“有主了,不然你加我主人的微信?” 沈匀霁悠悠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灵巧地绕开了他的手,道:“和你不熟。” 江渡岳追了上去,挑眉道:“怎么不熟,昨天才亲过,这就不打算负责了?” 沈匀霁不咸不淡地回道:“哦?负什么责?我看你也挺从容的嘛。” 江渡岳嘴角微微上翘,环抱双臂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沈匀霁表情平静:“可能昨天就是气氛使然吧,江少爷一定对这种事儿很熟……” “很熟?”江渡岳尾调上扬。 “理解啊,”沈匀霁整理台面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都是成年人了,熟也正常。”。 哪知道江渡岳走过来,俯下身欠欠地说道:“我不熟,你晚上再教教我?” 沈匀霁正欲回话,身后却响起了不尴不尬的咳嗽声。 “咳咳。”陈泉提醒道,“那边客人走了,收一下桌子。” “好的。”沈匀霁应道。 这桌客人点了很多菜,又换了很多次吐碟,桌上乱糟糟的一团。 沈匀霁像叠罗汉一样垒起盘子和瓷碗,有些费力地抬了起来。 陈泉见状要过来帮忙,手都伸出去了,没想到江渡岳却长腿一跨,捷足先登—— 他也不在意油污是否会粘在身上,将沈匀霁手里脏脏的碗碟都接了过来,然后下巴一抬,问陈泉:“放哪里?带路啊。” 陈泉:“……” 三个小时很快过去,店里的客人也只剩下寥寥几位。 沈匀霁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后厨找陈泉打卡下班。 “陈哥,我今天就先到这儿了。” 沈匀霁指了指钟,示意他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第72节 “呃,好。” 陈泉迟疑了一下,问道:“明天他还和你一起来吗?” 不等沈匀霁回答,江渡岳已经掀起了门帘,弓着身子,语气散漫却笃定:“是啊,阿霁在哪我在哪。” 虽然今晚他俩并没有什么很亲昵的举动,但是陈泉还是觉得自己一直被闪到,心里已经不爽到了极点。 于是他干脆说:“小霁,明天你正常下班就好,不用加班了。” 沈匀霁有些惊喜:“真的吗?谢谢陈哥!” “嗯,快回家吧,注意安全。”陈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走出餐馆,没有了遮挡,冬风阵阵卷来,沈匀霁一个激灵,轻轻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江渡岳垂下眼看她:“我都想了你一天了,怎么才打喷嚏呢。” “哦。” 沈匀霁轻飘飘地回道,也不看他,自己走到了前面。 “还生气呢?”江渡岳语调散漫。 “有什么好气的?” “我检讨我自己行不?信息回得太冷淡。” “没事啊,不用多热情,咱俩不过是亲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而已?” 江渡岳停顿了一下,没等沈匀霁应话,忽然一把勾住了沈匀霁的胳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这么大方?那再让我亲一下。” 沈匀霁扬起脸看着他:“不和你亲,一身油烟味。” 江渡岳唇角扬起:“那我去你家洗个澡,洗完再亲?” 沈匀霁抬眼:“你可真熟练。亲过的人不少吧?” 江渡岳一愣,忽然收紧了手上的力量,箍着她的腰,笑了起来:“我们阿霁吃醋了是不是?” 沈匀霁小幅度地挣扎两下,表达自己的不满:“谁吃醋了?我也亲过可多人了。” “哦?”江渡岳不打算放过她,蹭着她柔软的乌发问道,“那我不能输给别人啊,他们亲了多少次,我要十倍亲回来。” 沈匀霁反问:“那你亲了别人多少次?” 江渡岳低笑道:“一次啊。” 他拖腔带调地补充道:“所以我才说,我对这事儿不熟,要你教教我啊。” “……” 寒夜里,他们的身影交错,呼出的白气看起来都像一团团甜甜的棉花糖。 陈泉神使鬼差地掀起门帘,刚好看到了这一幕,默默地皱紧了眉头。 — 第二天一早,陈泉又“恰好”路过了花园巷,再次“碰巧”遇到了沈妈妈。 “沈阿姨早。” 沈妈妈一看陈泉就开心,道:“哎呀,真有缘分呀!又看到你了小陈!” 陈泉顺势递上一篮水果:“听说叔叔前几天身体不适,我买了些水果,阿姨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沈妈妈心花怒放:“呀!谢谢小陈!你叔叔已经好多啦!亏好那天有个好心人把他送去了医院,不然可就危险了。” “好心人?” “对呀!说来可巧,那人还是小霁的朋友,叫,叫江什么来着……” 陈泉一惊:“江渡岳?” 沈妈妈点头:“对对对,就是他。是小霁的大学同学,家里好像还挺有钱的。” 陈泉面露异色,道:“阿姨,他不是小霁的同学。” 沈妈妈一愣:“嗯?你认识他吗?” “嗯。”陈泉有些严肃地点了点头,“他是小霁在会所里打工认识的。” 第47章 除夕(修) 沈妈妈表情有些凝固了:“会所认识的?” “对。” 陈泉顿了下, 又说:“阿姨,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陈泉叹了口气,道:“这个江渡岳是个纨绔子弟, 之前一直缠着小霁,后来小霁因为他从会所离职了,我再知道的时候,小霁已经和他住在了一起。” 沈妈妈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小霁和他同居了?” 陈泉很肯定:“是的,所以沈阿姨您一说小霁很久不和你们联系了, 我就在想, 是不是因为这个江渡岳的关系。” 沈妈妈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 小霁被他包.养了?” 陈泉摇摇头:“我觉得小霁不是那样的人, 多半是被骗了。” “被骗?” “是啊, 那个江渡岳是个花花公子, 最擅长玩女人。小霁又这么单纯……” 陈泉没有再说下去, 可是沈妈妈已经大惊失色了。 “呀!那可怎么办!”沈妈妈急得直跺脚。 陈泉安慰道:“沈阿姨别着急,我觉得你要是直接问小霁可能她也不会说什么, 马上不是要过年了吗?她肯定要回来看你们的, 到时候你们再好好谈谈,说不定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沈妈妈细细一想,两手一拍, 道:“对!你说得对!我就说小霁怎么突然变那么怪,又是离家出走, 又是偷偷藏钱,肯定是遇到什么了。” 陈泉附和道:“是啊, 您想, 小霁的个性就是这样,遇到困难从来不说, 打碎了牙齿也往肚子里咽,肯定是不想麻烦你们或者是被人教唆了才会这样做的。” 沈妈妈越想越气,愤愤道:“我早就觉得这个江渡岳长得凶巴巴的,不怀好意!” 陈泉伸手帮沈妈妈顺气:“沈阿姨,别生气,因为这种人气坏了身体可不好。” “你说得对!我可得好好想一想怎么和小霁聊这事……” …… 就像陈泉说的,今年的春节来得特别早,没过几天就是除夕了。 泉福菜馆今天歇业,而沈匀霁也回到了花园巷,准备团团圆圆过个节。 “所以,你今晚住在花园巷的家吗?” 电话那头江渡岳的声音懒懒的。 “是啊。你呢?已经到京市了吗?” 沈匀霁一边包饺子一边和他打电话。 “嗯,中午就到了。你老家在哪啊?” “我老家在苏城,但是自从爸爸生病了,我们就没有回过老家过年了。而且亲戚也大多在沪市,年夜饭都在我家吃。” “啊,那你妈妈一个人做的过来那么多菜吗?” “我和她一起做呀。我现在就在包饺子呢。” “阿霁这么厉害啊,还会包饺子,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吃到啊?” “你要想吃,下次见面我就给你包。” “这么好啊。” 江渡岳的笑意都快漫出听筒了。 “可是我现在就想见你。” 沈匀霁虽然现在只有一个人在家,但听到这么露骨的表白,还是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声音也压低了些:“怎么见?你要来我家吗?” 江渡岳笑了起来:“你别撩我啊,我真的会来的。” 这时,沈匀霁忽然听到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妈回来了,等会儿聊。”。 说罢,她就挂断了电话。 她刚放下手机,沈妈妈就提着满满几大袋子东西进了门。 沈匀霁见状,立刻用围裙擦了下满是面粉的手,然后跑过去帮忙。 “怎么买了这么多啊?” 沈妈妈累得都冒汗了:“今天你五个姑姑三个伯伯都要来家里吃饭,还有俩侄子也要来,十二张嘴呢。” “这么多人啊。” 沈匀霁并不是很习惯热闹的场面,但毕竟是过年,也不好扫别人的兴。 “是啊,”沈妈妈一边说,一边看了眼饺子馅儿,“这馅儿不够,等会儿我再多剁一点。” 不一会儿,沈爸爸也做完透析回家了,路上还正好碰上了三姑,便一起进了门。 三姑一看到沈匀霁,就显格外兴奋,过来又摸又抱,开口就夸:“咱家小霁越来越漂亮了啊,这么好看,当明星都可以呢!” 沈匀霁有些尴尬应着:“三姑过奖了。”。 自己女儿被夸了,沈妈妈却好像没有很开心:“红颜祸水啊,太标致不是好事儿。” 沈匀霁以为这是妈妈惯常的谦虚,就也没多在意。毕竟自从那场火灾之后,妈妈爸爸都会在别人表扬她的时候泼冷水。 第73节 “她哪有那么聪明,可笨了呢,和你家的不能比。” “不好看,我家孩子脸太尖了,没你家看起来有福气。” “嗐,什么刻苦,其实是跟不上课程,笨鸟先飞呢。” 那时候的沈匀霁有诸多不解,为什么妈妈总要这样说自己,而爸爸却说,这是为了要让她保持一个谦虚的心。 可是,她分明记得没发生火灾之前,她有个充满阳光的童年。 她的妈妈会因为她画了一幅色彩丰富的画而夸她:“我家小霁最棒了!” 也会在她比赛没有发挥好的时候安慰她:“别灰心,下次再来,小霁在妈妈心中永远是冠军!” 这些记忆虽然遥远,却是那么真实,以至于让她在后来的每一次和妈妈的矛盾中都选择了妥协。 现在她长大了,好话坏话都不再能给她带来什么影响,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就从一个开朗活泼的孩子变成了内向又自卑的大人,和别人的关系也都很疏远。 而江渡岳的出现就像是汹涌霸道的波涛,撞开了她一直自以为坚固的防线。 她不知怎么的,突然很希望江渡岳真的可以出现在这里。 嗡。 江渡岳的手机震了一下。 此时他正躺在别墅的休息室里,听到声音便立刻拿起了手机。 【图片】 【沈匀霁:我包的饺子。】 【沈匀霁:你今天包饺子吗?】。 江渡岳把图片放大了一点,盯着看了好久。 是饺子包太大了还是沈匀霁手太小了? 可能是手小吧,毕竟他抓住了好几次,都能完全地握在手里。 【阿霁包的饺子好可爱,鼓鼓囊囊的。】 【我要包饺子的话,我会想把阿霁包进去哎。】 【沈匀霁:噫,你要把我剁了做人肉饺子啊?】 江渡岳看着手机笑了起来,他明明在调情,这怎么一下变成法制节目了? 【那我可舍不得,用我自己包住你行不行?】 【沈匀霁:包住我?抱住我?谐音梗扣钱哦。】 江渡岳笑得肩膀都在抖,阿霁真的好可爱啊。 明明表面上不苟言笑,像个没有情绪的瓷娃娃,但抱起来的时候却是暖暖的,也会有很多富有生气的小表情。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外面传来了管家的声音:“少爷,老爷和夫人都在宴会厅等您过去了。” 江渡岳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打开房门,冷声道:“知道了,我自己过去,你不必跟着我。” 江渡岳到达宴会厅的时候,客人已经差不多都到了,江恒正举着酒杯和夏知鸢的父亲夏成雷聊天。 “哎,鸢鸢这个春节不能回来过节了,太可惜了。” 江恒抿了一口红酒,道:“是啊,我听说令千金在海外拍综艺?真辛苦啊。” 夏成雷干笑两声:“是啊,年轻人,事业心重嘛。” “可不是吗?听说夏小姐现在在亚马逊?那边阳光挺好的,她应该会晒得很健康。” 江渡岳冷淡又散漫的声音响起。 江恒和夏成雷齐齐回头,只见江渡岳一身gvc的定制西服,轮廓休闲清落,黑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一截银色的锁骨链,格外打眼。 江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碍于有外人在场不好发作,只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小岳,过来和你夏叔叔打个招呼。” 江渡岳漫不经心地瞥了夏成雷一眼:“夏叔叔好。” 夏成雷笑得谄媚:“江少爷好呀!真的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材!” 这时江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可不是吗?我在深城都听说了,哥这个执行总裁又帅气又矜贵,一等一的好材!” 继母孙蔼芳披着红色的披肩走过来,嗔怪道:“婉婉,你说的好像小岳是花瓶一样。” 江婉笑道:“哥的确和花瓶一样脆弱啊,我听人说,现在精神问题严重,每天不吃药睡不着觉?” 孙蔼芳也关心地问道:“真的吗小岳?是不是还是抑郁症狂躁症的问题啊?” 江婉插嘴:“妈,那叫双向情感障碍,公司里好多人都担心以后接手的老板会是神经病呢。” 孙蔼芳听了担忧地看了一眼江渡岳,又勾上了江恒的胳膊:“老公,你别给小岳那么大压力。让他好好养病,婉婉也可以帮你分担公司的事情的。” 江恒从鼻腔里哼出声,不屑地看着江渡岳:“无病呻.吟。” 江渡岳像是看戏一样看着这几个人在他面前表演,轻嗤一声:“我哪有孙姨会呻.吟?老爸你不就好这一口吗?” 此话一出,在场听到的人汗颜的汗颜,脸红的脸红,但无一人敢吱声。 江恒气得脖子都红了,颤声警告道:“大过年的,你别在那边犯病!” 江渡岳有些无奈,耸了耸肩:“现在我又有病啦?老爸你可真善变。不过我可控制不了我这个病什么时候发作啊。” 看到大家都面如土色,江渡岳满意地勾了勾唇,他不再分给这帮人一个眼神,径直往阳台的方向走。 经过江婉身边时,他低声冷道:“好妹妹,你知不知道,神经病杀人不犯法啊?” 江婉全身一抖,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一个字都怼不出来,只能看着江渡岳的背影咬牙切齿。 江渡岳走到阳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咬在唇间。 晚上风有点大,他掏出打火机,偏头点烟,火舌舔过烟头,发出猩红的光。 他吐了口烟圈,烟雾缭绕,身后宴会厅里隐约透出来的和乐声让他感到无比烦躁,这样针锋相对、火药味比年味还足的春节他是一点儿都不想过。 忽然,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 触感微凉,温和又小心翼翼。 他抬眸,只见不远处庭院灯的柔光里,有点点飞絮缓缓飘舞,像是黑夜里的轨迹随意又缓慢的星星。 咔嚓。 【图片】 【下雪了。】 江渡岳给沈匀霁发去了消息。 嗡。 【沈匀霁:好漂亮。我也想看雪了。】 江渡岳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他已经不满足于文字的沟通了,他疯狂地想听沈匀霁的声音。 “嘟……” 等待铃只响了一声,电话便接通了。 “喂。” 沈匀霁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但她的声音却很清晰,同时又像是对着话筒呼气一般轻柔。 江渡岳远眺着无边的天幕,却忽然觉得自己离她好近。 沈匀霁发现他不出声,便问道:“怎么啦?” 江渡岳垂眸,低声道:“想你了。” 对面停顿两秒—— “我也想你。” 她的声音清澈如溪。 那瞬间,飞雪成了花瓣,北风吹来了暖意。 江渡岳怔了许久,终于在燃尽的烟尾烫到手指的时候回过神来。 “嘶。” 他赶紧把烟头掐灭。 “没事吧?” “没事,楼下放鞭炮,给蹦到了。” 江渡岳随口扯了个理由。 沈匀霁笑了起来:“你们那儿还可以放鞭炮呀。” 江渡岳“嗯”了一声,道:“你不去郊区找个地方放一放吗?” “不了,噼里啪啦的挺吓人的。” “仙女棒就不吓人了?” 沈匀霁想了一下,道:“也吓人,圣诞节那天是我这些年第一次玩。” 江渡岳笑道:“吓人你还玩。” “不是有你吗?”沈匀霁反问。 江渡岳觉得她甜得太犯规了:“今天怎么这么会撩人啊?” “我说的是实话,而且比起鞭炮,我更想看雪呢。”沈匀霁轻声说道。 “雪?” “嗯,想看天池那样的雪。” 第74节 “天池?你去过吗?” “小时候有一年冬天去过,那里像是精灵住的仙境一样。” “现在想去吗?”江渡岳忽然问道。 “想啊……” 沈匀霁话只说了一半,背景音里便传来沈妈妈的声音:“小霁,饺子快下了!” “知道了。”沈匀霁提高了一下音量。 随后她掩住话筒,悄声道:“我先去忙了,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 挂断了电话,江渡岳身后的宴会依旧,推杯换盏的假笑声再次环绕在他的耳际。 可他却好像听不到,自言自语一般说道:“看雪啊……” — “小霁,快开电视,春晚要开始了。” 三姑一边嗑瓜子一边催促道。 沈匀霁和妈妈一起忙了半天,刚坐下来没吃两口菜,就又被指使着干活。 她实在有点饿,就先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然后才转身去找电视机的遥控器。 三姑见了,道:“哟,小霁丫头还挺爱吃的嘛。” 三姑父说:“那怎么了,小霁那么瘦,多吃点好。” 大姑却撇撇嘴,道:“女孩子家家哪能胖,小霁现在这个身材刚刚好,像个模特似的,招人喜欢,再胖就没人要了!” 沈妈妈白了大姑一眼,道:“谁说没人要,你家闺女才没人要。” 大姑笑了起来:“我家没闺女,只有一个宝贝儿子,哦,还有一个宝贝孙子。” 三姑趁势催促道:“哎,小霁现在有没有对象呀?” 沈匀霁顿了一下,她想,她和江渡岳算不算交往啊?他好像只是告白了,只是亲了,但没有说要处对象啊? “没有吧。” 沈妈妈帮沈匀霁答道。 接着,她又问:“怎么?你们有好的可以介绍吗?” 三姑看上去有些着急:“啊?小霁都24了吧!怎么还没对象呀!” 大姑也说:“马上过了年就25了,不好找咯。” 沈妈妈给她们说得很不开心,道:“瞎说,我们小霁那么好,怎么会找不到。” 沈匀霁却悠悠地说道:“那就不找,我一个人也挺好的。” 此话如平地惊雷一般,炸的全场亲戚都劝了起来。 “呀,可不能有这种想法!要孤独终老的!” “是呀是呀,不结婚怎么生孩子!老了没有伴,还没人照顾!” “我认识一个小姑娘,和你一个想法,现在32了,着急了,可连二婚的都瞧不上她!” 大家叽叽喳喳的,恨不得立刻把沈匀霁嫁出去。 沈匀霁默默地按开电视机,平静地回道:“结了婚生了孩子就不用死了吗?” 讨论声戛然而止。 沈匀霁又慢慢说道:“如果大家都会死,那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有什么区别呢?” 电视机里传出了春晚主持人播报节目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响亮。 大姑最先反应过来,道:“那、那人都会死,你现在活着干嘛?” 沈匀霁笑了一下,道:“我活着是为了看更多的风景,不是为了结婚生子,我不需要靠男人或者孩子来体现我的价值。” 大姑给怼的一愣一愣,沈匀霁也不在意,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道:“大过年的,不该说些晦气话,让人膈应了真不好意思,这杯酒我自罚的,祝大家新年新气象,抛弃旧思想。” 说完,她便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沈爸爸见此情形赶紧圆场:“哎,孩子不会说话,大家多担待担待……” 亲戚们也都识相地举起酒杯,开启了别的话题…… 外面夜色寂寥,寒风四起,好像注定了这个春节不同寻常。 夜深了,亲戚也都散了,沈匀霁和爸爸一起收拾完桌椅,把垃圾扎好,放在了门口。 沈爸爸看着她,问道:“初五真的就要回你租的公寓睡吗?” 沈匀霁点点头:“嗯。” 她只是想有点自己的时间休息一下,然后……或许有空和江渡岳说说话。 “行吧,那你今天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二姨妈要来拜年呢。” “好。” 可是第二天一早,来拜年的不仅有二姨妈,还有陈泉一家。 沈匀霁看着门口拎着满满两手年货的陈泉和陈妈妈,定格两秒,才将他们迎进门。 而此时坐在沙发上的二姨妈正好瞧见了陈泉,立刻八卦地捣了捣沈妈妈:“丽璇,这俊小伙是谁?” 沈妈妈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来不及回二姨的话,直起身子就来迎接陈泉:“呀,小陈来啦!这是陈妈妈吧?新年好呀!” 陈泉放下年货,看着沈匀霁,笑了笑,掏出了一个红包塞给她:“小霁,新年快乐。” 沈匀霁哪里肯收,直接推开了他的手,礼貌地说:“新年快乐陈哥,但我不收压岁钱。” 沈妈妈嗔道:“你这孩子真扫兴!” 陈泉也不在意,道:“沈叔叔沈阿姨新年快乐。” 接着,他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二姨妈一家,又补充道:“叔叔阿姨,还有小朋友,都新年快乐。” 二姨妈也很喜欢这个年轻人,招呼道:“快过来坐。” 小侄子看到陈泉,眼珠滴溜一转:“大哥哥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陈泉笑得开心,直接把刚才沈匀霁没收的红包给了小侄子:“小朋友好乖好聪明呀!” 二姨妈笑道:“我家这外孙,从小就机灵。” 沈妈妈很羡慕,道:“哎,我也想当外婆。” 沈匀霁只当没听见,转身去忙自己的事儿。 二姨妈却很没眼力见儿,扯着嗓子喊沈匀霁:“哎,小霁,听到没,你妈想抱外孙了!” 沈匀霁端了两杯茶过来,递给陈泉和陈妈妈,道:“那就让她想吧。” 二姨妈“嘿”了一声,道:“怎么说话呢,你生一个她不就不用想了吗?” 沈匀霁冷笑一声:“不想生。” 二姨妈又说:“果然和你妈说的一样!标新立异的!” 二姑夫也说:“是啊,小霁,你还年轻,你不懂,养儿防老的。” “是吗?”沈匀霁嘬了一口茶,“我怎么不知道养了小孩不会变老这件事?” 二姑夫说:“不是这意思,你看你爸妈,要是没有你,他们现在要咋办嘛!” 沈匀霁不紧不慢地回道:“我要是以后有了孩子,也绝对不会是为了让ta来帮我养老,ta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我牵住,为了我而存在。” 陈泉微微皱眉:“小霁,孝顺是做儿女的本分。” 沈匀霁凉凉道:“对,但孝顺不代表无条件地服从。” 陈泉叹了口气,道:“小霁,你是不是被江渡岳洗脑了啊。” 沈匀霁一愣,没想到他会提到江渡岳。 只听陈泉又说:“还是少和那样的人来往,公子哥都没有真心的。” 二姨一下就把握住了重点:“小霁你最近还认识公子哥啦?” 沈妈妈和沈爸爸觉得很丢脸,示意二姨不要再问。 结果二姨嘴特别快:“哎哟,小霁,二姨可要提醒你呀,公子哥不能深交的,我们邻居有个姑娘,长得可漂亮,就是被公子哥包.养,结果怀了孕人家翻脸不认人,最后自己去小诊所打掉的!” 陈泉赶忙解释道:“阿姨,没那么严重,是那个人老缠着小霁,小霁分得可清呢。而且你们不用担心,有我在,没人会欺负小霁的。” 他一副有担当的模样,沈妈妈感动得都快哭了。 不仅帮小霁隐瞒了和野男人同居的事情,还在大家面前维护她!这是哪里来的好女婿呀! 沈妈妈拉过陈泉的手,直接地问道:“小陈,你有没有女朋友,考虑咱家小霁吗?” “沈阿姨,我没有女朋友,我也挺喜欢……” “我分得当然清。” 陈泉话未说完,突然被沈匀霁生硬地打断了。 她扫了周围一圈,一字一顿道:“江渡岳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说罢,她便起身去厨房重新沏茶,丝毫不管张目结舌的众人。 真的是够了。 她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厨房的水槽,刚准备把旧茶叶倒出来,结果不经意间向窗外一瞥—— 只见楼下破旧的车棚旁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仰头笑着看她。 接着,那人拿起了手机。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铃声也响起。 她几乎是颤抖着接通了电话。 第75节 “阿霁,你想去看雪吗?” 第48章 看雪(修) 沈匀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愣了好久没有说话。 江渡岳就站在那儿,他穿着黑色的滑雪服和灰色的运动裤,挺直又高大, 头发虽然抓得很随意,却很有型。 他笑得张扬,比冬日的阳光还耀眼。 他见沈匀霁定格在窗前,便向她招了招手。 “阿霁,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想。” 沈匀霁回神, 没有任何犹豫, 从心中吐出了一个字。 “那我先给叔叔阿姨拜个年, 然后再带你去看雪……” 江渡岳弯腰提起放在地上的礼盒, 就欲往单元楼里走。 “别上来。”沈匀霁突然说。 “嗯?”江渡岳没反应过来, 但却听话地顿住了脚步。 沈匀霁来不及解释, 她立刻放下茶杯, 转身回房间取了件羽绒服套在身上,拿起自己的小挎包就朝大门跑去。 还在客厅里窃窃私语的众人见她这样, 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陈泉直接起身:“小霁, 你要去哪?” 沈匀霁冷道:“和你无关。” 她直接打开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沈爸沈妈说:“这几天我不回来住了, 祝你们新年快乐。” 江渡岳站在楼下,只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接着,一个身影从楼道里跑了出来, 像风一般忽地扑来, 紧紧地拥住了他。 “阿霁?” 江渡岳声调里带了些许意料之外的惊喜,伸手环住了沈匀霁。 “我们去看雪吧。” 沈匀霁声音闷闷的。 “立刻就走?” “嗯, 立刻。” “好啊。” 江渡岳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笑着应道。 他不再多问别的,拉住她的手,道:“走吧。” 大年初一,街上行人寥寥,江渡岳黑色的跑车停在路边,格外扎眼。 江渡岳帮沈匀霁拉开车门,道:“快上车,外面冷。” 沈匀霁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冷,你身上比我冷。” 江渡岳笑了下:“我衣服里面可暖和了,上车给你摸摸?” “……” 一如既往的骚话连篇。 可沈匀霁一坐进车里,就发现车里和平时不太一样。 她有些好奇地指着主驾旁放着的易拉罐,问道:“你怎么喝这么多能量饮料啊?” 江渡岳随意地答道:“因为渴了呗。” 骗人,明明他眼中有些血丝。 可细想一下,他连夜从京市赶回来,肯定坐的是红眼航班,当然会很累。 “也不是非要看雪……”沈匀霁垂下了眼睛,“以后看也行……” “那不行,今天是你生日,所有的愿望都要实现。” “什么?” 沈匀霁一顿。 “1月23号,不是吗?” 虽然是问句,但江渡岳语气却很笃定。 沈匀霁怔怔地点了下头。 她完全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也没有家人朋友记得,可是江渡岳却记得。 “本来是想坐今天下午的飞机回来给你一个惊喜的,但是昨晚开始下雪了,飞机停飞,我怕赶不上你的生日,就先回来了,但是订的花还没到……” “飞机停飞?那你怎么回来的?” “开车啊。”江渡岳敲了敲方向盘。 “从京市开回来?”沈匀霁眼睛微微睁大。 “嗯。”江渡岳说得轻描淡写,“也没很久。” 沈匀霁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京市开车到沪市,至少十几个小时! 江渡岳好像明白了她的心思,忽然摸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一点儿不累。” 接着,他像是哄小朋友一般问道:“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去看雪了。” 沈匀霁其实只是不想待在家里,她现在才反应过来,沪市根本没下雪。 她轻声问:“去哪里看?” “天池啊。”江渡岳启动了车子,“还好这儿没下雪,去长白山的飞机可以正点起飞。” “长白山?!” “对啊,所以我才说要和你爸妈说一下啊,大过年的,不声不响就把他们女儿拐走了多不礼貌。” 江渡岳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道。 沈匀霁简直难以置信,自己随便的一句话竟然被当了真。 直到下午飞机降落,冰冷又新鲜的空气吸入肺中,沈匀霁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到了长白山。 上次来长白山的时候,她还在上小学。 那也是某年的春节,生意成功的老爸突然兴起,带着妈妈和沈匀霁一起跑来天池过年。 那时她的手臂还是光滑素洁的,家里也是富裕充足的。 “妈妈!是雪呀!”小沈匀霁兴奋地乱蹦乱跳。 妈妈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着嗔怪:“女孩子要文静一点!怎么虎里虎气的。” 爸爸却在维护宝贝女儿:“咱家小霁开心就好!” 妈妈故意逗爸爸:“是吗?那要是以后她太活泼,把男人都吓跑了怎么办?” 爸爸却说:“那又怎样!爸爸养小霁一辈子!” …… 这些记忆中的片段冲淡了沈匀霁当下的兴奋,意识到这点后,她立刻停止了回想,做了一个深深的呼吸。 江渡岳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此时已经精神抖擞。 他打开行李箱,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冬季温暖四件套,对沈匀霁招招手:“过来。” 沈匀霁还有点懵,听话地走了过去。 江渡岳先是俯身将沈匀霁外套的拉链拉好,又给她一一戴好了帽子、口罩、围巾和手套,像是个细心的家长。 “抬手。” 沈匀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地抬了起来。 只见江渡岳又取出一件又大又宽的白色大衣,给沈匀霁套了上去,瞬间她就被裹得像个企鹅。。 “这也穿太多了吧,我手都放不下去了。”沈匀霁小声抗议。 江渡岳却觉得还是不够,又把她的围巾往脖子里掖了掖,道:“不多,明天早上去天池,我给你准备了三条棉裤。” “……” 但这并不是让沈匀霁最惊讶的。 到达酒店房间后,她看着豪华的布景和房间中央一张雪白的大床,意味深长地瞥了江渡岳一眼。 江渡岳眼神有些飘忽,心虚地摸了下鼻子,道:“我昨晚临时定的,只剩下最后这一间了,晚上我睡地板就好。” “哦,”沈匀霁悠悠地回道,“也可以我睡地板。” 江渡岳清了清嗓子,道:“那不能,地板凉。” “凉吗?”房内的暖气烘得沈匀霁已经微微出汗,她转身看着江渡岳,道:“我觉得挺热的。” 江渡岳被她审视着,却理直气壮了起来:“热就去椅子上面坐一坐,心静自然凉。” “……” “行了,别站门口了,去歇一歇,我来整理东西。” 江渡岳催促着沈匀霁,然后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沈匀霁本想和他一起整理,但是她穿得过于笨重,手脚都不灵活了。 于是她只好先把一身的装备脱下,挂在了衣架上。 这时,一束金色的光投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条光带。 第76节 沈匀霁顺着光望去,发现外面此时已经临近黄昏,烟波蓝色的天幕和橘色的霞光交相辉映,白色的雪景变得更加静谧而梦幻,像是一副巨型的油画。 。 她被景色吸引,朝落地窗走去。 “好漂亮啊。” 她不禁感叹。 这时房间里的灯忽然熄灭,沈匀霁一愣,回头问道:“怎么了——” 尾音还未落地,她就看到江渡岳捧着一个蛋糕走了过来。 蛋糕上的蜡烛摇曳着温暖的光,好像是被斜照进来的夕阳点亮了一般。 “蛋糕和花我都没来得及空运过来,只能委屈你凑合酒店的蛋糕了。” “虽然蛋糕有点丑,味道可能也不是很好,但是蜡烛照样吹,你许的愿望也肯定会实现。” 。 江渡岳纯黑的眸子里映着跃动的烛光,温柔而热烈。 沈匀霁目光闪动,许久才动了动嘴唇。 她刚要吹蜡烛,却听到江渡岳说:“许愿了吗?” “哦。” 她这才想起来,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下了一个愿望。 接着,她“呼”的一声,吹灭了蜡烛。 小小的火苗熄灭,江渡岳低低的声音响起: “生日快乐,阿霁。” 沈匀霁抬眸,撞进了江渡岳漾着笑意的眼里。 “我……” 她刚想说什么,江渡岳却先一步弯下了腰,鼻尖掠过她的侧脸,修长的手指撩起了她一侧的长发。 下一秒,他拿出了什么,在她头发上轻轻一压,然后便直起身子,重新拉开了一点距离。 沈匀霁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摸到了像是小珍珠一样圆滚滚的东西。 只听江渡岳说道:“果然很搭。” 他顿了顿,道:“你等下啊,我去开灯。” 说着,他转身跑去门口把灯全都打开了。 散着暖意的黄光再次充满了房间,江渡岳也拿着一个镜子过来了。 他把镜子竖在沈匀霁的面前,问道:“喜欢吗?” 镜中沈匀霁的头发上别着一个精致的发夹,三颗大的珍珠周围镶着一圈小珍珠,白色的珍珠折射着粉光,配上金色的夹底,低调却炫目。 “我想了好久不知道送你什么,怕太贵重的你不收,又怕买的不合你心意。但一看到这个发夹我就觉得好适合你,就想看它在你头发上的样子。” 沈匀霁浅浅地弯了弯唇角:“很漂亮,谢谢你,我很喜欢。” 江渡岳放下镜子,目光逡巡在她的脸上:“还是我们阿霁最漂亮。” 他想了想,突然问道:“阿霁,以后可以给我机会让我送你更多你喜欢的东西吗?” 沈匀霁眨了眨眼睛:“生日一年只过一次。” 江渡岳“啧”了一声,道:“元宵节、中秋节、植树节、妇女节、情人节,哪个节日不能送礼物?” 接着他又补充道:“还有和你相遇的纪念日,和你认识的第200天、201天……” 沈匀霁被他逗笑了:“那你直接说每一天不就好了。” “是啊,每一天。” 江渡岳忽然牵住了她的手,力道不大,只是堪堪握着。 “让我每一天都陪着你,行不行?” 没有强势的语气,只是单纯的、希求一般的询问。 沈匀霁望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她知道,江渡岳的喜欢是那样直白,那样炽烈,可是火焰总归会有燃尽的一天,等到一切回归冷寂,她会不会对着灰烬绝望崩溃? 她从未对任何人抱有希冀,江渡岳是第一个,这样的感觉让她安心,又让她恐惧,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这样一个患得患失的人。 在她的世界观里,付出和给予是对等的,一旦失衡关系就会破裂。 然而江渡岳给了她这么多,她到底要回报什么呢? 良久,沈匀霁终于吐出了她埋在心底已久的问题:“那你期望我是什么样的?” 第49章 生日 晚霞已经敛去了余晖, 屋内壁炉里不知何时开始闪烁着桔黄色的光芒,像是把夕阳收进了房间,宁静而温馨。 江渡岳垂眸, 瞳孔中只映着沈匀霁。 “我希望你是我的。” 他忽然低笑一声,继续道:“我真怕把你吓跑了。但是——” “我的确希望你的人、你的心、你的好、你的坏,都是我的。”。 沈匀霁抿了抿嘴唇,最后像是投降一般吐出了一句话:“可我什么都无法给你。” 这话像是一个引子,把她这些日子里的顾虑和不安全都牵了出来:“我没有钱、没有地位, 没有你需要的一切, 我不知道你心中的我该是什么样子的, 也不知道我这样的人能不能满足你的期望。” 江渡岳拉着沈匀霁的手稍稍紧了紧, 掌心的暖意毫不吝啬地传了过来。 “你不需要满足任何人的期望, 你只要在这儿, 就已经是我的光了。” “如果你想知道你给了我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你给了我希望、给了我快乐、让我知道原来我还有爱的能力。” “所以, 相应的, 你的开心、你的悲伤、你的不堪与重负,我全都想要。还有——” 江渡岳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阿霁, 我很贪心的,我还想要你的喜欢。” 沈匀霁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无法忽视对他的感情, 她的谨慎和防御在他面前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何时起,江渡岳就已经住进了她的心房, 用力地把那里的灰色擦去, 涂上了色彩。 “我给你。”她轻声应道。 江渡岳一滞:“什么?” 沈匀霁回握住他的手,道:“喜欢。我喜欢你。” 江渡岳瞳孔微扩, 忽然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阿霁。” 他弓下身子,下颚抵在她的颈窝,松松垮垮地压了下来。 。 “阿霁。” 他再次沉声唤她的名字,像是在念一种咒语,微烫的呼吸略过沈匀霁的侧颈、耳际,染上一片暧昧的绯色。 “阿霁,我把心给你,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江渡岳喉结微动,落在她纤细腰间的手臂稍稍用力,将人往自己的怀里紧了紧。 沈匀霁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笑着答道:“好。” 江渡岳抬起头,却没有与她拉开多远的距离。 他的碎发落于额前,打下细碎的剪影,清俊的轮廓是那样深刻。。 他侧过脸,高挺的鼻尖轻蹭过她的面颊,然后自然地吻上了她的唇。 沈匀霁勾住他脖子的手加重了一点力气,像是在回应他一般,主动迎了上去。 她的吻有些生涩,呼吸也变得短浅,她好似临时抱佛脚一般,在脑海里搜寻一些电影中男女主亲吻的片段,然后略带试探地轻咬了一下江渡岳的唇。 好像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江渡岳稍顿,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反而立在那边任由她青涩的吻辗转在唇上。 沈匀霁像小鸟一般轻啄着江渡岳的抿直的唇线,丝毫没有察觉男人的眸色渐深。 忽然,她的唇反被叼住,男人的舌尖顺势探入,撬开白牙,勾住了她的舌头。 “唔。” 沈匀霁眨了下眼睛,但没有躲开,也没有挣扎。 江渡岳唇齿间是混着淡淡烟草味的薄荷气息,吻她的力道也不似从前那般小心翼翼,极具侵略性,像是要把她吞进肚里般急切啃噬。 若有似无的吞咽声混着暧昧的喘息在安静的暖光里沉闷地扩散着,时间都仿佛变得缓慢。 沈匀霁渐渐有些缺氧,下意识地发出轻哼,身体也向后倾斜,想要些空隙,好透些空气过来。 可江渡岳好像却误会了她,倏地俯身压了上去。 “江……”零碎的声音漏了出来。 “嗯?”江渡岳低低地应着,动作却没有减缓。 “等、等……”沈匀霁断断续续地呢喃。 “不等。”江渡岳声线微颤,带着隐隐的难耐。 “唔……” 沈匀霁有些重心不稳,一步步向后退,江渡岳被欲念驱赶,不让她逃走一样追着她的唇。 突然,沈匀霁膝弯碰到了床边,身后一空,仰倒下去。 她来不及放开勾着江渡岳脖子的手,就这样生生将人带了下去。 第77节 他们一起陷入柔软的床铺,闷闷地发出“咚”的一声。 天花板似乎都跟着晃动了一下。 唇瓣终于分离,呼吸声却依旧很清晰。 “江渡岳,你压着我了。” 沈匀霁轻喘着气,她的眼角有些湿润,本就清澈的眸底此刻像是含着碎光一样闪闪动人。 江渡岳猛然回神,赶紧撑着双臂,直起了身子。 他喉结滑动,缓了下心神。 沈匀霁柔软的乌发顺着光洁的额角披垂下来,散在雪白的被单上,红润的双唇微微张开,胸膛小幅度地起伏着。 “你晚上……要睡床上吗?” 她悄悄错开了视线,红着脸问道。 江渡岳稍稍扬眉,低笑一声:“你信我吗?” 这个问题好狡猾,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沈匀霁瞥了他一眼,道:“睡不睡由你,信不信由我。” 江渡岳两侧唇角都扬起了弧度,他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又顺了顺她的头发,道:“不睡,阿霁睡床。” “咕咕。” 沈匀霁还未说话,她的肚子就先发出了声响。 江渡岳的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笑着问道:“吃晚饭去吗?” 沈匀霁抬眼看他,点了点头。 “在酒店吃怎么样?这样可以早点回来休息,好明天早点起来看日出。” 沈匀霁有些惊喜:“明天我们可以去看日出吗?” “可以呀。还可以去看雾凇,就怕你起不来。” “起得来起得来。”沈匀霁头点得好快,“我们就在酒店吃,吃完就睡觉。” 说着,她已经站起了身。 “好。” 江渡岳拉过她的手,略沉的声音里是无尽的温柔。 酒店里的晚饭花样不多,但味道还算不错,可沈匀霁并不是很在意,脑袋里一直想的都是明天的出行计划。 “我们是先看日出还是先看雾凇呀?” “可以上山看日出,也可以漂流,一边看雾凇一边看日出。” “那我们可不可以明天上山看日出,后天去看雾凇?” 江渡岳用勺子搅了搅杯里的柠檬热茶,稍稍抬眸:“可以啊,你想呆几天都可以,但你爸妈会不会有意见啊?” 沈匀霁停顿了一下,道:“不会。” 然后她立刻岔开了话题:“我们快回去睡觉吧。” 江渡岳眉梢一跳,语气拖腔带调:“阿霁,还不到九点呢,这么着急进入成人环节?” 沈匀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多么有歧义。 “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江渡岳继续逗她:“啊,不然呢?你要睡我吗?” “……” 耍流氓江渡岳的确更胜一筹,于是沈匀霁选择无视战术。 她拿过放在桌上的房卡,道:“我先回房了。” 江渡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笑道:“一起回去呗,我的女朋友?” 沈匀霁忽然觉得他之前那些克制的模样都是骗人的,自己有点羊入虎口的意思。 可江渡岳虽然嘴上吊儿郎当,但是一回到房间,他就催促沈匀霁快些去洗漱。 他把干净的毛巾和换洗衣物递给她,嘱咐道:“水龙头往左边是热水,记得铺防滑垫。” 沈匀霁看着他,想起了第一次自己住进江渡岳家的场景,也是细致入微的照顾,和他平常浪荡桀骜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始褪下衣服。 瓷白的身体倒映在镜子中,看上去是那样的曼妙,可当她将手臂伸到前方,那可怕丑陋的疤痕就再次展现。 这是她摆脱不掉的梦魇,像是怪物一般的存在。 别处的肌肤越美好越完整,就会显得手臂更突兀更破碎,像是被后来硬接上去的那样。 可以说是简易版的弗兰肯斯坦? 江渡岳真的不介意吗? 她不愿再看自己,走进了淋浴,打开了莲蓬头。 热气蒸腾,氤氲了视线,给镜子蒙上薄雾。 她掩耳盗铃般地想,这样看不见就好多了。 洗完澡,沈匀霁裹着浴巾将自己的头发吹到半干,又换上了睡衣,才抱着换下来的衣物打开了浴室的门。 江渡岳正坐在壁炉前看手机,听到声响便侧过头来。 “洗好了?” “嗯。” “那我去洗了。” 说着,江渡岳便站了起来。 这是沈匀霁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共用一间浴室,她有些不习惯,没话找话说道:“地上有些湿。” “没事,洗澡当然会有些水了。” 江渡岳并不在意,好像当时说不喜欢家里有水渍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径直走向浴室,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水声。 沈匀霁觉得这样的场景很奇怪—— 她和江渡岳仅仅隔着一道门,里面的人□□,而她却坐在床沿,就像是在……等他? 想到这儿她立刻起身,在房间里转悠起来,最终选择了茶几旁的椅子坐下。 但或许是因为紧张的心情让时间变得很短,她没坐多久江渡岳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白t,灰色的裤腰松垮地挂在精壮的窄腰间,隐约可见他最下侧腹肌的边缘。 他懒洋洋地拿着浴巾擦头发,稍显凌乱的发梢上还挂着小水珠。 “怎么坐那儿?不睡觉吗?”江渡岳行若无事般地问道。 “还不困。”沈匀霁胡乱扯了个理由。 江渡岳散漫一笑:“是不困还是等我呢?” “……” 的确是不困,好像也是有点等他的意思,但能不能别这么直白地拆穿她? 不甘心,怎么又显得只有她在尴尬? 于是她探口而出:“要是在等你呢?” 第50章 被子(修) 江渡岳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 愣了一下,低笑道:“那现在等到了,去睡觉吧。” 说着, 他把枕头摆好,还贴心得折起了被子的一角。 “那你睡哪儿?” “地上啊。” “被子只有一床。” 沈匀霁有点犹豫地说道。 “橱柜里好像还有。” 江渡岳一边说一边拉开柜门。 沈匀霁也凑了过来:“这个也太薄了。” 江渡岳直接把被子抱了出来,将它铺在了床边的地上。 “我不怕冷。” 沈匀霁还在思考:“不然我睡沙发你睡床吧。我个子不高,沙发够长。” “不行,那样你就离我太远了。”江渡岳催促道, “快过来, 都给你铺好了。” 沈匀霁脑子里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 耳朵都热了起来。 她像个木头人一样走过去, 然后定在床边看着江渡岳。 江渡岳眸中笑意渐浓:“阿霁, 你这样看着我, 我会误会的。” 沈匀霁没有闪避他的眼神, 心跳声却像鼓点。 她想不出来可以说什么,只能顺着他说:“误会什么?” 第78节 江渡岳看着她, 突然俯下身, 凑了上去。 透过宽大的t恤领口,江渡岳坚实清晰的肌肉纹理若隐若现,沈匀霁微愣, 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江渡岳漫出一声笑,喉结随着说话的语速上下滑动:“都怕成这样了, 还撩我呢?” 沈匀霁稍稍皱眉,倔道:“没怕。” 江渡岳伸出右手, 轻轻刮了一下沈匀霁的鼻子, 道:“好,你不怕, 我怕行不行?” 沈匀霁长睫眨动:“你怕什么?” “怕我不当人呗。” 江渡岳说得吓人,语调却极尽温柔。 他正欲收回手,可沈匀霁的视线却不经意间瞥到了他两指中间的一圈红痕。 沈匀霁一下抓住了他的手:“你这儿怎么了?” “啊,没什么,抽烟走神被烫到了。” “很疼吧。我去前台问问有没有烫伤膏。” 沈匀霁说着就要站起来。 江渡岳赶紧拉住她:“不疼,没事。” 沈匀霁却说:“火烫到怎么会不疼,留疤会很丑的……” “留就留呗,我又无所谓……” 江渡岳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停住了。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沈匀霁默默低下了头,拉了拉袖口。 “疤痕是很吓人的。”沈匀霁声音很小,但却很清楚,“你一开始不也被吓到了吗?” 江渡岳哽了半秒,恨不得回去把当时的自己打一顿。 “没吓到,阿霁最漂亮了。” 江渡岳想说些什么安慰她,但总觉得太过苍白,只能将拉着她的手紧了紧。 沈匀霁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病,没有必要拉着别人和她一起难过,于是她想要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我们早点休息吧。厚的被子给你,薄的我来盖……” 说着她就要把床上的被子掀起来。 江渡岳却按住了她的手:“阿霁。” “不丑,疤不丑。” 他看着她,顺势坐到了她的旁边,道:“阿霁,每个人都有伤疤,有些是有形的,有些是无形的。” “我是个有病的人,精神上疤痕累累,破败不堪,还屡次伤害你,但你却接受了我。你能不能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你一起承受你伤疤的痛苦?” 他声音低沉,目光深挚,却没有同情的意味。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似乎能听到壁炉里火花迸溅的滋滋声。 良久,江渡岳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吗?” 他轻轻地摩搓着沈匀霁的手腕,像是乞求一般。 沈匀霁并不明白江渡岳说的承受痛苦是到哪种程度,也不明白连自己父母都无法承担的负担他要如何撑起? 时时刻刻照顾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与她相处一辈子? “不会累吗?”她问道。 江渡岳牵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落下一吻,道:“不会。我更怕你先烦我了。” “为什么?” “因为我会每天都在你面前晃悠,不管你开心还是难过我都一直陪着,你骂不走,打不走,就像最开始那样,你到哪我都要追着你。” 他说着无赖的话,神情却像骑士那样笃诚。 沈匀霁终于被他说得破颜而笑。 江渡岳见她笑了,也扬起了唇角。 但他并未放开她的手,而是浅浅地啄着她的手背。 慢慢地,江渡岳的指尖滑入了沈匀霁的衣袖,激得她一颤,可是他却没有松开的意思,而是试探着继续向里滑去—— “我想看看,可以吗?” “看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手臂。” 沈匀霁沉默片刻,然后轻声说道:“那先关灯。” 江渡岳开始讨价还价:“关灯就看不到了,那让我摸一下,可以吗?” 沈匀霁抿了下唇,仿佛用了很多勇气,才应道:“嗯。” 灯光熄灭,一刹陷入了完全的漆黑。 再这样的黑暗里,触觉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沈匀霁能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温热气息,以及小心敬慎探入她袖口的手指。 江渡岳抚上凸起疤痕的那一瞬,沈匀霁仿佛触电一般,酥麻感顺着神经末梢流遍了全身。 但她没有躲,只是略显僵硬地直着手。 江渡岳感受到了她的紧绷,轻声道:“别怕。我不害你。”。 。 说罢,细柔的亲吻再次附了上来。 他从手臂,一路缓缓地吻了上来,接着倾身而下,隔着衣服吻在她的肩头,她的锁骨,又攀上了她的面颊,鼻尖,眼睛,最后落在了她的额头。 沈匀霁呼吸都要停滞了。 她极力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江渡岳现在的表情。 可是外面雪地返照的月光太过黯淡,她实在看不清。 反倒是弯弯的睫毛一上一下眨动的时候,扫到了江渡岳的下颚。 她能感受到江渡岳定格片刻,接着,透着隐隐忍耐的声音响起:“晚安,阿霁。” 不等她回答,江渡岳已经翻身下床,裹上了那层薄被。 “……” 沈匀霁很无奈,她心跳快得像是失控,这还怎么安? 她脑子中各种凌乱的思绪乱飞,一直到把自己都绕糊涂了,才沉沉睡去。 —— 。 “叮叮叮” 现在是夜里三点半,闹钟的声音准时响起。 江渡岳睁开了眼睛,按掉了手机的闹铃。 该去看日出了。 他缓了两秒,便准备起来去喊床上的沈匀霁。 可他刚转了个身,就觉得有些不对。 这被子里怎么这么暖? 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揽,竟然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唔,几点了?” “东西”还说话了! 不对,这哪是什么“东西”,这是沈匀霁! 沈匀霁从被窝里探出小脑袋,揉了揉眼睛,又喃喃地问了一遍:“是要去看日出了吗?” 对于近在咫尺,不对,应该说是睡在他身边的沈匀霁,江渡岳愣得仅存的困意也飞走了。 半晌,他才问道:“好好的床不睡,你怎么睡这儿来了?” 沈匀霁倒是没遮掩什么,平静地解释道:“你被子太薄了,我就把床上的被子也给你盖上了。” “但是,我又觉得有点冷,就也下来盖厚的被子了。” 她似乎是怕江渡岳误会,还特地补充了一句:“你还裹着薄被子的,我可没占你便宜啊。” “……” 江渡岳觉得自己的理智在崩塌,他立刻直起了身子,道:“阿霁,我去趟卫生间,你先把厚衣服换上。” 沈匀霁还想说什么,可江渡岳已经咚的一声,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他不会真以为我要对他怎么样吧? 沈匀霁微微皱眉。 那她也太冤枉了。 明明平日里骚话说的最多的是江渡岳,她可是行得正坐得直,单纯不想让他受凉而已。 大概过了十分钟,卫生间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而后江渡岳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着已经乖乖把自己裹成球的沈匀霁,道:“走吧,我们去看日出。” 凌晨时分,温度低到让人觉得发痛,天寒地冻间,他们一脚深一脚浅地顺着石阶向上爬,终于看到了太阳跃出云海,日照金顶。 那层层叠叠的山峦,泛起金红色的光,美得让人心生涟漪,仿佛置身于仙境。 忽然,江渡岳问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什么?” 第79节 “匀峰巍峨,霁日初升。”江渡岳眼中是如火的朝霞,“那是你的名字。” 沈匀霁定格几秒,随后浅浅一笑:“你还记得。”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朝霞绚烂蓬勃,如火般热烈,江渡岳紧紧地握住了沈匀霁的手。 他剖白似地说道:“我从来没问过你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因为我怕勾起你的伤心事,但其实,我生病的起源也是一场火灾。” 山顶上风很大,却盖不住他的声音。 沈匀霁身子微微一僵。 江渡岳看着她,道:“十一年前,我被锁在一栋着火的大楼里,高温和浓烟让我昏了过去。我以为我死定了,但是我被救了出来。那段时间我本来就因为妈妈的去世而变得暴躁孤僻,再加上创后应激,慢慢就演变成了双向情感障碍。” “被……救了出来?” “是的,我隐约记得我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句’这姑娘也受伤了’,但我当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所以至今都不知道她是谁。我也想过会不会是我记错了,可能我就是被消防员救出来的。可是不管是消防员还是别人,后来我试着寻找过’这个人’,但一点线索都没有,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江渡岳说着,垂下眼眸:“但那个受伤的姑娘一定存在。有时候我会想,她的伤严不严重?恢复了没有?会不会……也落下了伤疤?” 他停顿一下,接着说道:“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本来也会带着和你一样的伤疤,或许更严重点,甚至生命都停止在那一刻,所以我不曾介意过你的疤痕。” 沈匀霁明白江渡岳的用意,也惊讶于自己和“那个人”有如此相似的经历。 那个人是否真的救了江渡岳? 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是否和她一样带着伤疤生活?又或者她比自己幸运,并不是很严重? 她想着想着,另一种奇怪的感觉忽然油然而生。 如果真的有个姑娘因为救了江渡岳而受伤了,那万一以后他们相认了…… 沈匀霁惊讶于自己狭隘又阴暗的想法,可是却控制不住地问道:“你找过’那个人’却没找到?” 江渡岳侧过脸望向沈匀霁:“是的。虽然我找不到她,但上天让我遇见了你。” 沈匀霁心里很不是滋味:“那要是哪天你找到了那个姑娘,你也要和她一起分担那段过去给她带来的痛苦吗?” 江渡岳还没发现沈匀霁细微的情绪变化,点了点头:“对啊,我会尽我所能去补偿她。” “那她要你以身相许呢?” 江渡岳一怔:“什么?” 只听沈匀霁悠悠地说道:“听你描述,我像个替身呢。” 第51章 最后一夜 沈匀霁说完这些酸话就后悔了, 她不自然地错开了眼神,将围巾向上提了提,盖住了自己下半张脸。 江渡岳这才懂了沈匀霁的意思, 他笑了起来,热气呼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化作清晰的白色烟雾蔓延开来。 “恩情是恩情,爱情是爱情, 阿霁连陌生人的醋也要吃吗?” 沈匀霁可能是被冻得有些糊涂, 嘴巴比脑子快, 她闷声说道:“可不是陌生人, 那是你真正的救命恩人。” “嗯, 对。” 江渡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接着, 反手将沈匀霁的手腕一带,把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但你可不是什么替身, 也没有人能代替你。” 他声音很低, 带着缱绻的意味。 “你是我唯一的光。” 沈匀霁从他的怀中扬起脸,清晨的露水沾在她弯弯的睫毛上,凝成碎冰, 像是来自雪国的精灵。 但她依旧对浪漫过敏,拈酸吃醋的揶揄倒是无师自通:“你这样哄过几个女孩子?” 江渡岳将她搂得更紧, 大喊冤枉:“天地良心,这辈子除了你, 我没哄过别的女人。” 沈匀霁不信, 他那么娴熟,怎么可能是初学者:“骗人, 以前女朋友也没哄过?” 江渡岳三指并拢,起誓道:“苍天在上,你沈匀霁真的是我江渡岳的初恋。” 他神情郑重,还有些焦急,眉心都皱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被风吹的,沈匀霁脸上有些飘红。 她盯着江渡岳看了一会儿,忽然踮脚,又抬手勾住了他脖子,在他的唇边啄了一下。 也许是太过短暂,江渡岳只觉得有什么又轻又软的东西擦过了他的唇角,稍稍有些愣在了原地。 “我信了。” 沈匀霁回道。 江渡岳终于回过劲来,眸色一沉。 沈匀霁敏感地捕捉到了微变的气氛,立刻想要松开环住他脖颈的双手。 “继续勾着。” 江渡岳声音低哑。 接着,滚烫的唇便吻了上来。 舌尖缠绵,气息交替。 初升的红日光芒万丈,洒向世间,和天的雾蓝,山的青灰,雪的皑皑交织成蔚然壮观的水墨画卷,他们在这冰天雪地之间热烈地亲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直到呼吸都变得稀薄,他们才慢慢分离。 江渡岳满脸餍足,笑着提议:“我们去湖边走走吧。” “好。” — 太阳虽然已经升起,但温度并没有变高多少,他们拉着手走在天池旁,闲聊着大大小小的事情。 “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当我的家教啊?”江渡岳很是好奇,“那时候你应该很讨厌我吧。” 沈匀霁回答得很干脆:“你那时候的确挺犯嫌的。” “但是你给的工资够多,而且,”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我以前也曾经想过去加拿大留学。” “这么说我是误打误撞?”江渡岳笑了起来。 “你想去哪所学校?还是去学会计或者计算机吗?” 沈匀霁摇摇头:“不啊,我以前一直想去多伦多大学读编剧。” “为什么是多大?加拿大冬天很长哎。”。 “对啊,我喜欢雪嘛。”沈匀霁笑道,“而且,夏天穿长袖太不舒服了,还是冬天好。” 江渡岳不想让她去想消极的事儿,便岔开了话题:“你成绩那么好,应该可以申请奖学金的,后来为什么没去呢?” “申请了啊,我偷偷省了午饭钱去考了雅思,后来offer都下了,但那个时候我家还欠着钱,又只有爸爸一个人工作,别说在那边的生活费,我连机票都凑不到,所以就放弃了。” 虽然这样说着,但沈匀霁并没有很可惜的样子,她看了一眼江渡岳,补充道:“所以你一说你要考雅思去加拿大,我就同意帮你了。虽然你去留学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我总觉得这也是在靠近我的梦想。” 江渡岳朝她靠了靠,道:“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嗯。”沈匀霁应道。 她的确不曾真的放弃过,只是将这个念想悄悄地尘封在心中的角落。 这些年她的努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去追寻自己的人生。 但当下,沈匀霁决定好好放松一下,和江渡岳一起看看银装素裹的世界。 可是就在当天晚上,一通电话搅乱了他们的行程。 “小霁,你快点回去看看沈叔叔沈阿姨吧,至少按时回信息啊?他们快担心疯了。” 陈泉担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沈匀霁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只好拿着毛巾一边擦拭水滴一边打电话。 “我有报平安啊,也回了他们信息,说了过几天会去看他们的。” 陈泉有些急了:“不是这意思,关键是……关键是你现在和谁在一起呢?” 沈匀霁皱起了眉头:“陈哥,你是什么意思?” 陈泉叹了口气,摊牌一般地说道:“小霁,那天我在窗户里看到江渡岳拉着你走了,我没敢和叔叔阿姨说,怕他们担心。但是你这几天回消息都很慢,我就在想,你是不是都和他在一起呢?” 沈匀霁从他的话语间听出了威胁的意味,她冷冷回道:“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陈泉也不开心了:“小霁,你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吧?我们俩认识这么久,我有害过你吗?从介绍工作到餐馆打工,只要能帮到你,我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你既然叫我一句陈哥,是不是也该听听我的忠告?” “是。”沈匀霁尽量保持平静,“我很感谢你帮我的忙,但是我不想听你诋毁他的话。” “诋毁?”陈泉音调放大,“他用得着我诋毁吗?花花公子一个,跟着他你会吃亏的!” 沈匀霁并不想和他多啰嗦:“嗯,好,谢谢你的提醒,没别的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没了。”陈泉声音也阴沉了下来,“但你明天如果还不回来,我就会和叔叔阿姨说了,我实在担心你的人身安全,也许会报警也说不定。” 说罢,他不等沈匀霁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你……” 沈匀霁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充满怒气的话语却被无情地切断了。 “怎么了?” 江渡岳正好冲完澡从浴室走了出来。 沈匀霁转身,神情有些凝重:“我……明天要回家一趟。” 江渡岳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对她招了招手:“没问题,但你先过来把头发吹干。” 。 风筒里热风呼呼地吹了过来,没多久江渡岳就把她的头发吹干了。 第80节 然后,他才问道:“怎么突然要回去了?明天不坐雪橇啦?” 沈匀霁垂下眼:“因为……家里有事。” 江渡岳立刻追问:“什么事?严重吗?我能帮上忙吗?” “没什么,我自己能处理好。” 沈匀霁不想让江渡岳知道她家人对他的敌意,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被陈泉威胁。 别给江渡岳找多余的麻烦。 她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江渡岳注视着她,道:“好吧,但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联系我。” “好。” 沈匀霁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平常一样,但江渡岳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失落。。 于是他轻轻揉了下沈匀霁的头发,道:“没关系,冬天还长着呢,改天我再带你来坐雪橇,好不?” 沈匀霁点点头。 “那我来查一下明天的机票。” 江渡岳拿出手机查了起来:“有一班上午11点的,那今晚还是要早些睡,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机场了。” “嗯。” 沈匀霁也不用催,自己就坐到了床上,抱着枕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舍不得我啊?” 江渡岳稍稍扬眉,尾音打了个转儿。 “……” “舍不得我没事啊,”他气定神闲地说道,“我明天就可以搬你家去。” “……也不必。” 沈匀霁忧愁的情绪一下就消散了。 她裹进被子,转过身去,留下一个后脑勺给江渡岳:“距离产生美。” “哦?”江渡岳扬声。 “正距离还是负距离?” “……” 果真流氓。 沈匀霁在心中暗暗评价,然后装死不回话。 可她身边的床沿却突然往下一沉,接着江渡岳就单腿跨到了她的身上。 他没有碰到沈匀霁,只是双手撑在她脑袋的两侧,俯身笑着看她。 沈匀霁觉得自己再度被拿捏了。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江渡岳也不过是嘴上能耐,于是,她眼睛一瞟,忽然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道:“都行,你要上.床吗?” 耍流氓嘛,谁不会似的。 “……” 两人四目相对,似乎在暗暗较劲。 过了几秒,江渡岳下巴微微一抬,道:“好,那我上来了。” “?” 这和沈匀霁想的剧情不一样啊。 她正要反悔,却看到江渡岳翻身下床,直接走出了房间。 他这是要去干嘛? 不会是去买……套了吧? 想到这儿,沈匀霁啪的一下直起了身子,耳朵红到快要冒烟。 她干嘛要逞这个口舌之快啊! 正当她在思考该怎么收场的时候,房间的门又打开了。 “江渡岳……” 沈匀霁刚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 只见江渡岳抱了一床薄被进来,径直走到床边,把被子往床上一扔。 “你睡左边,我睡右边。” “你盖厚的,我盖薄的。” 沈匀霁眨了眨眼。 江渡岳优哉游哉地开口:“怎么?后悔了?不让我上.床睡了?” “……” “没后悔。” “你睡。” “晚安。” 沈匀霁一连说了好几句,然后扎进了被窝里。 她想,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根本只有她自己在慌乱。 屋内灯光熄灭,右边的床一动,是江渡岳躺了下来。 “晚安。” 无人知晓的是,江渡岳用了多少力气才压制住体内叫嚣的欲望。 他想,这沈匀霁绝对是属狐狸的吧。 第52章 回国 清晨, 微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过来,温和而安静。 江渡岳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明, 静静地看着熟睡的沈匀霁。 她睡觉的样子好乖,呼吸都轻轻的,若隐若现的白皙锁骨和散开的乌发透着一股不自知的勾人心魄。 他记得在夏天的某一个夜晚,隔着屏幕,她也是这样睡得很安稳。 就这样看着一会儿, 他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可即便他几乎没弄出任何声响, 沈匀霁似乎还是感受到了什么。 她蜷了蜷身子, 眉头轻蹙, 含糊不清地问道:“是早上了吗?” 江渡岳伸手帮她掖了掖被子, 轻声道:“嗯, 不急, 你再睡一会儿,收拾好我叫你。” 沈匀霁眼睛虽然没睁开, 嘴里却呢喃道:“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 东西不多。” 他声音又低又轻,像是有意哄人入睡一样。 “唔。” 沈匀霁的确还有些困,应了一声就不再回话了。 她又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 直到被人轻轻地拍了拍。 “阿霁,该起床了。” 沈匀霁慢慢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嗯。” “准备一下, 我们去吃早饭。” “嗯。” 沈匀霁从床上坐了起来,缓了一会儿, 才把漫游在梦境中的思绪一点点收回。 “几点了?” “刚好8点。” 沈匀霁闻言, 立刻清醒了,她赶紧下床穿上了拖鞋:“怎么这么晚了啊?行李还没收拾呢……” 可她话没说完, 就瞥到了门口竖着的行李箱。 “你都收好了?” 沈匀霁有些惊讶,她刚才半梦半醒的,记不清自己和江渡岳说了什么。 “嗯,除了你,我都收拾了。” “……” 沈匀霁看着他,问道:“你要怎么收拾我?” 江渡岳指了指椅子上摆放整齐的衣物:“我不收拾你,你自己收。” 沈匀霁没说什么,拿着衣服就去卫生间了。 等她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出来之后,江渡岳已经拉开了窗帘,雪白的景色反射着耀眼的日光,透过玻璃照进来,给人一种暖洋洋的错觉。 江渡岳并不在屋内,他穿着白色的毛衣,站在外面的木质露台上,两指间夹着一根香烟*,他微微仰脖,呼出一口烟雾。 天空湛蓝,白雪像是掉下来的云朵一样铺在延绵的山脉上,他立在那边,高大的身形显得更加冷隽。 “啪嗒” 露台的门打开了。 第81节 江渡岳蓦地侧首,只见沈匀霁抱着他的外套走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将拿着香烟的手放到身后,尽量远离沈匀霁。 “快回去,我不冷,抽支烟醒醒神就回来。” 沈匀霁却不听他的:“你头发丝都给冻硬了。” 说罢,她踮起脚,展开外套,披在了江渡岳的肩头。 凑近时,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肆无忌惮地洇入了他的心脾。 江渡岳滞顿半秒,然后立刻熄灭了香烟:“不抽了,走吧。” “嗯?怎么……” 沈匀霁话没说完,江渡岳就揽过了她的腰,然后弯腰侧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接着,他直起身,意犹未尽地说道:“这比抽烟醒神。” “……” 沈匀霁刚想说什么,忽然觉得喉咙有些痒,咳了两声。 “怎么了?”江渡岳皱眉,“受凉了?” 沈匀霁摇摇头:“不是,只是我呼吸道对气味有些敏感。” 她说得很委婉,但江渡岳还是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正色道:“以后我都不抽烟了。”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匀霁虽然不喜欢抽烟的人,但她也不好意思刚交往就对江渡岳“指手画脚”的。。 “我是那个意思。”江渡岳勾唇道,“亲你比抽烟上瘾。” “……” 吃完早饭,他们就踏上了归程。 上飞机之前,沈匀霁还特地给父母发去了信息。 【爸妈,我下午回来看你们。】 但是飞机降落在沪市后,她打开手机,却依旧没有收到回信。 沈匀霁觉得隐隐有些不安,思考片刻,便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 “喂,爸,我……” 沈爸爸瓮声瓮气地打断了她:“立刻回来。” 沈匀霁嗅出了一丝不妙:“怎么了?” 沈爸爸难得放大了声音:“你还问我们怎么了吗?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 “给你1个小时,必须出现。” 沈爸爸像是命令一般下了最后通牒,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沈匀霁拧起了娥眉,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机。 这时一直站在她旁边的江渡岳开口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沈匀霁立刻拒绝。 虽然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可能有一场暴风雨正等着她,而且很可能和江渡岳有关。 江渡岳却很坚持:“是我带你走的,怎么说都应该送你回家。” 说着,他指了指行李车上的礼盒,道:“我连特产都准备好了,这大过年的,我把你拐跑了,于情于理都要和叔叔阿姨好好拜个年再道个歉” 沈匀霁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有些犹豫道:“我自己去解释就好了……”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解释的。” 江渡岳不由分说地牵住了她的手。 其实她倒不是担心江渡岳会对自己的父母说什么过分的东西,相反,她是不想让江渡岳听到关于他糟糕的流言,更害怕自己的父母会对他做什么过激的举动。 “那,你送我到门口。” 沈匀霁还是暂时不想让他直接接触自己的父母,她想自己去做他们的工作。 江渡岳想了想,道:“好。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要和我说。” 沈匀霁答应道:“我会的。” 江渡岳按照他说的,只将沈匀霁送到了单元楼下,便目送着她上楼了。 沈匀霁提着礼盒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敲响了门。 。 “咚咚” 她还未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家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沈妈妈尖利的声音响彻楼道:“你还知道回来!” 沈匀霁眉头紧皱,声音平静却带着不解:“不是爸爸叫我回来的吗?” 沈爸爸怒道:“还顶嘴!你说,这两天你去哪里了!和谁在一起!” 听到这儿,沈匀霁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是陈泉把自己卖了,她做了个深呼吸,道:“我是成年人了,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向你们汇报。” 沈妈妈低头瞥见她手上的礼盒,食指一竖,继续质问:“这是什么!是不是你睡男人换来的东西!” 沈匀霁气血上涌,也抬高了音量:“妈,你能不能讲话干净点!” 沈妈妈气得面色发紫,手起手落,“啪”的一下,重重地给了沈匀霁一巴掌。 “干净?你都这么脏了,还指望别人对你说话干净!” 沈匀霁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耳膜被震得发痛。 沈妈妈还不罢休,骂道:“到底是谁教你的这些狐媚子招数!天天勾引野男人!” 说着,一把揪住沈匀霁的袖子,欲把她拖进房内。 沈匀霁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可这更激怒了沈妈妈。 沈妈妈直接喊道:“老沈,搭把手!” 。 沈爸爸会意,立刻伸手要去抓沈匀霁的另一只胳膊。 正在此刻,忽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隔在沈爸沈妈和沈匀霁之间,完完全全地护住了她。 江渡岳清亮沉稳的声音响起:“叔叔阿姨,这不是她的错,有什么冲我来。” 沈匀霁愕然,他不是回去了吗? 不等她回神,沈妈妈愤怒的骂声再次响起:“好啊!就是你个臭流氓把我女儿拐跑了是不是!” 沈爸爸也是既懊恼又生气:“江公子,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一命,但是你不能这样对我女儿啊!” 沈匀霁宁愿自己挨打也不想江渡岳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拉开江渡岳,道:“他对我很好!是我叫他带我走的!” 沈妈妈抬手就打,嘴里还念着:“不知羞的死丫头!陈泉那么好,都帮你在亲戚面前说话,你非要作怪!你这样还怎么嫁得出去!” 江渡岳见状赶紧挡住沈匀霁,全然接下了沈妈妈不留情面的拍打。 沈爸爸急得直跺脚,上前就扒拉:“你别碰我女儿!这好好的丫头被你糟蹋了,还有谁要!” 江渡岳只管挨打,一声不吭,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 反倒是沈匀霁像被激怒的兔子,眼圈发红,声音也在颤抖:“我只要和江渡岳在一起!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样说他!” 沈爸爸喝道:“你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吗!他能陪你一辈子吗!” 江渡岳终于转身,一字一句道:“我能。” 沈爸爸顿了两秒,道:“年轻人,这不是演电影,你是富贵人家,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你的家人也会反对的。” 江渡岳的衣服已经被拉得皱皱巴巴,但他依旧不带愠色:“我没有家人,我只有她。” 沈妈妈气得七窍冒烟,转身拿了把扫帚过来,对着江渡岳就砸。 “你个坏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早有人告诉我了!就是你教唆小霁藏钱!就是你带坏了她!” “够了!” 沈匀霁吼道。 她的声线仿佛被撕裂,尾音都变了调。 沈爸沈妈似乎被吓到了,都定在了原地。 只听沈匀霁颤声道:“你们谁的话都信,唯独不信我的,那我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回来。” 接着,她拉住了江渡岳的手,道:“我们走吧。” 江渡岳紧紧地回握住了她,沉声道:“好。” 楼道里又恢复了宁静,沈家父母愣在门口好久,甚至忘了关门。 沈妈妈绝望地喃喃道:“完了,这丫头彻底完了。” — 不过,有人却觉得事情刚刚开始。 此时夏知鸢正坐在飞机上,浏览着手机 她在亚马逊被晒得黢黑,索性放弃了校园小白花的人设,改走辣妹路线,桃红色吊带配上紧身牛仔裤,肩上披着白色狐裘大衣,透着一股y2k的千禧风味道。 “调查好了没?那个陈泉对沈匀霁到底是什么态度?” 第82节 第53章 病态、挣扎、和渴望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 夏知鸢听了之后很不满, 道:“什么叫可能有意思?我给你那么多钱你就调查出这么个结果?” 那人很慌张,赶紧补充:“但我知道江少爷前几天带沈小姐去长白山度假了。” 夏知鸢更恼了:“你是来帮他们秀恩爱的吗?” “不是不是,”那人解释道, “据我所知,陈泉大年初一就去沈小姐家拜年了,但沈小姐不等陈泉离开就和江少爷跑出去了,我觉得这不太正常。” “不正常?” “对,而且沈小姐已经独居好久了。” “这我早知道了, 我以为宾馆那次之后她自己住了就不会和江渡岳有联系了, 没想到这浪蹄子又勾搭上了。” “夏小姐,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 沈小姐似乎和她的父母有矛盾。” 夏知鸢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转了转眼珠, 道:“你是说,沈匀霁家里可能发生了什么, 而且陈泉也许知道?” “是的。” 夏知鸢思考片刻, 忽然笑了起来:“不错,这才有意思。” 她挂断了电话,心满意足地在头等舱的椅子上躺了下来。 好久不见的沪市, 她要回来了。 —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五点刚过,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江渡岳把车停在蓝笙公寓的访客停车位上,然后熄灭了发动机。 一路上, 沈匀霁都很沉默, 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车停稳了, 她终于开口:“我先回家了。” 说罢,便推开了车门。 江渡岳也从车上下来了:“我送你上楼。” 沈匀霁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往单元楼的方向走。 她脚步越走越快,像是要把江渡岳甩掉一般,但没走多久便被拉住了。 “怎么了?” “没怎么。” 沈匀霁轻轻挣扎了一下,动作不大,但满是拒绝的意味。 “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吗?” 江渡岳很是不解,语气都重了点。 “为什么……” 沈匀霁声音很小,小到听不清。 江渡岳靠近了一些:“嗯?” 这时,他才发现沈匀霁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阿霁?” “为什么要上来?” 沈匀霁声调在颤动。 “不是说好只送到门口的吗?” “为什么要上楼?”。 她一遍遍地问着,却不像是在和江渡岳说话,倒像是在责问自己。 为什么要让江渡岳看到自己被亲生父母羞辱的画面? 为什么要让他听到那些关于自己关于他的污言秽语? 为什么要把这样悲哀不幸的原生家庭撕开来展示在他的面前? 她似乎又变成了值得同情的人。 江渡岳愣住了,眉头也皱了起来:“阿霁,我担心你……” 沈匀霁自嘲地扯了下唇角:“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长这么大了,早就习惯了。” 寒风吹过,她的双眼干涩到发疼,泛红的眼眶像是被抹上了血一样:“爸爸的肾病不是急性的,他每天都要透析,妈妈觉得爸爸的病是为了给我治疗烧伤累出来的,所以他们可以随意的控制我、利用我,但我不能有任何怨言,因为这都是我欠他们的。我知道这很病态,但我改变不了,他们是我亲生父母,我能做的就是给他们足够的钱,让他们不要来烦我。” 她顿了下,再也忍不住心中波澜壮阔的情绪,最终是崩溃了一般地说道:“我想逃,所以我拼命地赚钱,可我好像逃不开。” 江渡岳僵直地站在原地,神情像是凝固一般。 他明明牵着她的手,却好像怎样都捂不热一样,依旧是那样冰冷。 小区内的照明悄然亮起,不知何时,沈匀霁的脸上已经流下了两行泪水。 她没有一点声音,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掉进领口里,打在围巾上。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我生于泥沼,做不了任何人的光。” 沈匀霁慢慢地抽离出江渡岳的掌心,错开了已经模糊的视线。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剩下满腔的不甘和羞愤。。 她知道,这些莫名的情绪都来自于她摆脱不了的自卑。 在江渡岳面前,她努力地想变成一个正常家庭出来的孩子,有学历、有工作、有一对健康的父母,但是她怎样都扮不像。 就当她转身要踏进单元楼的时候,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抱住了她,牢牢地困住了她。 “你是。” 江渡岳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俯下身,脸埋在沈匀霁的颈窝里:“阿霁,我不在乎你有什么样的家庭,也不在乎你有什么样的地位,我只在乎你。” 沈匀霁身上是冷的,眼泪却是滚烫的,泪珠顺着面颊淌到了江渡岳的脸上,好像他也哭了一般。 “别推开我。” “阿霁,别推开我。” 江渡岳嗓音沙哑,却是那样恳切。 沈匀霁无声的哽咽渐渐变成了连续不断的啜泣,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哭,赶紧抬起手用力地擦着眼睛,想把眼泪堵回去。 江渡岳扣住她的手腕,也不管沈匀霁愿不愿意,硬是把她身子掰了过来,强迫她面对自己。 他望着她,深暗的眼底涌着不安:“阿霁,让我陪着你,这是你答应我的。” 沈匀霁哭得越来越大声,像是冬风的呜咽,她脱力一般地将额头抵在了江渡岳的胸口,将沉压心底的情绪全都倾泄了出来。 江渡岳垂眸无言,只是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紧紧地箍着她单薄的身躯。 后来沈匀霁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上楼的。 她哭得太伤心,等到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自家的沙发上。 江渡岳泡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坐在她的身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沈匀霁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端起茶嘬了一口,小声道:“谢谢你。” 江渡岳没回话。 于是沈匀霁又说:“今天麻烦你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谁知江渡岳吐出二字:“不回。” 沈匀霁愣了下,扭头看着他。 江渡岳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让人猜不出情绪,可拉直的唇线和生硬眉毛又似是在诉说着不满。 “那你……” “今晚我睡你家沙发上。” 沈匀霁以为他担心自己情绪再次崩溃,赶忙解释:“我不哭了,你放心吧。” 江渡岳懒懒地说道:“我不放心的可不是这个。” 沈匀霁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你随便哭,哭得多大声都没事。但是,”江渡岳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下,不等沈匀霁应话,又说,“我怕你跑了。” “……”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沈匀霁忽然站了起来。 江渡岳抓住她的手,问道:“你去哪儿?”。 “包饺子去。”沈匀霁轻声道,“上次不是答应你了吗,见面要给你包饺子吃。” 江渡岳眉峰微扬:“这种事儿倒是说到做到。” 沈匀霁瞥了他一眼,道:“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蓝笙公寓201室的厨房里再次亮起了暖黄的灯光,点缀了这个沉闷又冗长的冬夜。 — 初五一过,街上的人便多了起来,返乡的人们也陆陆续续重回城市,开始了新的一年。 大年初六,泉福菜馆便又恢复了营业。 这天一早,陈泉便拉开了卷帘门,准备将店内先简单清扫一番。 可他刚从储物室里取出拖把,就看到门口立着一个戴着墨镜的娇小长发女子。 她一见到陈泉,便笑盈盈地打招呼:“你好,是陈先生吗?” “我是。” 第83节 “太好了。” 美女走了进来,刚要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却被沾了满手灰,不禁嫌弃地皱了皱眉:“你这饭店也太脏了吧?” 陈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解释道:“因为过节所以没人打扫,但现在还不到营业时间,你要是想吃饭的话,过三个小时再来吧。” 美女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道:“不用,我不是来吃饭的。” 接着,她摘下了墨镜,自我介绍道:“我叫夏知鸢,是江渡岳的未婚妻。” 陈泉呆了几秒,随即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我这里不欢迎和姓江的有关的人,请你出去。” 夏知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哼一声:“就你这情商,怪不得追不到沈匀霁。” “什么?”陈泉一愣。 夏知鸢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打量着他,道:“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懂?沈匀霁勾走了我未婚夫江渡岳,你如果想把沈匀霁追回来,就照我说的做。” 陈泉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了一眼夏知鸢,道:“处对象我用不着别人帮忙,小霁明事理,她知道我才是最适合的人选,你们这些有钱人少来掺和我们的事。” “哈?”夏知鸢眉头一皱,嘴角都在抽搐:“大哥,你哪来的自信?他俩现在已经比翼了,就差双飞了,哪里还有你口中的’我们’?再等等人家娃都会打酱油了,到时候就是你少掺和’他们’的事了!” 陈泉不屑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夏知鸢真的被他的普信气到,骂道:“有个屁。上次我把你俩都关一间屋了,你俩擦出半毛钱火花了吗?” 陈泉很震惊:“上次旅馆的事儿是你干的?” 夏知鸢也不掩饰:“对啊,我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陈泉厉声道:“我警告你,上次小霁被你吓得不轻,别想让我和你这种恶毒的女人合作!” 夏知鸢很是无语,她用舌头顶了顶牙槽,道:“行,那我和你了解一些沈匀霁的家庭情况总可以吧?相应的,我也可以告诉你江渡岳的一些信息。” 陈泉大手向外一指:“请你离开,我不需要知道他的事情,也不会告诉你有关小霁的事。” “……” 夏知鸢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如此固执又令人尴尬的男人,她觉得自己暂时无法和此人沟通,干脆掏出一张名片,拍在了桌上。 “你之后会需要这个的。” 第54章 利息 夏知鸢离开了。 陈泉拿起名片看了一会儿, 便丢进了垃圾桶。 “什么玩意儿。”他摇了摇头。 接着,他去厨房打了一桶水,准备好好地拖个地, 却听到有人喊他。 “陈哥。” 陈泉抬头,看到沈匀霁正站在店门口。 “哎,小霁,你怎么来这么早?”他立刻热情地打招呼,仿佛前几天打电话威胁沈匀霁要“告状”的人不是他一样。 沈匀霁点了点头:“早。” “快进来呀, 杵门口干啥。” 陈泉欲把她迎进店里, 沈匀霁却朝后退了半步。 “陈哥, 我今天是来辞职的。” 陈泉一顿, 然后干笑两声:“小霁, 你在说什么啊?是不是想涨工资了?今年我是打算给你涨10%的, 你不提我也会给你涨的。” 沈匀霁语气坚决:“不是, 我就是不想干了。” 陈泉有些急了,脱口而出:“你不干哪来钱给叔叔阿姨生活费?他们一个月要一万五, 加上你的存款都不够吧!” 沈匀霁看着他, 目光冰冷:“陈哥,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他们多少的生活费还有我存款的事?” 陈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直愣愣地站在那儿没有回答。 沈匀霁夹杂怒意的寒凉话语再次响起:“你在他们面前说了江渡岳多少坏话, 才交换来这些信息的?” 陈泉一脸菜色,张口企图解释:“不是这样的, 我和叔叔阿姨只是单纯聊天……” 沈匀霁并不想听,打断了他:“陈泉, 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但是除此之外,我对你没有任何别的感觉, 如果让你误会了真的很抱歉。这份工作我也不会再继续了,再次谢谢你对我的关照。” 她稍稍停顿,然后严肃道:“请你以后也不要再在别人背后嚼舌根了。” 她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店,留下陈泉一个人立在原地。 他呆愣了好久,突然丢下了拖把,快步向垃圾桶走去。 接着,他弯腰把那张静静躺在最上层的名片捡了起来,揣进了口袋。 — 从泉福菜馆离开后,沈匀霁并没有立刻回家,先是去附近的菜场逛了一圈。 等她拎着早饭和蔬菜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但她两只手上都有东西,只好倒了一下袋子,才空出一只手。 正当她要去掏口袋里的手机时,房内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呼啦。 家门猛地打开,江渡岳单手拉着门把,另一只拿着手机的手还靠在耳侧。 他低眼看着沈匀霁,然后按掉了通话键,与此同时沈匀霁口袋里的铃声也停止了。 房里的暖气散了出来,沈匀霁仰头看着他,只见他身子微躬,头发有些凌乱,下颌线紧紧绷着。 “怎么了?”她问道。 “你去哪儿了?” 沈匀霁晃了晃手上的袋子,道:“出去觅食了。” 江渡岳眉头轻皱,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侧过了身子。 沈匀霁走进屋里,换了双拖鞋,随意一瞥,却看到了客厅里掉在沙发下的被子。 看来某人起床的时候很着急。 江渡岳带上房门,把袋子提进厨房,拿出碗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几天他一直睡在沈匀霁家的客厅里,就像真的怕她“跑了”似的,和牛皮糖一样粘着她。 沈匀霁把沙发上的枕头被子叠好,放在了一角,抬头时正好和端着早餐的江渡岳四目相对。 他把早餐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到了沈匀霁旁边。 她不清楚江渡岳是不是有点起床气,但反正他的表情看上去不是很开心。 “你……不喜欢油条?”沈匀霁试探地问道。 “很少吃。” 江渡岳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哦。” 沈匀霁把自己面前的煎饼和油条调了个位置,道:“那你吃这个吧。这家煎饼做的还蛮好吃的。” 江渡岳并没有动筷,而是问道:“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去买?” 沈匀霁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差点笑了出来:“大白天的,我就去买个菜而已,不会被拐跑的。” “而且,”她看着他,“我刚去泉福菜馆辞职了。” “这种事还是我一个人去说比较合适吧。” 江渡岳顿了一下。 沈匀霁没做过多的解释,继续说:“我想这几天找找有没有新的兼职,趁开学前把下一份工作定下来。” 说着,她用油条蘸了蘸豆浆,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你只剩下这一学期的课了吧?”江渡岳忽然问。 沈匀霁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用鼻音应道:“嗯。” “那这学期好好读书吧,等暑假了,来恒润实习。” 沈匀霁虽然平时并不会主动去了解江家的产业,但她早就有所耳闻,这恒润集团是他家的,同时江渡岳也是里面的执行总裁。 她想了想,道:“有岗位的话我自己去应聘就好了,但是这几个月我还是要找份工作支撑开销的。” 江渡岳眉梢一跳:“你能不能用用我这个男朋友?” 。 沈匀霁抬眸:“怎么用?” 江渡岳啧了一声,道:“花我钱啊。” 沈匀霁朝四周看了看,小脑袋一歪,反问道:“这不是……正花着呢吗?” 她的学费、住的房子、用的电脑,不都是江渡岳买的?还要怎么花? 江渡岳语调散漫:“再多花花。” “……” 江渡岳不紧不慢地说道:“提供情绪价值和经济价值是男朋友的基础义务。” 沈匀霁很好奇:“那女朋友呢?” 江渡岳撑着下巴,半睨着她,道:“遵守诺言。” 客厅的窗户没有关紧,冷空气携着阳光透进来,淡薄了原有的寒意,倒显得清新又和煦。 沈匀霁眼底波光微转,良久,她才开口:“我会的。” 江渡岳似是满意地勾了下唇,然后拿出手机,直接给沈匀霁打去了十万块钱。 “不够和我说。”。 第84节 沈匀霁看着转账通知一脸愕然:“半年而已,我哪要那么多钱?” “什么半年?”江渡岳纠正道,“这是一个月的。” “……” 这不是更花不完? “别看了,快吃饭,都凉了。” 沈匀霁轻叹一口气,道:“我每个月个人开销只需要三千块,之所以要打工是为了给爸妈一万五的生活费。” 江渡岳满不经意:“嗯,所以呢?” “我可以花你的钱,但我爸妈不能花你的钱。” “嗯,没问题,你当我借你的。” 沈匀霁还是觉得不妥:“上次借你的一万多块我还没还呢。” “那我先收利息。” “嗯?” 接着,不等沈匀霁反应过来,江渡岳蓦然凑近,薄唇从她的唇角边擦过。 沈匀霁一僵。 江渡岳却淡定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懒洋洋地勾唇:“收到了。” “……” 虽然江渡岳强势的无赖劲儿让沈匀霁暂时收下了那十万块,但是她还是默默在网上找了份线上辅导的兼职。 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用江渡岳的钱去养自己的父母。 春节的假期就这样过去了,江渡岳也开始上班了。 年后他的应酬逐渐变多,手上好几个项目也走上了正轨,有时候晚上要忙到很晚,所以他就住回了江湾一号。 临走前他盯着沈匀霁嘱咐道:“早睡早起,按时吃饭。” 沈匀霁回望着他,乖巧中带着点倔强:“还有什么?” “还有——”江渡岳轻抬下巴,“好好想我。” “……” 虽然沈匀霁当下没有什么表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后来一连几天没见到他,心里还真的有点想念。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脸,心想,可能开学就好了吧,不能谈个恋爱就变恋爱脑吧? — “小霁的确是恋爱脑。” 咖啡厅里,陈泉评价道。 夏知鸢坐在他对面,优雅地低头喝了一口馥芮白,在杯口印上了一点浅浅的唇印。 陈泉什么都没点,他靠在椅背上,继续说:“她就是被蒙蔽了双眼,才会觉得自己能和你们这种有钱人走到一起。” “哎哎,”夏知鸢有些不爽,“什么叫我们这种有钱人?有钱人吃你家大米了?” 陈泉冷哼一声:“哪个有钱人不是踩着我们劳动人民的血肉爬上去的?” 夏知鸢懒得和他计较,在她眼里,陈泉不过是个乡巴佬,一个可以为她所用的乡巴佬。 “别说那些有的没有,说重点,沈匀霁和你,还有她家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 陈泉看着她,思索了一下,问道:“你确定我和你说了小霁能回心转意?” 夏知鸢小手往桌上一拍,道:“哪有包赚不赔的买卖?她能不能认清现实、投入你的怀抱,那不得看你怎么表现的?” “所以江渡岳那边你能搞定?让他不再缠着小霁?” 夏知鸢信心满满:“废话,只要按我的计划走,绝对没问题。” 陈泉点了点头,道:“好,我可以告诉你。小霁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她爸爸每天都要透析,妈妈没有工作能力,是传统的家庭妇女。一直都是小霁赚钱养家,但是去年夏天,他们发现小霁自己藏了钱,没有全部用于家用,所以产生了矛盾,小霁就搬了出去。虽然她现在每个月也给家里打钱,但是她家里人还是很不满。” 夏知鸢问道:“为什么?” “我猜是因为小霁一直觉得家里人是她的负担吧。人都是有感觉的,即使她不说,父母也能感受到她想脱离这个家的心情。” 陈泉顿了下,又补充道:“儿女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是应该的,我很早就想过了,如果和小霁在一起,我会愿意帮她一起照顾父母,而不是支持她抛弃这对可怜的老人。” 夏知鸢听出了端倪,眼中都闪着精光:“说得对啊。” 陈泉有点诧异:“什么?” 这妮子还能觉得自己说的对? 夏知鸢娇俏一笑:“陈先生,谢谢你的信息。” “接下来,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第55章 巧合(修) 冬末初春, 乍暖还寒,沪市的雨总是连绵不绝,阴沉又冰冷, 是最令人抑郁的天气。 沈匀霁坐在复大的图书馆里看书,忽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江渡岳发来的消息。 【今天不应酬,我6点来接你。】 沈匀霁浅浅弯了弯唇角,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然后便准备继续复习。 就在这时, 手机又亮了一下。 沈匀霁看了眼, 便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是陈泉。 他们好久没联系了, 怎么突然发信息给自己? 【小霁, 你在学校吗?我刚好经过, 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沈匀霁立刻回道:【不用了, 谢谢你。】 可陈泉却锲而不舍:【见一面吧,有些东西我想当面给你看。】 接着, 他又补充了一句:【和江渡岳有关。】 沈匀霁微微皱眉, 陈泉又想干什么? 她犹豫片刻,还是给他回了信息:【是什么?】 陈泉直接给她发了一个定位。 【我就在你们学校的咖啡厅,你过来吧。】 她完全不想见这个人, 但是一想到这是和江渡岳有关的事情,她又隐隐觉得不安。 算了, 去看看吧,大白天的, 又是在学校里, 不会有什么事的。 十几分钟后,沈匀霁出现在了咖啡厅里。 只见陈泉坐在靠里的位置, 他穿着灰色的毛衣,外套披在椅子背上,朝她招了招手:“这里。” 看样子他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但沈匀霁并没打算和他多啰嗦,在他对面坐下来便直奔主题:“是什么事?” 陈泉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说道:“你和我真的要这样生分吗?” 沈匀霁凉凉道:“我们本来也只是同事。” 陈泉看了她一眼,不再和她套近乎,而是递过来一份很旧的报纸,道:“你看看这个吧。” 沈匀霁拿过报纸,瞬间愣住了。 报纸上面粗体的黑色标题已经有些褪色,但是依旧醒目——“苏城芳芳大楼失火,无人伤亡,失火原因不详”。 那是烧伤沈匀霁的那场大火。 她在医院昏迷了很久,醒来之后也没关注过报纸,完全不知道此事被报道过。 “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介意,是阿姨告诉我的,你的老家在苏城,你的手臂在那场大火里被烧伤了,不仅如此,叔叔当时项目的合同也在这栋大楼里,但被付之一炬。” “最后,叔叔投的钱全都打了水漂,还被迫背上了债务,从此你家的生活一落千丈,为了移植皮肤,你们搬到了沪市,开始了捉襟见肘的日子。” 陈泉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沈匀霁下意识地抿紧了有些发白的嘴唇。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颤声问道。 陈泉又把一份打印出来的新闻放在她面前:“但你知道这些的始作俑者是谁吗?” 他指着报纸上的一个女人,道:“芳芳大楼,是这名叫孙蔼芳的人的,而她,正是叔叔当时投资的项目的发起人,也是卷走你家钱的人。并且,她买通了关系,拒绝承认你是那场火灾的受害者,一分钱都没有赔。” “而她,正是江渡岳的妈妈,现在恒润集团的江夫人。” 沈匀霁的瞳孔微微扩大,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定在了那里。 陈泉怕她不信,又指着报纸上的一排小字,读了起来:“该楼业主孙女士的继子□□当时被锁在3楼的办公室里,却奇迹般地成功逃生。” “所以,”他抬起头看着沈匀霁,“你觉得这个□□是谁?” 雨还在下,声音很轻,滋润了万物,朦胧了景色。 沈匀霁从咖啡厅里出来,有些晃神地走在校园里。 天色渐暗,路灯亮起,凹凸不平的地上积了大大小小的水坑,反射出粼粼碎光。 沈匀霁撑着伞,脚步缓慢而拖沓,一不小心踩到了水坑,溅起了水花。 渐渐地,她的裤脚被雨水打湿,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手也好像失去了力气,伞柄慢慢倾斜,露出了半个肩膀在外面。 她怎么会没想到呢? 她为什么会觉得江渡岳那段和她如出一辙的经历是巧合? 第85节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江渡岳当时说的话,完全没注意到手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阿霁!” 一声响亮的呼唤划破了雨幕。 沈匀霁定格半秒,才缓缓地抬起了伞。 雨水顺着伞的边缘落下,像是晶莹剔透的珠帘,却挡不住江渡岳的身影在她的瞳眸中越来越清晰。 “阿霁,你怎么不接电话?” 江渡岳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他一靠近,就看到沈匀霁被淋湿的肩头。 江渡岳皱着眉脱下了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接着,他发出一连串的疑问:“为什么不在图书馆里待着?下雨天在外面有什么好溜达的?被淋感冒了怎么办?” 沈匀霁垂着头,没有回话,漂亮的瞳孔似乎没有了焦距。 “怎么了?” 江渡岳看出了她的反常,不禁有些担心。 沈匀霁缓缓地摇了摇头,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暮色让傍晚的雨显得更加压抑,也给沈匀霁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 江渡岳稍稍俯身,将自己的伞往沈匀霁那边斜了斜,将她完全罩住。 “阿霁,有事我们上车说,好吗?” 接着,他就拉着她就往停车场走。 沈匀霁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 “江渡岳。” 她的嗓音都在抖。 “嗯?”江渡岳侧过脸,细雨柔光模糊了他的轮廓。 沈匀霁抿了下嘴唇,煞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十一年前你经历的那场大火,是在哪里?”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又不想知道答案。 江渡岳轻轻蹙眉,顿了几秒,答道:“苏城。” 简短两字,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在沈匀霁心中一圈圈扩大。 忽然,她丢掉了碍事的雨伞,任细雨拂过面颊,猛地撞进了江渡岳的怀中,像是久别重逢一般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就是她当年踩着滚烫的地板,用尽全身力气救出来的少年啊。 瘦弱的身躯变得高大,微薄的呼吸变得炙热,他好好地活着,像星星一样,在茫茫宇宙中兜了一圈,又落在了她的身边。 “怎么了?” 江渡岳微怔,茫然不解却依旧拍了拍她的背。 她刚才对他似有戒备,可现在的拥抱却很坚定,像是在证明什么,又像是在消除自己的不安。 沈匀霁动了动嘴唇,半晌才闷声答道:“没什么,我想你了。” 江渡岳眉头舒展,嘴角漾起一抹微笑:“前几天不是刚见过?这么黏人?” 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低头亲了一下她微湿的头发。 “我们回家吧。” 沈匀霁心中有千百个问题想要问他,为什么当年他会在爸爸的办公室里?为什么后来她醒来后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还有,他知道自己的继母是害了她一家的骗子吗? 可最终所有的问题却只汇成一个轻轻的回答:“好。” “等等。”江渡岳忽然停住,目光落在了她的裤脚。 “怎么都湿了?” 他叹了口气,未等沈匀霁作答,便把伞塞到了她的手中:“拿着。” 接着,他蹲了下去,修长的手指仔细地将她的裤腿一点点卷了上去。 沈匀霁赶紧说:“我自己来。” “拿好伞。” 片刻后,江渡岳站了起来,自然地接过沈匀霁手里的雨伞,道:“走吧。”。 然而,在转身前,江渡岳不露声色地朝某个方向扫了一眼。 只见远处街灯下,一个黑影转身愤然离去,嘴里还念念有词:“果然是恋爱脑,仇家的儿子都爱!” 但黑影不知道的是,他鬼鬼祟祟的一举一动全被江渡岳尽收眼底。 不一会儿,正在法餐厅用晚餐的夏知鸢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陈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没用,两人正难舍难分呢。” 夏知鸢一听,立刻放下了刀叉,道:“你怎么搞的!这点事都办不好!” 陈泉呛她:“我还想问你呢!你个猪队友!叫我唱了黑脸,一顿输出,结果她转脸抱得更欢了!我倒像是搬弄是非的婆娘!” 夏知鸢觉得他恶人先告状,气得声音都变尖了:“陈泉你装什么好人呢!你之前那些小伎俩就不是搬弄是非了!” 陈泉怼道:“我告诉你这么多信息,你就想出这破烂法子?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江渡岳不喜欢你可能是因为你智商太低。” 夏知鸢骂骂咧咧:“你个臭屌丝懂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不过是我计划的一环!你这样的傻逼这辈子讨不到老婆!” 她声音有点过大,惹得餐厅里的人频频侧目,她稍作冷静,啪的一声挂了电话,提着包就走出了餐厅。 可她还没来得及顺气,就接到了江婉的电话。 江婉刚刚下飞机,就得到了消息,她接通电话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夏知鸢你脑子被驴踢了吧!你怎么敢把我妈之前那场火灾的事儿说出去的!你是不是想死!” 夏知鸢本来就不爽,她没好气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更何况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有证人没有证据,你还怕什么追责?” 江婉怒气冲天:“你套到个屁!沈匀霁离开我哥了吗!我警告你,如果因为这事儿把我家那笔旧账翻出来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夏知鸢却说:“我根本没指望沈匀霁能立刻和江渡岳断了,这只不过是埋下了一颗种子而已,下面我们要做的是让这颗种子发芽、长大。” 江婉没空和她打哑谜,冲道:“什么玩意儿?说人话!” 夏知鸢压着脾气解释道:“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看了吗?你妈不仅骗了沈匀霁她爸的钱,还拒绝赔偿她的烧伤,就算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在意这件事,你觉得她爸妈知道的话,能就这么过去吗?” 江婉立刻打断了她:“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这不是把我妈卖了个彻底!万一他家人闹上门怎么办!” 夏知鸢嗤笑一声:“闹?找谁闹?当年都没申诉成功,如今证据早就灰飞烟灭,谁还会讨这个没趣?江家权势滔天,沈家再不自量力也不敢去碰你们,相反,他们会给沈匀霁施压。” 江婉沉默片刻,道:“你想让沈家父母成为对付沈匀霁的利刃。” 夏知鸢笑了:“对,旧仇新恨,外部施压,内部瓦解。” 江婉还是有点担心:“会不会太铤而走险了?当年的事早就被盖过去了,现在重提,会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夏知鸢像个足智多谋的军师:“我们就是‘有心人’。”。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第56章 想吵架? 外面雨势渐小, 已经听不见声音,潮湿的空气让人觉得黏糊糊的。 房间内很安静,餐桌上摆着很多菜, 沈匀霁却没怎么动筷子,低头用筷子戳弄着几粒米饭。 终于,江渡岳放下了筷子,环抱双臂,放在胸前, 道:“说吧, 有什么事?” 沈匀霁抬眸向上, 长睫眨动:“没有啊。” 江渡岳挑眉:“真的?” 沈匀霁点点头。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 假的。 陈泉的那番话, 她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了她的脑海, 如果那天她没有去公司里找爸爸, 没有打开那间上锁的办公室,那江渡岳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坐在自己的面前? 那她……是不是也不会有伤疤? 她被自己这个阴暗的想法吓了一跳, 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继续往下想。 如果她没有救他, 那她说不定就不会被烧伤,即使爸爸投资亏了钱,也不用借钱去给她看病。 而她的手臂, 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不可见天日的恐怖模样。 她明白这件事情并不是江渡岳的错,但是不可忽略的事实是, 她的伤,她家的贫困, 全和江渡岳家有关。 她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可是另一个问题又不由自主得冒了出来。 。 十一年前江渡岳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爸爸的办公室里呢? 想到这儿,沈匀霁试探着问道:“你以前是在苏城生活过吗?” 江渡岳一愣, 表情僵了几分。 “并不是,我母亲去世后,我爸一直忙于工作,没空管我,那次要带我去苏城过周末是继母主动提出来的。结果,就遇到了大火。” “那,你被救出来之后去了哪里?”沈匀霁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渡岳有些生硬地回答:“记不清了,但我应该只在苏城的医院里待了一两天就被接回了沪市。” 沈匀霁低下头,对于自己的刨根问底感到抱歉:“对不起,不该问你伤心事。” 江渡岳顿了半晌,忽然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道:“你永远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接着,他眸色渐暗,道:“而且我也不伤心,伤心的应该是我的继母。” 第86节 沈匀霁不解地蹙起了娥眉,:“为什么?” “当年那场火没烧死我,她一定很不甘。” 沈匀霁愕然:“你是说,她想……” “对,把我锁在那间办公室里的就是她。” “正常,她一直嫌我碍眼,没有我的话,我爸的钱就都是她和江婉的了。所以一直到现在她还在想办法挤兑我呢。” 江渡岳说着令人倒吸凉气的事情,语调却出奇的平静。 沈匀霁不知该作何反应。 刚才她还在想着当年的“如果”,可若她真的见死不救,那岂不是助纣为虐?又和江渡岳歹毒的继母有什么区别呢? 她心中五味杂陈,隐隐的愧疚让她不敢直视江渡岳。 江渡岳察觉到她的情绪,以为这个沉重的话题给她带来了负担,立刻敛起了阴沉的神色,半开玩笑似地岔开了话题:“我家很狗血的,你是不是不敢嫁给我了?” 沈匀霁有些无奈,如果他知晓了自己刚才的想法,那就要变成他敢不敢娶的问题了。 于是她小声嘀咕道:“谁知道最后是谁不敢。” 江渡岳“嘶”了一声:“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哪里奇怪了?” 江渡岳欲言又止:“总觉得你好像……” 他顿了顿,搜索着脑中的词库:“想吵架?” 沈匀霁反应平平:“哦。” 江渡岳似是困扰,拖腔带调:“真想吵啊?我先提醒你啊,我吵架可流氓了。” 他的威胁在沈匀霁眼里有点可爱,她想,当年你可是个豆芽菜呢。 “好啊,来吧。”沈匀霁大方地说道。 “……” 江渡岳有点懵,怎么好像自己反被调戏了? 沈匀霁见他没动作,淡淡地揶揄道:“怎么,不是要流氓吗?不来了?” 不知怎地,沈匀霁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在“耍无赖”这项比赛中占了上风,一时竟有些新奇。 冲动之下她决定乘胜追击:“你不来,我来。” 说着,她站了起来,弯下身子,越过餐桌,在江渡岳侧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江渡岳更懵了:“你吵架是这样用嘴的?” 沈匀霁瞥了他一眼:“谁要吵架了?这是还你今天的利息。” 江渡岳定格半秒,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立刻伸手扣住了沈匀霁的后脖颈,强硬地将她向下一带,对着她的唇用力地吻了下去。 唇齿碰撞,舌尖缠绕。 江渡岳坐在椅子上,微仰着头,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与其说是吻,更像是野兽的啃咬,要将人吞入腹中一般。 沈匀霁气息逐渐变得稀薄,嘴唇被吮得发麻,她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心血来潮的调戏。 她可真的是昏了头,江渡岳已然不是当年那副可怜小狗的模样,早就变成了蛮不讲理的大野狼。 终于,在沈匀霁快要脱力的那一刹那,江渡岳适时地松开了她的唇。 他扬起嘴角,语气略带恶劣:“这才算缴利息。” “……” 江渡岳见她不说话,故意逗她:“不服气啊?” 沈匀霁半眯眼睛:“你这语气和恶霸似的。” 当年他趴在她的背上可乖了。 江渡岳笑了,伸手揽住沈匀霁的腰,她一下没站稳,坐在了他的腿上。 “我就是强抢民女的恶霸啊,你不就是我抢回来的?” 沈匀霁望着他:“抢回来要干嘛?” 江渡岳笑容变得挑逗,手上的力量也加重了一些:“你说呢?” 沈匀霁认定了他是雷声大雨点小,丝毫不慌,淡定地说道:“今天利息可收过了啊。” 江渡岳眉梢一挑:“我放的是高利.贷。” 说罢,他又倏地靠近。 沈匀霁见状,赶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讨饶似地小声商量:“我头晕,不亲了行不行?” 这娇撒得江渡岳心都要化了,那还能有不行?现在她要天上的星星都行。 “那去沙发上休息。” 江渡岳说着,便忽地直起身,顺势将沈匀霁抬了起来。 “哎。” 沈匀霁短促地叹了一声,双手攀上江渡岳的肩膀,垂眼的那瞬,冷不防地跌入了江渡岳深邃的瞳眸。 只听江渡岳沉声道:“阿霁,别把什么都藏心里。” 沈匀霁心中一紧。 原来自己不宣于口的晦暗心事,在江渡岳眼中早已是昭然若揭。 长发垂下,半掩住沈匀霁精致的面容,她唇瓣蠕动,吐出一个字:“好。” 雨似乎已经停了,寂静的夜里,莫名的情愫和思绪悄然蔓延。 — 雨后的清晨微凉,空气中裹挟着泥土的芬芳,有些树枝上也冒出了点点新绿。 陈泉骑着车,拐进泉福菜馆的街道。 突然,一辆黑色的车进入了他的视野。 那是一辆库里南,霸道地横在他的门店前。 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男人倚靠在车门上,熨帖有型的深色西服和整个街道的气氛格格不入。 陈泉把车往路边一摆,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高声道:“你来这儿干嘛!” 江渡岳侧过头,神色冷淡,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陈泉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又问了一遍:“你想干嘛?”。 江渡岳眉宇间似乎掺着冰,冷冷道:“昨天你去找沈匀霁了?” 陈泉明显底气不足,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对啊,关你屁事。” “之前看在阿霁的面子上,我对你太客气了。” 江渡岳眼中锋利的寒意毫不掩饰,压迫着陈泉的神经。 “但是,”他顿了下,“从今天开始,如果你再敢靠近她,我绝对饶不了你。” 陈泉发出了心虚的笑声:“呵呵,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告诉你,她的家人都很喜欢我,办法多的是。等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挺着大肚子,欢迎你来喝喜酒……呃!”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右脸突然凹陷,五官被迫扭曲,喉咙未发声,牙齿先飞出。 “扑通” 陈泉被猝不及防地撂倒在地,等他反应过来时,血腥味已在嘴里散开。 江渡岳收回拳头,稍稍整理了一下袖口,露出一截皓白的腕骨,看上去高贵又冷傲。 他俯视着陈泉,敛眸凛声:“这只是警告,你如果还想试试,我也不介意陪你玩玩。” 陈泉坐在地上都忘了爬起来,他咳了两声,门牙都在漏风:“你、你他妈想干什么……” 江渡岳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抬了抬手。 陈泉以为他还要打自己,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给他看看。”江渡岳凉薄的声音响起。 一直在旁边待命的萧司机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陈先生,这处店面江先生已经买下来了,我们注意到您的租期下个月就要到了,由于现在有人出更好的价格,所以我们决定不与您续约了。” 陈泉一听,心都凉了,他甚至都忘了要怎样求饶。 直到江渡岳转身即将坐进车内,陈泉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也顾不上萧司机的阻拦,死死扒住了车门,着急忙慌道:“江公子!江公子!我错了!你等等!” “我不会再去找沈匀霁了!求求你放过我!这是我全部的家当!” 江渡岳看都不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请你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陈泉不停地点头:“记住了记住了!那店面……” “只要你遵守诺言,我就不会动它。” 陈泉感激涕零:“好的好的!我一定!谢谢江公子!” 他一边说一边朝后退,点头哈腰,很是滑稽。 萧司机关上了车门,坐回了主驾。 江渡岳吩咐:“开车。”。 — 陈泉终于停止了蹦跶。 可夏知鸢却苦恼了。 “妈的,这屌丝男居然挂我电话?” 江婉摆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正欲发作,没想到夏知鸢居然咬牙道:“没用的家伙,本小姐亲自去!” 第87节 第57章 烦恼、江家 红色, 眼前只有一片红色。 沈匀霁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才发觉原来她正置身于火海之中。 周围不断溅出火星,噼里啪啦, 落在地板上,变成一团团新的火簇,像是在嘲讽她一般摇晃着。 这时,她忽然在一片赤色中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倒在地上,火光映照下, 他的脸略显苍白, 阖着的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江渡岳! 沈匀霁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 可这时,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你真的要救他吗?” 沈匀霁蓦地回头, 发现小时的自己正站在她的面前。 她怔住了, 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为什么要救他呢?” 儿时的自己再次发问。 “你是想显得自己伟大吗?” “自己”慢慢朝沈匀霁逼近, 她的脚却宛如有千斤重, 一步都挪动不了。 “自己”的质问没有停止:“他不介意你的伤疤,可是, 如果你没有伤疤, 就无人需要介意,包括你自己。” 说着,“自己”倏地伸出手臂, 上面是流脓的伤口,皮肤像是化掉一般淌了下来。 “自己”如同泣血一样地尖声喊道:“他是活下来了, 可我凭什么变成这样!凭什么偷走我的人生!” “啊!” 黑暗中,沈匀霁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胸膛剧烈起伏, 冷汗打湿了额发, 惊惧和惶恐吞噬着她全身的感官。 她挣扎着摸索到了台灯的开关,啪, 灯光亮起,冷不丁地晃了人眼。 良久,她才稍稍镇静,意识到刚才不过是在做梦。 一个清晰而又真实的梦。 这已经是近期第三次梦到同样的场景了。 她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在意这件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台灯还在亮着,她现在无法入睡。 可是她又不想关灯,怕噩梦再次找上她。 于是,她侧过身去,躲开光线的直射,却又享受着它带来的安全感。 好矛盾。 她这样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沈匀霁在心神不宁地上完早课后,给陈泉发去了信息。 【我想和你谈谈。】 谁料,陈泉却已读不回。 他不会已经去和她爸妈说了这件事吧? 沈匀霁越想越不放心,干脆直接跑去了泉福菜馆。 奇怪的是,明明是饭点,餐馆门口却门可罗雀,和往日里外卖小哥来来往往的情景大有不同。 沈匀霁深吸一口气,掀开了门帘,走了进去。 她一眼便看到站在收银台后面的陈泉,他正在埋头对账,看上去有些忧愁,连有人进来了都没注意。 “陈泉。”沈匀霁喊了一声。。 陈泉抬起头,满脸的惊讶,愣了半天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没回我信息,所以我就来找你了。如果打扰到你做生意真的不好意思。” 陈泉苦笑一下,道:“你看我这里还有什么生意吗?” 沈匀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好评价,只能点明了自己的来意:“我今天是想来拜托你一件事情的。” 。 陈泉犹豫了片刻,问道:“什么事?” “关于火灾的事情,你能别和我爸妈说吗?” 陈泉沉默了。 沈匀霁见他不回答,心莫名的砰砰直跳,追问道:“难道你已经和他们说了?” 陈泉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说:“没有,我没和他们说,我也不会告诉他们。以后我再也不会来烦你或者你家的事了。” 沈匀霁没想到他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当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只听陈泉又说:“我想我之前做得的确太过了,但我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我又知道,比起江渡岳,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才会用那些方法拼命留住你。但是,我这两天发现,可能我永远也比不上他。” 说着,他便把电脑屏幕转了过来,朝向沈匀霁。 他指着一个订单地址,道:“之前恒润总部大楼每天中午都会在我餐馆下上百份订单,才让我撑过了创业初期。” “恒润……?” 沈匀霁猛地反应过来,那是江渡岳家的公司啊! 陈泉似乎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点头道:“对,就是江渡岳下的单。我猜他是因为你当时在我这里打工,才会照顾我的生意。” 说到这儿,他突然笑了一下:“但他从来没和你说过吧。” 沈匀霁垂眸:“没有。” “所以,我放弃了。”陈泉如释重负一般地说道,“希望你以后幸福。” 沈匀霁浅浅地笑了,道:“谢谢你,也祝你一切顺利。” “还有一件事。”陈泉突然说道,“你就当做是我的提醒吧。” “什么?” “我知道江渡岳继母做的错事不能怪在江渡岳头上,但可能夏知鸢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沈匀霁皱眉:“夏知鸢?” “是的,所以你自己要小心点。” 沈匀霁思忖半晌,道:“多谢提醒,我知道了。” 她很久都没有听过夏知鸢这个名字了,记得江渡岳说过,她之前在国外拍荒野求生的综艺,怎么现在回国了? 而且,纵使她要捣鬼,那她和自己的父母素不相识,又能怎么作妖呢? 沈爸沈妈再容易相信别人,也不会信一个陌生女人的话吧。 同时,和她一样烦恼的还有江渡岳。 他看着摆在桌上的生日宴邀请,眉头紧皱,修长的手指不自主地敲击着桌面。 这是刚才李秘书交给他的请柬。 他原话是:“周六是江董的生辰,要办一个家宴,他还特地嘱咐了,少爷您务必到场,记得要带上您的女伴。” 想必是老头子知道了沈匀霁的事情,想指点江山一番。 怎么能让他如意? 江渡岳直接发了条信息给江恒。 【周六我不回来,你叫江婉陪你过生日吧。】 哪知江恒是有备而来,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江渡岳的办公室。 “你是不懂’务必’二字吗?” 江渡岳懒懒地回答:“您的事儿,对我来说没有务必。” 江恒冷哼一声,道:“行吧,那你不来,我直接联系沈小姐好了。真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从夏小姐手里横刀夺爱。” 江渡岳声调陡然一变,沉声道:“你别去烦她。” 江恒哪会受他威胁,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命令:“周六带着你的女伴来,不管是沈小姐还是夏小姐。” “艹。” 江渡岳暗骂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不想让沈匀霁去面对自己恶心的家人,但要他挽着夏知鸢出席,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 想了半天,他才给沈匀霁发去了信息。 【阿霁,这周六有空吗?】 — “等会儿如果有人说了任何让你不开心的话,我们就立刻走。” 车上,江渡岳又皱着眉嘱咐了一次。 他紧紧攥着沈匀霁的手,严肃的神情像是要去赴战场似的。。 “嗯,没事的。”沈匀霁轻声回道。 但其实她心里也很忐忑。 第88节 不仅是江恒,她今天还会见到江渡岳的继母——孙蔼芳。 那个骗了她爸爸,害她家变得一贫如洗的罪魁祸首。 虽然沈匀霁并不会把心事都写在脸上,但江渡岳还是从她一如继往的平静下察觉到了隐约的局促。 他摩搓着她细细的手腕:“有我在。” “嗯。” 到了江家府邸,佣人早就恭恭敬敬地守在门口了。 等江渡岳和沈匀霁一下车,就齐刷刷地鞠躬敬礼:“欢迎江少爷回家。” 江渡岳目中无人一般,拉着沈匀霁就往里面走。 “小岳。” 妩媚的声音响起。 江渡岳一顿,瞬间沉下了脸。 沈匀霁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人穿着一身黑金华服,袅袅婷婷地立在门内。 “孙姨。”江渡岳冷声道。 孙蔼芳红唇弯了弯,对他身边的沈匀霁很感兴趣:“这就是沈小姐吗?” 沈匀霁微微颔首,客套地回应道:“是的,阿姨您好。” 江渡岳警惕地把沈匀霁往身后拽了拽,道:“我爸呢?” 孙蔼芳笑了笑,也不理会他,反而继续打量着沈匀霁,道:“沈小姐真漂亮啊。这条裙子是dior的?和你好搭。是小岳给你挑的吧?他眼光一向很好。” 沈匀霁今天穿的是米白色的长袖连衣裙,泛着点点珠光,配上腰上的软金链腰带,低调又不失典雅。 江渡岳对于孙蔼芳的阴阳怪气很不爽,怼道:“那是,我眼光可比我爸好多了。” 孙蔼芳笑容凝固了。 只听江渡岳又说:“不过亏好他眼光不行呢,不然怎么看得上你啊。” 说罢,他就揽着沈匀霁自顾自地从她身边擦了过去。 沈匀霁抬起头,看着江渡岳清晰流畅的下颌线,踮起脚,小声在他耳边问道:“这样好吗?她是你继母哎?” 江渡岳不以为然:“继母怎么了?亲爹说你我也要骂。” 沈匀霁不自觉地扯了下唇角,跟着江渡岳走上了旋转楼梯。 他们刚走进宴会厅,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拿着红酒杯站在落地窗前。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了身。 沈匀霁眼睛微微张大了一点,江渡岳和眼前这个男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毋庸置疑,这就是江恒了。 “爸。” 江渡岳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他拿出一个礼盒,随手放在桌上,敷衍道:“生日快乐。” 江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快乐?” “你可不想我快乐吧?” 江渡岳也不否认:“随你怎么想。” “沈小姐,”江恒突然转向沈匀霁问道,“那你怎么想?” 沈匀霁微愣。 江恒却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又问道:“代替夏小姐的感觉怎么样?” 第58章 伶牙俐齿 江渡岳听闻即刻皱起了眉头, 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到沈匀霁不徐不疾地说道:“我代替不了任何人,这是您的生辰宴, 您如果想见夏小姐,大可以请她过来。” 江恒稍稍抬起了下巴,评价道:“不错,伶牙俐齿。” 江渡岳目光冰冷:“看来这里不欢迎我们,反正礼物也送到了, 我们就先走了。” 孙蔼芳适时地走进来, 笑道:“怎么会呢, 我们可是一直都很想见见沈小姐呢。” “坐吧。” 江恒瞟了一眼旁边的沙发, 示意他们坐下。 厅内安静得令人尴尬, 沈匀霁坐在江渡岳身旁, 却依旧能感受到如针刺般的眼神戳在她身上。 就在沈匀霁觉得有些不舒服, 想要借口去卫生间喘口气的时候,一声甜腻又响亮的“爹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孙蔼芳眉开眼笑, 喜悦的表情完全不惨一丝虚假, 她招了招手,道:“婉婉回来啦,快过来坐。” 江婉见到江恒几乎是飞扑过去, 嘴里撒着娇:“爹地,人家好想你~” 孙蔼芳在一旁打趣:“婉婉怎么去了趟深城, 说话腔调都变啦?” “不仅腔调,我都变瘦了呢。”江婉有些委屈。 接着, 她转头看向沈匀霁, 道:“哟,沈小姐, 好久不见呀?” 孙蔼芳惊讶道:“婉婉你认识沈小姐呀?” 江婉不屑地勾起嘴角:“认识啊。不过真的是士别一日如隔三秋啊。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夜场服务员呢?请问现在在哪里高就呀?” 江渡岳“嘶”了一声,似是在回忆:“不对吧,上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在海泰国际饭店的泳池里吗?” 江婉被这话噎到失语,得意的神情也不见了。 沈匀霁这时才慢悠悠地开口:“江小姐好,我现在不在那里打工了。前段时间我复学了,准备先用心把书读完。” 江婉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这是要当高知鸡的节奏吗?可惜鸡和凤凰不是一个物种,怕是飞不上枝头。”。 江渡岳眼里迸发出一道道寒光,吐字如冰珠:“她和你又不是一个物种,怎么老把自己妈妈的晋升道路按别人身上呢?” 江婉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江渡岳气定神闲地说道:“你和你妈就像老鸨带小鸡,都用同一门手艺活吃饭。” 江婉脸色发青,正要发怒,却听到江恒说道:“行了。” 他像是一个仔细地观察者,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小辈们斗嘴,差不多满意了才站出来喊停。 “爹地。” 江婉气得直跺脚。 江恒却摆了摆手,像是在说,稍安勿躁。 接着,他向沈匀霁发问:“沈小姐今年多大?” “刚过生日,25了。” “之前为什么辍学?” “爸爸生病了,我需要打工赚钱养家。” 沈匀霁不卑不亢地答道。 江恒明知故问:“那现在怎么不需要打工了?” 沈匀霁微不可查地顿了下,道;“因为……” 江渡岳却自然地接过了话头:“因为她打工钱攒够了,所以就去复学了。有什么问题吗?” 江恒没有回话,反而是孙蔼芳做作地感叹道:“哇,好励志呀。” 接着,她又问:“你家除了父亲患有疾病,还有什么病史吗?方便透露一下都是什么病吗?” 沈匀霁并不是很想回答,正在思考如何应对,就听到江渡岳凉凉道:“孙姨,你有没有边界感?这是人家隐私,我爸和你结婚的时候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病啊。” 江恒脸色阴沉得像黑炭,压着声音道:“你妈妈不过是想了解一下沈小姐的家庭。” 江渡岳完全不买帐,冷道:“了解家庭干嘛?” 孙蔼芳理所当然道:“沈小姐如果要加入我们大家庭的话,那不是要先相互了解一下吗?” 沈匀霁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江渡岳。 江渡岳脸上没半点表情,纯黑的瞳眸里带着戾气,好像随时都可以掀起一番风暴。 只听孙蔼芳又说:“沈小姐,不要紧张,我们也会和你说说小岳的情况。” 接着,她仔细地介绍起来:“想必你已经从小岳那儿了解了一些基本情况了。我们江家可以算得上是名门望族,家大业大,有些事情我们也是身不由己。所以有些事情也请你多多包涵。” “不知道小岳有没有和你说,我们和夏家是世交,小岳和夏小姐也有婚约,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其中牵扯利益很多,不能说毁就毁。所以……” “所以是谁定的婚约就让谁去履行。”江渡岳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别在我面前恶心人。” 江恒喝道:“让你妈说完。” 江渡岳直接站了起来,拉住沈匀霁道:“我们走。” 江恒威胁道:“走哪里去?你不靠着我能折腾出什么个花样?” “钱、地位、名声,哪个不是我给你的?” 江渡岳冷道:“那我全还给你。” “等等。”孙蔼芳忽然叫住了沈匀霁:“沈小姐,连你也无所谓吗?” 沈匀霁平静地回道:“他不在意,我也不在意。” 孙蔼芳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是吗?如果小岳因为你的存在,变得穷困潦倒,你难道不会内疚吗?” “小岳是个病人,你能照顾他一辈子吗?你父亲也是病人,你应该知道照顾病人有多累多费钱。” 沈匀霁顿住脚步,漠然地看着她:“他不是病人,他是我喜欢的人。” “沈小姐,爱情当不了面包的。” 孙蔼芳说着,从桌边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道:“但我们也不愿意棒打鸳鸯,你们若是真心相爱,我们还是想尽力帮助你们。这是我们拿出的诚意,你要不要看一下?” 沈匀霁明澄的眸中闪过一丝嘲讽:“阿姨,您说的话和叔叔说的很矛盾,不如你们先内部讨论一下,到底是要帮助还是要设障?” 第89节 孙蔼芳见她不拿,自顾自地翻开文件读了起来:“沈小姐,只要你答应不和小岳领证,我们可以让你一直当他的情人,就算未来小岳和夏小姐结婚了,也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物质方面,我们会直接给你两百万,每个月还会给你打十万块的生活费,你看这样行吗?” 江渡岳气血上涌,一个箭步冲上前,却被沈匀霁拉住了衣袖。 她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不会答应这种荒谬的事情的。” 说完,她握住了江渡岳的手:“我们走吧。” 江渡岳像是被暂时安抚了情绪的野兽,他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了双眼,仿佛在与内心的怒火搏斗。 “好。”他沉声应道。 — 回家的路上,车内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沈匀霁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今天第一次见到孙蔼芳的真人,然而她被点燃怒火的时刻,却不是在她怪里怪气羞辱自己的时候,而是她问自己内疚与否的瞬间。。 如果江渡岳因为自己和家庭决裂,失去了经济支持,他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后悔?他们又能走多远?会不会因为柴米油盐而争吵? 而等到那时,她又会不会将埋藏心底的不甘和委屈全都发泄在江渡岳的身上?把当年的火灾和伤疤都和盘托出,成为自己手中吵架的筹码?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隐患、太多的纠缠,周围也没有人看好这段感情。 所以要为了爱情携手对抗整个世界吗? 太不现实了吧。 她不想他们的收场是这样的不堪。 “阿霁。” 江渡岳见她一直在出神,便喊了她一声。 沈匀霁却好像没有听到。 “阿霁?” 江渡岳又叫了她一声。 “啊。”沈匀霁如梦初醒,回头应了他一声。 江渡岳拧着双眉,唇线拉直,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沈匀霁浅浅地弯了下唇角:“很好呀。” 她不知道该和他怎样沟通自己的想法,甚至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若无其事地敷衍。 江渡岳看了她几秒,道:“他们说的话并不代表我的想法,你一个字也别信。我这段时间手里有很多项目,有些老头子都不知道,我就算不在他公司,也一样可以做。” “嗯。”沈匀霁应道。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没有钱。”江渡岳这样说。 但沈匀霁听着却有些刺耳:“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钱。” 江渡岳下颌线有些紧绷:“我没有那样说。” “行吧。” 沈匀霁本身就心乱如麻,说话的语调也带了一丝不耐烦。 江渡岳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但眼底却透着隐隐的不悦。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江渡岳便提议去外面吃一顿,顺便可以逛一逛,看个电影之类的。 可沈匀霁并没有这样的心情,她最近睡眠不好,思虑也重,只想回家自己一个人呆着。 于是她说:“我不饿。” 接着她就打开了车门准备回家。 江渡岳目光一沉,立刻追了过去。 他拉住沈匀霁的手肘,问道:“沈匀霁,你怎么了?” 沈匀霁被迫转过身,对上了江渡岳略带愠色的英挺面庞。 “我没怎么啊。” 沈匀霁觉得他的生气无缘无故,反而把她也蹿得有点火大。 江渡岳清亮的嗓音里压抑着愤怒:“你能不能别什么事情都自己消化,和我商量一下不行吗?” 。 “商量?”沈匀霁看着他,自以为冷静地说道:“我觉得不需要商量。” 怎么商量?这种事有什么好商量的?各自考虑好要牺牲的条件,然后做决定不就行了?要不在一起,要不分开,还有别的选择吗? 可在江渡岳眼中,她却像是在赌气。 他瞳色深沉近墨,似乎还藏着股淡不可见的火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59章 冰凉(修) “就字面的意思啊。”沈匀霁轻飘飘地说道。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我真没生气。” 沈匀霁稍稍用力, 甩开了他的手。 江渡岳见她这副模样,话语中的火药味渐渐藏不住了:“那你摆这脸色给谁看啊?” 沈匀霁认为他不可理喻:“到底是谁在摆脸色?” 江渡岳眉毛压低,看上去咄咄逼人:“从车上开始你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问你你又不说,就沉着脸,这还不叫摆脸色?” 沈匀霁冷道:“你现在情绪太激动了,我没法和你沟通,彼此冷静一下吧。” “情绪激动?没法沟通?”江渡岳怒极反笑, “你这样就是理智了?” “反正比你理智。” 沈匀霁说完就往楼道里走。 江渡岳哪肯放她走, 上前一下扣住了她的手。 许是力道没有控制好, 沈匀霁吃痛, 短促地“啊”了一声。 江渡岳却没有因此而松手, 反而凶巴巴地说道:“是不是对你好声好气没有用啊?老子今天非要和你说明白!” 沈匀霁仿佛看到了江渡岳初识时候的样子, 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所以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这段时间在我面前装温柔很累吧?让大少爷累到,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江渡岳气得太阳穴都在跳, 这么久以来他的小心翼翼、温柔呵护, 到头来在她的眼中都是装模作样? “装?行,老子不和你装了。” 说罢,他猛地将沈匀霁一拉, 不由分说地拖着她上了楼梯。 接着,他直接掏出备用钥匙打开了家门, 鞋也不换,生硬地将沈匀霁摔到沙发上。 “你要干嘛!” 沈匀霁也怒了, 可她还未直起身, 江渡岳却已经半跪在了沙发上。 他单腿跨过了她的身体,另一只腿踩在地板上, 眸中毫无温色地睥睨着她。 “干不装的事。” 江渡岳脸上不带一丝笑意,像野兽露出獠牙般令人颤栗。 沈匀霁一僵,竟然忘了挣扎。 就这瞬间,江渡岳欺身而下,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她的腰带。 沈匀霁被激得声音都变了调,试图推开他:“江渡岳,别这样……” 江渡岳五指张开,钳住她的双腕,强硬地将其举过她的头顶,恶狠狠道:“为什么别?你不是说我装吗?那我现在原形毕露了,就是个混账流氓,不行吗?” 沈匀霁显然被吓到了,眼中的慌张就快化成泪珠,带着哭腔道:“求你了。” 这三个字像是有力的巴掌,打得江渡岳突然清醒过来,顿住了手上的动作。 他瞳眸骤缩,狠戾的表情也凝滞了。 沈匀霁眼角微红,颤颤地吐出一个字:“疼。” 江渡岳倏地收回了手,立刻从她身上移开。 “对不起,我……” 江渡岳无力地道歉着,但看着沈匀霁恐惧的神情,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半跪在地上,手也不知道该放哪里,也不敢碰她,只能悬在半空中。 半晌,沈匀霁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些微凌乱的长发垂下,挡住了她的侧脸,只听到她冷冷的声音:“出去。” 江渡岳喉结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可他自知此时解释什么都是苍白的,他刚刚禽兽般的行为亲手毁了她的信任,也没有脸再待在这里。 房门打开又合上,闷闷的轻响在沈匀霁耳里却是那样刺耳。 她盯着地板,慢慢地攥紧了已经揉皱了的裙摆。 。 她好像习惯了把事情埋在心里自己消化,不会向别人传达自己的心意,以至于每次不是欲言又止就是变成不虞之隙。 她没有再看江渡岳发来的任何信息,可是依旧心绪不宁,书也看不进去,饭也不想吃。 那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同样没入睡的还有江渡岳。 此时,他正在鹿路酒吧里,和宋辰等人喝酒。 音乐声很噪,却盖不住莺声燕语,各种类型的美人环绕在少爷公子们的身边,极尽柔媚。 宋辰两手各抱着一个美女,好奇道:“江少爷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了?” 江渡岳两边却很空,和美女们仿佛隔着一道天然屏障。 第90节 他喝了一口酒,冷声问道:“你不是说顾家公子今天要来谈项目吗?人呢?” 宋辰笑道:“别急啊,他马上就到。上次音乐节的事儿多亏你帮忙,这次我一听说有项目,马上就想到你了。你这次要搞定了,股东会那帮老头子谁能架空你?” 江渡岳并不想听他画大饼,加之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面沉如水,说的话都带寒气:“那这些女的是干嘛的?” 宋辰显得有些神秘,压低声音道:“我听说那个京城的顾公子表面矜贵正经,其实私底下玩得很花,这来沪市了不得好好招待一下?” 江渡岳仿佛看白痴一样看着他:“私底下?你和他交情很深吗?” 宋辰一愣:“一般吧,他之前是我们综艺的赞助商,吃过几顿饭而已。” “那他和你吃饭的时候你也叫这么多外围?” 宋辰被问住了:“那倒没有,我这不是听别人说的嘛,想说借这次机会拉近一下距离……” 江渡岳打断了他的话:“赶紧叫这些女的滚。” 宋辰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 江渡岳沉声道:“人家私底下的事情想让你知道吗?京圈的哪个不爱惜自己的羽毛?还不熟就来这套,你是要把人赶跑?” 宋辰恍然大悟,立刻轰走了美女们,刚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却看到一个颀长清落的身影走了过来。 “哎!顾公子,你好!” 宋辰立刻起身打招呼。 那些美女在他身上留下的浓重香水味还没散去,闻起来有些轻浮。 顾谨川眸若寒星,表情清冷寡淡:“宋总,你好。” 接着,他目光移向江渡岳,问道:“这位就是恒润集团的江总吗?” 他个子很高,几乎和江渡岳不相上下,可气质却又截然不同。 江渡岳同他握手,道:“是的,我叫江渡岳,是恒润集团的执行总裁,很荣幸认识你。” 顾谨川表情没有什么波澜,说话却很礼貌:“应该说认识江总是我的荣幸。” 江渡岳直切主题:“我们来聊聊项目的事吧。” “好。” 一开始,江渡岳和顾谨川都认为彼此相处起来比较困难,毕竟在对方耳朵里,他们一个是沪市小霸王,一个是京圈贵公子。 但没想到两人沟通起来却很通畅。 加上江渡岳对公司的事情已经得心应手,谈起项目来也有模有样,非常专业,几番对话下来,就基本敲定了合作的大体框架。 这两人越聊越投机,一旁搭线的宋辰觉得自己反倒成了“局外人”,加上没有美女作伴,不用多时,已经哈欠连连。 他们聊到很晚,快走的时候,顾谨川提出去外面抽支烟醒一醒酒,江渡岳却拒绝了。 “不好意思,我戒烟了。” 宋辰听了十分诧异:“你都抽了多少年了?说戒就戒了?” 江渡岳淡淡回了四个字:“她不喜欢。” 气氛一下变得很安静,顾谨川刚掏出烟盒的手也顿住了。 “她?”宋辰不知道是不是喝高了,脱口而出:“你真有对象啦?” 江渡岳也许是想起了白天的事情,闪过一丝低落的神色,却还是回道:“对。” 接着,他悠悠地解释道:“顾公子,你和宋总去抽吧,我等会儿要去看一个人,身上不能有烟味。” 顾谨川似有所悟,忽然笑了一下,把烟盒塞了回去。 “想不到江总还是性情中人。” 他顿了下,提议道:“那我送你们去门口吧。” 江渡岳也笑笑:“多谢谅解。” “不必客气,以后合作还要经常见面的。” 于是,他们在门口告别,各自上了车,向不同的方向驶去。 萧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里有些微醺的江渡岳,问道:“江少,回远湾吗?” 江渡岳脸上写满了疲惫,语气却很坚定:“不,去蓝笙公寓。” — 半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可沈匀霁依旧没能入睡。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沈匀霁捏了捏眉心,接起了电话:“妈,怎么了?” 沈妈妈声音很低,却能听出来她很生气:“马上回家。” 沈匀霁感到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先回家再说。” “我现在很累,刚准备休息,你先说是什么事。” 沈妈妈听了更恼了:“你现在住的什么地方?一点都不害臊!” 沈匀霁莫名其妙:“我在外面住为什么需要害臊?” 沈妈妈反问道:“你住那房子是谁的!” 沈匀霁愣住了。 沈妈妈笃定道:“说不出来了吧!看来人家和我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被那个江渡岳包养了!” “谁和你说的?” 沈匀霁突然想起之前陈泉提醒她的话,又追问道:“是不是夏知鸢?” 沈妈妈哼了一声:“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没有的事我怎么说?” 沈匀霁不想继续纠缠下去,刚要挂电话,却听沈妈妈道:“他父母说要给你两百万,每个月还给你打十万块?” 沈匀霁一顿,抬高了音量:“我从来没答应过这样的事情!” 这些话孙蔼芳上午才在江家府邸里说的,怎么这么快就传到妈妈耳朵里了?难道江渡岳的父母还找上门了? 沈妈妈没完没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数?干不光彩的事儿就算了,拿到钱还自己掖着藏着,是不是真的想脱离我们这个家?” 沈匀霁难以忍受,她一开始以为自己的妈妈是担心自己被包养受欺负才喊她回家的,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为了钱。 她几乎是吼出了声:“对!我就被包养了!你满意了吧!钱我一分也不会给你!我也不会回你们的家!” 说罢,她就撂下了手机。 可是她那仅存的倦意却被这通电话打散了。 她的心彻底凉了。。 现在她感到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远去,没有任何人把她当作一个人有血有肉的人,她在他们眼中,只是工具。 她不是不知道火灾之后妈妈变了一个人,但是她始终对她抱有幻想。 就像父母说的,他们始终是一家人,是血浓于水的关系,是分隔不开的关系。 她幼时的时光是温馨的,美好的。 妈妈会带她去公园,接她放学,她坐在车后座,和妈妈说今天班级里发生的趣事。 爸爸会带着一家出去旅游,会买最好看的裙子给她,说她是自己的小公主。 可回忆中其乐融融的家庭早就被那团火烧的一干二净。 从没有缺过钱的妈妈慌了,身为顶梁柱的爸爸也倒下了。 然后一切都发生了剧变。 到现在,她觉得那所谓坚不可摧的血缘关系也不过是她拼命想要挣脱的桎梏。 可笑。 可悲到让她想发笑。 沈匀霁盯着熄屏的手机,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以为她够努力就能让支离破碎的家重新凝在一块,可她错了,如今只有钱才能让他们维持着病态的关系。 而她,也彻底疲惫了。 这样的关系,她不想救了,也不想要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歇斯底里的怒吼全被站在门外的江渡岳听得一清二楚。 迟疑良久,他默默地收回了想要敲门的手,攥紧了拳头。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给沈匀霁带来的伤害不止白天的那些兽行,更是让她被误会成是自己的一个挂件、一个玩物。 他真的重视她吗? 那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捧他,却对沈匀霁不屑一顾? 巨大的冲击让他无法动弹,在黑夜里宛若一尊雕塑般立在沈匀霁的家门外。 第60章 黄玫瑰 那晚沈匀霁辗转反侧, 浅眠未安。 隔天一大早她就起来了。 看着镜中挂着黑眼圈的自己,沈匀霁轻轻叹了口气。 外面万物复苏,春意浓浓, 但是她却没精打采的,肺里像是有一团浊气,呼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打开窗透透气吧。 她这样想着,便走到客厅拉开了窗户—— 第91节 那一瞬, 柔风吹进房间, 一抹明亮的色彩映入眼帘。 她窗下的花槽里黄色的玫瑰正轻轻摇曳, 充满了生机, 像是蘸满了阳光, 和煦而温暖。 这些玫瑰什么时候变了色?。 难道是春光染黄了玫瑰? 正当她纳闷时, 忽然瞥见花丛中有一个白色的小尖尖。 她伸手拽了一下, 发现那竟然是一封信。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拿了过来。 打开信封, 展开信纸, 上面是熟悉的遒劲字迹。 【阿霁,对不起,求你别离开。请给我一些时间, 让我也再努力一次。——江渡岳】 微风吹拂,轻如鸿毛的信纸也被吹起了一角。 沈匀霁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离开? 她能去哪里? 现在她已经彻底无家可归, 若不是江渡岳借自己的钱、把房子让给她住,她现在早就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了。 之前她一直沉浸在恋爱的甜蜜里, 但其实细细想来, 这和她妈妈嘴里的“包养”又有什么区别? 她自家人也好,江家人也罢, 谁又会真的相信她和江渡岳之前所谓的爱情?谁又能真正把她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时间?努力? 这不是江渡岳需要的,而是她沈匀霁需要的。 这些年她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争分夺秒,不曾有一丝懈怠,可最后呢?她依旧是那个翻不了身的穷姑娘,甚至连自己的母亲也只把她当做赚钱的工具。 她慢慢脱力似地蹲了下去,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驱散不了心中的阴霾。 此时,蓝笙公寓小区某个隐蔽的角落里,江渡岳正远远地看着沈匀霁家那点缀着黄玫瑰的窗户。 他还穿着和昨晚一样的衣服,身上满是泥污,眼睛红红的,头发也有些乱。 直到沈匀霁的身影消失在小小的窗户里,他才微微垂下眼眸,拨通了一个电话。 “是我,派人保护好她,但不要惊动或者影响到她。” 他顿了下,道:“还有,给张工打个电话,叫他马上去公司,我要看恒润这五年来所有的账。” —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月。 这段时间里,江渡岳每天都有给沈匀霁发信息,还经常会在她门口放一些小礼物。 沈匀霁都淡淡回应,偶尔也会问问他怎么样。 但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什么,他俩一次面也没有见过。 沈匀霁认为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之间的鸿沟的确有点大,不如暂时把感情放一放,把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 虽然她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但实际上,她一边忙于学业,一边还要应付来自母亲的骚扰,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喘不过气,而每每这时,她都会想起一些和江渡岳在一起时候的片段。 那些片段是零碎的、甚至毫无意义的,可能只是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却像是风暴过境,卷起千层浪,让她意续难平。 这天,沈匀霁正在图书馆里复习,却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请问是沈小姐吗?请你马上来一趟人民医院,您的母亲现在重度昏迷,正在抢救。” 沈匀霁大惊失色,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拿起书包就往外走,边走边问:“请问我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对面含糊其辞:“你先过来吧。” 沈匀霁一路小跑到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片刻后,她心情稍稍平缓了下来,随即疑问也浮上了心头。 人民医院和她爸妈住的都不是一个区,为什么妈妈会被送到那家医院? 难道是她去附近办事,在路上遇到了不测? 带着疑惑,沈匀霁一下车便冲进了人民医院。 她来到抢救室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沈爸爸。 他弓着身子,耷拉着脑袋,表情颓然,眼中一片浑浊。 “爸。”沈匀霁声线都在发抖。 沈伟闻声抬头,看到沈匀霁的瞬间,他黝黑的皮肤上似乎出现了赤色,指着亮着红灯的急救室大门,吼道:“你还知道现在躺里面的人是你妈吗!” 沈匀霁见他情绪激动,只好强逼自己镇静下来,以免两人无法交流。 她深吸一口气,压着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伟横眉竖目:“你还有脸问!” 沈匀霁皱着眉,试图平静地和他沟通:“爸,你先说说怎么回事,我确实不知道……” 可话音未落,沈伟就打断了她:“你做小三自己不要脸就算了,但是你妈要脸,她刚才准备上吊自杀呢!” 沈匀霁一怔,微微睁大了眼睛,头皮犹如针扎般发麻。 只听沈伟又说:“你别想狡辩!那天晚上我亲耳听见你和你妈坦白你被江渡岳包养了!”。 沈匀霁百口莫辩,这虽然是气话,但也的确是她口里说出来的话。 可她也不服,委屈再也憋不住了:“那你也知道她这些日子一直在问我要钱吗!你们真的在乎我是不是被别人包养了吗!” 说着,她拿出手机,调出短信给沈伟看:“你看好了,前天她还问我要五十万!” 她妈妈误会自己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何况她一直追着自己要钱,怎么会突然觉得丢脸自杀了呢? 沈伟气得人都在抖:“是,你妈是爱钱,她穷怕了,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故意说那些话激你!想让你改邪归正,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可是,可是……” 沈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缓了几秒才继续说:“可是你不但不改还变本加厉!今天早上夏小姐来找我们,求我们劝劝你,不要妨碍她和江渡岳这对璧人!让正宫找上门,你说我们这脸往哪里搁!” 沈匀霁觉得荒谬至极:“夏知鸢的话你们也信……” 沈伟却再次抬高了声量:“怎么不信!她还告诉我们,江渡岳的继母就是孙蔼芳!那个骗光我钱的女人!你当仇人儿子的小三,有没有一点廉耻心!” 沈匀霁又恼又急,刚想开口,却听到一个略带歉意的甜腻声音响起。 “沈小姐,沈叔叔,真抱歉啊,如果我早知道会这样,说什么也不会让沈妈妈知道的。” 沈匀霁猛地回头,只见夏知鸢正站在她身后,脸上挂着虚假的担忧。 “又是你。” 沈匀霁冷冷道。 夏知鸢眼里全是得意:“好久不见。” 沈伟见证人来了,立刻道:“夏小姐,不是你的错,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们这些事。” 然后他转向沈匀霁:“你还能编出什么故事!” 沈匀霁停顿片刻,忽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夏知鸢有些不爽地挑眉。 “笑你。”沈匀霁眼中全是嘲讽,“正宫?小三?你是不是有臆想症?” “你什么意思!”夏知鸢大声呵斥道。 沈匀霁凉凉问道:“江渡岳有正眼看过你一眼吗?” “那当然,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夏知鸢有些心虚地说道。 “是你救的他吗?要挟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吧。” 沈匀霁的目光炳如观火,仿佛能将她看穿。 夏知鸢噎住了。 她看了眼沈伟,忽然凑到沈匀霁耳边,轻声道:“重要吗?你以为你能为他做什么?你不过是在拖他后腿,你和你的家庭都是他的负担。” 沈匀霁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夏知鸢却紧追上前,又补充了一句:“你和他永远是两个世界的人。能被他’包养’,是你俩这辈子最近的距离。” 沈匀霁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倒流,气性翻涌而上—— “啪” 清脆的耳光落下,干净利落,将夏知鸢的脸打偏到一边。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夏知鸢更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钉在原地,嘴巴张得圆圆的。 沈爸爸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上前拉住了沈匀霁。 他一手扣住了沈匀霁的肩膀,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脑袋,逼她道歉:“你疯了!快和夏小姐说对不起!” 沈匀霁拼命想甩开他,大喊道:“凭什么!错的是她!” 夏知鸢瞅准机会,对着沈匀霁膝窝就是一脚。 沈匀霁猝不及防,一下跌跪在地上。 “不过是一个小三,狂什么狂啊……”夏知鸢怒骂着,抬起手就要打她。 沈匀霁条件反射地闭紧了双眼—— 忽然,只听到一声惊呼。 隔了半秒,沈匀霁微微张开眼睛,倏地顿住了。 只见江渡岳死死地扣住夏知鸢的手腕,猛然一拽,将她狠狠地掼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哐当” 第92节 夏知鸢撞到椅背,一个没坐稳,四脚朝天倒在了椅子上。 沈匀霁透亮的眸子里映着江渡岳的轮廓,刹那间忘记了挣扎。 江渡岳看着她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心都揪了起来。他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打开了沈伟的手,将沈匀霁一把抱了起来。 他深黯的眼底全是心疼,沉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沈匀霁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蹙着眉,目光闪动,双唇被抿到发白。 江渡岳只想带她走,却又顾及躺在抢救室里的沈妈妈,便低声和她商量:“叫萧司机留下,我们去别处冷静一下,好吗?” 沈匀霁还未来得及点头,只听刷的一声,急救室的大门打开了。 沈伟也顾不上江渡岳和沈匀霁了,转身就跑了过去,迎上了刚推出来的病床。 沈妈妈此时已经醒了,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白色的被单衬得她脸色更加难看。 “丽璇,你怎么样了?”沈伟着急地凑了上去。 沈妈妈带着呼吸罩,只呼出白气不说话。 一旁的医生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道:“她没事,回去多休息就好了。” “太好了……” 可是沈伟话还没说完,沈妈妈却不知怎么看到了抱着沈匀霁的江渡岳。 下一秒,她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把扯掉呼吸罩,哑声嘶吼:“沈匀霁你要死啊!恬不知耻地去做仇家的情妇!” 她声音中气十足,丝毫不像个刚刚经历自杀的人,惹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有些人甚至停下了脚步看热闹。 江渡岳沉声喝道:“荒唐!沈匀霁是我唯一的对象!” 沈妈妈可不讲道理,她动作飞快,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直直地抵在了喉咙上。 “沈匀霁,你立刻离开这个男的!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医生护士都吓傻了,也不知道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是把刀子藏在哪里的,一个个慌里慌张,却也不敢贸然上前。 沈匀霁震惊到结舌,她难以相信她的母亲会极端至此。 她整个人都在抖:“妈,你放下刀……我、我现在就离开他……” 沈匀霁声如泣血,一点点脱离了江渡岳的怀抱。 江渡岳僵在原地,想去拦她又不敢,只能看着她慢慢走远,每一步都像是在剜他的心脏。 “让姓江的立刻消失!”沈妈妈大喊。 看着女人手里的刀片紧贴着喉咙,似乎已经有了淡淡的血痕,江渡岳只好深深地看了沈匀霁一眼,然后先行离开。 “妈,他走了。”沈匀霁无法连贯地说话,“你把刀放下来。” 沈妈妈好似打赢了胜仗一般,昂起脑袋,缓缓放下了小刀。。 医院的保安立刻冲上前,夺下了刀子。 乱成一团的人群中,沈妈妈看着沈匀霁命令道:“陪我住院。” 沈匀霁眼神空洞,无力地垂着双手,半晌才认命似的说:“好。” 护士推走了沈妈妈,可沈匀霁还站在那里,她似乎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夏知鸢理了理头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她旁边,轻声道:“你以为你悲惨人生的原因是我吗?你错了,是你那愚蠢的善良和不堪一击的决心。你永远摆脱不了你的家庭。” 说罢,她冷哼一声,走了。 江渡岳刚才虽然顺从沈妈妈的意思暂时离开了,但是他却一直待在医院的大厅,想找个适合的机会回去看看沈匀霁。 他先给她发去了一条信息,想问问现在的情况如何。 可是信息刚发出去,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是沪axxxxx的车主吗?” 江渡岳感到奇怪,却还是嗯了一声。 这种事一般都是萧司机去处理啊,可是的确从刚才开始,萧司机就不见人影了。 对方语气很不客气:“你的车违章停车了,赶紧过来挪车。” 江渡岳皱起了眉头,立刻挂了电话,想联系萧司机。 可是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打通,无奈,他只好先自己朝停车场走去。 但是他刚走到地库,突然冒出几个黑影朝他喷了一团雾气,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第61章 玩得真诚 等江渡岳醒来的时候, 眼前一片黑暗。 他感到天旋地转,下意识地想用手支撑一下,却发现双手完全动弹不得。 一刹间他便清醒了几分。 他努力地眨了眨眼睛, 慢慢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这里好像是个仓库,隐约可以看到堆着的纸箱和货架,弥漫着混着霉味的潮气。 而他正被拴在一根铁柱上,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剪着绑在身后,嘴里虽然没有塞东西, 但是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开口都难, 更别说发声了。 江渡岳冷静了一会儿, 试着动了动, 发现自己除了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知觉都还在, 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朝四周张望, 终于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一丝银色的反光。 虽然看不太清,但应该是个锋利的家伙什儿, 就在他的右前方。 他尽力伸直了腿, 一寸一寸地向前够,衣裤和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 在幽闭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咯啦咯啦,他的鞋尖终于碰到了那个东西。 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 忽然顶灯却亮了起来,晃眼的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连随之而来开门声也变得有些模糊。 “江哥。”夏知鸢的声音响起。 江渡岳猛然抬头。 只见夏知鸢正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他。 江渡岳怔了半秒, 然后嗤笑一声,凉凉勾唇:“这是哪招?” 夏知鸢走了过来, 鞋跟和地板碰撞,一步一响。 “江哥,别问我啊,你应该问江叔叔。” 说着,她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笑道:“他说你容易激动,公布婚讯前要把你看住了,不然怕你坏事。” “婚讯?”江渡岳皱起了眉。 夏知鸢伸出左手,动了动手指,中指上的大钻戒在光线下闪耀无比。 “嗯啊,虽然这枚订婚戒指是江叔叔替你送给我的,但我还是很开心啦,谢谢哦,未婚夫。” 江渡岳笑出了声:“夏知鸢,有意思吗?费尽心机和一个永远不会爱你的人结婚?” 夏知鸢笑得天真,两只手捧着小脸:“没事,我也不爱你哦。” “你他妈就是一个狂躁症精神病,怎么会有人爱你呢?” “我啊,”她手指点着江渡岳的肩头,“和沈匀霁那个蠢货不一样。我看上的,不过是江家少奶奶的头衔。” 江渡岳听到那三个字,仿佛被戳到了死穴,猛地一挣,腕骨和铁柱撞击在一起,发出巨响,吓了夏知鸢一跳。 “别激动呀,江哥。”夏知鸢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江渡岳一字一顿道:“你敢动她,我杀了你。” “哈哈,我可不会动她,她自有她爸妈可以治,我只动你。” 江渡岳死死地盯着她,没有立刻回话。 夏知鸢似乎有些害怕了,直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而后她突然反应了过来,大声笑道:“江渡岳你知道了是不是!你也派人查出来了吧!孙姨就是害沈匀霁她爸投资失败的人!哈哈哈,我就说前段时间你怎么突然要截那个项目的单!你是想把孙姨和我爸的项目搞黄,帮沈匀霁报仇!” 江渡岳唇线拉直,虽一言不发,但森寒的眸光却像刀子一般锐利。 夏知鸢知道自己想对了,神情更加猖狂:“不是吧!你真的这么天真啊!那个项目是你自己老爹牵的头啊!他是担保人啊!哈哈哈,真的是为了爱情不顾自己老爹死活了吗?” 江渡岳冷道:“一个项目而已,他死不了。” “但你在打他脸啊!怪不得他说你是废物!” 夏知鸢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死心吧,我爸是官,孙姨和我爸又是挚交,我俩结婚是亲上加亲,强强联合,你除了我以外没有别的选择。” “怎么?要压着我去民政局领证?” “不用啊,你自己会乖乖跟着我去的。”。 夏知鸢故意压低了声音:“因为沈匀霁不会再见你了。如果她再和你混在一起,她妈妈就会像这次一样’自杀’哟?你要让她因为你背上不孝女的骂名吗?” 江渡岳瞬间了然:“你把她父母买通了。” 夏知鸢不可置否:“我只是懂人性罢了。” 接着,她看了眼手表,道:“行了,不和你说了,还有两小时就要公布我们的婚讯了,我得去化妆了。” 她转身没走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道:“你说,沈匀霁看到我俩的订婚的消息,会不会特别伤心啊?” 江渡岳气血上涌,疯了一般地用力狂狰,想要摆脱钳制,但无奈麻绳太过坚固,他冷白的手腕上已经鲜血淋淋,可依旧无济于事。 “省省力气吧,我的未婚夫。” 夏知鸢丢下这句话,便合上了大门。 “看好他。”她对门卫说。 — 人民医院的住院部内,沈匀霁正坐在走廊里看着手机发呆。 她一整晚都没有合眼,反复看着自己和江渡岳的聊天记录。 第93节 【等阿姨稍微冷静点,你可以出来和我见个面吗?】 这是江渡岳给她发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沈匀霁连发了五条信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为什么不回复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正想着,病房的门却打开了。 沈妈妈出现在门口,对她说道:“小霁,别呆坐着,帮我去灌瓶热水。” 看着她脖子上那圈绷带,沈匀霁生生咽下了那个“不”字,接过她手里的热水瓶,向开水房走去。 等她灌好水,走回病房的时候,突然在门外听到了七嘴八舌的交谈声。 “呀,真是俊男靓女,天生一对呀!” “可不是嘛,听说这家医院以前就归这位夏小姐的父亲管呢。” “这么巧?” “嗯呐,但人家现在早升大官了。” “正好和江家门当户对!” “对啊!江渡岳、夏知鸢,名字就般配!” 沈匀霁听不下去了,直接推门而入,正好和坐在一群大妈中间的沈妈妈对上了视线。 “小霁,水瓶放这儿!” 沈匀霁许是心情不爽,几乎是将水瓶掼在了桌子上,塞子里漫出来的热水蹦到了沈妈妈的手背上。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粗暴!” 沈匀霁冷冰冰地回道:“脖子受伤了就少说点话吧。” “嘿,怎么说话呢!”沈妈妈质问道。 沈匀霁懒得搭理她,抬脚就要往外走。 沈妈妈立刻叫住她:“你去哪儿?” “走廊。” 沈匀霁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可没想到的是,沈妈妈居然跟了出来。 “你是不是还不甘心?” 沈匀霁撇过头,不想回话。 谁知道沈妈妈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语重心长道:“孩子,我是为你好,这个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她就递上了自己的手机。 沈匀霁用余光一瞥,霎时就定住了。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恒润集团公子江渡岳和名媛夏知鸢小姐订婚。 她瞳孔骤缩,一把抢过手机,几乎要把屏幕里的字抠出来一样瞪着屏幕。 只听沈妈妈道:“他根本不爱你啊,只是玩玩而已,及时止损吧。” 沈匀霁呼吸骤然加快,身体都在颤抖。 这要她怎么相信? 昨天还抱着她的人,会在夜里偷偷为她换花槽的人,怎么会转脸就和他口中厌恶的女人订婚? 她默默地将手机还给了沈妈妈,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沈妈妈似乎是想让她彻底死心,居然又打开了银行软件,指着一条转账记录给她看:“我没骗你啊,你看,这两百万就是昨天他打给我的,说是你的’安置费’,作为补偿。” 沈匀霁的眼睛一遍遍扫着妈妈手机屏幕上的数字,那么多零像是在嘲讽她一般,让她瞬间颅内高压,耳边只剩下轰鸣。 沈妈妈拍了拍她:“孩子没事,你回头就行,我们这个家永远为你敞开。” 可沈匀霁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慢慢地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这次沈妈妈没有拦她,似乎是笃定了她不会离开一样,在她身后嘱咐道:“哎!别走远!外面下雨呢!” 是啊,她不会离开了,因为她没地方可以去了,她不再有选择了。 沈匀霁漫无目的地在医院里游荡着,像是丢了魂一般。 她拨通了江渡岳的电话,却只有关机提醒。 她打开了江渡岳的朋友圈,却只看到一条横线。 此时她已经没有勇气再给他发去信息了,她怕她会看到红色的叹号。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江渡岳好像从来没公开过自己。 照片也罢,状态也好,他的圈子里好像没有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不,是有的。 她是“那个修电脑的”,是“那个小家教”,也许还是“被包养的小三”。 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 只是玩玩吗? 江渡岳玩得太过真诚了,让她已经相信了。 即使她知道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不确定,但她不愿承认那些美好的回忆都是假的。 “阿霁,我想要你的喜欢。” 她生日那天在长白山,江渡岳明明是这样说的。 于是她把自己的喜欢给了他,卸下了心防,让他走了进来。 可是,现在看来这像是一场笑话。 大概她爸爸说得对,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走不到最后。 或许她妈妈说的也对,是时候“回头”了。 但是回头后,她要朝哪里看?。 是那个“永远为她敞开”的家? 不用再踏进那扇门,她就可以预见自己未来的人生。 爸爸妈妈依旧要她去赚钱,还会唠叨她是个“被糟蹋了的姑娘”,接着被逼着去相亲、去结婚生子,一辈子牢牢地被拴在他们的身边。 她就不会再有机会朝梦想的方向睁开眼睛。 所以,只要她今天妥协了,即使未来她再反抗、再逃跑,和今天一样的戏码可能还会上演。 她深知,她回不去了。 那个家在她的身上刻下了抹不掉的痕迹,而所谓的爱情让她一身坚骨摔得粉碎。 这个世界好像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江渡岳的抛弃将她内心最后的一道堡垒击溃,她就像是失去外壳的蜗牛,任风沙吹打。 不知不觉,沈匀霁已经走到了医院的天台。 她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要推开天台的门,回过神的时候,大雨已经淋湿了她的全身。 她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又或者是两者混在一起,顺着她惨白的脸颊落下。 一阵风吹过,她站在楼顶,再也忍不住,绝望地大喊出声,椎心泣血、撕心裂肺。 可是,就像从未有人在意过她一样,这五月的大风吹散了眼泪,悲恸的呜咽也被猎猎风声吞噬。 为什么? 她反复地问自己。 她努力地活了这么久,坚持了这么久,为什么一切到头来都是徒劳无功? 看着楼下变得渺小而模糊的景物,她想,是不是必须要重头再活一次,她才可以有不同的人生? 第62章 我把你弄脏了 大雨弱化了周围的响动, 也朦胧了眼前的一切。 沈匀霁走到栏杆边,恍惚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灵魂仿佛一点点被抽离了身体。 忽然, “哐当”一声,天台的门再次被打开,一声爆裂的呼唤撕裂了雨幕,将她的魂魄生生拉了回来。 “沈匀霁!” 沈匀霁蓦然回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江渡岳正站在那里, 喘着粗气, 双目猩红, 犹如刚刚挣脱牢笼的困兽。 鲜血从白色的衬衫里透过来, 暗红的血渍还斑驳了黑色的外套。 他跌跌撞撞地朝她奔来, 雨水冲淡了他额上的血色, 两只手背上的伤痕也被冲刷得更加清晰。 “江……” 沈匀霁想喊他的名字, 可喉咙却像被火燎过一样灼热,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瞬间她听到粉碎的声音, 她的冷静、她的淡定、她的理智都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浩浩荡荡的情绪席卷她的全身, 她已然站不住了。 她跌跪在地,在快要倒下的瞬息之间,她被拥入了湿热的怀抱。 江渡岳半跪着捞起她, 一手揽住她单薄的背,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颈, 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般,紧紧地抱着她, 用力到自己都发疼。 “阿霁, 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噙在沈匀霁的眼中, 模糊了视线的沉重,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嘴巴却不听指挥,依旧断断续续地问道:“为什么要道歉……真的不要我了吗?你要……结婚了……是不是?” 第94节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怪他,只把这个当作是告别的拥抱。 江渡岳心颤着疼,声音也变了调:“我没有!我要你!我只要你!” 沈匀霁却听不进去:“我看到新闻了……你还给了我妈两百万是不是……两百万你就把我扔掉了吗?” “那是假的,阿霁,你信我,那是假的……我谁也不要,我只要你……” 江渡岳翻来覆去地重复着这几句话,不停地抚着她的背。 “那为什么……”沈匀霁大脑已经停止了转动。 风呛进喉咙,让她感到呼吸逐渐困难,手脚也变得冰凉。 江渡岳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松开她,捂住了她的嘴。 沈匀霁控住不住地流着泪,下意识地扒住了他的手腕,像是落水者攀住了浮木,纤细的手指不知轻重地按上了他的伤口。 江渡岳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阿霁,屏住呼吸。” “阿霁,我来找你了。” “阿霁,除了你,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 “阿霁,对不起,我让你害怕了。” “阿霁,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阿霁,对不起,我又让你难过了。” 他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一一摆在她的面前,让她看得明白。 渐渐地,沈匀霁的视线变得明晰,她看到细流顺着江渡岳冷硬的下颌线滴落,雨水也掩饰不住他赤红眼眶里泣血涟如般淌出的泪。 她的呼吸变得均匀,也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 可她依旧泣不成声,断线的泪珠扑簌簌地掉下来。 “江渡岳。”她含糊地唤江渡岳的名字,温热的吐息打在他的手心。 江渡岳慢慢松开了手,低低哽咽:“我在。” 沈匀霁看着浑身血污的他,道:“你受伤了。” 江渡岳扯了下唇角:“我不疼。” 接着,他大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光洁的后颈,道:“阿霁,我们去车里说好吗?” 雨未停歇,但黑色的大车却隔绝了一切周遭的骚扰,让气氛重归平静。 他俩都淋得透湿,把皮质座椅也弄得粘乎乎的,稍微一动就发出咯吱的声响。 江渡岳先找了件干净的外套给沈匀霁披上,然后掏出屏幕碎了一角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边的事都搞定了吗?” 萧司机在电话那头回道:“都搞定了,钱也给到李大虎*他们了。” “好,那你马上带两套干净的衣服来人民医院东南停车场,要一套女士的,一套男士的。” “好的。” 挂了电话,江渡岳长舒了口气,没想到之前不打不相识的混混李大虎还真的能有用武之地。 他被囚禁了一整晚,好不容易用铁片磨断了麻绳,但周围看守太多,他孤单一个面对二三十号人马,自然落了下风。 亏好萧司机及时带着李大虎等人赶到,才帮他杀出一条血路。 不然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刚刚没能赶得及,沈匀霁会发生什么事。 江渡岳望着湿漉漉的沈匀霁,眸光沉沉,一点点为她把垂在脸颊旁零乱的发丝挽到耳际之后。 “阿霁,再等一会儿,马上干净的衣服就送到了。” 沈匀霁不自觉地朝他的手偏了一下脑袋,像是追着他掌心的温暖一般。 江渡岳似是看穿了她的用意,轻轻地描摹着她的耳廓,略带无奈道:“阿霁,我很想抱你,但我现在浑身又潮又腥,太脏了。” 沈匀霁的眼睛宛如被水洗过一般明净,唇上被自己咬出的血痕也分外扎眼。 她摇了摇头,然后斜过身子,将额头靠在了江渡岳的宽阔的肩膀上。 “刚才在顶楼抱着我的时候怎么没说脏呢?” 沈匀霁小声说道,似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 她身上早就染上了江渡岳的血,心里也都是他,若是“脏了”,那也是早就“脏了”。 “脏就脏了,我不要干净。”她嘟囔着。 江渡岳漫出一声笑:“那怪我,我把你弄脏了,你要怎么罚我?” 沈匀霁想了半晌,道:“陪着我。” 江渡岳握紧了她的手,沉声道:“我永远陪着你。” 沈匀霁抬起头,蹙眉道:“那你别再受伤了。” 江渡岳笑了:“看不到你那才叫受伤呢。” 沈匀霁心情刚刚平复,那寻根探底的劲儿就上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渡岳思索片刻,用尽量委婉地方式解释道:“我前段时间截胡了夏家和我继母的项目,他们和我爸都很生气,就想给我点教训,顺便逼我结个婚。” “那给我妈的两百万是怎么回事?” 江渡岳皱眉:“我估计是我继母或者夏知鸢给的。” 沈匀霁冷静下来想想后,其实也猜到了这种可能,但听到江渡岳亲口说出来,还是更安心一点。 “所以,”江渡岳顿了一下,“不要再说我扔掉你了。” “这辈子都不会发生这种事。” 沈匀霁好像觉得还不够:“那下辈子呢?” “下辈子也不会,我就算转世投胎成了狗也要天天围着你转……唔。” 沈匀霁不等他说完,倏然仰脖,将唇送了上去。 江渡岳微怔,还未作出回应,沈匀霁却像是浅尝辄止一般,拉开了距离。 “你可真会诅咒你自己。下次还是别说话了。” 她表情没有起伏,好像刚才的吻很稀松平常一样。 “那你以后多这样堵堵我的嘴……” 江渡岳笑着,欺身而下,将她抵在车门上。 可他刚刚侧过头,却听到车外有人敲了敲车窗。 “江总,是我。”萧司机的声音传来。 江渡岳赶紧拉起沈匀霁,打开了车门。 只见萧司机也是一身血渍,但却依旧笔直挺立。。 他撑着伞,递过两袋衣服,道:“江总,您要的衣服。” 江渡岳把其中一袋拿给沈匀霁,道:“你先换,我在车外等你。” 接着,他就走了出去,关上了车门。 沈匀霁换好了干净的衣服,便打开车门,对江渡岳说:“我好了,你进来换吧。” 江渡岳正和萧司机说着什么,听到声音,立刻把伞撑到她的头顶,对她说:“你去副驾坐着吧,那边位置是干的。” 。 沈匀霁却说:“不用,你借我一把伞,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江渡岳有点不放心:“你要去哪?我陪你吧。” 沈匀霁摇摇头:“就在医院里,你在这儿等我就好。” 江渡岳没有拦阻,递过一把伞,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事情立刻给我打电话。” “嗯。” 说完,沈匀霁便往住院部的大楼走去。 当她推开沈妈妈病房的门的时候,沈妈妈正在和隔壁床的大妈嗑瓜子,一看到沈匀霁,立刻问道:“你去哪里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接着,她发现沈匀霁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是湿的,似乎猜到了什么,道:“怎么?学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淋雨去了?这孩子,一个丫鬟命却有公主病。” 沈匀霁目光沉寂,没有应话,看得沈妈妈有点发憷。 沈妈妈没有继续逼逼赖赖,而是指了指桌上的盒饭,道:“午饭给你拿过来了,你快吃吧。” “我不吃了。”沈匀霁淡淡回道,“但你能和我出来一下吗?” 沈妈妈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她走出了病房。 “怎么了?” “那两百万到底是谁给你的?” 沈匀霁声音不大,却让沈妈妈不由地心虚。 沈匀霁又问:“为什么你在家里上吊,不把你送到离家近的医院,而是要送到和夏家有利益关系的医院?” “手术室又是怎么让你带着小刀进去的?” 所有的疑问串在一起,变成了一条线,直直地引向了事实—— “是夏知鸢给了你们两百万,然后雇你演了这出大戏。” 沈妈妈抵死不认:“你有证据吗?孝顺没学会,血口喷人的本事倒不小。” “两百万,你就把我卖了吗?” “你话怎么说这么难听?这就是江渡岳给我的。而且这正好是他继母当年骗走你爸的钱,我拿得也心安理得!他还说了,以后也会按照约定,每个月打十万块过来呢。” 沈匀霁笑了,她从妈妈的眼里读出了如愿以偿,对妈妈的最后一丝期待也随之消散。 “你和爸爸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感激不尽,如果这辈子还未还清,那就请老天惩罚我。但是从此刻起,我不再是你们的女儿了。我的生死嫁娶,和你们无关,你们的生老病死,亦与我无关。如果你们觉得不服气,我们可以法院上见。” 第95节 沈匀霁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那积压已久的浊气也一并呼出。 “什么?”沈妈妈愣住了。 沈匀霁却不再管她,转身就要走。 沈妈妈慌了,一把拽住沈匀霁,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明显:“不行!你怎么说走就走?我死给你看!” 沈匀霁笑了一下:“你账户里还有两百万呢,现在应该舍不得死吧。” 说着,她猛地将手臂一甩,挣脱了沈妈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在脑海中曾无数遍构想过这样的情节,但好像都和此刻不太一样。 想象中她可能是悲伤的、失控的、愤怒的,或是歇斯底里的。 可现在她却出奇的平静。 她终于知道,原来当失望到达顶峰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 当她刚走过转角,忽然顿住了脚步。 江渡岳正靠在墙上侧脸望着她,温柔的眼神中又掺杂着些许复杂。 他略带内疚地说道:“阿霁,我害你又背上了一项罪名,你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沈匀霁心里很明白,在天台的时候,她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可她即使想着重头再来,也没有想着要再回到那个家。 她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江渡岳,你这问题也太混账了吧?” 接着,她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我可不会后悔,你要是后悔了,也给我憋着。” 江渡岳低笑一声:“和你在一起是我此生最无悔的事。” 这时,江渡岳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总,您父亲正在找您。” 第63章 21天 “晚上6点把发布会直播的链接给他。” 江渡岳说罢便挂了电话。 “什么发布会?”沈匀霁有些好奇。 江渡岳看着她, 勾了一下唇,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 5点55分,嘉和国际饭店的会议大厅内, 台下的位子上已经坐满了各大平台的媒体,摄像机也都已就位。 沈匀霁站在后台,不确定地问道:“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是啊。”江渡岳不假思索地回道。 “可是,这阵仗是不是太大了?” “大吗?”江渡岳并不觉得,“我还想在时代广场投个屏呢。” “……” “放心吧, ”江渡岳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接着, 他正了一下领结, 又叮嘱了萧司机一遍:“15分钟后, 在我说的地方等我。” 萧司机微微颔首:“是, 江总。” 叮。 指针指向了6点。 江渡岳迈开长腿, 准时出现在摄像机的镜头里。 他走到台上,坐了下来, 完美无缺的脸在摄像机里也没有死角。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的临时发布会。”江渡岳清冽冷沉的声音响起, “这个发布会的目的是为了澄清一件事。” “想必今早大家都看到关于我订婚的消息了,能得到这么多的关注我受宠若惊,但遗憾的是, 这个消息有误,我并没有和夏知鸢女士订婚。” “我从未和夏知鸢女士交往过, 也不曾答应过任何婚约。” 台下一片哗然,记者们嗅到了大瓜的味道, 都打起了一百万分的精神。 “但是, ”江渡岳顿了下,继续说道, “我的确有一个正在交往并且想与她共度一生的人。” 站在后台的沈匀霁懵了。 江渡岳……他在说什么?他是疯了吗? 她以为这不过是个澄清发布会,没想到江渡岳会急转话锋。 。 沈匀霁反应过来,想要去阻止江渡岳,却被萧司机拦下了。 “沈小姐,请听江总说完吧,这是他欠了好久的话了。” 沈匀霁僵直地站着,心脏忽然有些发麻。 好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些日子里她在一点点地打着退堂鼓,又别扭地怀有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期待,踟蹰不前,矛盾纠结。 可是江渡岳却和她不同。 他一次又一次,蛮横地粉碎着他们之间的障碍,不管不顾地跨过鸿沟,像一直以来的那样,追着她去爱。 现场又是阵阵躁动,只听江渡岳又说:“她的名字叫沈匀霁,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我希望你们可以给她一些空间,不要去打扰她。” 沈匀霁微微有些耳鸣,可是江渡岳清亮的声音却穿破了阻隔,清清楚楚地落在她的耳中。 “我之前出于保护的目的没有公开她,直到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才意识到,我错的有多么离谱。作为一个男人,我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还让她受了很多不该承受的委屈,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好对象,在这里我向她郑重道歉。” “但她是个特别温柔又特别宽容的人,给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所以,这次我不会再让她失望了。” 发布会的现场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被江家大少爷的这番话震惊到了。 但江渡岳表情却依旧没有波澜,他一字一句道:“我江渡岳这辈子只有一个爱的人,现在是她,以后也只会是她。” “以上,就是今天这个发布会所有的内容。谢谢。” 他说完这些,便站了起来,丝毫不理会向他蜂拥而至的媒体人们。 闪光灯咔咔闪个不停,江渡岳眼睛眨都不眨,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了现场。 与此同时,萧司机也带着沈匀霁坐上了车。 江渡岳快步朝北门走去,冷淡的眉目在拉开车门的那一刻忽然变得柔和。 沈匀霁坐在后座,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忐忑:“这样真的好吗?” 江渡岳嗓音低沉而温柔:“好不好你说了算,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收不回来了。” 说着,他又摆出了有些无赖的笑容:“阿霁,这笔先斩后奏的账我们后面慢慢算好不好?” —。 江家府邸内,夏知鸢的父亲夏成雷正着急地来回踱步。 “老江,你怎么也不管管你的儿子!” 江恒面色阴沉:“你怎么不说是你找的门卫没看住他!” “不仅是订婚的事!”夏成雷直跺脚,“刚才纪委给我打电话,说是有人举报我!” 江恒根本不在意,烦躁地摆摆手:“举报你不是很正常,这么多年了,都多少次了!” “哎!老江你……” 孙蔼芳赶忙跑过来打圆场:“哎,现在说啥也没用了,老公,你快想想办法。” 江婉也搭腔:“是啊是啊,再这样下去,恒润都要被他卷走了。” 江恒一听,瞪了江婉一眼。 孙蔼芳赶紧救场:“婉婉的意思是,老公您辛苦创立的基业不能被小岳毁了啊。” 夏成雷也急道:“对啊,而且我们那个项目怎么办?顾谨川已经和江渡岳合作了啊!” “那说到底项目也是恒润做了,不算亏。”江恒似乎已经放弃了这件事。 夏成雷不开心了:“老江,那是我和小孙一起做的,不是恒润的项目。” 江恒凉凉一瞥:“蔼芳的公司不也是我出资的?” 夏成雷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蔼芳脸色骤变:“老公,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最近大的项目都是你儿子经手的,他在公司的声望要是超过你了,你觉得他会怎么做?你不给自己留点后路吗?” 江恒冷哼道:“他有个屁能耐,股东没一个会向着他的。他在恒润不会有立足之地。” 孙蔼芳知道江恒还是狠不下心来对付自己的亲儿子,干脆祭出杀手锏:“是吗?那你知不知道你儿子最近在查恒润的账?你猜他查这个做什么?” 江恒一僵:“那又怎样?难不成他还想来个玉石俱焚吗!” 孙蔼芳皮笑肉不笑:“你以为他不敢?他已经这么疯了,再疯一点又何妨?而且,他有一刻把你当父亲看吗?” 她顿了顿,提高了音量:“你那个白眼狼儿子,不仅在查账,还私下里干起了收购股份的事儿!他根本就是想把你踢出恒润!” 江恒呆住了。 最后,孙蔼芳陈词总结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 入夜,雨声依旧。 江渡岳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神情有些严肃。 “好,我知道了,那这件事就拜托顾总了。” 他挂了电话,看着压得低低的乌云,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96节 “咚咚” 阳台的拉门被轻轻敲响。 江渡岳转身,和沈匀霁四目相对。 “我收拾好了。” 江渡岳目光一瞥,看到了客厅中央放着的旅行箱,一眼便认出这是她当时拖到自己家的那个箱子。 他忽然轻笑一声:“这么久了还是只有这些行李吗?” 沈匀霁点点头:“我东西本来就不多。” 说着,她想起了什么,有些遗憾道:“只可惜窗外那些玫瑰带不走。” 江渡岳微怔,旋即拉起了她的手,道:“阿霁,我答应你,等事情结束了,我赔你整院的玫瑰。” 沈匀霁勾住他的小指,道:“那说定了啊。” 江渡岳弯起唇角:“说定了。” 两人伸出大拇指顶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时,萧司机走了过来,道:“江总,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江渡岳颔首:“嗯。” 蓝笙公寓9栋201室的灯光熄灭了,雨声的频率却不再单调寂寞。 他们一路疾驰,穿过雨幕,最终到达了郊区一处别墅。 萧司机帮沈匀霁把行李提进门,便退了出去。 沈匀霁看着冷清空旷的别墅,问道:“后面21天我都要一个人待在这里吗?” 江渡岳很是自责,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把她牵扯到这些风暴之中,但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之后夏家和父亲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而他也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 但为了保护沈匀霁的安全,蓝笙公寓暂时是不能住了,必须要把她转移到这个新住处。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你也受波及。” 沈匀霁瞥了他一眼,道:“别再说对不起了,这么久见不到面,还不说点别的?” 江渡岳扯了下嘴角,笑容有些苦涩:“好,说别的。” 接着,他牵着她走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道:“阿霁,这些天要委屈你了。事情不处理完,我没办法联系你,但萧司机会带人保护你。关于学校的事情,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期末可以线上考试,这点你不用担心。” “所以,”他做了个深呼吸,言语中透着不舍,“你好好待在这儿,认真复习,等我回来,好吗?” 沈匀霁目光落在江渡岳的额角的还渗着血的纱布上,不自觉地拧起了眉:“那你要注意安全。” 江渡岳伸手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别皱眉。” 他不忍看她低落的样子,故意打趣道:“阿霁,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了?” 明知故问,一脸坏相。 沈匀霁暗暗吐槽。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矫情了。 长久以来她一直假装洒脱,用理智来掩饰忐忑,忽略自己在这份感情里的不安,但她此刻的确就想让江渡岳陪在自己身边。 可她也清楚,她表现得越难过,江渡岳就会越分心。 于是她扬起脸,挪开他的手,淡淡地说道:“那倒也不是,最近我要准备考试,事情也很多,指不定咱俩谁先忙完呢。” 江渡岳哪里读不出她的用意?只觉得她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轻轻地顺着她的乌发,柔声道:“是,我们阿霁可忙了。不过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每天抽点时间忙里偷闲一下,写一个你想去的地方,一件你想做的事,等我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完成。” 沈匀霁眨了眨眼睛:“我想去的地方可多了,21天写不完,等你回来一起写。” 江渡岳眼里的温柔就快漫出来了:“好。” 这时,江渡岳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快速地按掉电话,然后转头对沈匀霁说:“阿霁,我要……” 沈匀霁明白他要说什么,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道:“嗯,你去吧。我也有点困了呢。” 江渡岳忍住想要抱她的冲动,生怕自己留的越久越不愿走。 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而沈匀霁也不像平常那样送他,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他。 “阿霁,晚安。” “晚安。” 门打开又关上,外面沙沙的雨声有那么几秒是如此分明。 沈匀霁垂下眼眸,沉默良久,才拖着行李进了房间。 — 第二天,沈匀霁按时起床洗漱,走出房间的时候,发现桌上已经备好了早餐。 这应该是萧司机做的。 但她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影。 好奇心地驱使下,她悄悄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可还没迈出去步子,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沈小姐早。” 沈匀霁一惊,抬头一看,西装笔挺的萧司机正站在门外,严肃地看着她。 “沈小姐,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沈匀霁扫了眼周围,发现除了萧司机,还站着很多又高又壮看起来就很能打的男人,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想了半天才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们都吃过早饭了吗?” 萧司机大约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答道:“吃过了。” 然后他又提醒道:“沈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还请您先回屋内,江总嘱咐过了,这21天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这里。” 沈匀霁识趣地点点头。 她不懂生意场上的事,也不懂豪门之间的纠纷,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添麻烦。 但虽然这么说,可当她看到今日头条热搜的时候,她还是差点没忍住要出去找人理论的冲动。 热搜标题十分吸睛:【恒润大公子江渡岳公然出轨】 点进去之后,当事人那栏赫然写着夏知鸢的名字。 原来她深夜发长文控诉自己被出轨,声泪俱下,令人动容,还配上了好几张捕风捉影、断章取义的截图。 “她是专业小三。” “她妈妈都知道这事儿。” “我和她的家人还聊过,他们还签了保证书,说不会再来打扰我和江渡岳。” 如此颠倒黑白的说辞气得沈匀霁直接关上了手机。 她一头扎进课件里,通过复习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也许是她本身就是个专注的人,直到萧司机来敲房门,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了饭点。 “沈小姐,午饭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沈匀霁赶紧摆摆手:“没有,只是我忘了吃。” “还是吃一些吧。” 沈匀霁点点头,跟着他来到了餐厅。 但是她一闲下来,就又想起了热搜的事儿,吃饭也吃得心不在焉。 她一个劲儿地告诉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但还是忍不住打开了手机。 令她意外的是,热搜已经换了样。 【恒润集团董事长夫人和某夏姓高官存在不正当关系】 她点进热搜,逐字逐句地读新闻稿。 这内容条理清晰,证据确凿,配图生动,可谓是当头棒喝。 沈匀霁有些愣神,这么充分的材料,肯定不会是江渡岳临时准备的,他大约很早就开始筹划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自己。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江恒。 江府内,他一个巴掌将孙蔼芳呼倒在地,大骂道:“你个贱人!” 孙蔼芳早就蒙了,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江婉见状立刻扑上去护着她,朝江恒吼道:“你就会打女人,算什么男人!有种和你儿子正面刚啊!” 江恒气得脸都绿了,骂道:“用不着你说!我自会清理门户!但是现在,我先把你俩收拾了!” 而此时夏成雷早就吓得躲了起来,可还是被江渡岳堵在了去机场的路上。 看着不紧不慢走过来的江渡岳,夏成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江公子,饶了我吧。” 江渡岳睨着他,声调没什么起伏:“这话你应该和江恒说。” 说着,他便示意保镖把他带走。 夏成雷头晃得快掉下来了,语无伦次地说道:“不要!别带我见他!我投案自首!” 江渡岳不为所动:“我又不是警察,管你自不自首呢。” 夏成雷知道自己气数已尽,干脆决定来个鱼死网破。 于是他说:“江渡岳,我知道你不会向着你老爹,不过是想看我们狗咬狗罢了。” 江渡岳嗤笑一声:“你也知道你们是狗啊?” 夏成雷也不狡辩:“我可以帮你把这出戏演得更精彩,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江渡岳冷声问道:“什么?” 夏成雷颤巍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他,道:“这是当年芳芳大楼火灾的真相和证据,是蔼芳放的火,目的就是销毁合同卷钱跑路,顺便把你杀了!” 江渡岳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这不新鲜,我早知道了。再过一会儿,全国人民都会知道。” 夏成雷并不死心,又补充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怎么逼江恒让位,但我告诉你,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仅凭那些账扳不倒他,他会把黑锅扣江婉头上!但我这里还有这些年来江恒贿赂我的交易记录。有了这个,你胜算就大了很多。” 第97节 江渡岳思忖片刻,然后问:“你有什么要求?” 夏成雷道:“放我女儿一条生路。” — 当晚,各大平台的热搜再次被恒润集团霸榜。 【恒润集团大小姐江婉挪用公款1.3亿】 【恒润集团董事长夫人孙蔼芳涉嫌金融诈骗、故意纵火】 同时,坐在审讯室里的夏成雷也把事情吐了个一干二净。 没多久准备开车跨省逃跑的江婉和孙蔼芳也在高速公路上被路障拦住,灰不溜秋的被警察带走了。 沈匀霁复习完之后冲了个澡,然后躺在柔软的床上翻着手机,突然觉得很神奇,一天之内竟可以有这么多反转。。 她很想发条信息给江渡岳,但又怕打扰了他,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得澄明的月色,她走到桌前,将日历轻轻撕下一张。 还有二十张。 她这样对自己说。 之后的十几天里,沈匀霁尽量不让自己去想江渡岳的事情。 但无可避免的,她还是会时不时去刷手机,或者在吃饭的时候打开电视,看看当日的新闻。 终于,日历撕到了第二十一页。 今天是沈匀霁最后一门课的期末考。 一般来说这种考试不会让她感到紧张,但是今天却好像有些不一样。 从早上醒来起,她的心脏就一直跳得很快。 她吃了早饭,又在客厅走了两圈,发现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考试。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可能是她太过心急了吧。 她不自觉地笑了笑,然后拿起手机想再过一遍备忘录里考试的重点。 可是却不曾想,手机上方突然跳出一条新闻推送—— 【恒润集团大公子江渡岳昨夜开车坠崖,生死不明。】 第64章 今天我陪你一起渡 沈匀霁愣住了。 她点开那条新闻, 反反复复,逐字逐句地去看。 这些字她都认得,但是连在一起, 她却读不懂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书桌,那些被她撕下的日历都整整齐齐地码着,每一页上面都写着一个地名,一件事情。 对啊,江渡岳明明答应她了啊, 今天就会回来, 还要和她一起去很多地方, 做很多事。 怎么突然就生死不明了? 愣了半晌, 她抓着手机, 忽然向门口跑去。 沈匀霁猛地推开门, 喊道:“萧先生!” 萧司机看着脸色煞白的沈匀霁, 立刻迎了上来:“沈小姐,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江渡岳他……”沈匀霁有些喘不过气, 她盯着萧司机, 企图从他了无波澜的神情里读出点什么,“江渡岳他在哪?” “对不起,我不知道。”萧司机回答得很官方。 “那这个新闻也是假的对不对?”沈匀霁指着手机屏幕问道。 她睁大了眼睛, 期待着答案。 “……” 萧司机却避开了她的眼神,道:“对不起, 这个我也不知道。” “什么?”沈匀霁怔了半秒,“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呼吸也变得急促:“你是他最信任的下属,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沈小姐,您请回去吧。”萧司机绕过她, 为她拉开了大门。 沈匀霁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哑声问道:“你带我去找他行不行?” 萧司机摇摇头:“这个我做不到。” 沈匀霁浑身颤抖,几乎在央求:“拜托了,萧先生,你带我去找他,求求你了……” 室外阳光普照,微风裹着初夏的气息扑面而来,可透心的凉意却蔓延她的全身。 萧司机眼中流露出一点无奈,他抽出手臂,打开了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小姐,请您待在这里耐心等待。” 等? 她等了21天了。 没有见过一面,没有只言片语,最后等来了一句轻飘飘的“生死不明”。 还要她等什么? 冷汗顺着沈匀霁洁白的面颊滑落,随着剧烈起伏的胸膛,她的声线也波动着:“我要是等不到他呢?” 萧司机冷静地说道:“如果过了今晚12点,江总还是没有回来,那我会按照他的指示,把您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指示?” 沈匀霁僵僵地立在那儿,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江渡岳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回来,所以早早就做好了安排。 她此时已经不知道摆出何种表情了。 骗子。 大骗子。 什么21天,什么要赔她玫瑰,什么要和一起去做的事情! 沈匀霁快要疯了。 她转身就往别墅的庭院外走。 萧司机赶紧拦住了她:“沈小姐,您要去哪?” 沈匀霁眼中全是血丝,娥眉解不开似的拧在一起:“我要去找他。” 要去找到这个混蛋,问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萧司机高大的身形挡着去路,态度却依旧恭敬:“那您要去哪里找他?” 沈匀霁一滞,顿时哑然。 去哪? 去他坠崖的地方? 去那个连搜救队都没找到他的地方? 可是她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江渡岳回不来了,这段日子的等待又算什么?那些诺言都是一时兴起的谎话吗? 她近乎崩溃,唇瓣都在颤抖:“悬崖……海里……去他消失的地方……” 萧司机似乎不忍看她这样,低下了头,手臂却仍然抬着:“沈小姐,请您冷静一下。” “冷静他就会回来了吗?” 沈匀霁推开萧司机的手,踩着拖鞋,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谁知下一秒,她忽然感到脖颈处一沉,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直觉。 “得罪了,沈小姐。” 萧司机轻声说道。 — 恒润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江恒盯着桌上已经破裂的手沉默了好久。 最终,他长长叹息道:“确定掉海里了?” 李秘书垂着脑袋不敢看他,道:“确定,搜了十个小时了,除了这支手机,什么都没捞到。” 江恒神情沉重,透着丝丝遗憾:“虽说是个废物,但毕竟也是我亲骨肉,我这么做心里也很不舒服。父子一场,到这个地步,真是可悲。” 说着,他转脸问李秘书:“你说是不是?” 李秘书唯唯诺诺地答道:“但的确是江公子先对您步步紧逼的。他又是举报您的税务问题,又拿您和夏长官的那些交情说事儿,还暗自收买股东,摆明了就是想把您送进去再把恒润据为己有,您总不能看着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毁在他手里呀。” 江恒很满意他的回答,道:“看来李秘书比我儿子还懂我。” 李秘书谄媚又小心地笑了笑:“江董过奖了,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您儿子,给您养老。” 江恒哼了一声:“先别急,事情还没做完呢。” 李秘书会意:“我们已经在机场把差点被江公子送出国的夏小姐’救’出来啦。” “好,”江恒顿了下,“那事情交代给她了吗?” “都交代了,还让她带了足够的人手去对付萧司机那帮人。” 江恒点点头,仰头躺在老板椅上,沉吟道:“做个圆满的收尾吧,算我送儿子最后的礼物,让那位沈小姐去地下陪他吧!” 说罢,他便开始了闭目养神。 第98节 — 沈匀霁醒来的时候,天虽然还亮着,但已然不是上午的气氛。 此时她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手机也正正地放在枕边。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她怎么会“睡”了这么久?连头也跟着晕乎乎的。 不仅如此,她还觉得房间里特别热,额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是因为快七月的缘故吗? 她支起身子,脑子里飞过很多事情,考试、约定、江渡岳…… 每件事、每个场景都在冲撞着她的神经,让她觉得头痛欲裂。 她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待耳鸣声逐渐削弱,才缓缓地下了床。 正当她准备走出房间的时候,指尖刚刚触碰到金属门把手,就被狠狠的烫了一下。 “嘶!” 她猛然清醒,倏地收回了手指。 怎么会这么烫!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了门外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 沈匀霁霎时怔住了。 这声音仿佛是来自于她的记忆,是那样熟悉,那样深刻,让她永生难忘。 这是火焰燃烧的动静。 她定格几秒,终于反应过来,转身拿起手机给萧司机打去了电话。 嘟—— 嘟—— 无人接听。 萧司机平常都是秒接电话的,今天怎么会这么奇怪? 察觉事情蹊跷的沈匀霁果断地拿起被子,用它裹着门把手,扭开了房间的门—— 就在那一刻,呛人的烟味冲进了她的鼻腔,四现的火光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停顿,又退回了房间。 空气炙热,可她却好像出于极寒之地,不住地颤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冷汗也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都没看是谁打来的,便立刻接起电话。 那端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沈匀霁,我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 今天沪市特别炎热,下午烈日照射,路上连车都没有几辆。 某处不起眼的写字楼下,一辆黑色的低调商务车缓缓驶进了大门。 车内后排坐着一个男人,他眉目冷冽,眸中毫无温色,俊朗的轮廓清晰又深刻。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整齐而肃穆,强大的气场让人都不敢与他对视。 突然,驾驶座上秘书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江总,是李虎打来的电话。” 江渡岳蹙了下眉梢,道:“接。”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李虎嚎道:“江总!不得了了!夏知鸢在机场被你爹的人带走了!把我兄弟都打进医院了!萧司机现在也联系不上了!” 江渡岳一凝,立刻示意秘书把电话给他。 “你现在在哪?” “我在去沈小姐住的地方的路上,但是我这里过去好远,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你知道我爸的人和夏知鸢去哪了吗?” “目击者说他们都朝沈小姐住的别墅的方向去了!” 江渡岳瞬间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吼道:“停车!” 秘书吓了一跳,赶紧照做。 江渡岳斩钉截铁道:“调头,去别墅。” 秘书有些犹豫:“江总,马上要见的是最重要的一位股东。眼下您父亲以为您已经遇难,这位股东才没被骚扰,顺利地出来与您秘密会面。这机会若是抓不住,明天的股东大会您会输得一败涂地啊!” 江渡岳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这些日子他去拉拢股东会的人,基本全都遇到了父亲的阻挠,有些人还甚至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以至于他开的条件再诱人,都没能全部谈下来。 所以他才想出假死的下策,暂时模糊父亲的视野。 而马上要见的这位股东,不但是重要持股人,也是这次股东大会成功的关键。 秘书见江渡岳没有回话,壮着胆子劝道:“您再考虑考虑……” “调头。” 江渡岳沉声道,语气不容置喙。 “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 房间内的温度直线上升, 沈匀霁拿着手机,不确定地问道:“夏知鸢?” 夏知鸢自问自答:“呵呵,都能听出我的声音啦?也是,咱俩见面次数也不少了。” 沈匀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你放的火?” “是啊。你看看窗外。” 沈匀霁快步走到窗户旁,向外一探,只见夏知鸢正站在楼下朝她挥手,脸上的笑容十分瘆人。 而在她旁边,还站在许多黑衣壮汉,可全是陌生的面孔。 这些不是江渡岳派来保护她的保镖。 夏知鸢看着她,慢悠悠地对着话筒说道:“沈匀霁,现在一楼都已经烧起来了,你要么穿过火海,要么就从窗户跳下来吧。” “不过,”夏知鸢停顿一下,“这是在你想活命的前提下的两种选择。” “什么意思?”沈匀霁冰冷的语气中夹杂着怒意。 她现在待着的房间是别墅的二楼,由于一层挑高很高,二楼离着地面也有七到八米的距离,而且房屋周围的灌木也已经烧了起来,摔下去不是残就是伤,还要面对一群虎视眈眈的壮汉,须头须尾平安离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夏知鸢对于她的反应感到意外:“沈匀霁,你有没有心啊?你还真想着要活下去啊?” 沈匀霁没有回话。 夏知鸢似乎能感受到沈匀霁冷静的目光,表情逐渐癫狂:“哈哈哈哈,江渡岳真是个傻逼哈哈哈!他要是知道你居然有脸独自苟活下去,会不会气得从海底跳出来呀!” “你……”沈匀霁瞳孔骤缩,“是你杀了他?” 夏知鸢笑得话都说不清楚:“哈哈哈,当然不是,他是因为你才死的呀!哦,我刚才说错了,我也不知道他在不在海底,听说他车子的驾驶座烧的一干二净,可能他已经成灰了吧!” 沈匀霁浑身都在战栗,她猛然转身就要朝外走。 她顾不上烫不烫,伤不伤了。 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下楼,她要为江渡岳报仇! 可是夏知鸢却好像看穿了她,说道:“江渡岳的命是你害没的。他为了你,得罪了自己的父亲,想拉拢股东把江恒踢出恒润,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陪他一起上路吧。” 她的话像是千万根针扎进了沈匀霁的心脏,疼得她动作一顿,钉在了原地。 可夏知鸢仍觉得不够,残忍地补充道:“江渡岳那么爱你,他一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呢。” 接着,不等沈匀霁回应,她就挂断了电话。 为了我…… 黄泉路…… 沈匀霁听着单调的嘟嘟声,好像听到了审判一样,僵直地站在那儿。 江渡岳,真的死了。 这个念头宛如拓印,在她脑中一点点变得清晰。 哐当。 。 手机掉落在地板上。 沈匀霁却不再有力气拾起。 外面的烟味已经通过门缝漫了进来,点点火苗也跃进了她的双眸,可她却挪动不了步子。 她惝恍地朝四周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书桌上的复学通知书。 此时它已经和日历一起,被窗外蔓延进来的火势点燃,像是一团烟火般烧了起来。 沈匀霁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圣诞节那天晚上,江渡岳在沙滩上为她点亮的星星仙女棒。 她忽然笑了。 这一切,都无力回天了吧。 她的心静了下来,像是停止了跳动一般。 她突然像是被抽去了骨头,摇摇晃晃地有些站不住了。 第99节 于是,她默默地坐回了床沿。 周围越来越热,氧气也逐渐稀薄,沈匀霁却想,那个第一次遇见江渡岳的晚上,好像也是闷热到让人喘不过气的。 渡一渡我吧,小家教。 沈匀霁慢慢合上了双眼,默默念道,江渡岳,今天我陪你一起渡。 渡过黄泉,渡过奈何桥。 朦胧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 阿霁。 阿霁。 是江渡岳吗? 他遵守约定来找自己了吗? 这是幻觉?还是她的灵魂深处的回响? “阿霁!” 房门被猛地踢开,缥缈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楚,如夏日般热烈的呼唤,让人不能呼吸。 沈匀霁一下回神,蓦地睁开了双眸—— 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姿撞进了她的眼睛。 火光掩映下,江渡岳粹黑的眸子明澄如星,他坚固的外壳在看到沈匀霁的时候顷刻瓦解。 “阿霁!” 他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沈匀霁。 沈匀霁呆住了,愣愣地问道:“我是……死了吗?” 江渡岳来不及解释,脱下外套罩在她的头上,然后横打抱起了她,简单吐出三个字:“抱紧我。” 沈匀霁下意识地照做。 他们四周是飞溅的火花,脚下是滚烫的地板,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在融化,线条都变得模糊不清。 十二年前的场景在重现。 可是沈匀霁却不怕了。 那年她救下了一颗星星,在后来的某一个夏夜突然在她的空中亮起,从此再也没有熄灭过。 此时此刻,江渡岳正抱着她,正如当年她背着他,穿过烈焰与浓烟,奔向生命的出口。 不管是现实还是幻境,都不重要了。 当江渡岳抱着她冲出别墅的时候,消防车和警车都赶到了现场。 新鲜的空气混着焦味冲进沈匀霁的肺里,呛得她猛咳几声,人都清醒了不少。 江渡岳抱着她不敢撒手,大喊:“医生!救护车!” 即使他现在灰头土脸也盖不住优秀的轮廓和线条,脖子上的血管都因为焦急而变得更加明显。 救护人员跑了过来,一并赶来的还有李虎。 “江总!你怎么成这样了!” 江渡岳没有理他,而是听着医护人员的指示,抱着沈匀霁朝安全的地点走。 李虎没有眼力见儿,还在罗里吧嗦:“萧司机被他们打伤迷晕了!但现在人已经醒过来了,就在那辆救护车里,没啥大碍。那个夏知鸢刚才还想跑,全给警察抓住了……” 江渡岳放下沈匀霁,才转头拍了拍李虎,道:“谢谢你,干得漂亮,以后来恒润当保安吧。” 李虎很开心,他这样的社会闲散人士也可以有正式工作了! 他立刻道谢,然后屁颠屁颠地去找萧司机分享喜悦去了。 江渡岳目光不曾从沈匀霁身上移开,紧紧地盯着她,着急地问道:“阿霁,受没受伤?有没有哪里疼?” 救护人员出言提醒:“先生,请您往旁边站一站,不要影响我们检查。” 江渡岳只好让出了一个空档。 这时他才发现,他的手都在发抖。 他的阿霁刚刚被困在火海里,恍惚地坐在即将被大火吞噬的床边,那孤单的模样绞动着他的神经,心痛到窒息。 沈匀霁缓了过来,声音有点沙哑,轻轻地说道:“我没事,就是,咳咳,喉咙有点痒。” 救护人员赶紧递来毛巾和矿泉水,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她的确没有受伤,才说道:“看上去还好,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医院拍个胸片。” 江渡岳再三确认:“真的没有大碍?” 救护人员点点头。 江渡岳舒了口气,可是眼眶却忽然一酸。 他沉声喊她:“阿霁。” 沈匀霁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突然弯起了唇角。 “江渡岳。” 江渡岳一手揽过她的后颈,拥她入怀,道:“我在。” 只听沈匀霁喃喃地重复道:“太好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江渡岳揉着她的乌发,像是怕失去她一样,将她完全地箍在自己怀中,却又不敢太用力。 “我在……我永远都在……” 暮色微醺,他们紧紧相依。 踏着烟波蓝的黄昏,他们又回到了蓝笙公寓。 沈匀霁走到客厅的沙发边上坐下,道:“好久没回来,真有点想这里呢。” 江渡岳跟着她过来,然后半跪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道:“阿霁,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沈匀霁抬眸注视着他,伸出手,擦去了他面颊上的一点烟尘。 她唇瓣微动:“江渡岳,不要抛下我,行不行?” 江渡岳眼睛红了。 他觉得自己好蠢,什么报仇,什么夺权,他竟然忽视了最重要的人,差点把阿霁弄丢了。 “好。” 江渡岳有些哽咽。 忽然,沈匀霁倾斜身子,轻轻地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江渡岳的额头。 额心的温度交织,虽沉默无言,却好像已经说了千百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天幕沉沉,房间里的光线也黯淡了。 沈匀霁扯了扯江渡岳的袖子,闷声道:“我好困,陪我睡一会儿吧。” 江渡岳顿了顿,道:“阿霁,现在不行。” 沈匀霁蹙眉:“为什么?” 江渡岳略微无奈地扬起嘴角:“我不确定我会对你做什么混账事。” 谁知,沈匀霁竟然搂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拉开距离:“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混账。” 江渡岳定格几秒,眸光一沉,忽地用力,将沈匀霁整个人抬了起来。 可他或许是跪了太久,腿有些发麻,站起来的时候还晃了一下。 沈匀霁笑了,明眸弯弯:“你都站不住了,还能混账起来吗?” 江渡岳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眉毛一挑,二话不说把她抱进了卧室。 他将她抛到床上,欺身而下,道:“阿霁,别小看流氓啊。” “哎,等等,衣服是脏的……” 江渡岳长腿往她身上一跨,立在两侧,然后麻利地脱掉了外套,扔在了地上。 他声音低沉:“没事,等会儿你就顾不上衣服了。” 屋内没开灯,只能看到江渡岳高大的影子,阴影勾勒出他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周围都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沈匀霁半支起身,除了呼吸,却不再有别的动作。 昏暗中只听到江渡岳一声轻笑:“害怕了?” 沈匀霁心里已经默默做了决定,但不等她回答,江渡岳温柔的嗓音再次响起。 “别怕,阿霁。我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了。”。 沈匀霁一怔。 她仰脸,对上了江渡岳满是歉意的目光。 他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像是在抚摸奇珍瑰宝,然后垂下眼,道:“阿霁,你先休息,我在外面守着你……哎!” 沈匀霁不等他说完,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用惯性将他往下一带。 江渡岳没有防备,差点压到她的身上,幸好反应及时,用手肘撑住了身体。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的距离还是被拉近了,近到沈匀霁微颤的呼吸都打在江渡岳的面颊上。 “我不怕,你别走。” 江渡岳的心智都被扰乱了,纵使念上几百遍清心咒也无济于事。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燃烧,又不敢更深入地探索,只能死死地压抑住洪水猛兽般的欲念,将它化作温软的吻,附在沈匀霁的唇上。 “我不走。” 江渡岳低语着,更多细细的吻落下,在沈匀霁的眼睑上,颤抖的长睫上,微凉的鼻尖上。 未尽的言语都被淹没在这一片缠绵之中。 沈匀霁感到体温在一点点攀升,她微微喘息,道:“我……先去洗个澡。” 第100节 江渡岳也没有阻拦,将她从床上拉起来,道:“去吧。” 等沈匀霁洗完澡,换了身睡衣出来后,江渡岳似乎比刚才平静了不少。 “我也去洗个澡。”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又响了起来。 沈匀霁却脸蛋通红地坐在床上,脑袋中一遍遍温习着文学作品里关于“深入交流”的流程。 她家没有保护措施哎…… 江渡岳会随身带着吗? 做的时候会不会很痛啊? 她浮想联翩,越想越不着调,到最后干脆停止了思考。 哎,想不明白,不想了! 不过,江渡岳怎么今天洗了这么久? 已经45分钟了。 他不会晕倒在里面吧? 沈匀霁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浴室的门却打开了。 只见江渡岳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眼神都变得坚定而从容。 嗯?气氛好像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沈匀霁刚想说什么,江渡岳就先开口了:“一起睡吧。” 这就是成年人吗?邀请都是这样直白! 沈匀霁耳根有点发热:“好啊,但你带……了吗?” “嗯?”江渡岳没听清,自顾自地坐到了床上。 沈匀霁还想重复:“你带……” 江渡岳却把被子一掀,钻了进来,然后言简意赅地回道:“不戴。” 沈匀霁一愣。 “这……不太好吧……” 江渡岳扬了扬眉,笑容带着些挑逗:“抱着睡觉而已,阿霁你想要我戴什么?” “?” 沈匀霁有点懵:“睡觉?” 是她理解错睡觉的意思了吗? “啊,睡觉,sleep,把眼睛闭上休息,然后进入梦乡的意思。” “……” 江渡岳笑意渐浓,故意问道:“阿霁,你想的是什么?” “……” 沈匀霁感到自己被耍了,很是不爽,干脆翻过身去,背对着他,没好气道:“什么都没想。” 她顿了下,又说:“以后你也别想。” 江渡岳被她逗乐了,伸手从背后揽住她的腰,哄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沈匀霁没有反抗,而是小声嘟囔:“真听我的?” “真的。” 沈匀霁转过身,凝视着江渡岳。 忽然,她福至心灵道:“江渡岳,我也想挟恩图报。” 江渡岳微愣:“什么?” 沈匀霁轻轻地挽起袖子,将伤疤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的面前:“十二年前,那个把你背出火场的人,是我。” “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你不能像新闻报道里那样出事。” “我要你陪我一辈子。”。 江渡岳眼中似有波光闪动,沉默半晌,蓦然轻笑了一声。 “那我今天还救了你呢,这要怎么算呀,阿霁?” 沈匀霁错开眼神,道:“那不一样。” 江渡岳不放过她,搂着她腰的手臂又紧了紧,继续追问道:“哪不一样?” “……” 沈匀霁不说话,只是把自己的小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怎么不说话啦?阿霁是不是说不过我了?” “……不是。” 沈匀霁哪知道江渡岳反应如此平淡,有些措手不及,只好说道:“我困了而已。” 江渡岳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道:“睡吧。” 隔了好一会儿,沈匀霁的呼吸逐渐变得轻浅而均匀。 江渡岳的眼底却浮现出隐隐的担忧。 他好似在自言自语:“阿霁,如果明天之后,你要与我四海为家,颠沛流离,你愿意吗?” “嗯。” 江渡岳低头一看,沈匀霁正眨着眼睛望着他。 “你没睡着啊?” 沈匀霁贴在他的胸口,道:“没有。” 接着,她又说道:“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人间烟火,平凡日月。” 江渡岳默然不语,深深地埋进了她的颈窝。 良久,他才轻声道:“傻瓜。” 窗外的月亮好像失去了光彩,此刻他们是彼此的星星,在这静怡漆黑的夜中闪耀。 — 一夜安眠。 可隔天清晨,当沈匀霁醒来的时候,身边却是空荡荡的。 而还留着余温的枕边摆着一封信。 上面写着:阿霁亲启。 第65章 65七月 “先关灯。” 那是江渡岳的字迹。 沈匀霁不知为何, 心中忽然一紧。 思考片刻,她还是拿起了那封信。 这信封不轻,有些分量, 里面似乎装了些什么。 沈匀霁拆开了信封,里面夹着的几张银行卡滑落到她的手上。 她微微蹙眉, 展开了信纸。 信的内容不长,只有几行字。 【阿霁,早饭在桌上, 记得吃。如果今晚六点前我没有联系你, 就去找韩明。 他的联系电话是:13914476682。 这些卡里的钱都是给你的,密码是你生日。 ——江渡岳】 沈匀霁立刻跑下床,冲到客厅, 可是哪里还有江渡岳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 他要去做什么? 明明昨晚她已经答应了他, 四海为家, 人间烟火,怎么现在又不见踪影? 她抱着“或许他还没走远”的念头, 又打开了窗户, 可是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花槽的红玫瑰。 热烈、鲜明, 在阳光下盛放, 在微风中舞动。 可此时再美的花, 她都没有闲情去欣赏, 甚至看着还有些生气。 为什么又是这样不声不响地抛下她? 她转身去拿信纸,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 没几秒, 电话就接通了。 “您好, 请问是韩明先生吗?” 韩明接到电话显然有些惊讶:“是沈小姐吗?” “嗯。” “呃, 这……这还没六点呢。”韩明支支吾吾。 第101节 “我知道, ”沈匀霁声音不大,“我想问问您,或许您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 对面陷入了沉默。 “或者,你告诉我,他还会回来吗?” 韩明半天才挤牙膏似地说道:“肯定会的。他,他其实今天是去参加股东大会,没有别的事。” 但其实韩明自己心里知道,如果江渡岳今天没有在六点前联系沈匀霁,那就不仅是股东大会失败的问题了。 江家父子闹翻的事情已经在圈内人尽皆知,这场恶战最终只会以其中一方进监狱收场,加上江恒手段强硬毒辣,所以,江渡岳的确可能“回不来”。 但他明白这些日子里江渡岳的良苦用心,也实在不忍说些有的没的去刺激沈匀霁。 “恒润的股东大会?” 沈匀霁心中已经明白了三分。 怪不得他昨晚会问自己那个问题。 原来今天是他的背水一战。 他想罢黜江恒这个董事长,但若是股东投票没通过,那他可能就是被踢出恒润的人,这样一来,他俩就要“颠沛流离”了。 “我知道了。”沈匀霁轻声回道,“谢谢你。” “没事。” 韩明没有说再见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沈匀霁仍然惴惴不安。 她希望江渡岳可以不要那样“拼”,失败也好,流浪也罢,她已经不在乎了。 只要他可以平安归来就好。 她越是这样想,时间就越难熬,做事也心不在焉。 由于她昨天错过了最后一场期末考试,现在只能发邮件联系老师,请他安排补考。 但只是一封小小的邮件,沈匀霁楞是写了半个多小时才写好。 所幸教授知道她是个很刻苦的学生,得知事情之后,他很爽快地答应帮忙。 补考日期被暂定在了8月20号,沈匀霁看着日期,又陷入了沉思。 那个时候她和江渡岳会在哪里呢? 如果他们要“逃离”这里,是不是还要偷偷摸摸溜回沪市考试?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乱如麻,思虑万千。 最后,她想到喉咙都有些发干,只好站起来去厨房烧水。 她接了满满一整壶水,打开了电水壶的开关。 滋—— 静音电水壶不称职地发出了声响。 沈匀霁靠在墙上,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这壶里的水,被放在小火上慢慢煮炖,备受煎熬。 咕嘟咕嘟,随着沸腾的水声响起,开关“啪”地跳起。 也就在这时,她忽然隐约听到手机响起的声音。 她立刻跑进客厅,用最快的速度接通了电话。 “喂?” “阿霁,收拾一下东西,我一个小时后到家,然后我们就走。” 是江渡岳的声音。 沈匀霁没有多问,只是应道:“好,我等你。” 她想,看来是要“浪迹天涯”了。 也没什么不好,如果有江渡岳在她的身边,那在哪都无所谓。 冬日里下过雪的海滩,春天时花海遍野的草原,炎夏里静谧清凉的山谷,或是秋风吹过时铺满黄叶的长街。 只要他在,即便是普通的日子,她也可以和他去看这个世界,可以两人三餐四季。 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还有一个小时,她要赶紧收拾一些东西。 她打开储物室的门,拿出了当时搬家用的纸箱,麻利地把它们撑开,然后分别铺上了干净的白纸垫底。 接着,她开始逐一打包日常用品。 碗筷带两套就行,卫浴用品也要带上,至于被子,可能只能暂时先拿一床走…… 她有条不紊地打理着,在江渡岳打开家门的瞬间,她将最后一个电水壶放进了箱子里。 “阿霁。” 沈匀霁回头,和江渡岳目光交汇。 江渡岳穿着正式而熨帖的西装,英挺而笔直地立在门口,完全没有“败者”灰头土脸的样子。 沈匀霁忽然觉得眼眶酸酸的,却还是扬起了浅浅的微笑:“你回来了。” 江渡岳垂眸,温声道:“嗯,我回来了。” 沈匀霁知道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她指着箱子道:“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我们赶紧走吧。” 江渡岳只一瞥,就顿住了。 他指着她刚放进去的电水壶问道:“你带这个干嘛?” 接着,他又瞅了一眼另一个箱子,更加惊讶了:“被子需要带吗?” 沈匀霁心想这大少爷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流浪”啊? 他们以后还要过日子,可不能浪费钱,从现在起就要避免一切不必要的开销。 “当然需要,”沈匀霁看了他一眼,“以后在外面租房住,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房东一般不会帮租客准备这些东西的。” “租房?”江渡岳听得糊里糊涂。 “对啊,你不是说,要四海为家的吗?” 沈匀霁以为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昨天不是随口说说,我是认真的。就算你被踢出了恒润,不再是大少爷也没关系,普通人的生活我可以一点点告诉你。” 江渡岳终于明白了,他猛地抱住沈匀霁,低低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喜欢:“阿霁,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沈匀霁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 江渡岳松开她,眉宇间漾着笑意,轻声道:“阿霁,我叫你收拾东西,是搬到我们的新家,不是去流浪。” “新家?” “对,新家,大平层,也有别墅,随你挑。” 沈匀霁愣住了:“那今天的股东大会……” 江渡岳扬起唇角:“成功了。” 沈匀霁怔了半天,才略带茫然地问道:“那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吗?” 江渡岳点头:“再也不分开了。” — 在开车去新家的路上,沈匀霁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你现在是恒润的董事长了,我还要搬家呀?” 江渡岳笑道:“你那间公寓太小了,而且很多人都知道你住在那儿,我怕你被骚扰。” 沈匀霁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但她又问:“但你现在工作很忙吧?我和你住一起的话,会不会打扰你啊?” 江渡岳稍稍扬眉,狼子之心昭然若揭:“我处心积虑要和你同居,就是想让你打扰我啊。” “……” 江渡岳笑容里多了些挑逗的意味:“越打扰我越兴奋,你快想想要怎么样打扰我。” “……” 这对话怕是司机听了都要脸红,沈匀霁也只好装聋作哑,打开手机刷起了新闻。 巧的是,头条热搜就是“恒润集团原董事长江恒因涉嫌行贿、杀人、非法囚禁等罪名被调查,其子江渡岳继任董事长一职”。 短短几行字,却少不了腥风血雨的意味。 她侧过脸,看着江渡岳,他面相依旧桀骜,却比第一次见面时多了成熟与稳重。 “怎么了?”江渡岳眼含笑意。 沈匀霁摇了摇头,轻声道:“以后请多指教。” — 他们的新家也在江边,视野比远湾一号还要好。 到家时,时间已经不早,司机帮忙把行李搬到家里便先告辞了。 家中只剩下二人。 而沈匀霁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江渡岳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问道:“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再收拾。” “好啊。” 沈匀霁顿了下,问道:“我今晚睡哪个房间?” 江渡岳瞥了她一眼,气定神闲道:“这房子里只有一间卧室。” “……” 江渡岳似是有点苦恼,轻皱眉头:“是我没考虑周全,你会不会介意啊?” “……” 沈匀霁心说我信你个鬼。 第102节 结果又听见江渡岳悠悠地补充道:“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睡地板,毕竟夏天,也不冷。” 他眼神无辜,甚至可以说是清澈,看得沈匀霁很是无语。 她赶紧借故开溜:“我去洗澡了。” 但俗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沈匀霁洗漱完毕,又磨磨蹭蹭地吹好了头发,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踩着拖鞋走向卧室。 可当她推开房门的时候,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只见江渡岳正穿着睡衣,坐在床边,手里摆弄着什么。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向沈匀霁,问道:“你洗好了?” 沈匀霁脸有些热意,应道:“洗好了。” 接着,她又没话找话似地问道:“你也洗过澡了吗?” “嗯,”江渡岳指着旁边的一扇门,“加上这间,这房子里一共有三个卫生间。” 好家伙,有三个卫生间,却只有一间卧室,这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设计? 沈匀霁忽然转了转漂亮的眼珠,道:“我突然不困了,我先参观一下这间房子再休息吧。” 说罢,她转身就要拧开门把手。 江渡岳立刻起身,一个箭步走过来,将快要打开的门生生按了回去。 他用高大的身躯将沈匀霁禁锢在狭小的空间内,垂下眼睛,低声道:“可是我困了。” 沈匀霁长睫眨动:“那……怎么办?” 江渡岳轻轻抓过她的手,低头吻她微凉的指尖,试探着问道:“我们睡觉,可以吗?” 他语气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又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沈匀霁呼吸乱了节拍,小声应道:“嗯。” 话音未落,江渡岳的唇就覆了上来。 起初还是轻柔辗转,可亲着亲着,他的舌头就强硬地闯了进来,在柔软的口腔内肆虐。 “唔……” 沈匀霁被江渡岳牵引着,从门口吻到了床边,倒在软绵绵的白被之中。 江渡岳虽然箍着她的手腕,但动作却很温柔。 唇瓣分开,他稍稍起身,拉开了和沈匀霁的距离。 “阿霁,不想要的话,我就停下。” 他的声音低哑,染上了情.欲的色彩。 “先关灯。” 沈匀霁轻声说。 光线熄灭,皎洁的月光照进了房间。 沈匀霁眸中的水色染上了细碎的星光,只听她说道:“我想要。” 江渡岳呼吸一滞,然后俯身靠近。 他长长的眼睫垂下,好似蝶翅染着霜,这极具魅惑的长相让沈匀霁失神了一秒。 就这片刻之间,温热的体温和微凉的指尖交汇,似乎能感受到点点温柔顺着光滑的脊.骨慢慢向上。 沈匀霁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细微的变化被察觉,小心翼翼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谁知想要抽离的手下一秒竟被握住,微喘的声音响起:“继续。” 江渡岳觉得自己的理智在被一点点撕裂,欲.念成形,化作野兽要将眼前的人啃食殆尽。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已被薄云覆盖,交织缠绕下一切都变得朦胧。 冷光细细描摹着轻纱薄云的轮廓,顺着流畅的线条下滑,所及之处都像是被点燃一般变得滚烫。 黑暗中,沈匀霁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接着就听到了“嘶啦”的声音。 “疼的话别忍着。” 这是她还能清楚地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与急促的呼吸不同,江渡岳的动作很轻很有耐心,像是要将沈匀霁的恐惧全部驱散一般。 可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沈匀霁没有半点要退缩的意思,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克制缓慢逐渐变得有些暴戾急促,安静的房间里回响着暧昧不明的声息,有些湿,有些黏。 雾气笼罩了清澈的眼神,染神乱志之间,似有小猫不小心漏出了变调的转音,混着潮热的空气将气氛推向了顶端。 初夏的夜里,皎月和薄云抵死缠绵,没有了距离,理智荡然无存,溃不成军。 窗外的月色在晃动,清风吹过,渐浓的光华透过帘缝流进了房间。 夜还很长。 — 沈匀霁一觉睡到了隔天晌午。 她睁开眼,缓了半天,却完全记不得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了,只记得到了后半夜,她已经发不出声音,耳边只有江渡岳那一声声“阿霁”,朦胧似幻。 她刚一动弹,就不禁“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刚支起半身又跌回了被子里。 此时她只觉得全身酸痛,没有一点力气。 可奇怪的是,她身上并没有粘乎乎的感觉,反而很清爽。 在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好像也是新的。 虽然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但她开始后悔自己信了江渡岳“困了”“要睡觉”的鬼话。 这哪里让她睡了! 明明是折腾了一晚上!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打开,江渡岳容光焕发地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三明治和牛奶。 “阿霁,你醒啦?” 沈匀霁瞥了他一眼,然后抬手就把被子盖过了头顶。 “没醒。” 江渡岳走过来,隔着被子都挡不住他的笑意:“那这是梦话?” 沈匀霁想了几秒,倏地翻下了被子。 她声线还有些不稳,红红的眼角很是撩人:“对,我还困着呢。” 江渡岳死皮赖脸地凑了过来:“那我陪你一起躺一会儿。” 说罢他就要掀开被子。 “哎!不行!”沈匀霁果断拒绝。 江渡岳一顿,旋即有些失落地低下头,表情很是受伤:“阿霁,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 又无赖又绿茶!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匀霁耍流氓了呢! 她有些不爽地说道:“对,可讨厌了,说好早点休息,结果折腾半宿不让睡觉。” 江渡岳被说了却很开心,两手撑在沈匀霁的两侧,凝视着她许久,道:“可我爱你。” 沈匀霁看着江渡岳,莫名想起了初见时的画面。 过去这么久,他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仍然是不驯张狂的模样,却用爱意浸润了沈匀霁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阿霁,我爱你。”江渡岳又重复了一遍。 他至始至终都是那样热烈,简单的三个字是他给的承诺,也是妄图绑住沈匀霁的红线。 “我也是。” 沈匀霁明白,她早就已经乘上了他的舟,让他一点点渡自己到达梦的彼岸。 明亮的光洒在被子上,有夏天的味道。 “江渡岳,蓝笙公寓那套房子,你会卖掉吗?”沈匀霁突然问道。 “不会。”江渡岳心领神会。 沈匀霁笑了起来:“也是,那外面有那么多玫瑰,卖了可惜。” 江渡岳轻扯唇角:“玫瑰而已。” 沈匀霁摇头:“那不是普通的玫瑰,是不会败的玫瑰。” 刺玫常新,霁月长明。 两颗星星在漫漫宇宙中相遇,从此轨道交错,成为了彼此生命中的光。 纵使伤痕累累,也依旧想为你照亮每一个角落。 往后余生的每一个夏天,他们都在彼此的身边,翻过山,踏过海,在每一个清晨与黄昏相伴,在世界的尽头相拥。 多年后,沈匀霁也依然会记得,在很久以前的七月,她转身的瞬间,撞进了江渡岳的眼眸。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还有番外!下周三之前会有一个掉落!感谢这两个多月大家的陪伴!阿猫会继续努力,写出更多更好的故事! 预收《今天离婚成功了吗?》求收藏! 京圈豪门心机腹黑冷漠太子爷x见招拆招有仇必报假洒脱 第103节 |高甜|先婚后爱|he| 第一次见面,陶应然台下看戏。 台上觥筹交错,莺声燕语,被绝色美人围着的顾谨川眼帘微低,侧颜如刀削般清隽硬朗。 陶应然被友人撺掇:“去认识一下啊,他可是京圈太子爷呢。” 可陶应然不以为意,声音不大却清晰:“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有这么封建的称呼呢?” 不经意间,二人四目相对。 顾谨川眼帘微低,薄唇勾起不屑的弧度:“惺惺作态,哗众取宠。” 陶应然粲然一笑,举着酒杯回应:“对号入座,自作多情。” 第二次见面,结婚协议摆在了陶应然面前。 顾谨川深色的瞳眸里充满轻蔑,漫不经心地递去一份合约和一张支票:“三年婚期,京城三环内你任选地方一套房,还有这张卡你随便刷。” 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陶应然太需要这笔钱了,于是她忍辱负重地签下了条约。 没人看好这段婚姻,包括陶应然。 但路是自己选的,她只能在社交平台上倒苦水。 她发帖——【每天都想离婚怎么办?】 某热心姐妹:【逼迫男人离婚三大法则.txt】 某热心姐妹:姐妹快冲,我等你好消息。 于是,陶应然在这位热心“好姐妹”的鼓励下,冲了! 第一条,让他丢面子。 “又在鬼混?你今晚别回来了,死外面吧!”她故意嗓门很大,凶巴巴的。 酒局上,众人还在互相敬杯,突然听见顾瑾川故意外放的听筒,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顾瑾川淡定地看向众人:不好意思,家里管得严,今天先到这。 众人:?太子爷是妻管严! 第二条,败家的女人男人嫌。 于是,陶应然拿着顾瑾川的卡跑到商场一阵消费,大包小包被管家拎在手里。 众柜员欢送着她,大喊:“欢迎顾夫人下次再来~” 一遍就算了,还要喊三遍:“欢迎顾夫人下次再来~” 一夜之间,全城都知道顾瑾川太子爷宠老婆,两人幸福美满,丝毫没有离婚的意思。 陶应然觉得不对,找回了那个热心好姐妹:这趋势不对劲啊。 热心好姐妹:这都不行?你男人挺爱你啊,别离了。 陶应然:一定要离。 热心好姐妹:为什么? 陶应然随口胡扯:他不行,玩不了刺激的。 热心好姐妹:不然你去外面看看别的男人?说不定还不如他。 陶应然恍然大悟,但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 懂了,第三条,给他戴绿帽。 酒吧里,灯红酒绿,正在准备和帅哥玩抓手指的陶应然突然被人扣住了手腕。 顾谨川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这样不够刺激,我带你玩个新的。” 他把陶应然压在卫生间的墙上,勾起的唇角带着些许恶劣的意味,俯身在她耳侧低语:“我什么都教你,可没叫你什么都学。” 陶应然大脑宕机一瞬,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一直是你……!” 话音未落,如野兽啃食般的吻便堵住了她的唇。 呼吸变得短浅,理智慢慢抽离。 不知过了多久,陶应然在微微耳鸣声中,听到顾谨川一字一句道:“婚约延期。” 高甜,sc,he 第66章 66番外1 “汪” 十月, 天气渐渐变凉,树叶也镀上一层金色,秋风吹过, 沙沙作响,摇曳飘落, 看起来却没有很悲伤,倒有一种独特的秋日浪漫。 “京市那边会不会比较冷啊?” 沈匀霁看着摆在沙发上的两件上衣,思索片刻, 还是选了那件稍微薄一些的针织衫。 她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整理行李, 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可是一旁的江渡岳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他侧倚在墙上,双臂环抱放在胸前,眉头稍皱, 似是有些不满, 慢腾腾地开口道:“穿厚点吧, 不然冻到了怎么办?” 沈匀霁没有察觉到江渡岳的小情绪,只是说:“都是在展馆内工作, 应该不会太冷。” 江渡岳没有说话, 而是径直走过来,把那件厚的上衣叠好, 放进了沈匀霁的行李箱。 “展馆那么空, 肯定冷。” “穿太多干活不方便。” 沈匀霁又把衣服拿了出去。 “就你一个人出差吗?让别人干活去。”江渡岳没好气道。 沈匀霁终于意识到他的不快, 放下手里的东西瞥了他一眼。 “的确不是一个人, 还有两位同事。” 江渡岳纠正道:“是两位男同事。” “工作是不分性别的。”沈匀霁悠悠地回道。 江渡岳低眼看她:“是,但你们老板也太奇怪了吧, 至少也该有个女同事陪你一起出差啊。俩男的跟你一起, 多不安全。” 沈匀霁觉得奇怪:“这有什么不安全?而且那两位同事是很有经验的前辈, 特地带我去涨见识的。” 江渡岳说不过她, 干脆耍赖似地抱住她,把脑袋埋进她的颈窝使劲儿蹭,闷声道:“不管,反正我和顾总打过招呼了,他老婆就是这次艺术展的策展人,你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她。” 沈匀霁被他的头发搔得痒,稍稍挣扎了两下,没想到却惹得他抱得更紧。 她只好说:“知道了,我就去两周,不会有什么事儿。” “两周太长了,不能早点回来?” “上个月你去海外考察项目可是去了三周呢。”沈匀霁逗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江渡岳毫不讲理:“不许。” 沈匀霁用手抵住他的脑袋,强行与他毛茸茸的脑袋拉开距离,道:“就点。” 江渡岳眉尾一扬:“哦?” 沈匀霁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秒,天旋地转,天花板都倒了过来,惊得她短促地呼了一声:“哎!” 江渡岳像扛米袋一样,抱住她双腿膝弯,往肩上一靠,勾起的嘴角带着几分邪气:“要点火是吧?我现在给你点起来了,你负责灭啊。” “什么呀!你快放我下来!”沈匀霁抗议道。 “不放,两周见不到,你不得先把我这灯油耗尽了?” 江渡岳一面说一面扛着她往卧室走。 沈匀霁瞬间明白了,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际:“天还亮着呢!” “咱家窗帘遮光性一流。” 说话间,江渡岳已经打开了卧室的门,三两步就把人掼到了床上,柔软的被榻立刻凹陷下去,像是云朵一样把沈匀霁包裹在中间。 “江……” 不等沈匀霁说完,她反对的声音就淹没在黏灼的吻中。 唇齿交缠,气息互换,吮吸的声响清晰又暧昧。 江渡岳修长的手指顺着沈匀霁的指缝扣下,强硬地压着她。 良久,缠绵的吻终于停下,沈匀霁早已脱力,喘息着攫取空气,眸中好似染上一层薄雾。 江渡岳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威胁般地顶了下胯,嗓音低哑:“还点火吗?” 只可惜沈匀霁早就不吃他这副恶霸嘴脸了,她忽然抽出一只手,勾住了江渡岳的脖子,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喉结,然后挑衅似的说道:“点了半天也没见你起来呀。” 江渡岳一怔,旋即嘴角轻掀,俯身而下,沈匀霁瞬间觉得有什么抵着她的小腹,她顿觉大事不妙,触电般的感觉让她身体不禁反躬,像条受惊的鱼儿想从缝隙中溜走。 可是江渡岳哪里能让她跑了,长臂一展,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熟练地摸出了一个套,牙齿咬住一角,另一只手轻轻一撕。 他笑得很坏,撩人的声音响在耳侧:“老子怕你明天起不了床,念了半天清心诀才准备放过你,你反倒以为我不行是吧?” “……” 沈匀霁终于明白什么叫玩火自焚了。 等到太阳都下山了,江渡岳才一脸餍足地按开了台灯,然后低头亲了一下沈匀霁疲惫到耷拉下来的眼皮,道:“阿霁,你这火点的挺成功。” 沈匀霁给他折腾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江渡岳得了便宜还卖乖:“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沈匀霁深吸一口气,凉凉道:“饱了,不想吃。” 江渡岳贼不要脸地回道:“不该啊,都戴.套了,一滴都没喂进去啊。” 沈匀霁忍无可忍,拿起枕头对他的脸就拍:“流氓!” 第104节 江渡岳笑嘻嘻的接住枕头:“我是我是,阿霁说的都对。” 但已经吃干抹净了,这时候再追究事后责任也属实是有点晚了。 沈匀霁只能不甘地说道:“我要洗澡。” 江渡岳一听更来劲了:“那我帮你洗。” 沈匀霁立刻拒绝:“不要,我自己洗。” 这种好机会江渡岳哪能放过,他半哄着要挟道:“看来你还有力气嘛,那再来一次?” “……” 江渡岳软硬兼施,信誓旦旦:“哎,我就单纯帮你洗澡,绝对不干别的事,不然我是小狗!” 沈匀霁也的确浑身发酸,说实话有人伺候洗澡也不是件坏事,于是她决定再给江渡岳一个机会。 没想到,二十分钟后,浴盆里的温水浸湿了江渡岳的上衣,紧贴肌肤的布料勾勒出轮廓分明的肌理线条。 热气蒸腾,让人头脑发晕,可耳畔的声音却很清晰。 “汪。” 第67章 67番外2 “不对,我是忠犬。” “江渡岳你真的很狗。” 吹风机的声音停止, 沈匀霁坐在偌大的浴室镜面前,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江渡岳揉了揉她柔顺的乌发,漫不经心道:“现在不都流行奶狗吗?” 沈匀霁瞟了他一眼, 那意思很明确,您哪里奶了? 江渡岳怼上她的眼神, 停顿片刻,忽作大悟的样子,一边收拾吹风机一边说:“不对, 我是忠犬。” “……” 反正都是狗, 他怎么还挑上了? 沈匀霁懒得吐槽,起身便要下楼。 江渡岳立刻跟上,揽着她的腰问她:“走那么快, 要去干嘛?” 沈匀霁脚步有些虚浮, 小小抱怨道:“收拾行李, 托某人的福,都快八点了我行李箱还开着呢。” 江渡岳露出狗腿子的笑容:“我帮你。” 说到做到, 他忙前忙后, 把该准备的、不该准备的都整整齐齐地码好。 “京市比较干燥,你每天都要记得涂保湿乳液还有精华, 不能偷懒。也别吃口味太重的东西, 万一水土不服, 这个包里有胃药、消化片之类的。” 沈匀霁看着行李箱里大大小小的分装包, 有种自己是在搬家的错觉。 “江渡岳,我只去两周。”沈匀霁弯腰把箱子里放的五盒面膜拿了出来。 江渡岳“啧”了一下, 道:“先敷面膜再涂护肤品, 你别仗着自己皮肤好就不保养, 别等风吹红你再哭。” 沈匀霁很无奈:“那也用不着带这么多吧?” 然后她又补充道:“拖箱子很重的。” 江渡岳仿佛被点醒, 立刻蹬蹬蹬跑到书房给她换了个小箱子,又把行李精简了一大半。 “行,那你就拿这些走吧。” 沈匀霁有点懵,犹豫了一下,指着沙发上被踢出行李箱的衣服问道:“这些,都不带了?” 江渡岳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嫌重吗?” 言下之意,你真难伺候。 沈匀霁想了想,干脆把话咽了回去,轻装上阵也挺好。 第二天下午,沈匀霁一行人坐飞机抵达了京市。 办理好入住手续,沈匀霁提着小箱子打开了房间的门。 她刚进去,就发现房间里摆着一排挂满衣服的衣架,下面还放着很多秋冬穿的鞋子。 正当她疑惑这些是不是上个住客忘记带走的东西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对面是江渡岳的声音。 “到酒店了?” “嗯,刚进房间。” 对面嗯了一声,又问:“衣服和鞋子都看到了吧?” 沈匀霁惊讶道:“你送来的?” 江渡岳懒懒地应了声:“嗯,不是你说放行李箱太重了吗?我就找人送到你酒店的房间了。” 沈匀霁随手翻了翻衣服,道:“这也太多了……我又不是去走时装秀……” 江渡岳轻笑:“选你喜欢穿的就行,回来的时候也不用拿,会有人帮忙寄回来。” 这时他那边传来秘书的声音:“江董,王总他们人已经到了。” 江渡岳的声线瞬间变得沉稳:“知道了。” 沈匀霁不愿耽误他的时间,赶紧说:“你去忙吧。” “嗯,你好好休息,我晚点找你。” 说罢,江渡岳便挂断了电话。 沈匀霁放下手机,看着那些吊牌都还没剪的衣服,忽然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真要被江渡岳惯坏了。 任谁也想不到表面上这么高傲的少爷,居然这样细致入微。 嗡。 手机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是江渡岳发来的。 【这是顾总夫人的微信,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她说。】 沈匀霁点开名片,对方是一个戴着眼镜在电脑前干活的猫猫头像,名称是陶应然quinn。 两人成功添加好友后,陶应然先发来了信息。 【你好,我叫陶应然,是十一夜艺术展的策展人。】 沈匀霁也礼貌回复:【你好,我叫沈匀霁,是赤星国际美术馆的实习生。】 陶应然发来了一个可爱的小表情,然后说:【很高兴认识你,我们明天见。】 很正式的开场白,没有多余的热情和自来熟,反而让沈匀霁觉得挺舒服,毕竟她也不是一个很外向的社交达人。 这次其实就是单纯的公务出差,又有两位有经验的前辈带着,其实并不是很需要额外的照应。但是江渡岳不放心,恰巧这艺术展的策展人又是他朋友的妻子,于是他执意要“打招呼”,沈匀霁拗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 隔天一早,沈匀霁他们按时抵达了京美艺术馆,刚进大厅,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 她穿着半高领的紧身黑色针织背心,配上同色系的直筒长裤,整个人更显纤长白皙,气质落落大方。 沈匀霁有一瞬的失神,她第一次见到这样漂亮的人,那种美好像带着刺儿,纵使一身黑色也盖不住她的明艳夺目。 “您好,”她向领队伸出手,“您就是赤星国际美术馆的张经理吧?我是十一夜艺术展的策展人陶应然,负责和你们的对接业务。” 张经理同她握手:“是的,很高兴认识你,陶小姐。” 接着,他介绍起来:“这位是我的助理,李想,以及我们的实习生,沈匀霁。” 陶应然笑了下,道:“沈小姐,李先生,你们好。我先来给你们做一下大致介绍吧。” 沈匀霁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震动,这位陶小姐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居然已经结婚了? 这次的艺术展览是赤星国际美术馆和京美艺术馆联合举办的,邀请了知名华裔纸艺雕塑家方瑞,从规模上来看,绝对是近几年来最盛大的一场,所以要准备的事情很多,几人并没有过多的寒暄,就全部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沈匀霁作为实习生,自然是以学习为主,虽然她本科攻读的专业和艺术策划并不沾边,但好在她理解能力很强,上手很快,同事和前辈也都愿意教她。 就这样忙碌了一周,转眼就到了周五。 趁着午休,沈匀霁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和江渡岳打起了电话。 “总算想起我了?”江渡岳的声音听上去阴阳怪气的。 “昨天加班了,到酒店都十点半了,就没给你打电话。” 江渡岳并不买账:“十点半怎么了?没听到你声音,我晚上都没睡好。” 沈匀霁故作惊讶:“这么夸张嘛?那怎么办呀?” “当然,我俩40个小时没通话了,你说夸张不夸张。” 江渡岳可不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他出差的时候可是不管多忙都要和沈匀霁视频的,怎么反过来自己就没这待遇了。 他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我啊?” 沈匀霁笑了:“想。” 江渡岳这才满意地轻哼一声,又问:“累不累?” “不累,”沈匀霁听上去很开心,“大家人都很好。” “顾总的夫人有没有照顾你?” 其实陶应然除了私下加了她好友,平常并不会特地照顾她,顶多只是问问工作量大不大,跟不跟得上之类的问题,当然也会在工作上教她一些知识和技巧。 沈匀霁挺喜欢这样亲切又有距离的相处模式,因为她并不想成为“特例”,但她也理解江渡岳关心自己,便说:“有的,她叫陶应然啦,是个很厉害的女生。” “比阿霁还厉害吗?” “那当然啦。” “在我心里阿霁最厉害。”江渡岳声音仿佛在笑。 第105节 这时,深秋的暖阳斜斜地从落地窗里照进来,沈匀霁心中突然浮现出名为思念的情绪。 她垂下眼,轻声道:“你就会夸我。” “我说的是事实。” 江渡岳顿了一下,忽然说:“阿霁,我好想你啊。” 一如既往的直白。 “我也……”沈匀霁没说完,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回头一看,是张经理。 看来午休时间结束了。 “我先去忙啦,晚上再和你说。”沈匀霁压低了声音,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江渡岳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紧了紧眉头。 这么忙? 那瞬间他冒出了一个想法,干脆把赤星收购算了,让阿霁当老板娘,这样她就有空和自己说话了。 繁忙的下午很快过去,沈匀霁刚准备收拾一下回酒店,却被陶应然叫住了。 “沈小姐,今晚有空吗?” 沈匀霁看着她,不知怎么就红了脸,愣愣地点了点头:“有的。” “那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方瑞老师也会来哦。” 沈匀霁眼睛一亮:“是这次邀请的艺术家方瑞老师吗?” 陶应然笑笑:“是的。他提早一周来了。” 沈匀霁立刻应了下来,要知道这种和大艺术家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可是很少的。 “好,那你在门口等我吧,我开车来接你。”陶应然道。 沈匀霁按照她说的站在门口,先给江渡岳发去了一条信息。 【今晚要和陶小姐还有方老师一起吃饭,可能要晚点才能到酒店哦。】 信息刚发出去,她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宝马开到了面前。 陶应然摇下车窗,弯着唇角:“上车吧。” 她的笑容在晚霞的映衬下更加勾人,让沈匀霁感觉心跳好像跳了一拍。 她顿了半秒才拉开了车门。 车内有着好闻的柑橘味道,让人觉得很舒服。 “想听音乐可以连蓝牙哦。”陶应然一边抹方向盘一边说。 “没事,这样就挺好。”沈匀霁并不好意思这样做,毕竟二人也不算太熟。 陶应然也没说什么,反而随意地聊了起来:“这周太忙了,没能照顾到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沈匀霁有点受宠若惊,摆摆手:“哪里,您教了我很多。” 陶应然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笑道:“放松点,现在是私人时间,不用这样拘束。” 接着,她又问:“我听说你是复大计算机和会计专业的学生,怎么会想到去赤星实习呀?” 沈匀霁也不忸怩,道:“因为我想换个方向。” “哦?”陶应然似乎挺感兴趣,“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视觉艺术。”沈匀霁不假思索道。 “不错呀,正好我认识很多同行,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介绍给你。” 沈匀霁眨了眨眼,对眼前这个美女姐姐充满了好奇:“陶小姐,您也是视觉艺术专业出生吗?” 陶应然摇摇头:“不,我是数字媒体。不过我在多伦多大学读书的时候,有些朋友是做视觉艺术的,现在在行业里也不错。” 沈匀霁有些惊喜:“您是多伦多大学毕业的?” 陶应然噗嗤一声笑了:“怎么老您啊您的,听起来我好老哦。” “啊,那……” “叫我小然或者然姐都行,我只比你大一岁。”陶应然长得很妖冶,笑起来却很让人放松。 只听她又说:“是的,我是多大毕业的,你有什么想要了解的事情可以问我。” 沈匀霁笑道:“好佩服呀,我也想去多大读研。” 陶应然愣了一下,道:“我是本科毕业啦。不过我和很多导师关系不错,可以帮你refer。” “真的吗?”沈匀霁很开心。 但她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静了下来,说:“不过这事儿还没定啦。” 先不说别的,她还没和江渡岳商量过。 如果要去读研的话,就意味着她和江渡岳要异国了。 陶应然却提醒道:“要申请研究生的话,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有些专业明年一月申请通道就会关闭了。” “嗯,但还没有和对象说过这个想法。”沈匀霁很少会在外人面前提起江渡岳,对于称呼还迟疑了一下。 陶应然却很直接:“你是说江董吗?” “嗯。” 陶应然神情却变得有点严肃:“永远不要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的道路。” 沈匀霁一怔。 陶应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些不妥,忙补充道:“我是说,如果他真的爱你,一定会支持你的。” 车没有开多久,就到了一家酒吧西图澜娅餐厅。 沈匀霁跟着陶应然走进去,忽然听到一个沉稳的男声:“quinn,这里。” 循声望去,一个长相清俊,头发很短的高瘦男人正在向她们招手。 “老方。”陶应然拉着沈匀霁迎了上去。 “好久不见。”她先是礼节性地拥抱了方瑞一下,接着介绍道:“老方,这是我的朋友,叫沈匀霁,是赤星的实习生,跟着我们一起策划这次展览的。” 方瑞彬彬有礼地笑了一下:“你好,沈小姐。我姓方,叫方瑞。” 说着,伸出了有些瘦削的手。 他眉眼细长,却流露着精光,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却有种艺术家的随性。 沈匀霁有点拘谨,却还是握住了他的手,道:“方老师您好。” 第68章 68番外3 礼物 方瑞笑道:“不用这么客气, 既然是小然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 陶应然也招呼道:“快坐下吧,我听说这家店的美式汉堡特别正宗, 等会儿我们点一份尝尝呀。”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几人的话题也源源不断。 虽然沈匀霁和两位都不是很熟, 但是陶应然一直都在起一些新的、她可以参与的话题,让她很快就融入了氛围。 方瑞虽然是个鼎鼎有名的艺术家,但是毫无架子, 时不时还会和她搭话。 等饭都吃得差不多了, 聊天却还在继续,甚至让沈匀霁有种和他们认识有段时间了的感觉。 “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续摊?”方瑞似乎聊到了兴头上,“我在国外的时候就听说这附近有个很有特色的酒吧, 去看看?” “好啊。”陶应然欣然同意。 她转头问沈匀霁:“小霁, 你一起来吗?” 沈匀霁很久没有认识新朋友了, 说实话现在也有点意犹未尽,但她还是有些犹豫:“去哪里呀?我不是很会喝酒。” 陶应然打消了她的顾虑:“不会喝没事呀, 我们都很随意的, 你可以喝饮料,结束了我会送你回酒店的。”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 沈匀霁也没了顾虑, 和他们一起走了。 几人来到方瑞口中那家很有特色的酒吧, 一进门便被其独特的装修风格吸引住了。 它外观看起来其貌不扬, 里面却充满了哥特气息,打着暗白色照明灯的酒柜上摆着很多叫不出名字但瓶身华丽的酒, 伴随着轻音乐, 显得很有格调。 “wow, 这里果真挺有意思的。”方瑞评价道。 接着, 他扭头问沈匀霁:“沈小姐你经常去酒吧吗?” 沈匀霁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门口南瓜上放着的骷髅小人吓了一跳。 方瑞一愣,也注意到了这些骇人的装饰,笑着说:“别怕,都是假的。而且我也可以保护你们。” 陶应然白了他一眼,拉住沈匀霁,道:“别听他的,老方闻着酒精味就醉了。” 沈匀霁笑笑,道:“这间酒吧装饰倒是挺独特。” 陶应然解释道:“因为明天就是万圣节呀!这些都是搞气氛的。” 沈匀霁恍然大悟。 她没有参与过什么万圣节的活动,不过还是知道这是当下很多年轻人都流行过的一个节日。 他们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些酒和饮料,又聊了起来。 方瑞抿了一口酒,问道:“你们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沈匀霁很实诚地摇头:“没有。” “那明晚要不要来参加我朋友的万圣节派对?就在这附近。”方瑞很热情地邀请她。 沈匀霁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停顿几秒,看向了陶应然。 陶应然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问道:“什么派对?” 第106节 “就我几个发小,都是这圈子的,听说我回国了,又正好赶上过节,就借个由头热闹一下。” 沈匀霁还有些发愣,她不过一个小小实习生,哪里能参加这些业界大佬的聚会? 陶应然倒是没有阻止,却开玩笑似地说道:“别是不正经的就行。” 方瑞笑了:“我不是好几天之前就邀请你一起来了吗?有你这个风纪委员在还有什么不正经的?” 陶应然勾了勾唇,没有继续接话,这话题也就这么过去了。 酒过三巡,沈匀霁虽没喝酒,但也是喝了不少饮料,便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等她出来的时候,正好在洗手台遇到了陶应然,她站在镜子前,像是再等自己一样。 “小然姐。”沈匀霁乖乖地叫了一声。 陶应然开门见山道:“明天那个聚会你要是不想去就和我说,不用顾忌方瑞的身份,没关系的。” 沈匀霁有点感动,没想到陶应然竟是一个如此观察细微的人。 她是个比较内向的人,也的确不是很适应这种快社交的方式。 陶应然似乎怕她不好意思,又说:“我今天其实就是想通过方瑞介绍你多认识几个业内人士,这个圈子最重要的是混个脸熟,认识的人多了,办事也会方便。但如果你觉得不自然,可以直接和我说。” 沈匀霁赶忙说:“不会,能认识方老师我挺开心的。” 陶应然笑笑:“那就好。” 接着,她拍拍沈匀霁的肩膀,道:“你要去的话,我也会陪你的,不用担心。” 沈匀霁第一次遇见陶应然这样又飒又温柔的人,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好的,小然姐。” 后来他们又聊了一会儿,见沈匀霁已有困意,就结束了今晚的唠嗑局。 陶应然虽然喝了酒,但还是遵守自己的诺言,找了代驾,将沈匀霁送回了酒店。 沈匀霁一回到房间,便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是江渡岳打来的电话。 “喂?” “你怎么不回我信息。” 手机那端的江渡岳明显带了情绪。 沈匀霁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整晚都没看手机。 她仔细一看,7条未读信息,全是江渡岳发过来的。 “我不是故意的,一直在聊天,没有看到你的消息。”沈匀霁有些抱歉地说道。 江渡岳哼了一声:“你倒是聊得开心,留我一个人在家。” 沈匀霁觉得他像是吃味的小媳妇,不禁笑出了声:“你饭局可比我多吧?” “哎,你可别恶人先告状啊。我今晚可是推了俩局,就为了早点回来。” 江渡岳话没有说全,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我特地早回家,想和你多聊聊天,结果你却自己在外面潇洒。 沈匀霁只好哄他:“我错了嘛,要不要视频?” 对于她给的台阶,江渡岳向来是看到了就下,绝不蹬鼻子上脸。 “好。” 他说罢就撂了电话,然后没过几秒,就拨来了视频。 一接通,沈匀霁就看到江渡岳那张可以抗住死亡角度的帅脸。 此时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浅灰色的居家服,皱着眉头,却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沈匀霁也坐到床上,轻声道:“别生气了呀。” 江渡岳自然也舍不得摆脸给她看,凑到镜头前,道:“没生气。” 然后他又问:“今晚吃什么了?” 沈匀霁感觉话匣子打开了一样,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们吃的东西,聊天的内容,最后陈词总结:“小然姐人真的特别好,方老师也很容易相处,他们听说我有读研的打算,都说可以帮忙提供reference呢。” 话刚说出去,她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想要用另外的话题覆盖过去,却还是被江渡岳抓住了话头。 “读研?” 沈匀霁顿了下,道:“嗯,是啊,我之前不就是挺想读研的吗?我找这份实习也是想有些相关的经验呀……” 江渡岳打断了她:“你和我说过这事儿吗?” 沈匀霁有点底气不足:“我以为你知道呢……” 江渡岳语气有些生硬:“我不知道。” 沈匀霁赶紧说:“因为我也在考虑呢……” “你不和我商量,却和刚刚认识没几个小时的陌生男人商量?” 沈匀霁皱了皱眉,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难听? “方老师是热心罢了。” 江渡岳却好像更生气了:“热心?他不是什么知名艺术家吗?为什么对你一个实习生热心?” 他这话太冲,沈匀霁也不高兴了。 但她不想在电话里吵架,而且今晚的确是她让江渡岳等了好久,本来就有些内疚,于是干脆说:“我困了,不想说了,晚安。” 她想,避免扩大矛盾的方法就是少在气头上添油加醋,说多错多,不如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再沟通。 那一晚沈匀霁睡的不是很安稳,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她看着酒店的天花板,思索片刻还是拿起了手机,给江渡岳发去了信息。 【早上好呀。】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早”,直到中午才得到了回应。 【嗯。】 嗯?这是什么意思?他还在生气? 沈匀霁觉得奇怪,她不过是认识了几个新朋友,为什么江渡岳这么不爽?而且昨晚他说的那句“一个实习生”也很刺痛她,就好像她不配认识方瑞这样的人一样。 也许,在江渡岳的心中,她只能跟在他的背后,受他照顾,像个金丝雀一样被他宠溺,却不能有自己的社交圈?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可怕。 她能有今天其实全是因为有江渡岳的帮助,现在这样想倒有些翅膀硬了要单飞的意思,像是个不知感恩的人。 可是,自从和江渡岳交往以来,她都很想缩短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 一个穷学生,一个集团董事长,在他人眼中依旧是云泥之别。即使别人不说,她还是有些在意的。 她脑子有些乱,索性就准备出门走走。 而就在这时,她收到了陶应然的信息:【今天有什么活动吗?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去逛逛呀?】 — 沈匀霁刚从电梯出来,就看到陶应然坐在酒店大堂等自己。 她笔直高挑的身形在人群中很突出,很容易就抓住人的眼球。 沈匀霁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小然姐。” 陶应然转身,看到沈匀霁的瞬间笑了起来,她指指自己的衣服,道:“咱家今天穿的倒像是情侣装。” 沈匀霁低头一看,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她穿着浅咖色的毛衣和白色的阔腿牛仔裤,而陶应然则是白色的毛衣配上浅咖啡的半裙,远远看去真像是一对“姐妹”。 想不到两人穿搭也会不谋而合。 这种生活中不经意的小确幸缓和了沈匀霁本来焦躁的情绪,甜甜地扬起了一个笑容。 之后陶应然带着沈匀霁去逛了老胡同,各色小众的商店让沈匀霁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两人度过了愉快的下午时光。 但是沈匀霁却还是会时不时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新短信,但手机却始终安静。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陶应然不过去买了两杯奶茶,回来便看到沈匀霁一脸落寞的样子,心中有些好奇。 “没事。”沈匀霁忙收起手机,接过了陶应然递过来的奶茶。 陶应然没有多问,而是看了眼时间,提议道:“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心仪的西图澜娅餐厅,等会儿咱俩去吃。” 沈匀霁知道她是受了江渡岳之托来“照应”自己,可是老霸占着别人的时间也的确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小然姐,会不会太麻烦你啦?你都陪了我一下午了。” 陶应然却说:“这怎么啦?” 说着,她便挽着沈匀霁的手,架着她边走边说:“我在京市也没什么朋友,你就当陪我吃个晚饭聊聊天吧。” 于是,沈匀霁抵不住她的热情,被拉着一起去吃了顿美美的晚餐。 就在陶应然准备送沈匀霁回酒店的时候,她接到了方瑞的电话。 “小然,今晚来不来啊?” 陶应然看了眼沈匀霁,问道:“说说看都有谁?” “老张老郑他们都在,你不是说要帮你朋友拓展资源嘛?我这次可是下功夫,把他们全叫出来了。” 陶应然闻言,捂住了话筒,转头问沈匀霁:“小霁,晚上你想去方老师说的那个聚会吗?” 沈匀霁正摆弄着手机,眼睛盯屏幕,快要盯出洞来了。 江渡岳还是没有联系她。 她深知自己要是就这样回酒店了,肯定又要胡思乱想,倒不如出去放松放松,转移一下注意力。 于是她说:“好呀。” 两人驱车来到京市一家私人会所,在服务生的引导下上了楼。 方瑞一看到她们,就很热情地打招呼。 第107节 正如他承诺的那样,他带着沈匀霁认识了很多业内人士,陶应然也一直跟在左右,聚会的氛围很是融洽。 大概是说了太多话,沈匀霁有些口渴,方瑞便带着她去水吧喝饮料。 “沈小姐,刚才带你认识的老郑是多大视觉艺术毕业的,之后你要是想申请多大,他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沈匀霁很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方老师。” 方瑞摆摆手:“别客气。” 接着,他又说:“其实我听小然说了,你在艺术这方面还挺有天分的,我11月13号在湘城还有个展览,你有没有兴趣来参加?老郑他们也会来,可以加深一下联系。” 沈匀霁刚想答应,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遗憾地说:“那天不行,我男朋友过生日。” 方瑞一愣,过了几秒才恢复了神色:“没事,这也巧了不是。” 陶应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有些八卦地笑道:“哇,想不到你对象是天蝎座。” 方瑞一听也来了兴趣:“小然,你见过她对象吗?” 陶应然摇摇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方瑞笑道:“这么神秘呀?是个大人物?” 沈匀霁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一直以为方瑞对自己这么热忱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对象是江渡岳的缘故,没想到对方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事儿。 陶应然接话道:“什么大人物小人物的?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 方瑞被怼了也不生气:“小然果然是端水大师。” 两人你一嘴我一语的,像是在说相声,把沈匀霁都逗笑了。 陶应然看她笑了,也扬了扬唇角:“终于笑啦?看你心事重重一整天了。” 方瑞立刻问:“哎?沈小姐有什么烦恼吗?” 沈匀霁可不想说些下头话,赶紧顺着刚才生日的话题,扯了个理由搪塞:“没什么,就是不知道给男朋友买什么生日礼物罢了。” 陶应然撸起袖子,出谋划策起来:“他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呀!” 沈匀霁心想,他喜欢车,喜欢表,我可送不起。 也不是送不起,就是用他给自己的钱买礼物送他,有种借花献佛的感觉,而且这“花”还是“佛”给的。 方瑞却不同意:“小然,你太直女了,送对象礼物可有学问了。” 陶应然不服:“说来听听?” 方瑞道:“首先,礼物要有意义,最好是和两个人共有的回忆有关。其次,价格永远比不上心意值钱。” 他说的太虚幻,沈匀霁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思忖了起来。 “回忆啊。” 沈匀霁喃喃道。 她脑海中莫名浮现起很多片段,楼道里的暧昧,晚霞里的玫瑰,还有,长白山旖旎的风光和金色的日出。 你是我唯一的光。 江渡岳那天是这样说的。 “我想送他不会熄灭的光。”沈匀霁轻轻地自言自语道。 此话一出,陶应然和方瑞都定住了。 半晌,陶应然才说:“小霁,你好浪漫啊。” 方瑞也很赞同,并且趁机揶揄陶应然:“小然,你也学学,你老公说不定会爱上你。” 陶应然翻了个白眼,又继续问沈匀霁:“那你要不要送他一盏灯呀?” 方瑞觉得不行:“太普通了。” 接着,他灵机一动,道:“哎,我教你纸雕吧!” 沈匀霁怔住了。 只听陶应然也说:“这个好呀!纸雕可以从静态图像中营造出动感,而且可以吸收环境光,不同的角度可以看到不同的画面。” “可是这会不会很难……”沈匀霁有些犹豫。 这么精细的活儿,她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我当老师,包教包会!”方瑞胸有成竹。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呈现的场景?” 沈匀霁被他说得心动了,眨了眨眼睛,问道:“日出的天池可以吗?” “没问题!” 方瑞答应得很爽快。 第二天,他真的约了沈匀霁去艺术馆教她纸雕,陶应然也跟了过来,做起了“旁听生”。 不得不说,纸雕的确是门很精妙的手艺,他们时间并不多,所以沈匀霁也只能学点皮毛。 不过就算只是入门,沈匀霁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学会了搭骨架。 学点东西充实一下时间,她还是挺快乐的,毕竟这两天江渡岳对她都爱答不理的,大约是气还没消的原因吧。 希望他看到礼物就不要再生自己的气了。 沈匀霁悄悄想。 到了工作日,白天沈匀霁要跟着一起筹备展览,学习的时间也就挪到了下班后,一开始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方瑞却比她还热情高涨,每每快下班都会拉着陶应然,一起去找沈匀霁。 这天下班,外面难得地下起了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看起来有点吓人。 沈匀霁担心地望着窗外,问方瑞:“方老师,今天天气这么差,你要不要早点回家?” 方瑞却说:“雨已经在下了,早回家晚回家没什么差别。而且——” 他拍了拍手上的素材,道:“今晚你的作品就可以收尾了,咱们一鼓作气把它完成呗!” 老师都这么说了,学徒哪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沈匀霁也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 陶应然也凑了过来,看着沈匀霁的半成品,惊叹道:“小霁,你真的很有天赋,手好巧啊!” “是吗?”沈匀霁第一次听别人这样夸她。 “是啊。”陶应然笑道,“我可做不来这么精细的活儿。” 方瑞也很得意,指着沈匀霁刻出来的天池,道:“名师出高徒。” “接下来,今天只要在这个后面加上一盏灯就行了。” 沈匀霁点点头:“这种小黄灯泡可以吗?日照金顶,正好是金色。” 说着,她拿着一串小灯泡放到雕刻的背景板后面比划了一下。 “感觉用纸包着,吊起来会更形象。”陶应然也加入了讨论。 几人一边说一边就忙活起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终于,最后代表“小太阳”的小纸球也做好了,沈匀霁有点兴奋,拿起小球就要安装。 谁知这小球没有被完全分割,美术刀还挂在上面,沈匀霁一不留神,就被小刀在手心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哎呀。” 沈匀霁一惊。 她倒不是觉得痛,只是这些都是纸做的玩意儿,也上过色了,要是滴上血那又要重做,所以她当下的第一反应便是把做好的部分全都推到一旁,然后迅速挪开了自己的手。 陶应然看了,吓了一跳,立即起身:“我去找医药箱。” 方瑞也紧张起来,他先是拿起小刀检查,发现没有生锈,才松了一口气。 “要不要去医院?” 沈匀霁觉得这伤也不是很重,去医院实在没必要,便说:“不用了,小然姐,麻烦你帮我找个创口贴就行啦。” 陶应然应了一声就转身去取医药箱。 方瑞还是不放心,道:“我带你去冲一下伤口吧。” 沈匀霁点点头:“好。” 但她没发现的是,自己的手机已经在旁边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反反复复好几次了。 方瑞带她冲洗好手掌,正好看到提着药箱过来的陶应然。 她将药箱递给方瑞,道:“老方,你先帮她消毒,这里的绷带用完了,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行。” 说着,方瑞打开了医药箱,道:“沈小姐,手掌能摊开吗?” 不得不说,刚刚被划破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水一冲,刺痛感就蔓延了开来,可沈匀霁也不是什么娇气的姑娘,做纸雕的时候手上早就划了很多不易发现的小口子,这次不过是大口子罢了。 她默默地向上摊开掌心,道:“能,我不怕疼的。” 方瑞当真以为她不怕疼,用镊子钳了一块棉球,蘸了蘸碘伏就往沈匀霁手掌上压。 这略微粗暴的手法让沈匀霁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手。 “啊,对不起。”方瑞意识到自己手重了,赶紧道歉。 “没事。”沈匀霁重新把手伸了过去。 火辣辣的痛感从伤口上传来,沈匀霁暗暗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外面大雨瓢泼,但艺术馆的隔音效果很好,完全听不到喧闹的雨声。 自然也无人注意到在门口伫立的江渡岳。 他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手里雨伞上的积水顺着伞尖低落,心好像也跟着沉到了这冰凉的地板上。 作者有话说: 不虐哈阿猫今晚不睡觉也要把甜的写出来 第108节 第69章 69番外4 醉酒 “我找到了!”陶应然拿着几卷绷带跑了过来。 这时方瑞也帮沈匀霁消毒完毕, 就让开了位置,陶应然赶紧帮忙包扎伤口。 沈匀霁看着这两人为自己忙前忙后的,除了道谢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谢谢你们。我有点笨手笨脚的, 给大家添麻烦了。” 陶应然仔细地帮她包好伤口,看了她一眼, 道:“小霁,你哪儿都挺好,就是缺了点自信。你一点儿都不笨, 我们也不觉得麻烦。” 方瑞也说:“对啊, 我在工作的时候也经常受伤呢。” 沈匀霁唇线上扬,刚想回话,却发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江渡岳。 “不好意思, 我接个电话。” 沈匀霁想都没想, 拿起手机就走到了一旁。 对于江渡岳这几天的冷落沈匀霁是有些不开心, 但现在他主动来找自己,想必应该是已经把那些情绪消化了。 于是她接通了电话, 声音轻轻的:“喂?”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 问道:“你在哪里呢?” 沈匀霁并不想把自己在偷偷准备生日礼物的事儿说出来,更不想告诉他自己受了伤, 就随口说道:“在旅馆呢。” 江渡岳又问:“你一个人?” “嗯啊。” 沈匀霁每次说谎, 声音就会不自觉地压低, 这次也不例外, 听上去像蚊子哼哼一样。 江渡岳此时坐在车里,看着雨幕中模糊的艺术馆, 脑海中全是刚刚的画面。 沈匀霁和那个男人靠的那么近!俩脑袋都快凑一起去了!男人还摸她的手掌!偌大的美术馆就像是他俩的天地! 刮着风的雨夜、亮着灯的艺术馆, 紧靠着的孤男寡女…… 他已经不敢往下去想。 他可以确定那个男人就是沈匀霁口中的方老师, 方瑞。 因为他早就查过男人的资料, 上周五又听沈匀霁反复提起,总觉得这个家伙热络过分,不安好心,今天一看,果真如此,是个挖墙脚的混蛋! 他这几天忙成了陀螺,紧赶慢赶凑出两天时间,就是为了偷偷飞过来看沈匀霁,结果却看到了一片青青草原? 他承认那天他是吃醋了,可是他的阿霁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别人拐走了? 刚刚他很想冲进去问个明白,但可笑的是,那瞬间他略过脑中的念头竟是,这样贸然冲进去会不会吓到阿霁? 就像……旅馆那次。 所以他才决定先回车上打个电话探一探。 没想到沈匀霁居然撒谎了。 他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这方瑞用了什么法术,竟能让沈匀霁为了他撒谎!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几天态度不好,所以让他趁虚而入了? 又或者是,他能帮助阿霁申请到她梦寐以求的研究生,所以关系变得亲近了? 也是,相较于他的小心眼和坏脾气,刚刚那个笑得温润的“艺术家”更像是沈匀霁的理想型。 江渡岳语噎,他只说了句“我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然后一脚油门开车冲进了雨幕。 而此时正在馆内的沈匀霁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可除了砸在玻璃上的雨水和夜幕中模糊的灌木轮廓,她什么都没看到。 “小霁,你想继续做还是回家?”陶应然走了过来。 沈匀霁看了眼旁边即将完成的作品,垂下眼道:“继续做吧,可以吗?” “当然可以。” 虽然她一只手受伤了,但是动作依旧很利索,又有陶应然和方瑞的帮助,没多久就完成了最后的步骤。 “打开灯试试?”方瑞指了指藏在雕塑后的按钮。 “你来按。” 沈匀霁点头,轻轻按下了开关。 啪。 黄色的小灯泡亮起, 它被白纸包裹着,发出柔和的光,真的就好像初升的太阳,闪耀却不刺眼。 雕塑的底座是用纸雕成的天池,还有周围的山脉,虽然没有做到一比一的还原,但是轮廓却做得很好,意境也到位了。 小灯泡照在纸做的山尖尖上,完美地还原了日照金顶。 沈匀霁心中一阵雀跃。 默默祈祷着江渡岳看到的时候也能和她一样高兴。 可是她转念一想,心中又咯噔了起来。 因为刚才在电话里,江渡岳听上去很低落,没聊两句就挂了电话。 莫不是还在生气? 陶应然送沈匀霁回酒店的路上,她都在想刚才的那通电话。 翻翻这几天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她在主动问候,江渡岳回应的不是嗯,就是哦,没有一句超过三个字。 虽然她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掰着指头数数也快有十天没见到他了,中间还有一半的时间两人在冷战,说不想他那肯定是假的。 于是她发去了一条信息。 【你还好吗?】 可江渡岳又是迟迟未回。 沈匀霁回到酒店,洗漱完后躺在床上,他们的聊天界面依旧停留在她发送的那条信息。 她将脸埋在枕头里,再次细细回想那天的对话,更觉云里雾里,不懂到底哪里惹到了他,委屈也涌了上来。 明明也没有争吵,为什么突然变这么冷漠? 沈匀霁想不明白,干脆打了个电话给江渡岳。 谁知,竟然无人应答。 她失望地垂下拿着手机的手,默默地帮他想理由,这么晚了,一定是睡着了吧。 但是,到了第二天,她一睁眼,却看到了来自江渡岳的信息。 简单二字:【不好。】 发送时间,凌晨三点半。 “……” 沈匀霁一股火莫名蹿了起来。 他那么晚才睡,所以是故意不接自己电话? 她热血上涌,飞速按着键盘,打下了一行字。 【我也不好,我不明白你在生什么气。】 意料之外的,江渡岳居然秒回了。 【你未来的计划里有我吗?】 沈匀霁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可不等她回复,江渡岳就又接着发来一条消息。 【你又为什么要说谎?】 沈匀霁更懵了。 她很想顺着网线把江渡岳从那端揪出来,但还是忍住了,因为今天是开展的日子,她不能迟到,状态也必须打满。 【等展览结束了我们聊一下吧。】 嗡,又是一条新信息。 【如果你满口谎言,我情愿别聊。】 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烫,屏幕里的文字却是如此冰冷。 别聊的意思是……分手吗? 她怎么就满口谎言了? 到底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这样不可原谅? 她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却还是尽力保持冷静。 她先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一边等电梯一边编辑信息。 哪知祸不单行,早间的电梯里人很多,一到一楼,大家都争着往外挤,沈匀霁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手机一下跌在大理石地面上。 她赶忙捡起手机,可是手机却黑屏打不开了。 糟了。 沈匀霁暗道不妙,网约车的车牌号她没记下来,这下只能去外面拦出租车了。 由于下雨,本就是早高峰的马路变得更加拥堵,沈匀霁好不容易才打到车,几乎是踩着点儿赶到了艺术馆。 工作人员此时几乎都已经就位了,她也顾不上手机坏不坏了,赶紧脱下外套,放好物品,加入了忙碌的队伍。 天气虽然不好,但是来看展的人却是络绎不绝,沈匀霁作为策展组的一员,被分配到和陶应然一组,接待贵宾并向他们介绍作品。 虽然一切都井井有条地进行着,但是慕名而来的人太多,还有为了避雨跑进来打发时间的路人,沈匀霁忙得几乎是脚不着地,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 第109节 也许是充实的时光流逝得更快,不知不觉中,展览已经接近了尾声。 送走了最后一批访客,沈匀霁他们也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方瑞也走了过来。 他也是累了一天,但看上去依旧很精神,深灰色的西服没有一丝皱褶。 “多亏了你们,展览很成功呀!今晚我请大家喝酒!” “好哎!”众人都很高兴。 但沈匀霁好像有些状况外,停止忙碌后她想到的只有坏掉的手机。 她想联系江渡岳。 “小霁,你去吗?”陶应然的话让沈匀霁稍稍回神。 “啊,我,我不去了吧。”沈匀霁觉得自己这种状态会扫别人的兴,不如去修手机,然后回旅馆独自纠结。 陶应然一眼就看出她的反常,伏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沈匀霁愣了片刻,但随即又点了点头。 陶应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那你更需要和我们一起出去happy一下了,把坏心情都倒空。” 方瑞不知怎么在一众嘈杂中捕捉到了这句话,八卦地凑了过来:“怎么了?沈小姐不开心了?” 沈匀霁立刻摆手加摇头:“没有!” 方瑞一笑:“那正好,走,吃饭去!” 没办法,沈匀霁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大家一起出发了。 方瑞选了一家餐吧,点了一桌美食,又加了好多啤酒。 众人可以说是吃得兴高采烈。 沈匀霁却不太能吃得下。 周围越吵,她心里就越难受。 席间,不知是谁说了句:“一醉解千愁!” 偏偏这话就入了她的耳朵。 也是,吃不下就喝嘛! 喝多了就忘了。 想到这儿,沈匀霁拿起玻璃杯就去接啤酒。 陶应然愣了,趁她还没把啤酒送进嘴里,悄悄地用手肘捣了她一下,略微有些担忧地问:“小霁,你会喝酒吗?” 沈匀霁是下定了决心要买醉,道:“学学就会了。” 说着,她举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可是啤酒刚接触到舌苔,她就有些后悔了。 这哪里好喝了?又苦又涩,令她眉心都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没想到这一幕被其他人看到了,纷纷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道:“小沈,你会喝酒啊!” “来来来,我们走一个!” 方瑞也有点愣,看了眼陶应然,好像在说“她不是不喝酒吗”。 陶应然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这下沈匀霁骑虎难下了,只好和同事喝了起来。 渐渐地,几杯下肚后,她仿佛感觉不到苦味了,还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懂了,酒喝少了是苦酒入肠,喝多了就是羽化登仙*。 “沈小姐,你没事吧?” 朦胧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问她话,但那个声音有些遥远,像是隔了层玻璃。 沈匀霁慢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用同样小的音量说道:“我没事。” 接着,她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很好这一命题,又举起了杯子。 张经理见了,觉得这小姑娘平常不显山露水,但喝起酒来却是很豪爽,孺子可教也,便应着她举起了杯子:“小沈还是很不错的,来,我和你碰一个!” 叮。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就在酒杯分离之时,沈匀霁的手腕忽然被一只微凉的大手扣住,接着,她手里一空,酒杯就这样被人拿走了。 “她碰不了了,我和你碰。”低沉冰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刚刚还在有说有笑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向这个不速之客投去了目光。 只见那人穿着高定西装,如同一只黑豹,冷漠而犀利。 他接过杯子,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随即扫视了众人一圈。 陶应然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就要打开他的手,皱眉道:“你是哪位?请放尊重点。” 江渡岳瞳眸深如墨,凉凉道:“我是她男朋友。” 陶应然将信将疑,摇了摇沈匀霁,问道:“小霁,你认识他吗?” 桌上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 沈匀霁停顿了几秒,忽然慢半拍地问道:“咦?我的杯子呢?” “……” 此话一出,在场的没有人比江渡岳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不由分说拽起了沈匀霁,想带她离开这儿。 可是沈匀霁一站起来,就感觉晕晕乎乎的,骨头仿佛都被抽走了,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 陶应然怎么可能让一个“陌生男人”带走沈匀霁,她立刻拽住沈匀霁的胳膊,道:“先生,你……” 可她话音未落,就看到沈匀霁缓缓抬头,望向了江渡岳。 然后,她就听到了沈匀霁喃喃道:“你……不是要分手吗……”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听上去委屈极了。 “……” 就在这时,陶应然手机上也收到了一条短信:【人家小情侣打打闹闹,你别掺和。】 是自己那便宜老公顾谨川发来的。 再一抬头,只看到不远处顾谨川正朝她这里看。 她很懵,这人真是沈匀霁的男朋友江渡岳啊! “陶小姐,可以松开我女朋友的手了吗?” 陶应然识趣地放开了手。 “江先生路上小心。” 江渡岳看了她一眼,并无多言,扶着沈匀霁就往外走去。 此刻酒精已经上了头,沈匀霁脚步都是软的。 她虚虚地靠着江渡岳的肩膀,满是酒气的温热呼吸打在他的颈侧,嘴里嘟嘟囔囔:“江渡岳,分手了你还抱着我干嘛?” “谁要和你分手?”江渡岳真的是又气又急。 “你啊。”沈匀霁毫不犹豫,她只是有点晕,但还是有意识的好吧,不是他发的信息说别聊了吗? 江渡岳现在不想和她辩论,只是皱眉道:“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沈匀霁慢吞吞地吐气,“喝多的人,没有忧愁。但我现在,可难受呢。” 说罢她脑袋一沉,往前倒去。 江渡岳吓坏了,索性一把将她抱起,一直送到了车内。 由于他自己也喝了酒,所以不能开车,只好找了代驾,开回了酒店。 沈匀霁许是喝多了,一上车就睡着了。 等她迷迷瞪瞪张开眼的时候,车已经停在酒店楼下了。 “唔……” 她直起身,披在身上的西装掉落在地上,下意识地就要去捡。 “别管它了。”低沉的声音响起。 沈匀霁缓缓抬眼,与江渡岳对峙半晌,娥眉像是麻花一样扭在一起。 “你对衣服也要冷暴力。” “不管不顾的。” “就像对我一样。” “……” 江渡岳此时真的明白什么叫作茧自缚了。 他这几天是心情不好,加上昨天又看到沈匀霁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的,所以今天早上才逞了口舌之快,抢白了沈匀霁一通。 但他发完短信就后悔了,没过几分钟就给沈匀霁打去了电话,结果却听到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他以为她是生气了,郁闷之下约了顾谨川晚上一起喝酒小聚,没想到一进酒吧就看到了沈匀霁歪歪倒倒喝酒的模样,于是连招呼也来不及和顾谨川打,就冲到了她的面前。 现在他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都是他这臭脾气,让阿霁误会了自己,还去借酒消愁。 “我错了。”江渡岳语气软了下来。 “我们先上楼好不好?” 第110节 沈匀霁却不知道从哪里听出了别的意思,软软地推开了他,道:“我不和前男友一起睡觉。” 江渡岳深吸一口气,上楼就等于睡觉,合着她把自己当流氓呢。 而且,谁要当她前男友了? 但他深知不能和醉酒的人讲道理,于是打商量道:“那我把你送回房,然后我就走,好不好?” 沈匀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于是江渡岳抱着醉醺醺的她回到了房间。 “先喝点水。” 江渡岳将她安顿在床上,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沈匀霁接过,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酒店房间里的光线温暖而明亮,让她的酒意清醒了几分。 “好点了吗?”江渡岳柔声问。 “嗯。” 见她能正常回答自己的问题,江渡岳又说:“阿霁,我……” 可是沈匀霁却打断了他的话。 “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呀?” 她屈膝坐在床上,下巴抵着膝盖,散开的长发耷拉下来。 江渡岳他抬手将沈匀霁的乌发别到耳后,低声道:“不分。” 分个大头鬼,他见到沈匀霁这副模样,心疼得都揪在一起了。 并且他白天就想通了,阿霁这么好,别说是一顶绿帽子,就算是十顶,只要她不说分手,他就死心塌地赖在她身边。 “那你为什么不想和我聊天呀,我找你,你也不理我……” 要是平时,沈匀霁肯定不会说这些酸话,可是现在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那是我不好,我是个混账。”江渡岳试探着去拉她的手。 “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沈匀霁开始自报家门。 江渡岳扯了下嘴角,道:“阿霁,只要你陪着我,骗我一辈子也可以。” 第70章 70番外5 “永远在你身边。” “一辈子?”沈匀霁抬起头, 眼睛亮晶晶的,“不用一辈子……” 她说着抬起手,掰着指头数了数:“13号……下、下周四, 我就可以和你说真话啦!” 江渡岳一怔,忽地抓住了她的手, 摊开一看,手掌中心赫然贴着一块防水创口贴。 这是沈匀霁今早换的,肉色的创口贴和肤色相近, 若不是仔细看, 的确很难察觉。 江渡岳脸色一沉,声音中带着焦急:“你受伤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匀霁任由他拉着,长睫闪动, 似是在回忆,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因为要做小太阳, 然后用要用美工刀,不小心就……划到了……” 江渡岳皱眉:“什么小太阳?” 沈匀霁迷迷糊糊道:“日出当然要有小太阳呀……你放心啦, 我都做好了, 超漂亮的,等你生日……” 她话说了一半, 突然意识到什么, 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生日?”江渡岳愣了。 “说漏了……”沈匀霁声音闷闷的, 听上去有点懊恼。 接着, 她的小脑袋就垂了下去,嘴里絮絮叨叨:“是想给你惊喜的, 小然姐和方老师帮我一起做的呢……我怎么说出来了呀……算了……反正你都觉得我只会说谎, 也不理我……” 江渡岳从她零零碎碎的言语中拼出了一个大概——她为了给自己偷偷准备礼物, 弄伤了手, 还被他说了一顿,最后委屈到喝醉。 他觉得自己是真该死啊。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江渡岳拉着她的手,顺势一点点靠近她,宽大的手掌抚上了她温热的脸庞,“阿霁,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兴许是觉得他的手凉凉的很舒服,沈匀霁下意识地蹭了一下,她眸光尘埃不染,好似氤氲着水色,小声道:“那你以后不欺负我了好不好?” 她说话时带着鼻音,听上去又乖又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气中淡淡的酒味,还是因为沈匀霁迷离的眼神,这带着讨饶意味的话在江渡岳听起来竟有些暧昧,他极力克制自己那不做人的想法,粗喘了一口气,道:“阿霁,我……” “叮咚” 客房的门铃突然响了。 江渡岳估摸着是自己刚才问前台要的热牛奶送到了,于是摸了摸沈匀霁的脑袋,柔声道:“阿霁,等我一下。” 说着,他起身去开门。 可等他接过牛奶和热毛巾,转过身的时候,却发现沈匀霁已经倒在床上了。 江渡岳心中一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去查看情况。 沈匀霁双颊酡红,静静地闭着双眼,长睫随着均匀的呼吸声一颤一动。 还好,她只是睡着了。 江渡岳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拨开沈匀霁贴在额上的乌发,不自觉地扯了一下嘴角。 这小家伙,把人撩拨的起了反应,自己却香香地睡着了。 那天夜里沈匀霁睡得很沉,但醒来的时候天却还没亮。 她睁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聚焦。可是一动脑袋,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 我这是……在旅馆? 沈匀霁伸出手掌抵着额角按了按,努力地想用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拼凑出昨晚的事情。 她先是在餐吧里喝了酒,然后喝到有些上头了,再后来……江渡岳来了? 这个记忆的节点就像是阀门,被打开的瞬间,故事也逐渐变得流畅而完整。 沈匀霁那残存的酒意瞬间就不见了。 她猛地一转头,就借着凌晨的微光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轮廓。 江渡岳正阖着双眼,侧着头靠在枕头上,高挺的鼻梁给面相增添了几分冷感。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滴滴答答的声音反而将清晨衬得更加静谧。 沈匀霁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她昨晚都说了什么丢脸的话啊! 她下意识地就想下床,谁知刚挪动了一下身体,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入了怀抱。 “还早,再睡会儿。”江渡岳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 “……” 沈匀霁一动不动,僵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你醒啦?” 江渡岳含混低醇地应道:“嗯。”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紧了紧双臂,补充道:“没怎么睡着。” “为什么……” 沈匀霁话刚出口就止住了。 她感受到了江渡岳身体的变化。 “这样一晚上了,我冲了三次凉水澡也没用。” 江渡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鸦羽般的眼睫垂下,半遮住他天生缱绻的瞳眸。 明明酒精已经散去,可沈匀霁的脸还是热了起来,她回避着江渡岳的视线,隔了半晌才说:“那你……再去冲个凉?” 江渡岳稍稍顶胯,动作里充满了明目张胆的意味,嘴里的话却是柔声下气,可怜兮兮的:“阿霁,你忍心吗?再冲我皮都要皱了。” 沈匀霁听了却有点来气,小小地挣扎了一下,道:“有什么不忍心的,你这几天不理我的时候不也挺决绝的吗?” 江渡岳丝毫不放松,死皮赖脸地道着歉:“好阿霁,我错了,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沈匀霁皱眉:“你先放手。” 江渡岳笑得肆意:“不放。” 沈匀霁两手撑在他的胸前,想和他拉开距离:“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 不等她反应过来,忽然,江渡岳搂住她的腰身反压住她,单手撑在她脑袋旁边,喑哑的嗓音里带着笑意:“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说罢,他低头吻住了她,勾着她的软舌交缠,深入啮咬。 沈匀霁渐渐气竭,意识都变得朦胧。 终于,唇瓣在微喘中稍稍分离,沈匀霁声线有些不稳:“你耍赖。” 江渡岳眸色如漆如墨:“不耍赖,都听你的。” 他炙热的气息快要将沈匀霁融化,但她依旧还保有一丝理智:“那我要先洗澡……” 江渡岳笑了,眉梢微扬:“昨晚帮你擦过了,衣服都是干净的。” 沈匀霁低头一看,果然如此,她那身满是酒气的衣服早就不知所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洁白柔软的t恤。 “还有别的吗?” 沈匀霁虽然也有点想,但是却还是别扭地说道:“明明才吵完架,我还难受着呢……” 江渡岳轻笑一声,欺身而下,再次附上了她的唇。指尖似轻若重地游走在她身上的每个部位,低沉的嗓音仿佛是在用气音说话:“那我先让你舒服。” 他虽然强硬,但一向有服务意识,今天也不例外。 在几番试探中,沈匀霁慢慢败下阵来,断断续续地求饶着:“够了……” 第111节 低哑的湿热延绵到她的耳侧,还有一声轻笑:“遵命。” 窗外的天空阴云密布,沉沉地压下来,雨水穿透云层,啪嗒啪嗒地打在叶子上,摇晃着本就脆弱的黄叶。 雨声不能覆盖一切。 意乱情迷之际,沈匀霁似乎有一秒的清醒,不合时宜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到京市的?” 江渡岳动作一顿,哑声回道:“前天。”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江渡岳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发狠,让人猝不及防。 “你……” 沈匀霁刚想说话,却被他抱了起来,坐跨在他身上。 “来找了,”江渡岳喉结上下滑动,目光沉沉,“我去了艺术馆。” 沈匀霁环着他的脖子,以防自己身体倾斜,眨了眨眼,问道:“哎?我没见到你啊,前天我和方老师都在……啊!” 江渡岳忽然咬了一口她的锁骨,力道不轻,也算不上重,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圈。 “怎么这时还提别的男人的名字呢?” 说罢,他眼里带着隐火,像是在发泄欲念一般,力道愈加粗暴。 沈匀霁像只漂亮的天鹅一般仰颈,却没有退缩,恍惚间她好像明白了江渡岳那些糟糕的情绪从何而来。 可是她来不及细想,识海的浪潮就将她淹没。 她记不清这一切是何时结束的,只知道缓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云朵的缝隙中透过来,挂在树枝上的水滴折射出漂亮的光点。 沈匀霁蜷在江渡岳的怀里,背对着他,只给他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江渡岳搂着她,低声哄她:“还生气呢?” 沈匀霁没好气道:“对。两幅面孔,渣男。” 江渡岳轻轻地笑:“我错了,阿霁。” 他垂下头,埋在她的颈窝,闷声继续说:“我吃醋了,让你难受了,对不起。你很好,好到我觉得我这样的神经病配不上你。一开始也是我对你死缠烂打,你才会多看我一眼,所以我特别没有安全感。但是其实这几天我想得很明白,我爱你的一切,只要你不离开我,如果你精神上开点小差……” 说到这儿,他有些语噎,但还是咬牙说了下去:“……我也能接受。” “?” 沈匀霁愣住了。 她侧过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江渡岳:“你在说什么?” 江渡岳抬眸凝视着她:“就是字面的意思,你可以偷偷喜欢方瑞,但不要做……太出格的事儿……” 沈匀霁本以为他只是因为自己交到了异性朋友而吃味,万万没想到这白痴能想的这么离谱。她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忍不住骂道:“江渡岳你是不是脑子有泡?” 江渡岳以为她还在怄气,就顺着她说:“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有病嘛……” “我不喜欢方瑞,”沈匀霁打断了他,一字一句道,“除了你,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江渡岳微怔,手上的力气都小了点。 只听沈匀霁轻叹一口气,道:“江渡岳,你听好了。在认识你之前,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因为这样费精力的事情我不会去做。但是,我遇到了你。” “可能我还不懂要怎么去爱,也不是那么合格的对象,但你可以教我,所以,不要再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了好吗?” 江渡岳像是被施了法一样定住了,隔了好久才动了动喉结,缓缓开口:“阿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爱我。” 江渡岳声音低沉,像是冬日海边翻滚着的浪花,又像天边泛着玫瑰紫的黎明。 沈匀霁浅浅地笑了下,然后佯装生气地转过身,道:“但你以后不许这样欺负我了。” 江渡岳勾唇:“哪样?” “就是……嘶!” 她话音未落,江渡岳忽然低头轻咬了一下她光裸的蝴蝶骨。 “像这样?”他顽劣地笑着。 “……” “可是刚刚阿霁不也很舒服嘛?” 沈匀霁听了狠狠蹬了他一脚,说的话却有点心虚:“不舒服!” 江渡岳抱着她,笑道:“好好好,不舒服。” 接着他贴在她的耳畔,道:“向阿霁保证,以后除了在床上,绝不欺负你。” “……” — 11月13号。 江渡岳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准时下班。 等他推开家门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 “阿霁,我回来了——” 砰。 小礼花和玄关的灯同时亮起。 “生日快乐。” 沈匀霁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礼花筒,笑盈盈地看着他。 江渡岳笑了,顾不上西装上粘着的花色彩带,走上前就抱起了她的腰。 沈匀霁撑着他的双肩,垂眼道:“希望你每天都快乐。” 江渡岳偏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道:“有你我会一直快乐。” 这是一场简单又温馨的仪式,许愿、吹蜡烛、切蛋糕。 切蛋糕的时候,沈匀霁有点好奇地问道:“你许的什么愿呀?” 江渡岳轻掀眼皮,烛光映着他的瞳眸更加温柔热烈。 “和去年的一样。” 然后,他搂过沈匀霁,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其实已经实现了。” 后来,那个长白山日出的纸雕一直放在客厅玻璃展柜最显眼的地方,点缀着回忆,浪漫了当下,也照亮了未来。 -- 江渡岳生日之后,沈匀霁接到了方瑞的电话。 他告诉她,多大一位有名的视觉艺术的导师今年会开放三个研究生名额,感兴趣的话,她可以去试一试。 本来就有此意向的沈匀霁听了之后更加心动,但同时另一个问题又浮上了水面。 如果她去加拿大读研了,那江渡岳怎么办呢?他总不能把工作丢下陪自己去读书吧? 他俩,要跨国了吗? 但她知道,迟早自己有一天要学会和江渡岳坦诚地商量一切,于是当晚,她就怀着忐忑地心情和他说了这事。 没想到江渡岳的反应出奇的平静:“好啊,你去读研吧。我支持你。” 沈匀霁本以为他至少会有些勉强,却无法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不悦。 “那我俩……不能经常见面了哦?”沈匀霁试探着说道。 江渡岳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然后,他不等沈匀霁继续提问,就爬到床上,关掉了台灯,顺势抱住了她。 “别担心,先睡觉。” 那时沈匀霁还不懂江渡岳说的“路”是什么,但既然他这样说了,就说明他也赞成这个决定,所以沈匀霁就开始了申请研究生的流程。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这天,参加完毕业典礼,沈匀霁刚和江渡岳拍完照片,就接到了留学机构的电话。 “沈同学,恭喜你被多伦多大学的视觉艺术专业录取啦!” 沈匀霁难掩惊喜,电话都没挂,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江渡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我被录取啦!” 江渡岳并没有过多的惊诧,似乎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环住沈匀霁的腰,垂眼道:“阿霁,你的梦想都实现了。” 沈匀霁忽然想起那年生日,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 她心旌一动,所有的感情破堤涌出,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开心到极致眼眶也是会湿润的。 江渡岳低头看她,温柔地用拇指抹掉她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笑道:“怎么还哭了呢?” 沈匀霁摇摇头,没说话。 高兴中其实掺杂着不舍,因为被录取就意味着他俩要分开了。 江渡岳却好像没心没肺一样,一边擦拭她的脸一边说:“应该是9月开学吧?可以提早几周去熟悉一下环境……” “不要,”沈匀霁小声道,“不想提早去。” “为什么?” 江渡岳嘴上这样问着,但明亮的瞳眸昭示着他好像已经知道了原因。 “想和你待久一点,不想那么早就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