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谍战日记》 求追读 各位收藏本书的大佬,求追读,有追读才有推荐,有推荐才能有好成绩,大家有空一定要刷新到最后章节??鞠躬感谢! 《我的谍战日记》求追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1、情报系统 ps: 新书上传,求推荐收藏追读,鞠躬致谢! 1936年6月,金陵。 傍晚开始下起了小雨,依旧难掩燥热。 无处不在的空气,似乎都能拧出水来。 但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商业街上,饭店酒吧人头涌动。 一个穿着西服衬衫带着礼帽的中年男子踩着皮鞋,哼着小曲从酒吧出来,瞥了一眼门口的人力车,将逢迎上前的一人呵退,看着不远处一个蜷缩在墙角的车夫招了招手。 车夫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过或许是长期从事苦力工作的缘故,皮肤黝黑。 此刻看见生意来了,无视其他人力车车夫的白眼敌视,快速上前,恭敬地停下车子,拿下肩膀上的白色汗巾,麻利地擦了擦座位,这才弯着腰热情又谦卑地道:“爷,去哪里?” 中年男子上下审视车夫一眼,鸡窝头,龅牙,脸上鼻青眼肿的,似乎才被人揍了一顿,额头全是汗水,指甲也黑乎乎的,一双布鞋破破烂烂,大拇指都漏出来了。 “新人、单打独斗的,刚被人欺负,没啥武力,不具备危险。” 中年人心下给出判断,坐上车,翘起二郎腿,居高临下道:“拉车,我说怎么走你就怎么走。” “好勒,您坐好了。” 车夫欢快地应答一句,将汗巾围在脖颈上,奋力地跑了起来。 人力车在中年男人的指挥下左拐右弯,进了一处挂着红灯笼的居民小巷,远处“翠红楼”几个字隐约可见。 “有几把力气,车拉的不错。”中男人赞赏一句,掏出钱包,随手递过车资。 车夫憨憨一笑,弯着腰谦卑地接过钞票。 然而就在这时,惊变突发。 只见车夫在接过钱的瞬间,竟然突然上前一步,速度快的出奇,袖口处一把明晃晃的利刃直插中年男人心窝。 “嗤” “你...”男人未曾想过,刚才还憨厚谦卑一脸麻木的车夫此刻竟变得如此敏捷凶残,强忍着强烈的剧痛想要呐喊反抗。 可车夫哪会给他机会,一個擒拿卸下中年男人刚从后腰掏出的手枪,扯住他的领口,尖刀再次深了几分。 “你还有几秒的时间,剧痛、痉挛、呼吸急促,直到窒息,张坤,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随着车夫话音落下,中年男人瞪大眼睛,无力地瘫倒在人力车上。 年轻的车夫冷静地看了一眼四周,摸了摸中年男人的脖颈,确定对方死透了,才从容不迫地带上手套,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别在在腰后,将车把上的指纹痕迹清除,然后不慌不忙地掏出男人的钱包,快速从小巷出来,步入黑暗中。 不远处的路灯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哪里,昏暗中的灯光照在他阴晴不定的脸上,更多了几分阴森。 “为什么不开枪?”男人声音阴冷,带着常年被茶叶和尼古丁侵泡的粗粝。 “组长,我跟踪他三天了,这人每日纵情声色,早就被掏空了身体,我有信心用刀解决他。” “信心?” 男人冷笑一声,不屑道:“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谈信心,作为一名合格的特工,就是要用一切手段杀死敌人,我们是行动组的,不是那些鬼鬼祟祟偷鸡摸狗的情报组。” “好了,张义,你的考核结束了,勉强合格,给你放一天假,记得后天到鸡鹅巷53号报道,把枪和钱包给我。” “谢谢组长”,听到考核合格,张义还是禁不住兴奋,随即有些好奇的问道:“组长,为什么,为什么对一个巡警出手?” 听到这话,叫组长的男人表情更冷,太阳穴似乎突突跳了起来,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道: “年轻人,不该问的别问,你只要知道他该死就行了,回去吧。” 看着张义离去,男人点上一根烟,表情逐渐变得落寞,自言自语道: “杀个日本间谍还要偷偷摸摸做成抢劫,真他妈离奇,什么时候才能和日寇真刀实枪的干上一回,而不是天天剿匪......” ...... 10分钟后,张义出现在一处里弄,四下观察后,从胡同口第一家后院翻入,这是他在金陵的临时落脚点。 院子很小,只有三间房子,但也收拾的井井有条。 进了主卧,点上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中,张义打水洗头,取下牙套,卸下脸上的伪装,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几岁,而且相貌堂堂,明亮的眸子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稳重。 清洗完毕,张义点上根烟,坐在烧的正旺的火炉前,像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 他叫张义,今年24岁,江浙人,第一次淞沪会战中以学生的身份参军,后因为知识青年的身份被选入江浙警察学校。 江浙警察学校说是警校,实则是戴老板自己的特工训练基地。 戴老板掌控警察学校之后,将学校的中高层全部换成了自己人,大肆发展自己的“黄埔军校”壮大组织实力。 学校分为正科生和副科生。 正科生经过严格的甄别和考核,认为够得上特务工作条件的先保送一部分出国留学,其余的全部编入副科生。 以甲乙丙三个特警训练班进一步加以训练。 甲班的培训目标就是为特务处培养高级特工人才,因此格外严格,教案教材严格保密,一期40人左右,每个人都由戴春风亲自考核、圈定。 张义所在的乙班主要是为特务处培养行动特务,训练内容侧重于摔跤、擒拿、格斗、射击、驾驶、骑马等。 而丙班最为特殊,以培养女特务人才为目标,用以担任特殊任务。 该班只招收十五六岁的少女,必须长相端正,具有一定文化水平。 训练内容除了特工常识之外,还要精于烧饭、做菜、缝纫等家庭活计。 毕业后,这些人除部分派出去做外勤,大部分都奉命打入一些民、主人士或者反对常校长的军政要员家中,以仆佣的身份掩护,开展内线工作。 学校毕业后,张义被分派到了金陵,加入了军委会调查统计局二处,以复兴社成员为骨干的二处,老板是大名鼎鼎的戴春风,简称特务处。 这是他加入行动组的第一次行动。 谁也不曾知道,曾经的张义早就死在了前线,此刻占据他躯体的不过是个后世参加军训的大学生。 经历过一段日子的惊惧、迷茫后,他逐渐摆脱了那种陌生的疏离感,如今已经融合记忆,逐步适应了这个时代的人和事。 心怀国仇家恨的他每天小心翼翼地活着,隐藏着真实的自己,为自己寻找生路,为国家和民族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哪怕这份力量微不足道!!! 但一个大学生即便经历战争的洗礼,经过短期的培训,毕竟没有历练过,如何又能周旋于日寇和军统之间呢? 特工战线本就是一个风云诡谲、变化莫测的战场,需要的不仅仅是强大的组织,个人优异的综合素养、冷静谨慎的分析能力、良好的社交能力、随机应变等等...... 幸好他有金手指。 【叮。】 下一秒,一道清脆的电子音豁然在张义脑海中响起。 【恭喜您,成功击杀npc,奖励100经验值,激活每日情报系统,系统绑定中.....】 【正在生成每日情报.....情报生成完成,请点击查看。】 这就是张义的金手指。 他的面前出现一张半透明的屏幕模板,左边是张义的个人信息,右边是一条条生成的文字情报。 【宿主:张义lv1】 【综合能力:60】 【搏击:70】 【枪械:68】 【驾驶:85】 【外语:英语(64)、日语(5)】 看着模板上各项数值,张义撇了撇嘴,本以为看过不少日本特色电影,谁知日语竟然只有可怜的5分。 摇了摇头,张义将目光落在右边的每日情报上。 【今日情报】 【1、您刚刚击杀了张坤,获得相关情报---张坤今日约见了日本领事馆的山本木子,因提供身份证件获得酬劳2000法币,约定三日后下午三点悦来茶馆再次见面。】 【2、您今天遭到人力车夫王德发殴打,获得相关情报---王德发已经秘密向日本特高课效忠,暗中从事情报搜集工作,代号乌鸦。】 【3、您今天见过张小武,获得相关情报---张小武因拉黄包车受到恶霸欺负,决定复仇。】 【4、您今天见过邻居林有才,获得相关情报---林有才,东亚同文书院毕业生,真名小山一郎,三年前奉命潜伏在金陵,公开身份惠民小学老师,代号穿山甲。】 【5、程友嘉刚才和伱对话,获得相关情报---程友嘉下午去过书寓,见了小青姑娘,准备为其赎身。】 【6、您今天看过《大公报》获得相关情报---房价米价将持续上涨。】 【7、惠民小学校长王乃器今日坐过您的车,获得相关情报---王乃器下午去了菲林书店,被您的邻居林有才秘密跟踪,对方怀疑王乃器是红党。】 【8、您今天在胡同遇见了张大娘,获得相关情报---张大娘昨天偷了邻居家的鸡蛋。】 【9、您今天路过翠红楼,获得相关情报---您的同事刘魁正和花魁小白鸽喝酒,警察今晚将搜查翠红楼。】 【10、您今天路过太原路,获得相关情报---张小武砸了恶霸吴德才家的玻璃。】 002、杀人 张义冷静地看着繁复杂乱的每日情报,过滤掉那些微不足道的,将有用的信息挑选提炼出来。 再分门别类地将信息根据急迫程度排列,因为情报是具有时效性的,这个最为关键。 张坤给日本人提供身份信息?此人即便不是日本间谍,也是个汉奸败类,杀了也就杀了,张义心底不由涌出一丝畅快。 即便是加入了以后臭名远扬的“军统”,他也不想滥杀无辜,这有悖于自己的原则。 他倒是对那位日本领事馆未曾谋面的山本木子有些好奇,不过张坤既死,山本木子必然得到消息,肯定不会再冒险赴约。 先让他多活几天再说,如今中、日关系紧张,常校长忙着内战和处理东北军,对日本人的挑衅委曲求全,寄希望于国联的调停,实在是...... 张义冷笑一声,继续翻看情报。 人力车夫王德发竟然竟然是特高课的暗探,倒是让张义微微惊讶,不过也只是惊讶罢了,日寇人人可为间谍,虽然第二次淞沪会战还没有打响,但金陵作为国府,说不定早就被日方各情报机关派出的间谍、暗探渗透成了筛子。 目前能做的就是暗中调查王德发,将其秘密除去,乌鸦,哼,听着就厌恶。 但邻居林有才(小山一郎)是日本间谍的消息还是让张义大吃一惊。 林有才三十出头,文质彬彬,习惯穿一身灰色的长褂,在惠民小学任数学老师,平时乐于助人,在邻里的口碑不错,不想此人也是日本间谍,还穿山甲,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打洞。 又一个人上了张义的黑名单。 【程友嘉刚才和你对话,获得相关情报---程友嘉下午去过书寓,见了小青姑娘,准备为其赎身。】 程友嘉老程就是张义的组长,四十岁,为人刻板严肃,想不到还有这爱好。 书寓可不是读书看书的地方,而是妓院,毕竟妓院也分三六九等,高级的书寓、长三堂子,价格昂贵,普通人根本不敢问津。 就像张义的同事刘魁也只能去翠红楼这种不出名的地方和小白鸽喝喝酒。 不过这厮倒是色胆包天,才加入特务处,竟然一头扎进了花丛中。 【惠民小学校长王乃器今日坐过您的车,获得相关情报---王乃器下午去了菲林书店,被您的邻居林有才秘密跟踪,对方怀疑王乃器是红党。】 王乃器?红党?张义脑中浮现出一個四十左右穿灰色长衫一脸温和的中年人,此人去菲林书店做什么呢? 接头?莫非菲林书店是红党的秘密联络站?可此人怎么会如此大意,让人跟踪监视都没有发现。 唉,间谍这个行当果然不好干啊,可谓步步杀机,在刀尖上跳舞。 张义深深叹了口气,然后上床休息。 ....... 夜深人静。 菲林书店的后院内,燃起一盏油灯。 程友嘉和一个四十岁商人打扮的男人坐在一起。 “这么晚了,你出来合适吗?” “放心,今天我做新人考核,这个时候不会有人特别留意我。” “不单单是考核吧?你身上带着香水味,今天肯定去了烟花场所,虽然生活在魔窟中,你要比敌人更像敌人,但出淤泥而不染,组织的纪律你应该清楚。” 商人说着,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程友嘉。 “老吴,你误会了。” 本来脸色冷峻的程友嘉此刻竟然有些羞涩,难得老脸一红,轻嗅了嗅衣服,随即严肃道:“我找到雅琴了。” “雅琴?在哪里?”老吴听了这话突然神色激动的站了起来。 雅琴,林雅琴是他们战友的女儿,十年前因为战乱走失,那个时候她只有7岁。 战友牺牲前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唯一的女儿,可组织上想尽了办法,一直没有林雅琴的消息,不想这个时候竟然又有消息了。 “书寓。” 程友嘉恨声道,随即安抚老友:“放心,我已经在想办法营救,我毕竟在特务处,披着这层皮,多少方便点。” “那就好,那就好,组织上虽然经费有限,不能给伱提供帮助,但人手还是有的。” 程友嘉似乎不愿多谈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 “你要的磺胺我打听到了,最近黑市上有人传出消息,到时候我会想办法。“ 虽然知道程友嘉行事不易,但磺胺毕竟是救命的东西,老吴还是咬牙道:“要快。” “知道了。”程友嘉冷峻应了一声,起身离去。 ....... 第二天一早,虽然休假,但张义还是早早起来,在屋内活动了下身体,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掐着点走了出去。 “林先生,这么早?” 张义笑眯眯地招呼了一声。 林有才一身长衫,提着一个公文包,扶了扶眼镜,略显诧异道: “是张先生吧,早就听邻居说隔壁新来一个青年才俊,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都是邻居,以后可要多来往才行。” “哈哈,小弟初到金陵,囊中羞涩,这几天都在忙着找工作,等我找到工作,下了薪水,一定请林先生好好喝上一杯。” “好说好说,工作要看缘分,不过张先生一表人才,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工作的。” “借你吉言。林先生这么早就去学校?” “今天我值班,要去早一点,我先走了,再聚。” 说着林有才快步走出巷子,拦下一辆人力车远去。 张义眯了眯眼睛,重新返回房间,布置一番,再次离去。 他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暗中调查王德发,秘密将其除去。 坐上人力车绕到商业街,买了衣服等物什,又找了一家旅馆,乔装打扮后,张义出现在王德发经常活动的太原路附近。 简单搜寻后,果然发现了王德发,此刻正坐在车辕上吃着包子。 和执行任务时不同,这个时候张义才才有时间细细打量王德发。 三十多看上去有四十岁,头戴一顶小毡帽,满脸皱纹。 但身体格外壮实,两只抓着车把的手像鹰爪一样,干枯而粗糙。 他的衣服很简朴,白色的汗巾罢了,灰色的裤子上还有一块补丁,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布鞋。 看到生意上门,王德发囫囵吞枣地将包子塞入嘴中,麻利地上前道:“先生去哪里?” 张义今天一身合体的西服,戴着墨镜,手提公文包,王德发显然认不出此人就是昨天和自己抢生意的小瘪三。 “新光纸厂” 张义报出一个城郊的地名,看见王德发微微迟疑,甩出一张五元的钞票,冷哼一声,“少不了你的钱,快点,我赶着签合同呢。” “好的,先生,您坐好。” 知道遇到狗大户了,他拉一回车不过一角两角钱,一块钱都可以买10多斤大米了,5斤猪肉了,五块钱可谓“巨款”了。 王德发爽快的答应,新光纸厂虽远,但是跑上一回,等于他几天的收入了。 “尽量快点。”张义假装焦急催促。 “放心吧,咱老王的车又快又稳,在这一块可是出名的。” “你的演技更出名!” 张义冷笑一声,这厮也不知道本来就是做这行的还是投靠特高课后才半路出家,但人家确实将黄包车夫演的惟妙惟肖。 一路无话,看着车出城后,人烟稀少,路过一处小河,张义让车停了下来。 “先生,你...?“ “撒泡尿。” 张义随口应付,假装着急,在王德发离开车辕的瞬间从公文包中拔出手枪。 因为身着单衣,以防露出破绽,张义将上膛的枪支放在了公文包中。 “先生...不...大爷,小的只是....” “扑通”一声,王德发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但张义冷笑一声,这厮看似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但鹰爪一样的大手却做出随时反扑的动作,因此他毫不留情,开枪的瞬间道:“乌鸦,你暴露了。” “砰”一枪,直接击中王德发头颅,对方眼中透出凶狠和浓浓的不可置信。 “砰” 张义又对着其胸口开了一枪,直到王德发一动不动,才上前摸了摸对方脖颈,带上手套搜身,最后一脚将其踹到河沟里。 看着远处惊飞的野鸟和模糊望过来的人群,张义扯下一把蒿草,倒退着将软土上的脚印清除,才不慌不忙地离去。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林有才,当然前提是向那位已经暴露身份的王乃器校长示警。 …… 003、行动 回到城里,张义进了旅馆,卸掉伪装后,绕道去了趟菜市场,买菜后再次回到了家里。 中途退房,肯定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还是留着明天再说。 角色扮演中,最重要的是符合人设,越是普通,才越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不过刚回到家,还来不及做饭,家门就被拍响。 “谁呀?” “张义,是我。” 门外是同事刘魁。 张义微微诧异,还是将门打开。 刘魁鼻青眼肿地站在门外,一脸的不耐烦。 “老刘,你的脸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行了,哪来的那么多问题,组长告诉我的,处里有急事,组长让所有人马上集合。” “声音小点...什么事?” “哼,怎么?还怕邻居知道你是干特务的?这里又不是敌后,怕什么,日本间谍红党知道你的身份,巴不得跑得远远的,难道他们还敢上门不成?” 张义心说怕就怕把我的邻居吓跑了。 可这话他不能对刘魁说。 刘魁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委屈,一肚子的火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和警察起了冲突。 “老刘,我不是你,我还想安安静静生活呢。 对了,你脸怎么了?我们虽然才入特务处,但真有人欺负了伱,兄弟我就算舍掉这身皮不穿,也要为你讨个公道。” 张义一脸的大义凛然。 这么一说,刘魁颇为受用地拍了拍张义肩膀,感激地说了声谢谢,随即冷笑道: “兄弟我从前线下来的,谁敢欺负我?哼,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白狗子罢了,已经磕头求饶,还赔了大爷我100块钱。” 刘魁得意洋洋地卖弄了几句,然后道: “行了,快走吧,等事情结束了,哥哥请你吃饭,嗯,把我们组长也喊上。” ....... 到了鸡鹅巷53号,和张义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这里不挂任何牌子,也不设任何岗哨,行人亦可以从门前经过,但进了门有带枪的便衣把守,所有人出入都需要严格检查证件。 程友嘉站在门口将二人领了进去,边走边说道: “这里就是特务处本部,所有特务处外勤人员非有特殊情况不得去老板所在的洪公祠1号,只能在这里接洽,再由那边派人来谈,1号对外严格保密,你们学习过规矩和家法,应该知道泄密的后果。” “我不管你们是警校的,还是黄埔的,有什么背景或者关系,但在这里都比不上复兴社的,特务处只有一个处长,一個老板,那就是戴老板。 处长说,脚踏实地,身体力行,则他日社会之改良,民族之复兴,我同学乃有绝大之贡献者,方不负领袖之期望,而无愧本身之职责也。到了这里你们要多看少说,安分守己。 另外处长说做特务搞情报归根到底是搞人际关系,原话怎么说的我忘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看两人疑惑,程友嘉解释道: “比如两个人同时去敌后卧底,一个人脾气臭,格格不入,别人不提防他就不错了,如何搞到情报? 另外一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和敌人打成一片,或许都不用他出马,拉拉家常喝喝酒情报就到手了,这就是为人处世和人际关系的重要。 当然了,在处里工作也不用谨小慎微,毕竟那些大人物我们一般见不到,你们只知道我们属于行动科,科长是何志远科长,副科长是王新亨科长就够了。” “我们行动科除了直属的行动队,一共有四个行动组,鄙人是四组的组长,不设副组长。 下设两个行动队,每队20人,设一个队长,两个副队长,你们两个去1队任职副队长,至于下面的人...” 说到这里程友嘉微微停顿,又道: “有从军队来的,也有帮派、警察出身的,不过他们军衔低,不用特别在意,特务处一律职务服从,不讲年资功绩,只要听话就好。”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你们先去总务领取证件和衣服装备,一会在我办公室集合。” “是。” 程友嘉虽然说的和气,但张义和刘魁不敢丝毫大意,立刻立正敬礼领命而去。 刘魁转过身后面露不屑,低声说道: “老弟,看到了吧,我们这个组长开口处长,闭口处长,不是处座的心腹,就是个马屁精,偏偏还在我们面前摆个臭脸,看来以后组里的日子不好过了。” 看张义疑惑不解,刘魁鄙视道:“你怎么这么笨呢,怪不得进的是乙班,你那些甲班出来的同学早就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算了,看你是个老实人,哥哥提点你几句...你记住了,这特务处的水深着呢,知道复兴社之前叫什么吗?十人团。 戴老板虽然后来居上,但这些元老各有各的势力...黄埔的和非黄埔毕业的分一层,泾渭分明又各有交错,要是按地域分,那就是江浙帮、湖南帮、广东帮三大势力...哥哥我就是湖南人,我可是....行了,这事以后再说...” 张义正听的起劲呢,却不想刘魁戛然而止,只好装作领会的样子点了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刘魁身后。 看着刘魁的背影,张义心想刘魁表现出来的“鲁莽”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在总务处领了两件崭新的少尉军装,一套灰色的中山装,和一张黑色的出入证件。 证件封面只有“出入证”三个字,打开里面有照片、姓名、工作科室、职级等,但没有任何机关名称。 所谓的装备自然是一把勃朗宁手枪,配两个弹匣20发子弹。 领取完证件装备后,刘魁直接在走廊角落换上新衣服,笑道:“看看,怎么样?虽然是最低级的军官服,但也是老子用命换来的。” “不是说不能在公开场合穿制服吗?”张义小声道。 “算了。” 刘魁沮丧地憋了憋嘴,按照特务处的规定,没有特别要求,一律不得在公开场合穿军装,除非授勋或者殉职。 刘魁找了一面镜子,仔细端详了下自己,又麻利的将衣服换了。 二人来到组长办公室,程友嘉已经和几个身穿便服的军官坐着。 让二人坐在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身后,程友嘉摆摆手,道:“时间紧迫,没有多余空闲去介绍和认识,以后再慢慢熟悉吧。我只说任务,就在几天前...” 原来几天前,国府军事委员会少校参谋熊子庄收拾东西的时候意外发现,公文包里面的一份绝密情报不翼而飞,此情报涉及到江南地区战略防御图。 熊子庄自知犯下大错,却不敢向上峰汇报,只是找了自己熟悉的警察谎称家里遭窃。 但警察尚未破案,一处就收到了从沪海发来的绝密情报,日本间谍已成功窃取我军战略防御图,目前正在加急翻译。 一处的老大徐增恩得到这样的情报喜上眉头,没想到自己布下的闲棋冷子竟然得到了这样的情报,立刻将情报呈送常校长邀功请赏,并说了很多诋毁二处的话。 常申凯勃然大怒,勒令严查。 戴春风自然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立刻召集骨干特务组织人手破案,誓要抓到幕后的日本间谍。 没想到这次又是一处捷足先登,迅速查出位于金陵新街口的“大茂商行”有重大嫌疑。 商行名义上是日本籍朝鲜商人朴中民所开,实际却是日本华北驻屯军情报部派驻金陵的特务机关,机关长叫松本二郎,军阶为陆军大佐。 朴中民被捕后受不住刑法愿意合作,用给松本送美女的借口打电话将松本二郎骗到了指定饭店,松本二郎随即被捕,搜查其办公室,果然查出了其从事间谍活动的证据。 但松本二郎被捕后一口咬定自己是朝鲜人,和日本无关,为了避免日方出面干预,常校长一怒之下说: “他说是朝鲜人,那就按照朝鲜人判刑,让东洋人说不出话来。” 随即地方法院判处松本二郎qj未遂和间谍罪15年。 案子虽然了结,但和戴老板没有任何关系,反而让人觉得特务处不过是一群饭桶。 所以这几天戴老板铆足劲要挖几个间谍案给上面看看,不仅要抓日本间谍,红党也要抓,总之要找回面子。 “我们四组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突击红党联络点菲林书店,所以,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离开这间办公室,所有人检查装备,一分钟后出发。” “菲林书店?” 张义心底愕然,这么巧的吗? 签约中可以投资啦 新书上路,求推荐收藏追读,谢谢各位大佬(抱拳,鞠躬) 《我的谍战日记》签约中可以投资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4、地道(求推荐收藏追读) “是。” 所有人立刻起身肃声应答。 程友嘉挥了挥手,指了指桌上的黑色电话,对两名队长道:“马上给手下的人打电话,让他们集合。” 随即自顾自点上一根烟,而目光紧紧盯着另一部红色电话。 几分钟后,清亮的电话铃声响起,让所有正襟危坐的人肃然。 程友嘉拿起红色电话,应答了几句,最后说道:“辛苦王组长,我们马上出发。” 挂断电话,程友嘉挥了挥手,道:“集合。”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张义出去的时候,刚才空旷的台阶下已经肃立了三四十个大汉。 这些人全部穿着黑色或灰色的中山装,或高或矮,或美或丑,全部杀气腾腾,一脸严肃。 刚才坐在张义身前的中年人笑了笑,对张义和刘魁道:“我叫杨文轩,是你们的队长。” 张义和刘魁连忙立正敬礼。 杨文轩却笑着摆摆手,道:“大家以后一个锅里吃饭,都是兄弟,不用这么拘束,只要当差当的好,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呵呵,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我们慢慢相处。” 说着看了一眼程友嘉,道:“你们站在我身后就好。” “是。” 待几人站定,程友嘉直接道: “废话不多说,目标西川路32号菲林书店,现在出发。” 说着指了指另一名队长和杨文轩,道:“你们安排完,上我的车。” 然后径直走向院中的一辆军用吉普车。 杨文轩点了点头,来到队列前边,严肃道:“老规矩,两两一组,互相监视,谁要是出了纰漏,军法从事。” “是。”下面的二十名队员齐声应答,然后轰然散开,上了一辆大卡车。 安排完任务,杨文轩又换了一副表情,对张义和刘魁道: “我一会坐组长的车,你们和其他两名副队长坐另外一辆车,跟在我们后边。” “是。” ....... 张义和刘魁上了吉普车后座。 开车的是二队的一名副队长,三十上下,脸色微黑,一对三角眼看起来颇为凶恶。 他点了点头,用隆重的湖南口音说道:“新来的?我叫杨广辉。” 刘魁听到熟悉的乡音,眼前一亮,道: “兄弟我也是湖南的,杨兄是湖南哪里的?” 杨广辉还未说话,副驾上二十六七的男子嗤笑一声,用广东口音道:“行了,先别套近乎,活着结束行动再说吧。” 刘魁一听这话,勃然大怒,呲牙咧嘴:“兄弟,说什么呢,这么晦气!” 男子耸耸肩,不以为然,嘲讽道:“上次你们一队抓红党,两颗土地瓜炸死6個,其中就有两个副队长,晦气?呵呵!” 这话一出,刘魁和张义各自凛然,想不到这么惨烈,一时沉默。 菲林书店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转瞬即到。 汽车远远的停下,在一名便衣的带领下,众人从后门上了一处二层的茶楼。 进入一间包厢。 包厢内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挽着袖子正在喝茶,旁边两名便衣拿着望远镜一丝不苟地盯着对面的菲林书店。 “王组长,现在是什么情况?” 程友嘉问道。 叫王组长的男人高深莫测地笑笑,道: “我们策反了他们的伙计,就在刚才送货的商人已经进去了,你们现在可以行动了。” “里面有几个人?” “四个,算上我们的人一共五个,武器不详,不过充其量就是几个土地瓜、手榴弹,几只匣子炮罢了,一个冲锋就能解决他们,当然,尽量抓活口。” “为什么不放长线钓大鱼?” “大鱼?我不知道什么大鱼,我只知道上峰的命令,程组长,要不伱给你们科长打个电话?” 王组长嘲讽一句,转过头继续喝茶。 程友嘉冷峻的脸狰狞了几分,挥手对杨文轩和另一名队长胡宁通道: “胡队长负责后门和周边巷道,杨队长负责前门,三分钟后行动。” “是。” ...... 茶楼的前门处,杨文轩冷着脸,太阳穴突突直跳,瞥了一眼张义和刘魁,又招手唤来两个便衣,嘱托了几句。 这两人虽然有些紧张,但毕竟是军人,命令一下,立刻持枪从茶楼跨出,猫着腰迅速通过街道,到了菲林书店门口。 两人侧耳听了听,对着杨文轩点了点头。 杨文轩看上去似乎松了口气,对张义和刘魁道: “你们两个带剩下的人一左一右,等门口的人突入,立刻冲进去...死活不论。”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今天组长程友嘉又让一队打头阵,虽然是给自己挽回上次失败的名声,但他还是很不爽,凭什么每次让自己的人冲在前面。 “是。” 张义和刘魁点了点头,招呼几人同样冲了出来,然后顺着书店两侧的墙角埋伏起来。 下一刻,在杨文轩的示意下,两名在书店门口的队员退后一步,猛地一脚踹开店门。 张义刚对身后的队员做出准备进攻的手势,就听“轰”一声爆炸响起,直接将那两个踹门的队员掀翻在地,生死不知。 巨大的气浪和烟尘木屑倾泻而出,旁边的玻璃哗啦啦作响,碎了一地。 张义只觉得地面微微震了一下,立刻去看队长杨文轩。 杨文轩虽然站在几米外的茶楼门口,也被气浪震的一个踉跄,脸色变得铁青,拨出手枪对着对面放了一枪,吼道:“冲进去。” 听到这话,张义连忙挥手,带着队员靠近门口,却见刘魁已经带着两人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砰、砰、砰”的枪声随后响起。 张义刚冲进去就见书店地上躺着一个伙计模样的青年,胸口中枪,血水汩汩流个不停。 此刻他却顾不上这个,立刻带着队员从书架中穿过,向着书店后方冲去。 刚穿过一道窄门,进入一处小院,就听见后院处同样传来几声枪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站着干什么,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队长杨文轩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院子。 这处小院和张义的住所差不多,左右中总共三间房,此刻各门紧闭,一片安静。 可经过了刚才的爆炸,众人都小心了几分,谁知道这里藏着怎样的杀机。 张义瞥了一眼左边的房子,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倾听了几秒钟,又小心翼翼确认门缝中没有悬挂炸弹,才将门推开。 太阳伴着尘埃洒入屋内,这是一间极其普通的土屋。 坑坑洼洼的地上放在一张桌子,上面是热水壶,茶盏,旁边的碗里面还有半碗茶,似乎有人刚才还坐在这里喝着茶,晒着太阳。 张义摸了摸碗壁,还有一丝温度。 再看房子墙角放着一张木板床,上面只有一张凉席。 张义看了看,发现床边有点点血迹,显然有人受伤或者有人在这里养病。 张义出去后,立刻将自己的发现汇报给了杨文轩,后者点了点头,问同样搜索完毕的刘魁, “有没有什么发现?” 刘魁摇了摇头,同样是一无所得。 就在这时,程友嘉和情报科的王组长带着几人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满头大汗的一队队长胡宁通。 杨文轩将这里的情况一汇报,程友嘉脸上青筋暴起,面色狰狞地环顾四周,然后盯着王组长,问: “王组长,怎么回事?你说里面有五个人,前面死了一个,后院巷子里我们击毙一个,还有三个人呢? 你不是说送货的进去没有出来吗?人呢?难道他们还能飞了不成?还是说你们的情报根本不准确。” 王组长同样脸色铁青,白净的脸庞微微扭曲,反驳道: “我的情报没有任何问题,实话告诉你,这家书店我们已经...” 王组长话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锋一转道: “对了,谁将门口那个伙计打死了,那是我们策反的人,为了策反他,你知道我们情报科费了多少力气才从广南找到他的老娘,现在人死了,我怎么知道人去哪里了?” 说着王组长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道: “这个人叫吴德山,是这家店的老板,另外,今天进去送货的,我们也拍了照,照片正在加急冲洗,只要他们出不了金陵城,那就插翅难飞。” 王组长将照片递给程友嘉,道: “老程,留下一队人继续搜查这里,让另一对人辨认照片,开始走访搜查吧,我会请示上峰,让附近的警察巡警协助你们。” 程友嘉接过照片瞳孔微微凝结,随即冷声道: “行动组怎么干活,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还是想想你的情报到底出了什么纰漏吧。” 王组长干笑一声,随即冷哼道:“等抓人一切就清楚了。” 这边程友嘉将照片递给胡宁通,道: “马上封锁附近两公里各处要道,打电话让警察挨家挨户搜查,人手不够就给科里打电话。” “是。”胡宁通挺了挺胸,带着一众人匆匆走了。 程友嘉又对杨文轩道:“再搜一遍,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知道人是怎么跑的。” “是。” 顷刻间众人再次翻箱倒柜搜查起来。 张义进了正屋内,这里同样布置简单,火炉子,衣柜、桌椅,土炕。 环视了一圈屋内,张义将目光定格在衣柜上。 打开柜门,只见里面全是散乱的衣服。 刘魁在一旁嗤之以鼻,道: “刚才都搜过了,红党还能待在柜子里面等着你抓?你以为玩捉迷藏呢?难不成他们还会隐身术?” 张义不吭声,将柜子里面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拿出,然后对着柜璧敲了起来。 可惜所有位置的声音一致,根本没有空心的,说明里面没有夹层或者暗道。 看张义一无所得,刘魁再次笑道: “行了,你们培训学校也就这两招,这种把戏我们侦查兵在前线扫荡的时候都干过多少回了。” “你真去过前线?” “这事能忽悠你?兄弟我可是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还干过副连长呢,算了,不说这个,都过去了,还是干特务刺激。” 张义憋憋嘴,刘魁最讨厌的就是说话说半截。 这时,只听一名队员说道:“队长,有发现。” 张义回头,只见一人将土炕的被褥席子全部掀翻在地,露出一个洞口。 杨文轩瞪了一眼刘魁,责怪他刚才搜索不仔细,道:“红党肯定是从这里跑了,下去搜。” 话音刚落,刘魁一个健步就跃上土炕,跳下了洞口。 “靠,这厮也不怕埋伏或者陷阱。” 张义在心里默默感叹刘魁的胆大,就听洞口下传来刘魁沉闷的声音。 “下面有地道。” “搜。” 杨文轩挥了挥手,自己也跳了下去。 ...... 005、讯问(求追读) (感谢各位大佬的推荐票,鞠躬) 地道入口并不深,一米五左右。 走了几步,才发现是一个上行的坡道,外面有稀薄亮光。 出了地道,才发现出口竟然在另一处院落的柴房里面。 杨文轩冷笑一声,对随后赶来的组长程友嘉道:“这红党够狡猾的,竟然将两处院落打通了。 不过从我们发现的蛛丝马迹和情报组提供的情报,目前他们共有三人在逃。 其中有一人是伤员,他们带着伤员肯定跑不远,这个时候应该正躲在某个地方呢。” “所以,组长,我建议立刻请示上峰出动特、警、宪兵拉网搜查。 同时印发他们的照片公开通缉悬赏,另外大医院他们不敢去,我们的人应该加大对私人诊所、药店的排查和监视,再者就是监视黑市药品的流动和交易。” “最后,我希望将二队击毙的那位红党即刻送往医院,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此人还没有死,红党到时候必然派人前来窥视或营救,我们可以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 杨文轩几条计谋一出,听的张义遍体生寒,换做是他带着受伤的战友遭遇围追堵截,又听闻自己的战友被捕....... 程友嘉挑了挑眉头,冷峻的脸上浮上一丝笑意,赞赏道:“你的计划很好,我会向科长汇报。” “行了,工作还没有干完,大家打起精神,继续搜查。” “是。” ....... 军警宪全体出动,声势浩大。 以菲林书店为中心两公里的各处交通要道全部设卡戒严,书店一千米内的居民区已经被彻底封锁,只许进不许出。 警察巡警们带领着特务处行动队的人手以扇形为单位,挨家挨户敲门搜查。 一通狂敲乱砸之下,到处鸡飞狗跳,呵斥声,咒骂声,哭泣声,纷乱异常。 然而几個小时下来,依然没有找到红党的踪迹。 忙碌了几个小时,众人早就饥肠辘辘,刘魁点上根烟,问杨文轩:“队长,是不是休息一会?” 杨文轩也饿的肚子咕咕叫,闻言将目光投向组长程友嘉。 程友德刚想说话,就见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驶了过来,后边还跟着两辆军用吉普。 黑色别克停下,车后座的帷幔拉开,露出一张弥勒佛一样的笑脸。 张义还在好奇是谁,就见程友嘉和杨文轩几人立刻上前一步,立正敬礼。 “科长好。” 张义小心问刘魁,“谁啊?” “王副科长。” 张义明白是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来了。 只见王副科长笑着摆了摆手,道: “今天的行动还不错,但也出了一些问题,当然了主要是情报科的问题,现在你们和我一起回处里,科长也想听你们汇报呢。” 看程友嘉刚说说话,王副科长直接摆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里就交给一组了,放心,是你的功劳谁也抢不走。” 后面的吉普车副驾上下来一人,对着程友嘉笑了笑,道:“老程,放心,就是和情报科对质一下,我在这里帮你看着而已。” 听到这话,程友嘉明显松了口气,刚想去后边的吉普车,就听王副科长道:“伱上我车,其他人坐后面的吉普。” 说着将车窗拉上。 从副驾驶上下来一个面无表情的壮汉,替程友嘉拉开车门,待其上车后,汽车徐徐远去。 杨文轩皱了皱眉头,还是招呼张义和刘魁上了车。 ...... 一路沉默着回到特务处,几人被带到一间会议室。 “好像有点不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刘魁皱眉道。 “乌鸦嘴,能出什么事?” 杨文轩低声呵斥了一句,不过这话说的却没有多少底气。 因为楼道里面不仅多了几个便衣,会议室门口还增加了全副武装的宪兵,手持德制mp18冲锋枪。 “交出你们的配枪。” 会议室走出一个秘书模样文质彬彬的青年人。 “凭什么,我们犯什么...” 刘魁话刚说了一半,宪兵已经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他,只要他有半点反抗,几秒钟就会被打成筛子。 无可奈何。 三人以杨文轩为首,乖乖交出了自己的配枪。 秘书脸上这才多了一丝笑容,道:“几位对不住了,我也是奉命行事,里面请。” 三人进了会议室不过几分钟,二队的队长胡宁通也带着自己两个副队长进来了。 一时间六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 不说和情报科的对峙吗? 情报科的人呢? 还有组长程友嘉呢? 那名秘书此刻坐在会议室主位旁边,端着一杯茶水喝的滋滋有味。 看几人焦躁不安的样子,笑着道: “稍安勿躁,一会王副科长会找你们每个人谈话。“ 听了这话,几人明显松了口气,至少还可以和上峰对话,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几人各有所思的样子,张义迅速转动大脑,不想第一天行动就出了纰漏,去抓红党,然后被自己人抓了? 现在更是被限制自有,到底是谈话,还是问询?或者说审讯... 还有组长程友嘉去哪里了?在副科长的办公室? 张义想了半天没有丝毫头绪,就在这时,会议室的电话响起,秘书接起又挂断,随后指着胡宁通说道: “胡队长,你先,隔壁办公室。” 胡宁通眼睛一缩,深呼了口气,忐忑不安地起身,出了会议室。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个人一个人出去,然后都没有再回到会议室,也让剩下的人更加胆颤心惊,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张义,到你了。” 呼呼呼。 张义吸了口气,既忐忑又释然,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走进隔壁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同样有卫兵,但里面却没有看见组长程友嘉的身影。 副科长王新亨坐在办公桌后,旁边坐着一个身穿少尉军装的女内情,担任记录员。 王新亨似乎很疲惫,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一手翻看着什么。 “坐吧。” 王新亨指了指办公桌对面孤零零的一只没有靠背的椅子,说道: “复述一下从你见到程友嘉以来的所有事情,再说说今天从行动开始到结束的所有细节。” 张义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程友嘉出事了? 他不是戴老板的心腹吗?出什么事了? 脑中胡思乱想着,张义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卑职是四日前……不对,算上今天应该是五日前来的金陵,按照指定命令见到的程组长...” 张义说话的同时,王新亨终于抬起了头,可那张弥勒佛一样的脸上此刻却没有丝毫笑意,而是严肃刻板,嘴角泛着一丝冷笑,一双锐利的眼神像鹰眸一样直盯着你。 张义在这双犀利的眼神注视下,忐忑不安地将自己认识程友嘉以来发生的事情全部讲述了一边,当然只是关于程友嘉的。 “再说一遍。” 王新亨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不知可否的表情,有时候还会闭上眼睛,一旦张义说话出现停顿,他都会睁开眼睛,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对方。 就这样,张义从头到尾说了三遍,王新亨才接过记录员手中的笔记看了一遍,颔首道: “好了,说说今天行动的事。” “我和刘魁到了总部,是程组长接我们进来的...” “后来,我在仔细搜查衣柜的时候,一名队员发现了土炕上的地道.....” “杨文轩队长建议...” “后来科长你们就来了。” “好了,可以了,你先去左手边的会议室。” 关于行动的细节,张义只说了一遍就过关了,王新亨挥了挥手。 “是,卑职告退。” 张义起身,敬礼后离开。 到了左边的会议室,就见之前谈话的几人已经在里面坐着了,大家面色有些复杂,但表情明显松弛了很多。 这里依然没有看见程友嘉的身影,张义肯定程友嘉出事了。 ....... 006、渔夫(求推荐收藏追读) 随着最后一个问话结束的刘魁来到会议室,之前的那名秘书再次出现。 “安静,肃立。” 众人安静下来,就见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端着茶杯走了进来。 在主位上坐定,王新亨压了压手道:“大家都坐吧,我估计大家都很好奇刚才来那么一出为的是什么,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大家都是事件的参与者,还是有资格知道的。” “刘秘书” 说着示意了秘书一眼。 刘秘书翻开一个文件夹,扶了扶眼镜,严肃道: “经查,行动科4组组长程友嘉,原名程友定,40岁,系红党打入我特务处高级卧底,代号渔夫。” 尽管大家都觉得程友嘉肯定是出事了,但随着刘秘书这话一出,众人还是哗然一片。 然后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程友嘉是红党高级卧底? 张义愕然地看了一眼刘魁,只见刘魁也是鼓着眼睛,嘴巴微张,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张义可是今天还听刘魁说程友嘉是戴老板的心腹和马屁精呢,怎么突然就成了红党卧底? “肃静!”刘秘书呵斥了一声,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王新亨将茶杯放下,乐呵呵地笑笑,道:“是不是难以接受?想不明白? 呵呵,我也不敢相信,但事实和证据确凿,由不得我不信,就连老板听到这个消息也愕然当场,连说了几個可惜了。” 说着王新亨拍了拍手,刘秘书点了点头,出门后抱着一台监听设备走了进来。 他在设备上操作了一会,按下播放键。 设备中响起一段对话: “老吴,出事了,你的那名伙计改嫁了。” “知道了,我会处理。” “我就在你对面,马上走。” “…你怎么办?” “不要管我,马上送客人离开,再见!” 张义听出来,电话中的声音确实是程友嘉,虽然故意压低了声音,但依然能辨别出来。 联想到今天的行动,显然程友嘉在行动前向菲林书店打过电话,只是不知道电话早就被窃听了。 他的通风报信也成了打倒他的最有利证据。 再联想到情报科那位王组长盛气凌人的脸,张义估计程友嘉早就被监视了,说不定今天的行动就是为他特意设计的。 果然,就听王新亨继续说道: “这件事是情报科和我们行动科商议后报戴老板批准后的一次联合行动,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可证据事实摆在眼前,让人不得不信。” “大家可能不知道,情报科的王组长王新年这个人早年纵横情场,流连忘返于烟花之地,逐渐练出了一项本事...... 程友嘉此人也算老资格的特工了,34年就进来了,虽然为人不苟言笑,但做事勤勤恳恳,不贪财,不好色,可谓上下皆有口碑。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最近竟然多次出入书寓,自然引起了王新年的好奇......” 王新年调查之下发现了一个惊人事实,程友嘉去书寓竟然不是pc,而是找姑娘说话... 可程友嘉告诉大家的可不是这样,虽然程友嘉身上有胭脂香水味,但有没有和女子睡过觉怎么可能逃过情场浪子王新年的眼睛和鼻子,瞬间就对程友嘉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在王新年的远距离监视之下发现,程友嘉每隔几天就要去一趟菲林书店。 他怀疑菲林书店是红党的一个联络点。 经过一段时间的监视,他将目光锁定在了书店一名新来的伙计身上,后来以他母亲做要挟,将对方策反成了暗线。 在伙计汇报书店后院中有一位受伤的病人后,王新年依旧按兵不动,继续放长线钓大鱼,直到今天有新的送货人上门,伙计发出暗号... 因为那名病人要被接走了,再不行动到时候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王新年和情报科的策划下,这才有了程友嘉捣毁菲林书店的行动,可谓一石二鸟之计。 听了王新亨的解释,众人恍然大悟。 但张义只觉得遍体生寒,想不到成功潜伏几年的程友嘉就因为一丝破绽就遭到了怀疑,最后暴露... 特工战线果然是在刀尖上跳舞,谁也不知道下一秒等待你的是什么,深渊或者地狱。 这些情报处的人果然都是高手,杀人于无形之中。 自己需要学的太多了。 “科长,上面会怎么处理程...程友嘉。”有人问道。 王新亨摇了摇头。 “戴老板也很惋惜,承诺他只要写下自白书,幡然醒悟,供出自己知道的情报,可以继续为特务处效力。 可惜了,这厮是个死硬分子,不但将老板的秘书臭骂了一顿,还对老板...这样的人只能杀鸡骇猴了...” “不得不说程友嘉真是一个杰出的演员和特工,我还真有点佩服他,如果不是这次出了纰漏,说不定他会永远潜伏下去,还是那句话,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好了。” 王新亨起身,掷地有声: “这件事到此为止,家丑不可外扬,你们都清楚家法,希望大家引以为鉴,莫要以身试法。” 冷峻的目光让所有人心下一寒。 ........ 王新亨一走,会议室内喧哗起来,众人交头接耳。 不想这个时候王副科长的秘书小刘再次去而复返,说道:“杨队长、胡队长,科长有请。” 杨文轩和胡宁通对视一眼,眼中精光闪烁。 看着两人兴致昂扬的背影,刘魁笑道:“看来新的组长要在他们二人中间产生了。” “你觉得会是谁?”张义小声问。 “谁知道呢,不管谁当组长,我们还不是干活的命?” 刘魁耸耸肩,但眼中还是露出一丝向往。 “好了,先去吃饭吧,我还说要请伱和组...程友嘉一起吃饭呢,呵呵...” 刘魁摇了摇头。 两人在特务处的食堂吃了一碗牛肉拉面,再回到会议室的时候,就见杨文轩已经回来了。 “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去搜查红党?” “不急,上峰已经将任务交给了一组,就由一组负责吧,谁抓不是抓呢。” 杨文轩意兴阑珊道。 “队长,这...” “刘魁是吧?现在你应该叫杨代组长了。”胡宁通在旁边插了一句,将代字咬的格外重,然后敷衍地敬了个礼,带着两位副队长离去。 原来是升官了,难怪对红党的事情不在乎了。 “哼,长官就是长官,什么代不代的。” 刘魁对着门口说了一句,似乎在回敬胡队长的冒犯,然后“啪”一个敬礼。 “组长。” 张义暗骂刘魁这厮马屁精,也不给自己使个眼色,连忙跟着敬礼。 “暂代而已,用不着这么严肃,还和以往一样。” 杨文轩笑摆摆手,眼中还是尽显得意。 “行了,今天累了一天,你们又是初次执行任务,现在都回去休息吧。” “是。” 张义巴不得早点回去呢。 两人在隔壁领回了配枪,各自回家。 到了住处,张义小心检查了门锁,从正门进去,到了卧室门口,突然瞳孔放大。 家里进贼了。 ...... 007、情报(求推荐收藏追读) 家里进贼了。 张义在门边夹的木屑掉了。 如果这是意外的话,那他掀起脚踏垫,下面炭灰上一个清晰的大脚印也验证了这一切。 这是一只硕大的皮鞋踩上去的印记,张义不由想起了自己邻居林有才脚下的那双皮鞋。 林有才已经对自己起疑,趁着自己不在家偷偷潜入? 还是说行动科在自己“问询”的过程中前来侦查了自己家? 张义仔细想了想,否定了第二条,重新将嫌疑人确定在林有才身上。 是自己的出现让林有才提高了警惕,还是说今天刘魁来找自己的时候林有才刚好在家里,以至于已经确定了自己特务的身份? 张义不知道。 他仔细检查了下家里的布置,发现书籍什么的虽然被移动过位置,但家里并没有缺少什么,尤其是那把枪,用油纸包裹着,依然安静躺在柴房的煤堆里面。 张义出门看了下,发现林有才家门紧锁着,这个点学生应该早就放学了才是,林老师现在在干什么呢? 还有,红党的联络站菲林书店被捣毁,那位校长王乃器知不知道呢,如果知道他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想了想,没有丝毫头绪,张义躺在椅子上,喝着茶,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幕,感觉是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上一秒程友嘉冷峻的面孔还回荡在眼前,下一秒就变成了王新亨嘴角阴险的冷笑。 每一个优秀的特工都是一個演技精湛的演员,谁也不知道对方戴着什么面具。 “特工果然是刀尖上跳舞,呵呵。” 张义苦涩地笑笑,仔细留意着林有才门口的动静。 一直到了晚上九点,隔壁才响起开门的动静。 “林老师这么晚回来啊,哎吆,林老师喝酒啦,有撒子喜事噢。” “是张大娘啊,今天和同事聚餐,喝了一杯,这么晚你还不睡?” “老了,睡不着啦,起来遛遛弯,林老师今天还去聚餐?没看见街上的动静?哎吆,听说是抓红党呢,到处都是兵,动静老大了,他们没有难为林老师吧?” “哦,你说这个啊,倒是遇到检查证件的,没事,就是例行检查而已,我回去了,回见。” 随后响起关门的声音。 张义此刻直盯着林有才院中的动静,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拿枪冲过去,指着林有才这个日本间谍问问是不是他今天偷偷光顾了自己家,然后再将他宰了。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要杀也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者他还想放长线钓大鱼呢。 ...... 十二点一过,一道清脆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恭喜您,成功击杀npc,奖励100经验值,当前经验值200。(注:经验值可用于提升个人能力,每100经验值加1点能力。)】 【正在生成每日情报...情报生成完毕,请点击查看。】 张义看着半透明屏幕模板上那可怜兮兮的综合能力60分,毫不犹豫地将200经验值加了上去。 但综合能力依旧未变,反而生出一项特工技能【侦查:62】 隐藏技能? 他愕然的同时,却发现脑中多了一些如何跟踪、如何反跟踪的知识,浑然天成,好像他本来就会一样。 心底微微欣慰,将目光落在屏幕右边的每日情报上。 【今日情报】 【1、您今日击杀了人力车夫王德发,获得相关情报---特高课的特使将于三日后到达金陵。】 【2、您今日见过同事刘魁,获得相关情报---刘魁昨日被金陵警察局逮捕,后被唐夫人捞出,获赔100元法币,事后刘魁为表示感谢,向唐夫人送上小黄鱼三条。】 【3、您今天见过邻居林有才,获得相关情报---林有才今日去了四海酒楼,和老板冯四海接头。】 【4、您今日见过同事程友嘉,获得相关情报---程友嘉昨晚去过菲林书店,后在黑市获得磺胺一盒,现藏于邻居李伟家的鸡窝中。】 【5、您今日见过同事杨文轩,获得相关情报---杨文轩昨日约见了益新商行的老板周大成,收获十条小黄鱼。】 【6、您今日坐了同事杨广辉的车,获得相关情报---杨广辉昨天夜晚和菲林书店的伙计冯小可见过面。】 【7、潘文成和您同坐过一辆车,获得相关情报---潘文成昨日去大江酒店和情人刘慧茹相会。】 【8、您今天见过情报科王新年组长,获得相关情报---王新年昨日秘密跟踪了程友嘉。】 【9、今天你去过菲林书店,获得相关情报,老板吴德山现躲藏在王乃器家地窖中。】 【10、今天行动科刘秘书和您对话,获得相关情报---刘秘书昨天和王新年老婆马晓梅私会。】 黑夜中,张义目光炯炯有神。 今天从进入鸡鹅巷到行动结束,他遇见和接触的都是同事,获得的情报也和这些人息息相关,信息量也格外丰富。 他点上一根烟,开始逐条分析情报。 从王德发处获得的情报太模糊了,只知道特高课的特使三日后到达金陵,但时间地点路线都是未知的,或许具体的信息王德发也不知晓。 至于刘魁昨晚在翠红楼被抓,他已经知道,但捞他的唐夫人是谁呢?还有刘魁这厮哪来的这么多钱? 金条有大黄鱼和小黄鱼之分,小黄鱼一两,也就是31克左右,大黄鱼十两。 一条小黄鱼可以兑换30到40块大洋,在黑市甚至可以达到50块。 大洋就是银元,一元银元重七钱二分,纯银含量为八成九,剩余的一成一为黄铜。 由于国际银价波动,国内出现银根短缺,国府在去年,也就是1935年实施了货币改革,放弃了银本位货币制度,开始发行法定货币,简称法币。 这一改革使得大洋从官方层面失去了购买力,需要回收,但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大洋是银子制成的,因此依旧在市场上流通。 再加上通货膨胀,法币开始贬值,大洋的效力反而更好。 想着自己一个月不过35元法币的薪水,张义不禁感叹刘魁这厮真有钱。 【...林有才今日去了四海酒楼,和老板冯四海接头。】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心中一震,四海酒楼冯四海,此人莫非是林有才的同党或者上级? 他还想通过林有才放长线钓大鱼呢,却不想得来全不费工夫。 将这条线索记下,张义再看下面的情报。 【4、...程友嘉昨晚去过菲林书店...磺胺...现藏于邻居李伟家的鸡窝中。】 程友嘉已确定红党的身份,对他去过菲林书店,张义一点不惊讶。 并且已经知道菲林书店有伤员养病,既然用到磺胺,那说明伤员受的是枪伤之类,磺胺正是救急救命的。 不过程友嘉到底住哪里呢,他要是去打探肯定会被人怀疑,说不定程友嘉家里现在还有特务处的特工埋伏呢。 【5、杨文轩约见了益新商行的老板周大成,收获十条小黄鱼。】 新组长杨文轩,张义只觉得此人是个心思缜密,工于心计的人,他从周大海处得到十条小黄鱼,是敲诈勒索还是俩人合伙做买卖呢?什么买卖呢? 这一切张义都很好奇。 【6、杨广辉昨天夜晚和菲林书店的伙计冯小可见过面。】 杨广辉就是今天开车的二队副队长,他和菲林书店的伙计见面?莫非他也是潜伏在特务处的红党? 那么程友嘉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呢?还是说两人是互不交错的横向关系? 可昨天才见过面,冯小可今天就牺牲在了后巷中,这一切和杨广辉有没有关系呢? 【7、潘文成昨日去过大江酒店和情人刘慧茹相会。】 潘文成,二队副队长,小白脸一个,有情人也不稀奇。 【8、王新年昨日秘密跟踪了程友嘉。】 看到这条信息,张义目光凝重,从已知的情报看,程友嘉完全是栽到了情报科王新年手中,此人就像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杀人于无形之中。 如果此人盯上了自己......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给此人打上一个极度危险的标签,提醒自己暗暗留意此人的行踪,张义看向下一条情报。 【9、老板吴德山现躲藏在王乃器家地窖中。】 小学校长王乃器曾坐过张义的车,因此张义知道他家的大概住址,正好在特务处2公里包围圈中。 想不到让军警宪费尽力气的通缉目标此刻还待在包围圈中,暂时安全,但随时也有暴露的危险...尤其是那位伤员,如果没有磺胺救治... 【10、刘秘书昨天和王新年老婆马晓梅私会。】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哑然。 那个文质彬彬的刘秘书竟然还有曹阿瞒的癖好,喜好别人家老婆?但此人找谁家老婆不好,非要去撩拨王新年这条毒蛇呢? 王新年知道吗? 如果这条眼镜蛇发现自己头上长草,会不会疯狂反扑? 还是说王新年已经知道,只不过引而不发,那此人的城府和算计可想而知,说不定又在计划什么新的阴谋呢。 …… 008、美人鱼 长安巷。 王乃器校长家中。 客厅中亮着一盏油灯,王校长焦灼地进了屋内。 穿着睡衣的妻子郑秀兰问:“怎么样了?” 王乃器摇了摇头,道: “老王的伤口又发炎了,现在已经发烧昏迷,再没有磺胺,后果不敢想象。” 郑秀兰闻言问:“老吴不是说渔夫同志会搞到磺胺吗?” 王乃器叹息一声,“我去过老吴说的死信箱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再者老吴说今天正是渔夫发出警告,他才能带着两位同志死里逃生,特务处的任务一旦失败,肯定会启动内部调查,渔夫同志目前的处境很危险,或许现在也不方便。” “那怎么办?能不能...让老吴告诉你渔夫的住址,你上门找他。”妻子犹豫道。 “不行!”王乃器断然拒绝。 “渔夫的位置很关键,他的身份只有老吴知道,我们这条线上的人不得发生任何横向联系。 这不仅是对渔夫的保护,更是组织原则,是多少同志用鲜血和教训总结出的铁律,越是危机时刻,越要冷静,越不能违反组织纪律。” “老吴已经彻底暴露了,到处都是他的照片,他这个时候根本不能公开活动。”妻子叹了口气,继续道: “要不我再去一次死信箱,万一他现在方便了呢?” “不行,还是我去吧。” “你今天已经借学校有事出去过一次,要是再被巡查的碰上...还是我去吧。”妻子郑重道。 “可这么晚了,你一个女人家出门万一碰上巡警,你怎么应付?” “女人家,哼,我们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事情多,就不能身子不爽利?” 嗔怒地瞪了一眼丈夫,郑秀兰穿上衣服就准备出门了。 老夫老妻的太了解对方的秉性了,老王紧紧握了握对方的手,说道:“小心。” “好,我知道的。”郑秀兰郑重的点了点头。 ...... 同安里胡同,张义住处。 浏览完情报的张义,沉思片刻,找出纸笔,用左手写了一封信。 乔装打扮后,带上手电筒,从柴房煤堆中拿出那把没有登记的手枪从后院一跃而出。 一路小心翼翼躲避巡警和路人,花了半个小时张义总算来到惠民小学。 校长办公室的门用一把铁锁锁着,不过这個难不倒张义,他戴上手套,从兜里摸出一把改锥,捅了捅就打开了。 然后进入校长王乃器的办公室,确定是他一个人办公后,将书信放在了抽屉里,故意将抽屉留出一丝缝隙。 其实将书信送到王乃器家中是最保险的做法,但一来他不知道王乃器具体的住址,二者那里属于特务处封锁检查范围,不是本地的住户,贸然进去一旦出不来,只会暴露自己。 ....... 天一亮,王乃器早早起来。 昨夜妻子虽然冒着暴露的风险又出去了一趟,但依然失望而归。 王乃器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是不是渔夫那里出事了。 收起复杂的心情,叮嘱了妻子几句,王乃器出门上班了。 出门不过几百米,王乃器就遇到了设卡检查的警察和特务,提前将准备好的证件递了过去。 “王校长去上班?”警察是附近的巡警,自然认识王乃器,瞥了一眼正在抽烟的特务,摆摆手,让王乃器快点走。 一路通过两道关卡才坐上黄包车,王校长的脸色越发严峻,如何从这样的层层包围中将自己的同志送出去呢? ...... 到了学校门口,王乃器已经调整好了心情,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表情。 “王校长早。” “校长好。” “你好。” 问候声中王乃器来到自己办公室。 打开门,刚想泡杯浓茶调整下状态,突然看见办公桌抽屉上的缝隙,王乃器一愣。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昨天走的时候是将抽屉关的严丝合缝的。 现在开着,莫非是谁来过自己的办公室? 这么一想,王乃器虽然面色如常,心里已经掀起惊天骇浪。 有人在秘密调查自己? 虽然自己办公室没有什么秘密,但这种被人暗中注视,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可既然是调查自己,为什么又会让自己发现呢? 新手还是示警?又或者是毛贼。 王乃器不得而知。 来到门口,观察了下楼道里面的动静,王乃器小心将抽屉拉开。 一封书信静静地躺在里面。 警惕又狐疑地将折叠的纸张打开,看见像蜘蛛爬出的字体,王乃器皱了皱眉。 可随即却是瞳孔一缩,额头见汗。 “渔夫同志已暴露,生死不知。 磺胺藏在他邻居家鸡窝中,附近恐有特务留守,谨小心。 另,林有才系日本间谍,已经掌握伱的身份,并暗中跟踪你去过菲林书店,切小心。 此致,美人鱼。阅后即焚。” 读完信上的信息,王乃器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 虽然不知道这封信是什么人放在自己办公室的,但此人显然对自己的身份一清二楚。 姑且不知信上的内容是真是假,此刻王校长已经心乱如麻。 他此刻只想回家,找老吴好好商议合计一下。 小心将信件收好,王乃器在门口等了等,听到有人过来,连忙咳嗽着出了门。 一位女教师看到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王校长,关切的问: “校长您怎么了?怎么满头都是汗,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女教师说话声音颇大,引得旁边公共办公室的老师全部出来围观。 “唉,老毛病了,昨天警察到处搜查红党,又是砸门盘问,又是翻箱倒柜的,没有休息好,刚刚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浑身冒汗,算了,我回去煎一副药吃吃。” 说着王乃器叫教导主任过来,嘱咐了几句,然后就回家去了。 林有才站在人群中,盯着王校长离去的背影,目光炯炯有神。 …… 王乃器回到家里,妻子刚想说话,就被他一个眼神止住,留下一句“看好前门”就匆匆进了后院。 后院的柴房里面,有口老窖,据说是早年间主人用来藏银的,现在被王乃器用来放置粮食蔬菜。 地窖口放着两袋土豆,这是用来应急的,一旦警察前来搜查,他就会倒下土豆将地窖掩盖。 将自己的上级吴德山从地窖里面接了出来,顾不上寒暄,王乃器迅速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递上那封信。 吴德山看完信重重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老吴,说话啊,我着急忙慌的回来就是找你拿主意的,你觉得信上说的是真是假? 还有,美人鱼是否是渔夫在敌人内部发展的下线?” 如果老吴知道美人鱼的身份,并且确认此人可靠,那么信上的内容就可以证实了。 “沉住气,老王。” 吴德山依旧穿着那件商人褂子,尽管此刻已经污浊不堪,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沉稳冷静。 吴德山沉吟道:“信上的内容我也不知是真是假,至少渔夫同志从没有提到过代号美人鱼的人,渔夫同志的秉性我很了解,如果他真的发展了下线,一定会汇报给我。” “这么说这是敌人设下的陷阱? 那我.... 林有才?不是他,如果渔夫真的出事,掌握信息的一定是敌人内部的人,可如果是圈套,是试探,又解释不通啊,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特别留意,并没有人跟着我......” “先不管这些”,吴德山思虑片刻后,说道:“其实验证此事的方法很简单,不过需要冒险,但...” 说着吴德山对着地窖努了努嘴,继续道: “老王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了,如果能拿到磺胺,这个险值得冒。” “我去吧。”王乃器道: “我刚才就是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回来的,满头大汗,刚才把守的警察、特务都看在眼里,这个时候出门抓药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看吴德山沉默,王乃器急道:“老吴,都什么时候了,我不去难道你去?外面到处都是你的通缉令。” “好,带上这个。”吴德山凝重地点了点头,将程友嘉家里地址告诉了王乃器,然后从腰后拿出一颗手榴弹。 “别,还是你留着,带着这个反而不方便。” 王乃器摇头拒绝,然后看了眼手表,吐了口浊气,道: “老吴,如果我到中午还没有回来,你马上带着秀兰他们突围。”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 或许是太累的缘故,一夜无梦,张义早早的起来,洗漱吃过早饭之后,来到了特务处。 “早。” “嗯,早。”刘魁顶着一双黑眼圈,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 这厮昨晚又去找小白鸽了?还是? 这时候就见代理组长杨文轩同样顶着黑眼圈走进了办公室。 张义微微诧异,这两人昨晚干什么了? “组长。”刘魁起身立正,“啪”一个敬礼。 “刘魁来了啊,坐,都坐下。”杨文轩笑着摆了摆手,抬手看了眼手表,又不自觉皱起眉头。 因为二队的队长胡宁通和他的两位副队长都没有到。 心里微微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杨文轩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头拿起了电话。 “胡队长,来了吧?来了就到我办公室开个会。” 昨天升任了代理组长,让杨文轩对自己的仕途再次期待起来。 尤其是给副科长王新亨送上十根小黄鱼后,王副科长暗示,只要自己可以立下功劳,就可以转正。 可去哪里立功呢?抓红党的任务现在可是交给一组了。 自己这个组长屁股还没有坐稳,怎么和那些老资格的组长竞争。 再说了,还有一个胡宁通在一旁虎视眈眈呢,据他得到的情报,胡宁通昨晚悄悄去了科长何志远家。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杨文轩心里苦笑一声,他倒是也想给何科长送礼,但又怕对方看不上自己那三瓜两枣,两头下注,还不如孤注一掷。 于是杨文轩将到手还没有焐热的小黄鱼全部送了出去。 说不心疼是假的,不过幸好,刘魁昨晚又给自己送了五根小黄鱼,让自己的钱包再次富裕起来。 “吾道中人啊,是个会来事的。”杨文轩心里感叹一句,看刘魁的眼神带着点欣赏。 张义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但此刻心里却嘀咕起来,杨文轩对刘魁的亲切态度让他有些摸不着头,一晚上而已,关系就变得这么好了? 莫非刘魁再次出手了?这厮哪来的那么多钱呢? 张义心中默默想着,连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刘魁都迅速找到了靠山,自己呢? 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程友嘉转述戴老板的话,做特务工作,收集情报,并没有什么技巧,而在善于做人做事,洞察人情世故。 这一套在特务处同样适用,总结起来就是善与人交、投其所好、取得信任、狐假虎威。 可去哪里给自己找个靠山呢? 想了想,张义准备从地域和履历出身上下功夫,这年头讲究裙带师生老乡关系,戴老板不就大肆提拔重用自己江浙江山老家的人吗? 但想要靠上去却没有那么简单,除了才你还要有财,当然了你还要选对人跟对人。 毕竟后方即前方,官场也是战场,圈子更是圈套,一个不慎,可能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如何利用手中的情报和特务处众人之间的利益和矛盾,让自己能够发挥才能的同时又如鱼得水呢? 张义还在默默想着,就听杨文轩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 “喂,我是杨文轩。” “科长,您说...好...是...我马上出发。” 挂断电话,杨文轩心里暗暗感叹,看来是送礼送对了,王副科长是个厚道人,拿了钱就办事,这不,功劳都给自己喂到嘴边了。 “好了,不等姓胡的他们了,王副科长刚刚电话里说,情报科在程友嘉家里蹲守的人刚才发现了可疑人员,有可能是程友嘉的同党,让我们马上支援,现在就出发。” 听到这话,张义心里咯噔一下,可疑人员?是谁?莫非是王乃器?他看到了自己的信件,前去拿程友嘉藏在邻居李伟家鸡窝中的磺胺了? 到底是拿到被发现了踪迹还是刚一冒头就暴露了呢? 王乃器不会被抓吧? 这些问题自然没有答案,看刘魁已经跟着杨文轩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张义连忙跟了上去。 心说,王校长你可要挺住啊! ...... 009、惊变(求推荐收藏追读) (感谢花之恋abc大佬的月票和各位的推荐票,鞠躬!) 程友嘉家住西沣路南门胡同,普通的巷子里面,大部分都是百年沧桑的老宅,还有鸟语花香的院子。 大部分人家都是院前门楼,院内种树,虽然是灰色泥瓦房,普通碎石路,到处都是岁月留下的沧桑和破落,但也别有一番让人难以割舍的情怀。 这样的房子阡陌连成一片,记录着岁月的繁华和变迁。 “刺啦”一声,两辆军用吉普车突然冲进巷子,从车上跳下几个黑衣大汉,吓的两个在门口剥蒜拉家常的的老太太倏地窜了回去。 杨文轩提着枪走在最前边,刚一到程友嘉家门口,就见两个老农打扮的汉子走了出来。 刘魁持枪一個健步冲到杨文轩前边,呵斥道:“不许动。” 这两人吓了一跳,看向杨文轩,“杨组长,自己人。” 杨文轩认出这二人是情报科的,点了点头,让刘魁让开,直接问:“什么情况?” 一人道:“半个小时前,有人在巷子里面徘徊,被隔壁的赌徒孙大壮看见了,认出他不是这里的住户,就想敲诈一番,哪想此人直接掏出了枪...” “后来呢?” “孙大装这厮是个不怕死的,冲上去就和此人纠缠,然后腿上中了一枪,枪一响就惊醒了我们,可惜,我们出来此人已经不见了。” “孙大壮人呢?能不能描述出此人长相?”杨文轩急切道。 “就在屋内。”情报科这人点了点头,继续道: “我们已经请了画像师过来,等到画像一出来,你们就可以按图索骥拿人。” “太好了,你们情报科就是专业,行家里手,哈哈。”杨文轩兴奋地恭维一句,给两人递上香烟,问: “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杨组长,这边请。” 情报科的人在前面带路,很快就到了程友嘉家里,只见正屋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三十上下的画师,此刻架着画架正在描摹,对面的椅子上还躺着一个猥琐汉子。 此人腿上绑着绷带,额头见汗,嘴上叼着一根香烟,不时跟画师说上几句。 张义跟在杨文轩身后,看了一眼逐渐成型的画像,心下咯噔一下,画像虽然是素描,但画像师的水平似乎很高,惟妙惟肖,那模样分明就是王乃器。 “你看看是不是他?”这时,画像师停下手中画笔,将画像翻过去给孙大状看。 “就是他,这老东西就是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哎吆...” 孙大壮看到画像,赤红着眼睛,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然后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呲着一口大黄牙哇哇乱叫。 “长官,你们一定要抓到这孙子替我报仇啊,哎吆...” “孙大壮是吧?”杨文轩和颜悦色地走过去将孙大壮扶了起来,笑道: “你不仅胆子大,福大命也大,放心,只要抓到此人,赏赐少不了你的。” “嘿嘿,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杨文轩笑着摆摆手,刚想夸奖几句画像师,就见门口传来汽车声,然后二队队长胡宁通带着几人走了进来。 “杨代组长,既然有行动,为什么不通知我们?我们二队还是四组的人吧?” 看到突然出现的胡宁通,杨文轩微微不悦,阴鹜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冷哼道: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帮着抓人。” 转头对刘魁道:“伱马上联系警察局协助排查,另外将画像拓印出来,下发到每个分局,全城通缉此人。” “是。”刘魁应了一声,拿起画像,刚想行动,就听二队的副队长杨广辉突然盯着画像道:“不用了,此人我认识。” “太好了,这人是谁?” 众人的目光都被杨广辉吸引,热切的看着他,只待下文。 却见拿过画像的杨广辉突然一把将画像撕裂,一手将碎纸往嘴巴里塞,一手伸进怀中拿出手枪对着孙大壮就是一枪。 “砰” 孙大壮此刻正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听呢,一枪击中额头,直接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福大命大胆子大也挡不住子弹打。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一触即发,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眼看杨广辉已经将枪口对准了画像师,旁边的刘魁突然一个暴起一脚将杨广辉踹翻。 “砰”这一枪打在画像师肩膀上,身体一个趔组,倒在台阶上。 “抓住他。” “艹,快卧倒。” “杨广辉我艹你大爷。” “狗日的想翻天?” 在场诸人都被突然暴起的杨广辉搞蒙了,有人呆立原地,有人就地打滚,有人直接夺路而逃寻找掩体。 要说最淡定的,可能就属于张义了,他本就怀疑杨广辉是红党,在他靠近画像的时候就提高了警惕,等到他开枪的那一刻已经躲进了屋内。 此刻只见杨广辉就地一滚,一个单膝跪地,无视飞来的子弹,双手持枪,直接对着画像师再次射击。 “砰砰砰” 连续三枪,将踉跄起来准备逃生的画像师直接击倒在地。 “砰” “砰砰” 枪声交错间,杨广辉身中两弹栽倒在地。 张义看大家都开枪了,也对着空出放了两枪… 杨文轩一边警惕持枪,一边对跃跃欲试的刘魁喊道:“留活口。” “砰”又一枪打在杨广辉胳膊上,手枪也掉在地上。 两名队员直接扑上去将杨广辉按住。 杨文轩上前一脚踹在杨广辉脸上,眼中凶光闪烁, “狗崽子,竟敢坏我的好事,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呸”,杨广辉倔强地转了转头,冷笑着吐出一口血水,嘲讽地看着杨文轩。 “将他带下去,刘魁、张义,你们带人看守,直接送审讯室。” 杨文轩满脸阴霾,咬牙切齿地说完这话,然后看着一旁面露复杂的胡宁通和潘文成二人,厉声道: “现在我以代理组长的身份命令你们,交出配枪,立刻回科里配合调查。” “凭...” 小白脸潘文成还想反抗一下,却被胡宁通拦下,自己的手下出了叛徒,他这个上级难辞其咎。 虽然他自诩比杨文轩能力强资历深,但特务处一贯强调的是职务服从,如果此刻他敢反抗,杨文轩完全有理由击毙自己。 两人配合地交出配枪。 杨文轩松口气的同时,看着满地的狼藉,欲哭无泪。 这回别说升官发财了,能保住现在的职位就不错了。 ....... 010、审讯(求推荐收藏追读) 上午十点。 特务处,审讯室。 灯光昏暗,阴森可怖的囚室中,到处充斥着潮湿发霉和浓烈的血腥味。 杨广辉在经过军医检查后,直接被架在了审讯椅上。 杨文轩脱掉衣服,拿起皮带凶狠地抽了几下,嘶吼道:“说,那个人是谁?谁指使你干的?” 杨广辉被几皮鞭打的七荤八素,脸上全是血红的印子,眼中却尽是嘲讽和不屑: “我说我不认识,杨组长你信吗?” “哼,你处心积虑地毁掉画像,又杀死目击者和画像师,不就是想要遮掩他的身份吗?” 杨文轩冷笑一声,道: “你难道不知道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马上可以找人再画一副?” 杨广辉听到这话,明显一愣,随即嘲讽道: “想不到杨代组长还有这本事?少糊弄鬼了。” 看到自己的讹诈失败,杨文轩气急败坏上前一把锁住杨广辉的咽喉,手指直接塞进他流血的伤口。 杨广辉疼的脸色扭曲,咬牙裂齿,但喉咙被捏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嘶吼声。 “疼是吧?疼就对了,我还以为你也有钢铁之躯呢。” 杨文轩冷笑道:“我需要知道你的上线、接头时间、地点。” 杨广辉急促地喘息着,脸色涨红随即青紫,身体开始出现痉挛,似乎就要窒息。 “说吧,伱应该知道我们的手段,何必呢,活着不好吗?只要你说了,你就是我们的功臣,房子车子票子女子,随你享用,说不定你还能见到戴老板,由他老人家亲自给你授奖。” 杨文轩松开对方的咽喉,许以诱惑。 “呼呼呼”,杨广辉喘着几口粗气,嘲讽地笑笑,溃散的瞳孔再次变得坚定: “戴老板?呵呵,那是你们的主子,杨组长,你应该知道一个特工的身份比性命重要多了,既然选择了主动暴露,我就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后路,所以你不用再费尽心机了。” “很好,希望你的意志和你的嘴巴一样硬气,既然是自己人,了解我们的程序,那辣椒水、老虎凳、皮鞭先试试,等你扛过去再说。” 杨文旭对着审讯室门口招招手,大门打开,一道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亮的刺眼。 随后走进来两个赤着上身的魁梧汉子。 “交给你们了,只要不死就行。” 狠狠撂下一句话,杨文轩带着张义和刘魁走出来审讯室。 “呼呼”,迎着太阳和暖风,张义松开紧握的拳头,深深吸了口气。 刚才的一幕幕实在是太压抑恐惧了,自己尚且如此,真不知道杨广辉是怎么扛住的。 接下来他还能扛住吗? ....... 上午九点四十。 王乃器家中。 看着注射了磺胺的老王安静的睡去,吴德山、王乃器长出了一口气。 两人走到一边,吴德山问:“你刚才欲言又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乃器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道:“我刚才可能犯了個错误...” 说着将自己和孙大壮的争执过程说了一遍,又道: “我开了枪,必然引起敌人的注意,说不定他们已经在绘制我的画像...” “我们时间不多了。”王乃器苦涩道。 吴德山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我们本来就是和敌人在争分夺秒。” 他思忖片刻,突然道:“你现在马上去收拾东西,一会带着夫人和老王准备突围,由我和老张分开吸引敌人注意力,掩护你们。” “不行,要走也是你走。”王乃器断然拒绝。 “王乃器同志,这是命令。”吴德山板起脸,一字一顿道。 “磺胺的情报已经证实‘美人鱼’所说基本属实,渔夫估计凶多吉少,你的身份已经暴露,就应该马上撤出去,换个地方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另外,即便美人鱼不是渔夫同志发展的下线,也是对我们心存好感的同志,这样的人我们要积极争取过来,他只认识你,以后还需要你来联系...” “拿着。”吴德山说着撕开内衬,拿出半张裁剪的法币,道: “你记住了,这是我们另外一位潜伏在敌人心脏中同志‘尖刀’的联系信物,接头暗语等你联系到上级他们会告诉你的。以后美人鱼的争取和协助还需要他的帮助,记住了。” 王乃器红着眼圈,无声的哽咽了几秒,后退一步,立正敬礼。 “保证完成任务。” 说着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他无力的抓了抓头发,恼怒,痛恨,却又无能为力。 走出几步,王乃器忽地转身,只见吴德山依然面带微笑的站在哪里,如竹如松,蔚然不动。 ...... 上午十点半,特务处审讯室。 一名军医忽然从审讯室出来,皱着眉头道: “犯人又昏死过去了,现在必须注射吗啡,进行手术,不然他可能随时流血而死。” 杨文轩面无表情,似乎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 狠狠地吸了口烟,带着张义和刘魁再次进入审讯室。 杨广辉此刻已经体无完肤,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血水甚至汩汩流到了地上。 整个人瘫软在审讯椅上,气息十分微弱。 “继续,换电刑。” 审讯室内响起杨文轩冷酷的声音。 不要说张义,就连刘魁、军医和那两名施刑大汉也愣了愣。 “杨组长,他这个样子估计经不住电刑...” “杨组长,我还是建议给他先注射吗啡。” 面对施刑者和军医的劝告,杨文轩依然冷漠道:“我说了继续,不交代只有死路一条。” “好,杨组长,我的职责就是保证犯人在用刑过程中的安全,既然你坚持,那我无话可说。”军医斩钉截铁道。 “哈哈哈,杨组长,还没有拿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几人回头,就见情报科的王新年组长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的秘书刘秘书。 杨文轩面露凝重,随即又泛出一丝冷笑,问:“这么说你们情报科也要插手我们行动科的事?” 王新年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刘秘书,笑而不语,似乎不屑和杨文轩说话。 刘秘书朝杨文轩点了点头道:“这也是王副科长的意思,毕竟他们才是审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 王副科长的意思还不如说是命令,杨文轩不知道这背后又牵涉到什么较量和交换,但他知道自己无法反抗。 特务处从前身筹建开始,只有情报股和总务股,行动股是后面才设立的,就像后妈生的一样。 即便后来升股为科,成立了越来越多的科室,但情报科依然一家独大。 “好。” 既然无力改变现状,只能被动接受,杨文轩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审讯室。 张义在后边偷瞄了一眼王新年和郑秘书,心里暗笑,这两人走到一起是说狼狈为奸呢还是“情投意合”?不知道王新年知不知道自己头上已经一片绿光。 ...... 011、眼镜蛇 “这他妈都什么破事。” 办公室中,杨文轩去了副科长办公室,刘魁就开始了抱怨。 “本来即将到手的功劳,谁知道杨广辉这厮突然暴起...要不是他的目标是那个刘大壮和画像师,奶奶的,兄弟我说不定早就嗝屁了。” 刘魁这个时候想起还有点后怕。 “还是你反应快,一脚就将他踹翻了,不然...”张义假意恭维一句。 “那是,咱毕竟是侦察连的尖兵,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刘魁听见恭维,忍不住得意洋洋。 随即却反问一句,“当时你在哪里?”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丝毫不漏破绽,尴尬笑道: “你知道我这人胆小,当时确实懵了,反应过来就躲到了屋内。” “哦”,刘魁点了点头,拿出一根香烟点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厮不会在怀疑什么吧? 他当时看见杨广辉拿起画像的时候就觉得不妙,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出挑,在原地呆了几秒才跑路的,应该不会被人注视。 心里想着,张义故意叹息一声,问: “老刘啊,金陵居大不易,不知老兄有没有什么发财的路子?” 一听这话,刘魁果然来了兴致,神秘一笑,道: “听说过盛世古玩乱世黄金吗?嘿嘿,虽然现在不是盛世,但这金陵城里面到处都是高官富商,古玩行一直兴盛繁荣,老哥我回来的时候顺便... 朋友送了我几件玉器,出手后这才宽裕了几天,不过这钱真的不经花啊,是要找个新路子。” 说着刘魁压低声音,指了指天,道:“我听说那位最喜欢的就是古玩字画。” 张义刚想问刘魁说的是谁,就听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喧哗,随即是凌乱的脚步声。 刘魁和张义对视一眼,连忙出了办公室。 刘魁眼疾手快,扯住一個奔跑的特务,问: “兄弟,出什么事了?” 这人道:“红党开始分头突围了,一组那边叫支援呢。” 说完又一溜烟跑了。 “艹”,刘魁骂道:“本来搜查红党的任务是我们四组的,现在倒好,白白让他们捡了便宜。” “行了,少在哪里抱怨。”只见杨文轩阴沉着脸走了过来,道: “马上和我去审讯室,杨广辉已经同意合作了。” 张义听到这话心里一颤,杨广辉已经扛住了酷刑,为什么还会同意合作? 情报科的王新年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呢?这才过去多久。 ...... 审讯室门口,王新年一个人站在哪里抽烟,一脸的自得。 “王组长,杨广辉这厮真的答应合作?不会是诈降吧?” 王新年翻个白眼,讥讽地笑笑, “临死之人,总会贪生,人性如此罢了,相比较杨组长对他身体上的摧残,我给他的可是精神上的享受! 他既然获得了精神上的愉悦,那心理上自然会解脱,怎么,杨队长信不过我的手段?” 杨文轩对王新年神神叨叨的话不敢兴趣,问:“我想看看他。” “你自便。”王新年弹了弹烟灰,面无表情。 到了审讯室,张义几人就闻见一股奇怪的幽香弥漫在幽闭的审讯室中。 “阿芙蓉”,杨文轩念叨了一句,自己上前。 只见杨广辉此刻靠在审讯椅上,手指微微颤抖拿着大烟枪,将它缓缓送到嘴边,轻轻吸了一口。 他闭上眼睛,仿佛在品尝着短暂的麻痹和放松,脸上也露出一丝迷醉,身体彻底松弛。 大烟的烟雾缭绕,如同仙境吞云吐雾,而杨广辉如痴如醉。 杨文轩终于明白王新年口中精神上的享受是什么了,冷笑一声问: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审讯?” 王新年懒洋洋道: “不着急,这才刚刚开始,等他上瘾,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杨文轩皱起眉头,“王组长,你怕还是不知道吧,1组包围圈中的红党已经突围了,现在那里到处都是枪声,等他上瘾黄花菜都凉了。” 王新年微微愣神,这个消息他还真不知道。 他皱了皱眉,对一旁的特务示意了下,一人将杨广辉手中的烟枪收走。 王新年道:“说吧,我的耐心有限,你说了伱该说的,我自然会兑现我的承诺。” 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杨广辉嘴唇动了下,然后艰难地睁开眼睛,溃散的瞳孔慢慢有了光泽,他的目光从王新年脸上掠过,扫实了一遍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落寞地笑笑,嘶哑道:“好。”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纷纷振奋。 张义也只能装作开心的样子,心里已经暗骂起来,软骨头,贱骨头,明明抗住了酷刑,竟然被一片阿芙蓉撂倒了。 王新年迅速朝后做了个手势,让旁边的特务将审讯室的监听器械打开,上前和蔼和亲问:“要不要喝点水?” 杨广辉摇了摇头,说道:“我的代号叫尖刀。” “还有呢?你的联络点在哪里,你的上线是谁?他叫什么?住在哪里?” “联络站就是菲林书店。” 听到这话王新年微微失望,继续问: “这么说你和程友嘉是一条线上的?是他发展的你?” 杨广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身份。” “哦,你的上线呢?联络人是谁?” “......”杨广辉了蠕动了下嘴巴,却突然闭上了眼睛。 一看这架势,王新年还未说话,杨文轩已经上前一把掐住他的喉咙道: “说了半天,一点有价值的情报都没有,把我们当三岁小孩玩呢?别给脸不要脸。” “行了,杨组长,你太暴躁了。”将杨文轩拉开,王新年继续循循善诱。 “说吧,你的上线,联络人。” “我一般只和交通员联系,他叫冯小可,已经被打死了,不过...” “不过什么?”王新年急切问。 “不过我听上级说起,在我们特务处还有一名我们的高级特工。” “那不就是渔夫程友嘉嘛,还高级特工,现在不过是死鱼一条,故弄玄虚。”刘魁嗤笑一声。 “不是,此人的代号叫眼镜蛇。”杨广辉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 “眼镜蛇?”王新年眯了眯眼,眼中精光闪烁,终于挖出大鱼了。 “关于眼镜蛇你都了解什么?” 杨广辉此刻却是瞥了杨文轩几人一眼,故作为难。 王新年回头看着杨文旭道:“杨组长,带着你的人先出去。” 杨文轩怎么愿意,这么劲爆的情报,他可不想让王新年独享。 “哼,现在是我在审讯,这是我们情报科的事,杨组长,难道让我给你们科长打电话吗?”王新年冷笑道。 “好,我就在外面等着。”杨文轩瞥了一眼杨广辉,皱着眉头走了出去。 “你们都出去。” 王新年将其他人全部赶了出去,审讯室重新陷入黑暗中。 ...... 012、林有才 “眼镜蛇?” 出了审讯室,杨文轩抽着烟,嘴里念念有词。 “什么眼镜蛇,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说不定就是无中生有,挑拨离间的把戏。”刘魁嗤之以鼻。 因为在他看来,杨广辉嘴上说着合作,可交待出来的情报全部都是无用的,现在又杜撰出一个什么眼镜蛇。 “谁知道呢。”杨文轩叹了口气,脸上却布满了阴霾。 就在几人煎熬的等待中,突然“砰”一声枪响从审讯室传出。 几人愕然对视一眼,迅速冲了进去。 只见王新年满脸狰狞,一手捂着流血的耳朵,一手持枪对着杨广辉。 杨广辉嘴角浸满血水,脸上却挂着胜利和解脱的喜悦,嘴角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句什么,然后彻底闭上了眼睛。 张义上前摸了摸他的脖颈,对杨文轩摇了摇头。 “王组长,眼镜蛇是谁?你为什么对他开枪?”杨文轩将目光转向王新年质问道。 “什么眼镜蛇,我们不过是上了他的当罢了。” “不见得吧?刚才犯人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功夫人死了,还是你亲手打死的,王组长总不能凭这么一句话就遮掩过去吧?” “他咬住了我的耳朵,我不杀他我怎么脱身。” “哼”,杨文轩冷笑一声,“以你王组长的精明和算计岂能被人轻易糊弄?” 说着走到监听设备前检查,却发现设备早就关闭了。 “那这件事又如何解释?你为什么私自关闭了监听设备?” 王新年皱了皱眉,这话他无从反驳,确实是他做的,他虽然觉得杨广辉有可能故弄玄虚,但抱着万一的心态,却不想杨广辉嘴里说出的根本不是什么眼镜蛇,反而是他的个人阴私。 这直接触动了王新年的逆鳞,让他恼羞成怒。 “既然王组长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哼,既然人死在你手上,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这就不用伱操心了,我自会向我们科长汇报。”王新年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杨文轩满脸阴沉,对着刘魁和张义摆摆手。 “你们也忙了一天,都回去休息吧,我去找科长。” 张义和刘魁点了点头离开。 ...... 和刘魁在外面吃了顿饭,张义虽然心里惦记王乃器等人的安全,但此事是一组在负责,自己贸然打听只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家。 到了家门口,张义特意留意了下隔壁林有才家,发现大门紧锁,心知此人现在应该在学校,便有了潜入一探究竟的想法。 但张义思忖片刻,还是否定了这個想法,只要王乃器安全撤离,林有才对他没了威胁,自己随时都可以对他动手。 一下午都在喝茶、看书中度过,倒也是难得的平静。 晚上十二点,【每日情报】再次刷新。 【1、您今日去过西沣路南门胡同,获得相关情报---惠民小学校长王乃器已成功取到磺胺,此人现藏身于郊外二里庄胡大晨家。】 【2、您今日见过孙大壮,获得相关情报---赌徒孙大壮昨晚时来运转,连赢六把,共收入300大洋,现藏于自家花圃中。】 【3、您今日见过刘秘书,获得相关情报---刘秘书昨晚再次幽会马晓梅,并从马晓梅处获得10根大黄鱼,以求获得外放的机会,大黄鱼现放置在刘秘书家中。】 今天的情报只有三条,接收完毕,张义开始分析情报价值。 王乃器成功取得磺胺,他并不意外,今天红党分开突围的消息他已经知道,现在知道王乃器安全也放下心来。 接下来就是全神贯注地对付日本间谍了,第一个提上日程的就是林有才。 【赌徒孙大壮昨晚时来运转,连赢六把,共收入300大洋,现藏于自家花圃中。】 昨晚手气爆棚,今天就挂了?看来这厮将一辈子的运气都花在昨晚了,既然人死了,钱只能便宜自己了。 看到第三条情报,张义哑然失笑,刘秘书这是财色双收啊,10根大黄鱼相当于五千大洋,想想都有点心动,要不要来个黑吃黑呢? ...... 第二天一早,张义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后,默默注视着隔壁的动静。 等到八点一刻,听到林有才家开门的声音,张义连忙将门打开,装作焦急的样子,道: “唉,林老师,能不能帮我搬下床,就挪下位置,放心,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他不知道附近有没有林有才的同党,公然抓捕此人泄露了消息就糟糕了,所以将他骗到家里,秘密逮捕了再说。 林有才抬手看了眼手表,虽然有点惊讶,还是笑道:“不耽误,邻里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嘛。” “太好了,这边请。” 张义邀请林有才进家。 林有才装作第一次来的样子,一边走,一边观察,说道:“张先生你小院的格局和我那边一模一...” 林有才话还没有说完,直觉脑后袭来一阵劲风,连忙偏头躲闪,却见张义已经近前,出拳的同时一脚踩到了他后腿上,然后脚尖一勾,他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直接趴在了地上。 随后一把手枪顶在了他的头上。 “张...张先生你这是干什么?”林有才一脸愕然。 “干什么?哼哼,你一会就知道了。” 看林有才还想演戏,张义直接一枪托将他打晕过去,手脚一起捆绑起来。 ...... 办公室中,杨文轩皱着眉头,大口大口抽着烟。 谁说杨广辉的事情科里还在讨论中,但他知道出了这事,自己的组长位置不用再想了。 本想露脸的,结果露了屁股。 杨文轩还想着再找副科长王新亨帮自己疏通一下,但曾经的厚道人王科长这回连自己的面都不见,更别说其他人了。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杨文轩随意接起,听了几句后,脸上被巨大的惊喜覆盖。 “好,你就在那里等着,哪里都不要去,我马上带人过来。” “狗屎运啊,看自己邻居不对劲,调查了下发现对方是日本间谍?” 这事听起来有些不靠谱,但杨文轩现在情愿相信它是真的。 杨文轩带着刘魁和两名心腹赶到张义家的时候,就见院中树上捆绑着一人,赤着上身和脚,嘴里塞着臭袜子,那人已经醒来,此刻挣扎着呜呜乱叫。 “这人什么身份?”杨文轩好奇问。 林有才此刻虽然难掩狼狈,但看起来五官清秀,皮肤白皙,文质彬彬的,此刻眼中满是惊恐,怎么看都不像日本间谍。 “林有才,惠民小学的老师。”张义见杨文轩一脸的怀疑,拿出一本笔记道: “组长,你看,这是从他家里搜出来的,这里面绘制的可都是金陵周边的地形图,此人即便不是日本间谍,身份也极其可疑。” 要是张义拿不到这东西,他也不敢将杨文轩叫过来,怎么发现林有才身份的问题就是巨大的漏洞,虽然特务处看谁可疑就可以调查,但你也不能把别人当傻子糊弄。 杨文轩接过笔记浏览了几眼,眼中狠辣一闪而逝,然后狰狞地看向林有才。 有了这东西,即便林有才不是日本间谍,他也要将他办成间谍大案。 因为他太需要这个功劳了。 …… 013、审讯(求推荐收藏追读) 特务处,审讯室。 幽闭昏暗充满血腥味的空间,被绑在审讯椅上的林有才此刻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中。 皮鞭、老虎凳、辣椒水...一通刑法下来林有才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此刻他已经从昏死中醒来,但沉重的眼皮根本睁不开,仿佛有石头压着一样。 索性林有才开始了装死,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还在学校给你学生上课,他还在北海道打鱼。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浇醒他。” 下一秒他迷糊中听到一个冷酷的声音。 “哗啦”一盆冷水下来,剧烈的疼痛让林有才肌肉都颤抖起来,他不得不醒来。 这个时候他看见审讯室中不是折磨自己的那两个高大强壮凶神恶煞的便衣,是三個他熟悉的身影。 杨文轩、张义、刘魁。 更加可恶的是那个叫刘魁的竟然在笑,这个可恶的支那人竟然在笑,他很想居高临下的指着这厮的鼻子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可惜不能。 “林有才,林先生,林老师,说吧,你的真实身份。” 听到张义的话,林有才冷哼一声,这个支那人太能伪装了,竟然无耻的偷袭他,为什么没有一点武士精神? 眼中闪过一丝仇恨和恶毒,林有才索性别过脸去,他看向了审讯室那唯一的巴掌大小的透气孔,此刻那里透出一丝亮光。 林有才不知那是阳光还是月光,但他知道外面是自由的味道。 透过光线,他的思绪飘到了沪海,那里有和蔼可亲的同学,然后他又看到了一个冷酷严肃的长者,那是他的教授,培养他派遣他的人。 接着他的思绪飘向遥远的日本北海道那个小小的渔民村落,那里生活着他的父亲母亲。 父亲沉默寡言,只会打鱼,对他动辄打骂,他恨他。 母亲和蔼可亲,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他还记得自己考上高中被老师通知前往中国的时候,家里陷入了巨大的惊喜中,在日本这个等级森严的国度,读书向上爬才能改变命运。 父亲第一次用平等的态度和他碰杯饮酒,母亲为他做了节日才可以吃到的糯米丸子......对了,还有一个在渔船上红着脸对他挥手的姑娘,那是他心爱的良子...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多想在北海道做个平凡的渔民,而不是抱着出人头地的念头来到中国,遇到这群惨无人道的特务。 他的老师告诉他间谍工作分为战略间谍和战术间谍。 而他就是一名战略间谍,不用直接参与任何的冒险活动,只是利用掩护身份获取金陵地形地貌城防等情报,给上层的战略做补充。 曾经他以为这是一项困难的任务,但是进入金陵后却发现这一切如此的简单,这个落后愚昧的国家人们浑浑噩噩,只知道争权夺利,对这些根本不设防,这让他如鱼得水。 直到今天,直到遇到这个该死的张义开始,他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呢?是因为我潜入他家中被怀疑了?还是他偷偷跟踪我和上级接头? 林有才百思不得其解。 “哼哼,看来是个死硬分子,对这样的人就不能留情,拿钳子来。” 就在林有才胡思乱想中,就听见那个叫刘魁的对着一名便衣特务招了招手。 下一刻他的手中多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钳子。 “你...要干什么?”林有才恐惧问。 “干什么?你不是嘴巴很硬嘛?我倒要看看你的牙口硬不硬,拔出一颗能不能敲碎了。”刘魁轻蔑一笑,让林有才不寒而栗。 下一秒几个便衣一拥而上,将他的头按住,将他的嘴巴掰开。 “啊!!!” 在林有才惨叫中,一颗带着血水的牙齿被拔了出来。 看着浑身颤栗的林有才,刘魁审视着牙齿,轻蔑道: “别嚎叫了,我不会再拔伱的牙了,我又不是兽医,嘿嘿。” 林有才刚松了口气,就听刘魁继续道: “嘿嘿,不过嘛,我可以拔出你的指甲,十个,不,二十个。 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当兵前和我爷爷学习过如何修蹄子,不过一般都是对驴子下手,对人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道几年过去了手艺还在不在。” 林有才虽然不懂修蹄子是什么技术,但看着刘魁那嚣张和轻蔑的冷笑,心里还是上下翻腾,恐惧顺着肌肤传到脊髓中。 眼看那把钳子已经碰到了自己左手,林有才终于挺不住大喊道:“我说,我交待。” “这就对了嘛!”一直在一旁抽烟的杨文轩此刻笑着走上前来,贴近他血迹斑斑已经扭曲的脸庞,和蔼道: “说吧,你的真实身份,代号,日本名字,所属机构,来金陵的时间,你的任务,上线,所有的一切。” 杨文轩话音一落,张义就见林有才眼中一闪,他一脸不解道: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不是什么日本间谍,我是红党。” 然后又咬牙道:“我才加入他们,我也是误入歧途罢了...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悔...” 杨文轩几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纷纷愕然,红党一般都死硬分子,除了一些软骨头,还没有用刑就招供外,大部分即便用了酷刑他们都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别说当面说自己是红党了。 刘魁冷笑一声,将从他家搜查出来的笔记本拍在他面前,呵斥道: “那这个呢,这个怎么解释?红党也要搜地图地貌城防驻守?他们在西北都没有立锥之地,难道这个时候就想着反攻了?你糊弄鬼呢?” “真的,那个不是什么情报,也不是红党给我的任务,我是地理老师,那不过是我的教材罢了。 真的,我的上级就是惠民小学的校长王乃器,就是他介绍我加入红党的,你们现在就可以去学校...不,去他家里抓他。” 张义看着满嘴谎话的林有才果然将王乃器供了出来,心底冷笑一声,拿起旁边的洛铁就对着他来了一下。 “刺啦”一股腥臭味顿时飘散开来,让审讯室的空气更加污浊。 林有才身体一阵痉挛,浑身颤栗,一张扭曲的脸更加惨不忍睹。 “糊弄鬼呢?王乃器确实是红党,已经在我们通缉中,可他已经跑了,你现在扯出他有什么用? 既然你说你是红党,你应该宣过誓吧,说说你们的誓言是什么,这个对于你们来说一辈子都不会忘吧?” 张义这话一出,杨文轩和刘魁也是眼前一亮,林有才却直接脸色一变,蠕动着嘴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来。 “组长,这厮既然这么不老实,直接上电刑吧,一看就是个半路出家的,狡猾了点,但我不信他的骨头有那么硬。”刘魁建议道。 “好,用刑。”杨文轩急于立功,对待自己人都能狠下手,更不用说对一个日本间谍了。 “上电刑。” 刘魁挥了挥手,几个便衣拉过电刑椅,直接将瘫软的林有才架了上去。 …… 014、交代(求推荐收藏追读) 特务处,情报科。 “组长,我听说杨文轩他们组今天抓了一个日本间谍,现在正在审讯室审问呢,这可是我们不曾掌握的情报,看来行动科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啊,我们要不要...” 坐在对面的王新年端着一杯茶水喝的津津有味,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 “这个情报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是四组一个新来的发现自己邻居不对劲,就上了手段,可笑。 杨文轩现在为了保住组长的位置,费尽心机的立功,我估计他看谁都是红党,都是日本间谍。 一帮只知道喊打喊杀的莽夫罢了,连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都不懂,如果那個林什么真的是日本间谍,那就应该对他上侦查手段。 看看他每天在干什么,见了什么人,一周下来,他的轨迹生活圈、人际关系就会全部掌握,而不是逮住一只绵羊往死里薅...” “是,组长您说的对。 行动科这些人不过是莽夫罢了,离开我们情报科,他们连红党的影子都看不到,更别说日本间谍了。 一个小小的行动四组,接连出了两个红党卧底,我听说他们科长已经找戴老板请罪去了,而且我听说一处那边也知道这个消息了,还不知道怎么看我们的笑话呢。” “是啊,臭名远扬,一处那里肯定在嘲笑我们二处的都是饭桶对吧?”王新年冷笑一声,从座位上起来,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手下道: “这个人是新民药店的掌柜,将他给我盯住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动他,记住了,切忌打草惊蛇。” “是。”手下恭敬地接过照片,转身出去了。 王新年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老刘啊,忙什么呢?我?闲人一个罢了,这不正等着上面对我安排呢。 哈哈哈,谢谢老兄关心,对了,审讯室你们可以监听吧…... 呵呵,别转移话题,我知道你们的本事,老规矩怎么样,不会让你难做的,当然了,兄弟我不会让你白做,事情完了,自然有大礼相送...好,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王新年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笑意。 ...... 特务处,审讯室。 随着各种电线连接在林有才身上,已经被折磨的面目全非的他全身战栗,审讯室中响起断断续续的凄惨的嘶吼声。 这个时候林有才已经完全失禁了,尿液顺着审讯椅汩汩流下来,和血水混在一起。 “招还是不招?只要你愿意配合,就可以不用再受苦了,我们还会让医生给你治疗。” 林有才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一张冷酷无情的面孔,心里惊惧片刻,咬牙道:“伱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杨文轩此刻已经没了好脾气,将抽了一半的烟蒂按到林有才嘴中,挥手道:“加大电量。” “嗡嗡嗡” 旁边的灯泡光线突然变得炙热,下一刻林有才直接从电椅上跳了起来,青筋暴起,浑身扭曲。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下一秒就会跳出心口。 这个时候林有才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父亲母亲和良子的面孔,他们温和微笑的看着他,向他伸出手,可光线突然变得黑暗,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不,不,我要活下来,教授,对不起,我要活下来,我要回北海道。” 内心呐喊着,林有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颤抖的嘴唇道:“我...我愿意合作...我要喝水。” “很好,这次不会又是糊弄我们吧?”杨文轩挥手让电刑暂时停止,轻蔑一笑,又道: “停下来很容易,你总要说点我们不知道的,感兴趣的吧。” “3秒。如果你不说,我们马上继续。”杨文轩眼底掩饰着惊喜,手中动作不停。 “3” “2” “1” 眼看杨文轩竖起的胳膊就要落下,林有才脸上闪过凄惶之色,他急切道:“小山一郎,我...我叫小山一郎。” 第一个“小山一郎”是用日语说的,第二个用的是汉语。 听到这里,杨文轩知道面前这个伪装成老师的青年是日本间谍无疑了。 巨大的惊喜从心底袭来,但他知道此刻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压抑住心里的惊喜,继续问:“你的来历,代号,上线。” “我...我来自于东亚同文书院,代号...代号穿山甲...昭和七年来的中国。” “昭和七年?也就是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你就来到了中国?什么时候进入金陵的?”杨文轩思索了下,继续问。 “三年前。” “很好,林有才,不,小山一郎先生,说说吧,这几年你都干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有干...”看到杨文轩凶狠的眼神,林有才一个哆嗦,立刻解释道: “我是在约定的死信箱拿到自己身份和信件的,按照信里面的指示我进入惠民小学,职责就是教书... 直到几个月前,死信箱再次给我指示,让我搜集一些情报,我才开始行动的,但我保证只是一些公开情报,并未对你们构成损失...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哼,是吗?你好像忘了一条,你的上线是谁?你们就没有见过面?” “没有,我们从头到尾都是用死信箱联系。”林有才摇头道。 杨文轩似乎相信了他的话,问道:“死信箱在哪里?” “就在学校男厕所,入门处的一个活动砖,每次里面放置了情报都会在厕所外面涂鸦...”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一丝隐瞒?哼哼,要是我知道...” 林有才摇了摇头,一脸的真诚,“你们中国有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时候我有什么好撒谎的,我只想早点解脱罢了,争取早日回到日本。” 一旁的张义冷笑一声,林有才貌似诚实,但他知道这厮在撒谎。 因为系统给出的情报,林有才前天去过四海酒楼和老板冯四海接头,即便冯四海不是他的上线,也是他的同党。 看来此人试图浑水摸鱼啊,哼,还想早日回到日本?痴心妄想。 可用什么方式揭穿林有才呢? 张义陷入沉思中。 …… 015、先斩后奏 特务处,电讯科。 王新年拿下戴在头上的耳机,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咬牙蹦出一句“狗屎运”。 他本以为杨文轩急于立功,逮住谁都是红党、日本间谍,却不想抓到了真的日本间谍。 凭借此功劳,杨文轩就可以洗刷掉身上的屈辱,将组长的位置坐稳了。 但那又如何,这个日本间谍林有才不过是一个别人随意搁置的闲棋冷子,抓不到他的上线和背后的间谍组织,一切都是徒劳。 王新年失望地叹了口气,看着胖嘟嘟的电讯科组长赵友新笑道:“谢了,今晚大世界消费算我的。” 赵友新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那我就谢谢王组长了,你不一起去?” “我还有正事呢,走了。”王新年拍了拍赵友新的肩膀,转身离去。 赵友新不以为意,拿过一块三明治塞入嘴中,又埋头鼓捣那一堆设备。 ...... 审讯室。 杨文轩看着整理好的审讯记录,让林有才签字画押后,对刘魁和张义道:“ 我现在马上去找科长汇报,你们将人给我看好了。” 张义和刘魁知道轻重,郑重地点了点头。 杨文轩走后,张义再次将目光转向林有才。 此刻他已经下了电椅,戴着镣铐坐在桌前,神情木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旁边搁着一碗饭和一杯清水纹丝未动。 张义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坐到对面,盯着林有才道:“小山一郎先生,我们聊聊?” 林有才木然地转过头,浑浊的眼中没有一丝灵动,冷漠道: “该交待的我已经交待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张义冷笑一声,敲了敲桌子,道:“要不要我给你提醒一下,聚餐。” “什么聚餐?”林有才下意识问。 “有天晚上你和同事去聚餐了,忘了?” 林有才心中一震,暗骂这个该死的支那人果然早就注意到自己了,说不定还跟踪了自己,可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不过聚餐中的接头他是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展开的,根本不怕人怀疑,冷哼一声道: “几個同事间的聚餐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我就怕小山一郎先生趁着聚餐的空隙干了点同事不知道的事,比如说和某人接头,传递情报。” “污蔑,纯属污蔑,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林有才愤恨道。 “是吗?聚餐的地点叫四海酒楼吧?你说我们一会去哪里吃饭怎么样?如果伱的接头人或者上线知道你叛变的消息,你觉得他会怎么做?你在日本国内的家人会怎么样?” 听了这话,林有才身体不自主地颤抖起来,如果上面知道他叛变的消息,他的家人即便不死也会被送上前线去做苦力,良子...良子估计逃不脱慰安x的命运... “八嘎...卑鄙的支那人...” 林有才愤怒地站起来,拖拽的锁链哗啦啦作响。 “给老子坐下。”刘魁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冷笑道: “早就看你小子不老实,果然还有隐瞒。” 他看着张义道:“反正组长不在,我们要不要让这厮再尝试下电刑?” 张义点了点头,看向林有才,“那就看小山一郎先生的表现了。” “一个谎言需要十万个谎言来圆谎,小山先生,四海酒楼是你们的一个联络站吧? 只要你帮我们破获了它,我们会对外放出消息,说是因为四海酒楼的破获才导致你暴露,那个时候你的身份也会由叛变者成为受害者。 再加上我们帮你遮掩,说不定你还会以坚贞不屈的形象成为你们日本人的英雄... 所以,你想做英雄让自己的家人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还是做个叛徒连累自己家人,全在你一念之间,好好想想吧,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说着张义将自己的手表解下来放在林有才眼前,转头问刘魁: “你真的学过修驴蹄子的技术?能不能教教我?” 说着给刘魁使眼个眼色。 刘魁领悟后,故意拿起锈迹斑斑的铁钳子弄的咔咔作响,卖弄道: “修蹄子可是一门技术,剪的浅了,畜生不舒服,剪的深了就会出血,畜生更不舒服,说不定还会踢你。 万一剪出血,说不定会感染病毒,先是伤口溃烂发炎,发烧,然后就会陷入昏迷,要是救治晚了,说不定脑子早就被烧坏变成白痴了,哎,这门技术可不好学啊,啊,小山君,你怎么了,我说的是畜生,放心,我不会在你身上实验的...” 此刻的林有才直勾勾盯着手表上的指针,耳中听着刘魁的威胁,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身体抖的像筛子一样,想到自己发烧变成白痴的样子,嘴皮都哆嗦起来。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手指紧紧捧住自己的脸,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肤里。 眼见时机成熟,张义大喊一声:“说,你的上线。” “冯...冯...四海。”林有才哆嗦着嘴巴,断断续续说出一个名字。 “冯四海?很好,恭喜小山君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么接下来的故事应该是冯四海被捕后交待出了自己的下线小山一郎,而小山一郎受尽酷刑依旧坚贞不屈...” 张义一边编着故事,一边对刘魁道:“刘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放心吧,嘿嘿。”刘魁狰狞一笑,又问道:“要不要先向组长汇报?” “汇报什么?组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万一走漏了消息,冯四海早就跑了。 再说了,一旦情报科知道消息,办案的主导权又到了他们手里,还有我们兄弟什么事,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这话对我老刘的胃口,放心吧,上面真要是怪罪,也是我老刘自作主张...看我的吧。”刘魁摸出手枪,跃跃欲试地走了。 ...... 副科长办公室。 王新亨仔细听了杨文轩的汇报,弥勒佛一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亲热地拍了拍杨文轩的肩膀,笑道: “文轩啊,这次你可是一鸣惊人啊,虽说是运气,但运气也是实力嘛。 除了一组在追捕红党,其他的两个组连个日本间谍的影子都没有摸到,就差别人指着鼻子骂饭桶了,老板在老头子那里也毫无颜面,好啊,这次你立了功,我也有底气给你说情...” 杨文轩知道自己的组长位置稳了,立刻敬礼道:“谢谢科长栽培,属下争取再立新功。” 王新亨眯着眼睛满意地点点头,挥手道:“党国栽培,个人表现。” 然后惋惜地叹口气道:“可惜没有挖出后面的情报网...算了,将人交给情报科吧,也算废物利用了。” 杨文轩还在犹豫中,就听王新亨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响了。 王新亨接过电话,“嗯啊”了几句,然后诧异地看向杨文轩,问: “文轩啊,是不是还有什么情报瞒着我,怎么,还信不过我?” 杨文轩一头雾水,不解道:“科长您这话让卑职汗颜...不知...” 看杨文轩一脸茫然的样子,王新亨冷哼一声道: “刚刚下面的人汇报,你手下的副队长叫什么刘魁的带人出去了,去干什么,全副武装,肯定是抓人,你这个组长竟然不知道?” “这...或许是审出了什么新的情报,来不及禀报...属下这就回去收拾他们。” “行了,少在我面前替他们遮掩,你敢说没有你的指使?是不想让情报科分润功劳吧?”王新亨冷哼一声,在办公室踱着步子,时不时瞥一眼杨文轩,看的杨文轩头皮发麻,才说道: “下不为例,以后有行动一定要先汇报,老板最讨厌的就是先斩后奏,你去吧,行动成功一切都好说,要是出了纰漏,后果你自己承担。” “是,卑职马上回去,亲自指挥行动,保证万无一失。” 杨文轩恭敬承诺,敬礼后慌忙回到了审讯室。 刚想训斥几句张义,就见张义一脸急切地迎了上来,道:“组长,属下有重大军情汇报...” 什么和林有才斗智斗勇,什么麻痹大意,什么威逼恐吓... 看着一脸认真侃侃而谈的张义,杨文轩愣是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只好问: “这么说,刘魁已经去四海酒楼抓冯..。冯四海了?” “是。” “唉,你怎么不早说。”杨文轩急的跺了跺脚,然后也着急忙慌地跑了...... 张义对着他的背影摊摊手,心说早说还有我们的功劳? …… 016、冯四海 四海酒楼。 二楼的办公室中,冯四海看了一眼虚掩的办公室大门,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条。 他穿着一身马褂,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儒雅温和,此刻却一脸的慎重。 “鹦鹉,请火速查清金陵第一监狱内部结构图。” 落款是老鹰。 冯四海叹了口气借着点烟的机会将纸条焚烧干净,又在烟灰缸倒上水将灰烬湮灭,陷入沉思中。 他不知不觉已经来到这个国度十年了,从一个意气奋发的青年变成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中国人,一样的肤色,说着同样的汉语,在这座城市安家立业,生儿育女。 可他知道自己不是,他肩负着使命,埋藏着秘密。 烟气缭绕中,冯四海想着刚才收到的情报,他只知道这個叫老鹰的是日本陆军省情报一处“鹰机关”的机关长小野昭的代号,可是小野昭到底长什么样子,他根本没有见过。 可既然收到了此人的传信,说明他已经到达了金陵,说不定此刻就在什么地方窥视着他。 冯四海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对面的旅店窗帘拉的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到人。 将心底的杂念挥去,冯四海想着情报上的要求。 探查金陵第一监狱,肯定是为了营救之前被捕的松本二郎。 松本二郎作为陆军情报大佐,长期潜伏在金陵、沪海、临安、武汉等地搜集情报,他的被捕可谓震动日本高层。 为了营救他,日本方面立刻从皇室派出一位男爵来到金陵,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亲日派头目汪填海。 汪填海知道此事常某人已经做了决断,不想参与其中,便将事情推给了司法院,司法院长却连男爵的面都没有见。 日方吃了闭门羹,只好通过外交手段施压,但还不待他们行动,金陵法院已经审理了此案,而且松本二郎坚决否认自己日本人的身份,让日本人吃了哑巴亏。 冯四海猜测既然小野昭亲自到了金陵,肯定是为了营救松本二郎,此人贵为大佐,身上不仅掌握了许多战略情报,更关乎日本军方的颜面。 但金陵第一监狱看守森严,自己从哪里去搞到内部结构图呢... 冯四海还在思索,就见一个伙计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道:“老板,不好了...” “啪啪” 给伙计两个耳光,冯四海呵斥道:“我说过了,任何人都不许直接进我办公室,不知道敲门?” 然后冷声问:“什么不好了?” 伙计被打了两个耳光,红着眼圈不敢反驳,捂着脸支吾道:“客人...客人在餐里吃出了苍蝇,叫嚷着要赔偿呢,说...” “说什么?” “说,不给500大洋,就将我们的店砸了。” “哼,岂有此理,这不是敲诈勒索吗?通知警局没有?马上给冯副局长打电话,几个流氓无赖也敢敲诈到我冯某人头上。” “打了…不是...不是流氓,他们有枪。”伙计比划了一个手势。 冯四海一听这话,眼中精光一闪,公然带枪的,肯定是官方势力了,就是不知道哪方势力又敲到了自己头上。 “前面带路。” 到了一楼大厅,就见几个黑衣大汉或站或坐,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桌子上还放着一把黑漆漆的勃朗宁,周围的食客早就吓得远远散开,噤若寒蝉。 冯四海扶了扶眼镜,脸上堆起笑意,看着正中的那位一脸蛮狠的大汉,躬身道: “不知几位长官是哪个衙门的,得罪了,让几位用餐不开心,实在抱歉。 这样,今天的账算冯某人的,一会走的时候再带上100大洋的茶水费,算是冯某人的一点心意,以后逢年过节都有礼物送上,几位意下如何?” 不想他这话刚说完就见中间的大汉冷笑一声,一个巴掌将他掀翻在地,骂道: “爷爷差你那几个钱?哼。” 说着对几个手下道:“我看这厮长得像通缉的红党,拒捕不说,还准备贿赂我等,先抓回去审审再说。” 几个手下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塞住冯四海的嘴巴,将他架了出去。 刘魁满意地笑笑,对周围的人喊道:“抓红党,除了酒楼的员工,其他人都散了。”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哗啦一声全部做鸟兽散去,谁想和红党沾染上关系啊。 刚想带几人去搜查冯四海的办公室,就见一辆警车风驰电掣地到了酒楼门前。 冯四海看到此人似乎看到了救星,可惜嘴巴被堵上,只能“呜呜呜”乱叫着胡乱踢脚。 为首的警察整理着自己的衣帽,指着冯四海,呵斥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干什么的?光天化日的胆敢绑架?” 然而这些人只是冷眼瞥了他一眼,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完全当成了空气。 警察看这架势勃然大怒,刚想拔枪,就见身后一只手枪顶在了他头上。 不知什么时候又一群黑衣大汉到了酒楼。 冯文远冯局长额头汗水瞬间就下来了,颤声问: “几位好汉,什么来路,兄弟我是金陵xx分局的冯文远啊。” 冯文远大大小小也算个人物,平时不说作威作福,只要张张嘴,哪个商家不主动送上礼物,不想今天遇到比他更狠刚嚣张的。 “什么来路?”杨文轩冷笑一声,从兜中摸出一个黑色证件,问:“这个认识吧?” “特务处”三个字在冯文远脑中炸响,对这些掌握杀人执照臭名昭著的家伙他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不想今天倒霉就遇到了。 知道踢到铁板了,冯局长怨恨地瞪了一眼冯四海,眼珠子一转,突然堆起笑脸道: “误会了,长...长官,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话还没有说完,从店内出来的刘魁指着冯局长说道: “组长,我看此人肥头大耳,大腹便便,肯定和红党冯四海脱不了关系,要不要带回去调查下。” 杨文轩也是眼前一亮,他这段时间正好囊中羞涩呢,正好搂草打兔子顺带了,要怪就怪冯文远倒霉和冯四海沾染上了关系。 “抓起来。”杨文轩点了点头,两个便衣扑上去下了冯局长的枪,直接将他拖走。 几个跟班警察看这架势,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看着这群杀气腾腾的家伙,愣是不敢吱声,眼睁睁看着自己局长被带走了。 “有什么收获吗?”杨文轩问。 “属下打着搜查红党嫌疑人的口号将他逮捕,正准备开始搜查呢。” “很好,马上将酒楼给我封锁起来,记住了,挖地三尺,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给我仔细搜查,要是能搜到电台密码本就是大功一件。” “是,组长放心。” 刘魁对此充满信心,似乎距离自己升官发财已经不远了。 …… 017、审讯(求推荐收藏追读) 审讯室。 冯四海被蒙着眼睛带进审讯室,等取掉眼罩,逐渐适应光线,才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张椅子上。 他稍微活动身体,努力观察四周,很快就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这是一间幽闭的审讯室。 他的前面只有一张桌椅,桌子上是一盏蓝色的台灯,四周空旷,只有粉白的墙体在光线下泛着灰光。 此刻他已经从巨大的惊恐中冷静下来,混沌的脑子快速运转,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是接到“老鹰”的情报,然后被伙计通知,然后遇到了几个蛮狠的客人,被以红党嫌疑人的身份带到了这里。 但冯四海知道他不是红党嫌疑人,自己和红党有屁的关系。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能让金陵分局的冯文远惧怕,并对他有生杀予夺的存在...除非是... 特务处。 这几个字在冯四海脑中炸响。 一时之间让他心神剧震。 他知道这是中国的反间谍机构。 可是他们是如何发现自己的人? 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开始观察、跟踪,以至于决定突然下手。 是自己什么地方露出了蛛丝马迹? 还是? 忽然,冯四海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他是接到“老鹰”的情报才被捕的,有没有可能特务处就是跟着传递情报的人找上门的? 这么说,“老鹰”从进入金陵开始就在特务处的监视中? 这么想着,冯四海浑身不寒而栗,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落了下来。 但冯四海毕竟是潜伏十多年的老间谍,接受过严格的审问和反审问培训,立刻装作平静地将汗水擦去。 他知道外面说不定有人正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他露出丝毫惊慌,马上就会迎来暴风骤雨般的轰炸盘问,甚至是严刑逼供。 此刻的他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要他内心不乱,谁也不能从他这里问出任何东西。 审讯室另一面墙上,有一块巨大的玻璃墙,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冯四海。 他从刘秘书手中接过茶杯,轻吁了一口气,品尝了一口香茗,看着杨文轩说道: “这個人就是林有才,不对,那个小山一郎供出的上线冯四海?” 见杨文轩点头,他又道:“查清这个人的过往履历了吗?” “正在核实。” 王新亨点了点头道:“要快,此人是个高手,适应能力很强,到了陌生的环境,迅速就克制了内心的恐惧,估计已经找到了应对审讯的办法,这种人是死硬分子,说不定到最后什么都不会说。”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然后看着杨文轩问:“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这...肯定是先盘问...实在不行就让他和林有才对质,再不行就只能大刑伺候了。”杨文轩沉吟道。 可他说出的不过是常见的审讯方式,并没有让王新亨满意,他转头从刘秘书身上掠过,目光落在沉默观察的张义身上。 问:“张义你觉得呢?” 张义一直在审视、旁观着冯四海的一举一动,此刻听到科长询问,连忙回过神来,挺了挺胸,道: “报告科长,属下暂时没有想到好的审讯方式。” 王新亨弥勒佛一样的脸上和煦地笑笑,摆手道: “不用这么正式,呵呵,年轻人不要谦虚嘛,我可是听说从林有才的抓捕到冯四海的暴露都是你的功劳。” 听到这话张义心里暗骂老阴璧,你丫的可不要给我戴高帽子,你让杨文轩杨组长怎么想。 “科长赞誉愧不敢当,属下不过是恰逢其时,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这一切都是在杨组长的带领下取得的成绩,当然了,也离不开科长您的英明指导和运筹帷幄...” “呵呵,有点意思”,王新亨深深地看了一眼张义,摆摆手道: “居功不自傲好啊,这可是个难得的品质,不像有些人...” 这话说到最后王新亨如同变色龙一样,一张老脸再次冷了下来。 他起身活动了下手腕道:“好久没有审讯犯人了,我亲自去会会他。” 然后挥手止住刚想说话的杨文轩,郑重道:“你们就在这里观察,一旦他有了不一样的举动立刻打断我。” “是。” ....... “咯吱” 审讯室的门开了。 冯四海平静地抬头看着走进视线的男人,面相普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穿着灰色的中山装,似乎和他接触过的官员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仔细观察,此人慈眉善眼的外表下,身上却有一股凛然之气,是上位者发号施令已久的一种气质。 这样的人平时养尊处优,但杀起人来亦是毫不眨眼的存在。 他的身份最少比那位带自己回来的杨组长高,科长? 心里这么想着,冯四海并没有什么动作,依旧是一副放松的姿态。 王新亨淡淡地打量了冯四海一眼,对着身后挥挥手,一名卫兵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 王新亨接过水在对面坐下,将水搁置在桌子上。 “我是特务处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冯先生,我想伱已经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吧。” “特务处? 当然,你们的人不明不白就将我带了进来,说我是什么红党嫌疑人,此非可笑?” 冯四海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眼神神色平静淡然。 “你不愤怒?” “我愤怒有什么用?大喊大叫吗? 我喊过叫过,可是我唯一的背景都被你们一起抓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又能如何?” “呵呵,你可不是平头老百姓! 老百姓进到这里早就吓的瘫软在地了,冯先生的心理素质很强,一定接受过专业训练吧? 既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清楚自己的处境,就不想好好和我们合作,给自己一条出路?” 王新亨呵呵笑着将面前的水杯推向冯四海,道: “喝点水吧,放松,好好想想,想想自己,想想你的老婆孩子。” 面对威胁,冯四海依旧平静,他坦然地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拿过水杯,咕咕咕喝了几口,放下水杯,抬眼看向王新亨。 “王科长,不,王副科长,我不知道你说在说什么,我说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小老板,和红党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王新亨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审讯室响起敲门声,他心里有些恼怒,还是微笑着起身,道:“冯先生好好想想吧。” ...... “怎么回事?” 一处审讯室,王新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好不容易审讯个犯人,他可不想在手下面前失手,刚才已经吩咐过了,却不想这个时候还来打扰自己。 杨文轩脸上的惊喜瞬间凝固,小心赔着不是,解释道:“科长,刘魁回来了,在冯四海办公室搜到一部电台。” “有没有密码本?”王新亨一愣,立刻问。 “暂时还没有,不过有一队人手已经前往冯四海家了。” 王新亨脸上的笑容冷了冷,驳斥道: “你觉得面对这样一个老练的特工,凭借一部电台就能让他俯首认罪?主动交待出我们想要知道的一切?幼稚。” “科长,电台嘿嘿...”得意洋洋本想炫耀一番的刘魁看到王新亨面色不佳,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履历身份搞清楚了吗?老婆孩子呢?”王新亨哼了一声继续问。 杨文轩躬身道:“从警察局那边和隔壁冯文远那里得到的信息已经对上了,基本上可以确定此人的履历。 此人是十年前来的金陵,以前的户籍是山东,8年前结婚,妻子是本地人,小孩现在7岁,就在林有才任教的惠民小学,我们的人已经过去了。” “知道了,你马上将文件整理好给我。”王新亨吩咐一声,语气森然道: “接下来的审讯,犯人没有特别的举动,不得打断我,否则军法从事。” “是。” 杨文轩立刻应答。 拿到准备好的文件和电台后,王新亨再次走入审讯室,新的一场审讯再次展开。 …… 018、审讯(中) 审讯室中。 王新亨将文件夹和电台放在一旁,坐下来淡淡道:“冯先生想好了吗?” “想什么?这是什么东西?”冯四海一脸讶然地指了指电台。 “呵呵,冯先生我们就不要捉迷藏了,那是小孩子才玩的把戏。”王新亨翻开文件夹,又合起来道: “你估计猜到了,这里面是你的履历,不过我相信肯定是假的,真的冯四海估计早就死了,或者你的上级给你伪造了一份看似合理的履历,可是再天衣无缝,总会留下破绽的。” 他指了指旁边的电台道: “这可是从你办公室搜出来的,德式小电量军用电台,一般配给特工执行任务,商人可用不起这玩意,所以我们也不要再绕弯子了,我们彼此清楚对方的身份,你知道我需要什么。” “王科长,即便确认了我是日本间谍,那又能如何呢? 我们日本人可不像伱们中国人一样贪生怕死,能为大日本帝国的事业献身那也是光荣伟大的。 再说了,你们敢判处我死刑吗?你们的常委员长现在还忙着剿匪和解决东北军呢,他就不怕引起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怒火吗?” 冯四海哈哈大笑几声,极为嚣张。 王新亨知道此人在激怒自己,点上一根烟,脸色丝毫不变,平静道: “冯先生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你以为你是第二个松本二郎?你也是大佐军衔?日本方面得知你被捕也会派出天皇特使? 别痴心妄想了,棋子就要有做棋子的觉悟,松本二郎诈称自己是朝鲜人,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你呢? 你要是不老实交待,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甚至不需要汇报,就可以将你处决。” 听到这话,冯四海脸色一变,脸色极为阴沉,他自己清楚,一旦他被捕,不会有任何人营救自己,死了也仅会换来国内家人的优待。 不过很快,冯四海脸上再次涌现出嚣张的笑意,讥讽道: “哪又如何,不过是一死罢了,我的上级和朋友会为我骄傲的,天皇陛下也会为我自豪。” “是嘛?”王新亨冷笑一声,缓缓道: “林有才,不对,小山一郎你应该认识吧?呵呵,他此刻就在你的隔壁。” 冯四海眼神一聚,他终于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了,原来不是“老鹰”出了事,而是那个该死的小山一郎懦弱的叛变了,并且出卖了自己。 这个该死的北海道渔民的儿子,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鱼味的腥臭,上不了台面。 哼哼,一定要想办法让上面知道此人叛变的消息,将他的家人全部送去前线狠狠的折磨。 心里想着,冯四海面上不变,耸耸肩道:“林有才是谁?我不认识。” “呵呵,冯先生,刚才我的属下给我说了一個故事,我现在觉得格外有趣。 故事中冯四海因为露出马脚被捕,审讯后迅速出卖了自己的下线林有才,但林有才坚贞不屈... 你觉得你的上级听到这个消息,他们会怎么看你,还会觉得你是荣耀?还是耻辱?那个时候你在日本的家人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卑鄙,无耻。”听着莫名其妙的故事,冯四海先是不以为然,然后突然色变,他想不到自己刚才准备对付林有才的设想这么快就用到了自己身上。 “卑鄙无耻?是有些,可那又怎么样呢,这个行当本来就不怎么高尚。 所以,冯先生,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只有你好好配合我们,你才有可能活下来,或许未来有一天还会回到日本,再次看到自己的家人。” 听到“日本、家人”,冯四海沉默了一会,脸上似乎有了些伤感,不过一闪而逝,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看向王新亨,道: “我要喝水。” ...... 审讯室外面。 刘魁得意洋洋道:“组长、张兄,你们是没有看到,这个小日子的办公室里可都是好东西,法币两万多,小黄鱼10根,大洋几千,还有雪茄和美酒,嘿嘿...” “你没有私藏吧?”正在观察审讯室内动静的杨文轩实在受不了刘魁的喋喋不休,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当然...当然没有,组长,我是那种人吗?”刘魁差点咬断舌头,讪讪一笑,道: “放心,该登记造册的已经交到总务了,组长的张兄的好处今晚就送上。” 看刘魁得意的样子,张义就知道这厮没有少捞。 笑着问道:“他家里呢?” 刘魁耸耸肩道:“那边胡宁通他们队去了,这厮也是好运气,刚通过审查,就有好处捞。” 刘魁憋憋嘴,又道:“那个肥头大耳的冯什么局长这次也要让他脱身皮,敢对我们拔枪,那就扒了他的皮。” “行了老刘,那都是以后的事,先看看科长怎么审讯吧。”张义指了指玻璃墙。 这时候张义就见科长王新亨将水杯递了过去,冯四海一直轻松的坐姿突然端正起来。 张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杨文轩道:“不对...” “哪里不对?” “他突然要喝水,而且他的坐姿变了。” “肯定是渴了呗,毕竟和科长斗智斗勇那么久...” “不对。”张义听着两人的话,立刻向着审讯室冲进去。 “砰” 审讯室门打开的刹那,王新亨皱着眉头看来,再顺着张义的视线,就见冯四海突然拿过杯子喝水的同时,一把扯住自己的袖口咬在嘴里。 此刻不用张义说,王新亨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砰”水杯掉在地上,玻璃四散,冯四海丢掉水杯的同时,一手扯着袖子,用牙死死咬着袖口。 “毒” 张义想到的瞬间一个健步上前,一拳打在冯四海脸上,牙齿伴着血水蹦出的瞬间,也将他的嘴巴和袖口分开。 只见冯四海舌头舔着一点粉末,更多的从袖口的裂口倾倒在桌子上。 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眼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犯人差点自杀,王新亨依旧恼怒不已,上前一把捏住冯四海的下巴,道: “想死没有那么容易,既然你不招,接下来就让你领教下我们的手段。” 然后吩咐道:“杨文轩,将他的衣服给我扒了,还有仔细检查他的牙齿,有可疑的直接给我拔了,完了直接上大刑。” “是。”杨文轩恭敬的点了点头,看着科长的目光心下不寒而栗,刚才可是他将冯四海带回来的,怎么就没有检查这厮的衣服呢。 “唉,吃一堑长一智,希望不要再出事了。” 回想着刚才的惊险瞬间,杨文轩一头冷汗,心说张义真是自己的福星啊,自己做了组长后,队长的归属也算后继有人了。 嗯,刘魁呢,这厮极其孝敬,又特会来事,本想让他做队长的,现在看来... …… 019、审讯(下) 情报科。 挂断电话,王新年那张高深莫测的脸变得阴沉至极。 他本以为行动科抓到一个林有才已经是走了狗屎运,现在却突然又冒出一个叫冯四海的,还搜查出了电台。 这可是电台啊,到目前为止他们情报科都没有缴获过日本间谍的电台,如果再让他们搜查到密码本...... 在王新年看来这不仅关乎面子问题,更是行动科在向情报科争夺办案主导权和情报上的权威性。 如果人人学样,以后他们情报科威信何在,权威何在。 一支烟抽完,王新年冷笑一声,转身向科长办公室走去。 ...... 审讯室。 “哗啦” 一盆冰水接着一盆沸水从头浇灌下来,冯四海只觉得浑身颤栗,一会在冰冷的海底,一会置身于火焰中。 刚才因为冰水麻痹的伤口此刻在沸水下就像刀割一样层层破开。 豆大的烫泡泛着血水,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吐着泡泡的死鱼。 他只觉得心脏在一瞬间似乎要骤然停止,可惜没有,此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和寒毛似乎在脱落,就像一只在热锅中拔毛的肥猪。 冯四海去过山东,看到过农村杀猪的景象,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待宰的猪。 可是猪还可以嚎叫,他呢,此刻的他费尽力气都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牙齿已经全部被拔出,上颌趿拉着下颌,自己都觉得怪异。 “该死的小山一郎,你这个小山家卑贱的渔民后代,竟敢背叛大日本帝国,背叛天皇...” 一想到林有才,冯四海就恨不得吃了那厮的肉。 此刻的他全身上下印满了鞭痕和洛铁的印记不说,现在又全是燎泡,可那個凶狠的支那人还叫嚣着要给自己修蹄子。 “库搜达来” “岂可嗖” “王八蛋说什么呢?”刘魁不屑地吐了口吐沫,狰狞一笑,将冯四海的一只指甲拔下来,笑道: “这可比收拾畜生简单多了。” “岂可嗖” 冯四海痛的浑身痉挛颤抖,嘴里依旧嘶吼不停。 张义在一旁道:“夸你干的好。” 刘魁一愣,勃然大怒,拿着咔咔作响的钳子就要再上去,杨文轩咳嗽一声道: “让他先缓缓,失去了痛觉你再折磨他也感受不到,反而会激发他的抵抗力。” 然后走到冯四海面前道: “冯先生,感觉如何?现在可以交待了吧?只要说出你的代号、名字、或者密码本藏在哪里,你就可以解脱了。”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冯先生伱今天可是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听到这话,冯四海抬起那张扭曲血迹斑斑的脸,阴森一笑,轻蔑道: “什么致命错误,说来听听。” “呵呵,我们在冯先生的办公室烟灰缸里面找到一张烧毁的纸条,技术科已经复原,上面的情报我们已经掌握。” 冯四海浑浊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即不屑道: “卑鄙的支那人,又在诈我,我已经将它销毁了,你们的技术根本恢复不了。” 说到这里他显得极为自信,轻蔑道: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和苏联率先建立了现代谍报体系,别说你们,就是德国人、美国人也做不到,想要从我这里套取情报,痴人说梦。” 杨文轩眼见计谋失败,也不生气,笑道: “冯先生不愧是老牌特工,佩服! 可惜你们日本人不知道人才贵重,竟然只把你当成一枚棋子,要是在我们这边最少也是个少校军衔! 所以何必呢,与其为傀儡一样的天皇卖命,还不如和我们好好合作,毕竟命才是自己的,你说呢? 你的同党小山君此刻正在隔壁享受美食呢,冯先生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呢。” “八嘎,你这个卑贱的支那人不许侮辱我们的天皇,至于小山一郎那个下贱的渔民儿子,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是嘛?我们正准备释放小山一郎,由他回去向你的上级禀告你背叛的消息,不会有好下场的恐怕是你吧?” 冯四海嘶吼了一声,然后又仰起头骂道:“卑鄙的中国人,有种就立刻杀了我。” “组长,这个小日本来是个死硬分子,交给我吧!”刘魁阴险一笑,道: “在我们农村,对待那些犟驴烈马蛮牛,除了给它们套上缰绳打上鼻圈,还有一招,那就是阉了它,我们哪里叫骟,这一刀下去,甭管它什么犟驴烈马都变得老老实实的。” “这厮长得又矮又小,说不定那玩意也小,嘿嘿,估计都用不到一刀,半刀就够了。” 他说着已经将手中的钳子换成了一把短刀,在上面吐了一口口水,一边炫耀,一边斜眼看着冯四海,威胁恐吓道: “别这样看我,农村哪有什么麻药、消毒液,口水就是最好的消毒方法了,哦,对了,一会再给你伤口撒点黄土就好了,这玩意听说杀菌......” 刚在嚣张叫嚣的冯四海一听这话,忍不住一个哆嗦,他可以想见自己的凄惨下场,被割伤一刀不说,还撒上黄土,伤口肯定会感染溃烂...... 他知道对方想出这么恶毒的刑法,不但是在身体上摧残犯人,更是在精神上彻底击垮你...... 冯四海虽然嘴上叫嚣着不怕死,可谁又能不怕死呢,他虽然不敢幻想日方会派人营救自己出去。 但只要他挺住第一轮刑讯,以后大不了被关小黑屋,只要他卧薪尝胆,等大日本帝国战胜支那的那天,他就可以以功臣的身份出去... 可现在对方要阉了自己,即便自己以后出去,男人的尊严和颜面何在? 这一刻冯四海眼中闪过凄惨之色,看着刘魁那把脏兮兮的尖刀越来越近,他那张血迹伤痕斑斑的脸庞因为恐惧已经变得扭曲了。 “我说....我说,我愿意招供。” 几句话从冯四海嘶哑的嗓子里断断续续吐了出来。 “嘿嘿,愿意合作就好。”刘魁得意洋洋地比划着尖刀,看向杨文轩。 张义也不知该说刘魁这厮凶残还是运气好,正好掌握了冯四海的命门,毕竟有人怕蛇、有人怕黑、有人怕狗...... 谁内心都有恐惧的东西,冯四海只是不想做太监罢了。 “说吧,密码本在哪里?还有你的上级给你下达了什么任务?” “密码本...密码本就是我书架上那本《三国演义》。” “很好,频率、呼号、联系时间呢。” 电台这东西如果没有频率和呼号、联系时间,无异于大海捞针。 “1071*0029,每周日晚上十点。” “很好。”杨文轩振奋一笑,循循善诱: “情报呢?你的上级给你下达了什么任务。” 这个问题似乎触碰到了冯四海的痛点,他脸色扭曲,嘴巴蠕动,半天才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情报,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吃饭睡觉了?” 杨文轩觉得也不能逼迫太紧,对手下的便衣使个眼色,将冯四海放下来,道: “冯先生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叫什么,来自哪里了吧?” “山谷一郎,隶属于日本驻沪海情报一处。” “很好,但愿山谷先生说的这一切都是可信的,否则...” 杨文轩阴森一声,转身出了审讯室。 一出审讯室,杨文轩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哈哈大笑几声道: “准备好审讯记录,我马上向科长汇报,今晚大世界我请客,哈哈,不醉不归。” ...... 020、情报(求推荐收藏追读) “烟雾起,美人在,今宵贵......酒不醉人人自醉。” 夜晚的金陵大世界霓虹闪烁,歌舞不休,各色人群穿梭其中。 这里虽然比不上沪海的理查饭店、大华饭店、卡尔登舞场,但依旧热闹非凡。 刘魁嘴里叫嚣着“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歌舞不休”,但眼神却充满了憧憬,似乎在渴望一场艳遇。 在杨文轩的带领下,张义、刘魁在一处沙发上坐了下来。 杨文轩极其娴熟地打个响指,唤了一名服务生过来,吩咐道: “让你们的头牌都过来。” 服务生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一看杨文轩相貌堂堂,一身笔挺的西装,关键是内衬处还挂着枪套,这样的人不是有钱人家的保镖就是暗探或者秘密机关的。 他不敢得罪,立刻恭敬道:“头牌刚才妈咪已经安排陪8号桌的客人了,您看...” “8号客人在哪里呢?大爷我倒要看看是谁...” 刘魁刚叫嚣了一句,随着目光看到8号桌的客人,声音戛然而止,嘟囔了一句“晦气”。 8号桌的客人是谁? 可不就是情报科的王新年吗?他旁边还坐着一个色眯眯的胖子,正是电讯科的赵友新。 几位衣着暴露极为出挑的美女正被他们左拥右抱喝酒嬉闹呢。 杨文轩看到王新年也是冷哼一声,脸色阴沉下来,对服务生挥挥手:“行了,先上几瓶好酒。” 服务生告退,刘魁指了指8号桌的另外一名女子,疑惑问: “那位女的是谁,竟然穿着制服。” 杨文轩定睛看了一眼,皱眉道:“好像是机要科的管理员刘丽莎。” 刘丽莎是文职人员可以穿军装,但穿着军服来这种地方也显得太嚣张了吧? 此刻她拿着一支女士香烟正抽的兴致勃勃,时不时端起酒杯和王新年、赵友新碰上一杯。 “哼,我说王新年这厮怎么耳聪目明呢,原来是将电讯科和机要科的关系都打通了。”刘魁不屑地摇了摇头。 杨文轩虽然没说什么,但眼中也是精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几人的目光,王新年突然回头看了几人一眼,然后对着身边说了句什么,搂着一個舞女,端着酒水走了过来。 “呵呵,这不是杨组长吗? 怎么带着手下弟兄喝寡酒,没钱?要不要我让几位美女过来陪你们玩玩?放心,今天的消费记在我账上。” 王新年嘲讽一句,又看向刘魁和张义,笑道: “这二位兄弟不会是雏吧?呵呵,蔷薇,要不送你尝尝鲜?哈哈哈。” 身边叫蔷薇的舞女一袭红裙,显得格外艳丽,偏偏脸蛋精致,身材婀娜多姿,此刻抿着红唇娇滴滴道: “王先生,你好坏啊,人家又不是白骨精,可降服不了他们两位,要是一位,姐姐还...”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杨文轩突然起身一个巴掌打了过来。 “啪” 一个巴掌打的红蔷薇花容失色,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哗哗做响。 “哼,一个舞女给你面子叫你声美女,说的粗俗点伱就是一个婊子,不要以为攀上了高枝,就可以信口开河,调戏和侮辱党国的军人。”说着毫不理睬倒在地上的舞女,冷漠地看着王新年,道: “王组长看好你的狗。” 被杨文轩玩了这么一出,王新年脸上哪里挂得住,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他杨文轩以为抓了一个日本间谍坐稳了组长的位子就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了?哼,痴心妄想。 你们这些行动科的莽汉玩刀弄枪还有几分架势,搞情报?呵呵,别丢人现眼了。 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嘲讽道: “怎么杨组长犯人审讯完了? 我可是听说连你们王副科长都失手了,犯人不会被你们打死了吧?需不需要我们情报科帮忙啊,有需要就吱一声,别不好意思,哈哈。”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犯人在我们刘魁刘队长的感召下,已经交待了一切。 王组长从哪里听到的老黄历,有这闲心喝酒,还不如多更新下自己的情报,免得说出来丢人现眼,贻笑大方。” 杨文轩不屑地奚落一句,刘魁也不甘人后,阴阳怪气道:“是啊,要不是没接到通知,我都以为王组长调职去后勤了呢。” 王新年脸色骤变,阴沉着脸揉了揉突突跳起的太阳穴,问道: “这么说犯人已经交待出了密码本?” 说完话眼睛犀利地盯着杨文轩,似乎想要找出撒谎的蛛丝马迹。 却不想杨文轩端起酒杯慢腾斯礼地喝了一口,才耸耸肩,不悦道: “王组长,你喝醉了,这是什么地方?谈论这些,莫非你忘了家法?” 这话让王新年一个激灵,暗骂自己喝酒误事。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又看向悻悻然从地方爬起来沉着脸站在一旁的红蔷薇,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嘴皮蠕动了下,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阴冷道: “受教了,杨组长,咱们走着瞧。” 然后径直离去。 有了王新年这个恶客,几人彻底没了兴致,喝了几杯酒水各自散去。 ....... 张义搭乘一辆黄包车回了家,从兜里摸出三根小黄鱼,这是刘魁这厮今天分的。 他对法币和大洋没有兴趣,直接将冯四海办公室的小黄鱼全部收入私囊。 10根小黄鱼杨文轩4根,他和张义每人3根,其他的手下用法币和大洋打赏了一下,有钱拿谁会去主动告密。 水至清则无鱼,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过分就行。 拿着三根小黄鱼,张义一时间没有地方可藏,挖个坑藏起来还是像则成一样放在鸡窝中,一时间他没了主意。 又想到还有赌徒孙大壮的300大洋等着自己挖掘,他莫名地笑了起来,看来想发财还得“巧取横夺”啊。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有点闲钱了,不过距离玩转“斯蒂庞克”和“玉座金佛”还差的远呢。 想要在特务处混的好,不仅要有才干和背景,还要把握和理解“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律”。 这可不是简单的送礼,而是人情世故的智慧,智慧境界的差异,直接影响人的命运。 胡思乱想了一阵,张义将小黄鱼藏在了一个花盆里,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 十二点一过。 【每日情报】再次刷新。 【1、您今日见过冯四海,获得相关情报---冯四海代号鹦鹉,隶属于日本驻沪海情报一处,今日他接到上级“老鹰”的情报—搜集金陵第一监狱内部结构图。】 【2、您今日见过刘魁,获得相关情报---刘魁今日在冯四海办公室缴获20根小黄鱼,五根大黄鱼,今晚他将带着大黄鱼拜见唐夫人,谋求行动科4组队长的位置。】 【3、在大世界您见过王新年,获得相关情报---王新年已对新民药店的掌柜展开了调查。】 【4、今天您在大世界见过红蔷薇---红蔷薇系日本满铁机关情报科暗探,代号杜鹃,昨日她已被唤醒身份。】 …… 021、送礼 【1、冯四海代号鹦鹉,隶属于日本驻沪海情报一处,今日他接到上级“老鹰”的情报-搜集金陵监狱内部结构图。】 张义看着第一条情报,皱起了眉头,这个冯四海果然奸诈狡猾,隐藏了最为关键的情报。 这么一个老奸巨猾的间谍交待的口供还能相信吗? 【2、刘魁今日在冯四海办公室缴获20根小黄鱼,五根大黄鱼,今晚他将带着大黄鱼拜见唐夫人,谋求行动科4组队长的位置。】 “果然是个棒槌!” 看着第二条情报,张义差点破口大骂,刘魁这厮不仅心狠还黑,说是自己只搜出了10根小黄鱼,还美其名曰见者有份,狗屁! 自己不仅独吞了10根小黄鱼,还有五根大黄鱼,这又是五十根小黄鱼,一瞬间张义都想将这厮举报了。 再看后面的情报,他估计唐夫人应该是特务处另一位大佬唐横的老婆了,听说湖南帮的大佬唐横贪生怕死,是個胆小的,不想他老婆胆子这么肥。 还有,刘魁这厮竟然还惦记上了自己即将到手的队长职位,此人不仅心狠手黑,还野心勃勃啊,一口一口张兄叫着,背地里却在算计自己,果然嘴里都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再往下看。 【3、王新年已对新民药店掌柜展开了调查。】 王新年这厮哪来的情报呢? 这个新民药店的掌柜应该是红党吧? 【4、红蔷薇系日本满铁机关情报科暗探,代号杜鹃,昨日她已被唤醒身份。】 第四条情报让张义心中一凛,要不是系统,谁能想到那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会是日本间谍,那么此人是故机接近王新年等人呢还是...... 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舞女,虽然身份低微,却能以交际花的身份接触名流高官,或许他们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就泄露了价值连城的情报而不自知。 今天幸好杨文轩警惕,不然直接说出案情,间谍很可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有人被捕,然后反查之下切断情报网,让你功亏一篑。 将情报在脑中筛选思索后,张义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 夜深人静。 一辆黄包车停在了一处英国人修建的三层公寓楼前。 红蔷薇披着衣服优雅地从车上下来,付了车资,然后扭着蛮腰进了公寓大楼。 “蔷薇小姐下班了?这里有您的信件。” 穿着管家制服的侍者从值班室拿出一封信件递给她。 “谢谢。”红蔷薇清冷一笑,沙哑的回了一句,然后踩着高跟鞋咔咔咔上了楼梯。 轻嗅着空气中的香水味,侍者看着对方妙曼的身躯偷偷咽了咽口水。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也不知道蔷薇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不过他知道自己只是想想罢了,蔷薇小姐自从一年前来到金陵大世界后迅速凭借优美的歌声和优雅的舞姿成为头牌,跃然一众交际花之上,前来接她的那个不是开着豪车的名流。 而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侍者... 红蔷薇踩着高跟鞋走到门口,刚才的那幅慵懒瞬间不见,她警惕地观察了下周围,仔细查看了门上做的标记,才开门进了屋内。 自从昨日被唤醒的那刻,她的生活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来不及换衣服,将高跟鞋脱掉,她立刻打开桌上的台灯,将信件对着灯光仔细检查了一番,看封口没有被打开的痕迹,才微微松了口气。 用剪刀将信件剪开,里面是一封来自沪海问好的普通信件。 她简单浏览了一遍,然后从抽屉拿出一本笔记本,翻开一页,上面有很多小小不规则排列的针孔。 她将这一页覆盖在书信上,然后拿出钢笔和纸张,在一旁记录起来。 随着她落笔,一行文字跃然纸上。 “杜鹃,请立刻查清金陵监狱的看守人员,不惜一切代价收为己用。” 落款是老鹰。 看着纸上的情报,尤其是不惜一切代价几个字,红蔷薇慵懒的眼神锐利起来。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洗漱完毕,张义在街边小摊吃过早饭,顺便在街角的商铺买了一份点心,然后早早来到了办公室。 看杨文轩到了办公室,张义等了几分钟敲门走了进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尽管昨晚喝了酒,今天杨文轩依旧精神焕发。 看到张义进来,他笑道:“我正要找你呢。 哈哈,昨晚科长给我打电话,处座听闻我们缴获了日本间谍的电台和密码本,连说了三个好字,说一定要好好奖赏立功的人员。 现在电台和密码本已经送到了电讯科,等他们验证后,就可以随时接收间谍机关发送给冯四海的情报。” “这么说组长的位置稳了?” 张义假意恭维道,此刻他可不想坏了杨文轩的兴致,总不能说冯四海的招供可能有假吧? “哈哈,科长已经应允了,很快就会下任命文件。”杨文轩得意地笑笑,又说道: “我已经向科长推荐你担任一队的队长职务,科长也爽快答应了。” “我合适吗?”张义假装谦虚。 “我说你合适就合适,就这么定了。”杨文轩一锤定音。 “谢谢组长厚爱,只是刘魁...” “刘魁那边我去和他话,这家伙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就是太鲁莽了,缺乏了你的稳重,再者,先让他在副队长的职务上历练一番,到时候我自然会让胡宁通腾出位置。” 后面这话已经带着丝丝杀气了,看来杨文轩对自己这个昔日的竞争对手没有丝毫好感。 “好的,我听组长的。”说着张义将摆在一旁的点心递了过去,道: “组长新官上任,肯定要打点一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尝尝,我的这份点心可是与众不同。” 看着张义退出办公室,杨文轩哑然失笑,自己什么点心没有尝过,还与众不同?这个张义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呢? 刚想将点心收到一边,杨文轩突然心里一动,刚下张义的话似乎有暗示啊,连忙将点心打开。 果然里面躺着三根亮晶晶的小黄鱼。 “有心了。”杨文轩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对张义更加满意了。 本以为他只是聪明能干,为人处世的不怎么灵光,没想到刚得到点钱,就全部送给了自己。 好啊,会来事,还知道用点心包着,文雅嘛,哪像刘魁那厮直接拿着小黄鱼就来了。 “哎” 叹了口气,杨文轩心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 (加班才回来,先发一更,继续码字) 022、审讯 出了办公室,张义就看见刘魁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队长办公间。 虽然顶着一副黑眼圈,但脸上却写满了欢喜和得意。 “张兄,你来了?嘿嘿,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了呢,本想给你打电话,一想你家里没装电话...” “我也刚到一会。”看到刘魁笑吟吟的问候,张义嘴上敷衍一句,心底暗自冷笑一声。 好你个刘魁,浓眉大眼的,表面上一副鲁莽蛮汉的样子,却不想也是个奸诈狡猾的。 手黑心黑,还野心勃勃,贪心不足,还惦记哥哥的官帽,张兄也是你叫的? 等哥们坐稳了队长的位置,一定要好好历练一下伱。 这边张义泡上一杯茶,正听刘魁吹牛自己在前线多么英勇呢,就见杨文轩沉着脸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组长。”翘着二郎腿的刘魁立刻起身,“啪”一个敬礼,极其恭敬。 “行了,马上去审讯室。” “是。” 路上,杨文轩才说出了问题。 原来昨晚电讯科从冯四海提供的电台频率上接收到了电码,然而在他所说的《三国演义》中根本找不到对应的汉字。 译出来的电文全是乱码,这只能说明冯四海提供的所谓密码本是假的,或者密码本上还是秘钥加密。 所以当前的任务就是再次提审冯四海。 张义心说这么快? 刘魁在一旁马后炮道: “组长,我就说这厮不老实,昨天就应该把他阉了...哼哼。” 走在前边的杨文轩虽然没有说话,但阴沉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狠厉。 冯四海被关押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审讯室里,此刻被看守从里面推搡出来。 他举起戴着手铐的手遮挡着光线,眼睛适应后,面无表情道: “又干什么?我说了,该说的我已经全部交待了。” “冯四海,山谷一郎,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先说说密码本的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还是不老实,哼哼。” 一旁的刘魁直接从旁边拿过一把尖刀,冷笑道: “看来你很乐意做一個太监咯。” 说着拿着刀就靠了过去。 这一次冯四海脸上却没有一丝惧意,他轻蔑地扬了扬下巴,得意笑道: “哈哈,愚蠢的支那人,你们没有密码本,自然无法给我的上级回电,他们收不到我的回电,自然会知道我出事了。” “哈哈,这可是你们主动向他们通报的情报,多么愚蠢的家伙,竟然连预防机制都不知道。 我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天日可鉴,不惜一死,岂会惧怕区区尖刀?” 这话让杨文轩、张义几人脸色一变,想不到冯四海此人狡诈狡猾到了如此境地,莫非此人之前都是伪装? “山谷一郎,很好,既然你想做烈士,现在就给你机会。”杨文轩冷笑一声,对着刘魁挥了挥手。 刘魁嘿嘿冷笑着提刀上前,在几个便衣的帮助下,将冯四海按倒在地,然后“刺啦”一刀,随着冯四海凄厉的惨叫声,血水如注喷洒,然后汩汩流了一地。 “将他的嘴巴给我堵上,防止他咬舌自尽。”杨文轩冷哼一声。 然后一脚揣在对方脸上,阴森道: “从今天起,每天来上一刀,直到你流血而死,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刀子硬。” 浑身痉挛颤抖,满头大汗的冯四海还是小看了杨文轩的狠厉,说动手就动手,此刻他心里不由涌出许多悔意,如果能够活着,谁愿意死去。 他本以为对方大不了让自己尝试下电刑,实在忍不住了,再吐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却不想.... 可此刻没有后悔药可吃,他的嚎叫还没有停止,就看见一名便衣特务牵着一条凶残的恶犬走了上来,一口将他的话儿吞入口中。 然后闻着血腥味,挣扎着扑向他,尖利的牙齿带着血液似乎能撕裂一切。 这惨烈的一幕直接让冯四海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猎犬,眼神空洞木然。 “将他带下去,将猎犬关在他隔壁,要是晚上之前他还不说,直接喂狗吧!” “是。”一名便衣刚应答了一句,就听身后响起一阵掌声。 “啪、啪,精彩。” 只见王新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走了进来,见杨文轩皱眉,他脸上挤出一丝虚伪的微笑,道: “我可没有嘲笑杨兄的意思,对待日本间谍就要下的去狠手,不过嘛...” 他故意沉吟了几秒,又道:“不过嘛,这样审讯是没有结果的。” 接着脸色一变,拿出公事公办的口吻。 “接处座命令,由我们情报科协助你们行动科审讯犯人,情报两个科室共享,当然了,办案主导权还是你们的,呵呵。” 这话一出,杨文轩张义几人纷纷变色。 但给王新年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假冒处座的命令。 他们虽然不知戴老板的意图,但想必这事后面少不了王新年的阴谋算计。 偏偏这厮还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恶心嘴脸。 “哼,我们走,希望王组长今天就问出结果。” 杨文轩冷哼一声带着张义几人离去。 一出审讯室,刘魁勃然大怒。 “组长,每次都是这个王新年捣鬼,冯四海这厮已经被吓破胆了,只要我们继续和他周旋几个回合,他肯定老老实实交待出情报,现在倒好,又让情报科捡了便宜...” 杨文轩闻言冷哼一声,呲牙咧嘴,一拳狠狠打在围墙上,道: “你们盯着这里,我去找科长。” ...... 王新亨此刻却不在鸡鹅巷53号,而在洪公祠1号。 此刻他和何科长以及情报科的两位科长全部在办公桌前垂手而立,一副恭敬的样子。 桌子的对面,正是特务处的处长戴老板。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装,浓眉大眼,在半拉着窗帘的昏暗办公室里看起来就像一道阴森的影子。 此刻他阴沉着脸站在窗前,手上拿着一份审讯记录和情报。 这情报正是电讯科根据冯四海提供的电台频率接收到的乱码。 戴春风轻哼了一声,道: “这是什么玩意?你们让我拿着这个东西去向委座汇报? 还是让徐增恩说我们特务处的都是饭桶? 除了争权夺利,你们还会什么? 团体如家庭,同志既手足,诸位可莫要忘了这句话。 要是破不了案,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看都不看几人一眼,直接挥了挥手。 几人不管真心假意,此刻都是一副大义凛然接受教训的模样,或擦汗,或躬身行礼,惶恐的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四双眼睛对视一眼,各自冷哼一声,分别上了自己的车。 …… 023、升官发财(求推荐收藏追读) 中午在外面吃过午饭,张义以家里安装电话为由请了假。 杨文轩自然欣然应允,没有电话确实不方便。 1876年世界上第一部电话在美国问世后,迅速进入国内。 1881年上海的英商在租界内架起了市内电话电线,国内从此出现了电话。 但话机的年租金高达150银元,相当于6000多斤大米,根本不是普通人用的起的。 1900年金陵市内也开通了电话,但这年头的磁石式电话,黑乎乎的,外貌丑陋不堪,通话质量也没有保障。 金陵城内有一首民谣说“马路不平,电灯不明,电话不灵。” 只因为此时的电话安装,不管进线还是外线,全部都是明线,晴天无风还可以勉强通话,一旦刮风,不是打不通就是串线,效率太低了。 1929年,金陵电话局竟然在金陵和上海之间铺设了国内第一条长途线路,但因为技术问题,一地通话,其他各地全部停止。 而且长途电话要先登记挂号,分加急和普通两种,但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商话让军话,军话让防空,小官让大官,遇到委员长,通通让路。 进入36年后,金陵电话局号称耗资百万开了两家电话分局,新添加了2000多台电话,但普通老百姓依旧消费不起。 因为150法币的安装费还是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张义给电话局打了电话,人家的业务都排到一个月后去了,最后无奈亮出特务处的身份,对方立刻表示下午就可以上门安装,呵呵! 享受着权利带来的好处,张义并没有急着回特务处,反而乔装打扮后来到了赌徒孙大壮家里。 熟悉的胡同里面除了几道炊烟,家家门户紧闭。 曾经一座座鸟语花香的院子,本来老猫可以休闲的从胡同南边的李家偷出半条烧鱼,再拖到西边胡同的张家房顶慢慢品尝,老人可以在巷中晒太阳拉家常,孩子可以在这里捉迷藏过家家,可是因为几天前的枪声和死人案件,即便已经风平浪静,普通老百姓还是小心翼翼。 这也便宜了张义,不怕被人撞见。 他一路进了孙大壮家略显破落的宅院,只见房门大开,院中的血迹只是潦草的清理了一番,除了远处的一只野狗徘徊,安静的和鬼屋一样。 东边的榆树下有个小小的花圃,几只夹竹桃孤独的在风中摇曳,仿佛在哀悼主人的离开。 张义从后院找来一把铁铲,观察了一会动静,仔细打量花圃中的土层,对着一个方向直接开挖。 几铲下去,只听“咔嚓”一声,挖出半块陶瓷碎片,露出一個油纸包裹。 他将油纸包裹拖拽出来,在手上一掂量,沉甸甸的,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心知就是大洋了,心下一阵欢喜,迅速将坑填平,掩盖痕迹,悄然离开。 张义刚走,那只野狗摇着尾巴狐疑上前嗅了嗅,也在那里刨了起来...... 有了一笔意外之财,让张义空瘪的钱包再次充盈起来,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卸掉伪装,张义带着钱回到了家里。 等了不久,就有两个电话局的安装工上门了,扯线、试机一通忙活,谢绝了张义喝茶的邀请,拿着优惠后的100法币逃了似的离去了。 ...... 下午张义刚来到特务处,就见气氛紧张,问了问难得老实的刘魁,才知道何志远科长和王新亨副科长一起到了行动科。 王新亨张义已经见过几回了,但是何志远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听说此人早年追随戴老板在外执行任务时受过重伤,从此以后便开始修身养性了,行动科的事情基本上是副科长王新亨在主持。 也不知此人此刻现身是为了什么事。 “我估计是组长的任命下来了。”会议室中,刘魁神秘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雀跃,似乎也有期待。 “是吗?”张义说着,瞄了一眼前方的杨文轩,只见他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什么。 在这样的气氛中等了足足一刻,才见王新科身边的刘秘书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 “科长到,肃静,起立。” 下一刻,就见一个穿着长衫,戴金边眼镜的中年人率先走了出来,儒雅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商贩。 王新亨此刻一脸严肃落后一步走在此人身后。 “都坐下吧。”何志远压了压手,率先在主位上坐定。 王新亨落后一步坐下,锐利的眼神看了一眼台下的众人,然后对何志远点了点头,严肃道: “诸位,刚才我和何科长面见了处座,老板对我们最近的工作极不满意,多的我就不说了,目前最重要的工作还是两条抓捕红党和日本间谍。 说到日本间谍,我这里要着重表扬行动四组,正是在他们的努力下,才有了日本间谍小山一郎和山谷一郎的落网,狠狠震慑了日本间谍,灭了日本人的威风,因此...” “因此报处座批准,特授予四组代理组长杨文轩少校军衔,仍担任行动四组组长。” 说着站起来从秘书手中接过一份任命文书。 杨文轩听到这话,虽然知道是职务军衔,并不是铨叙厅颁发的正式军衔,依旧心头狂喜,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上前,双脚一碰,啪一个标准的敬礼。 相对于职务军衔,铨叙军衔的授予时间、年资考核无疑要严格的多,但现实需要,职务军衔反而更受欢迎。 职务军衔虽然是职务的象征,但军衔更容易获得不说,一般都高于正式军衔,而且从领章和标识上并没有区别。 而且不是将官军衔,由军、师等指挥机构可以先行任命,再上报核准,在特务处戴老板就可以一言而决,极其方便。 “多谢处座,谢谢何科长、王科长,属下一定戒骄戒躁,争取再立新功。” “好、好。”儒商模样的何科长也面露微笑,率先鼓起掌来。 人群中看着挺身敬礼意气风发的杨文轩,刘魁眼中一阵羡慕,此刻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穿上少校军装的那天。 他心说,杨文轩被任命为组长,下面也该到他这个未来的队长了吧? 在刘魁望眼欲穿的期待中,就听王新亨再次宣布: “特任命张义为行动四组一队队长,授予中尉军衔。” “额...”这话一出,刘魁愕然当场,为什么不是他? 心说莫非自己的小黄鱼打水漂了? 还是唐夫人的话根本就不管用? “可怜兮兮”的刘魁本以为自己抱上了湖南帮大佬唐横的大腿,哪里知道特务处早就是戴老板一人的天下。 戴春风本就是一个极其聪明又极有抱负的无赖之徒,十年的流浪生涯,将他锻炼成了一个投机钻研、冒险进取、察言观色、揣摩迎上又能忍辱负重的人才,在特工领域大展身手。 虽然特务处成立之初,常某人给他派了两个半人,一个是副处长郑明远,一个是主管特务处会计的徐人际,还有半个才是刘魁想要投靠的唐横。 唐横本就是戴春风想要拉进特务处的,所以只能算半个。 戴老板知道这几人明着是常某人派来协助他工作的,实则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监军”,因此表面尊重,实则敬而远之,暗中拉拢发展自己的势力。 郑和唐那里是戴老板的对手,很快就靠边站了,一个想着另谋出路,一个默默蛰伏,所以此番刘魁的投机只能说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刻看着台上一脸肃然敬礼的张义,刘魁心里说不出的心酸。 心里暗暗计较,自己已经给杨文轩送过小黄鱼了,莫非也要给张义送一回? ....... (额,电脑坏了,刚码的几千存稿也不见了,现在网络也连接不上…呜呜) 024、跟踪 一场任命会议,有人欢喜雀跃,自然有人黯然伤神。 相对于二队队长胡宁通直接沉着脸借身体不适提前离去不参加晚上的筵席,刘魁在和杨文轩一番谈话之后,反而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或者说暂时将野心按耐在了心底。 此刻,华灯初上,醉仙楼上一众行动四组的特务们兴高采烈,吃的满嘴流油。 杯盘狼藉之余,一个个推杯换盏,犹自不停。 刘魁在敬过杨文轩之后,拿着一杯酒水来到张义面前。 “啪”先是一个标准的敬礼,然后将酒水一饮而尽,说道: “张队长,我刘魁以后就是您手下的兵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冲锋陷阵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这话说得大气豪爽,惹得一众特务交口称赞。 张义看着面前收起桀骜,一副恭敬模样的刘魁,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起身笑呵呵道: “什么队长,怎么突然这么见外,叫张兄。 老板说的好,团体如家庭,同志即手足。 我们行动一队不管之前还是以后,都要团结在杨组长的领导下,争取再立新功,来,我提议,大家共同敬杨组长一杯,祝贺组长仕途顺畅,步步高升。” “哈哈,张义你不会是想灌我酒吧?” 杨文轩哈哈大笑,嘴上这么说,却来者不拒,最后酩酊大醉。 这顿饭最后由刘魁主动买单,虽说可以找总务科报销,但今晚严重超标了,你去报销,人家根本不会搭理你。 将杨文轩送回家里,刘魁殷勤邀请张义去大世界坐坐。 本想推辞,但一想到大世界的头牌红蔷薇是日本间谍,张义心里一动,便爽快应承下来。 到了歌舞迷醉的大世界,张义和刘魁在一处沙发上坐下,他很快就在摇曳多彩的灯光中找到了红蔷薇的身影。 此刻的她正在舞池中迎着欢快的节奏和一個大腹便便的西装男跳舞呢。 柔软的腰肢,白皙修长的大腿,随着节奏摇摆的臀部,让她那一袭粉红色的旗袍在人群中格外起眼。 张义喝了一口酒保送上的马爹利,找了个舒服的坐姿,将自己隐藏在幽暗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舞厅中的各色人群。 看张义眼神盯着红蔷薇,刘魁眼珠一动,暧昧道: “张兄,是不是有点想法?要不要我去将她喊来陪你喝一杯?” 张义摇了摇头,她对红蔷薇感兴趣,更对和他接触的男人感兴趣,问刘魁: “那个和他一起跳舞的人是谁?想办法弄清楚他的身份。” 刘魁以为张义顾忌那男人的权势不敢得罪,先要探查明白,心里暗暗鄙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婆婆妈妈的,面上却恭敬道: “放心,马上就问清楚。” 他端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找到吧台上的一个酒保,甩出几张钞票,嘀嘀咕咕几句,很快就回来了。 “张兄,问清楚了,那人是金陵地方法院的督查长李柏林,好色如命,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只要亮出我们的身份还不乖乖滚蛋。”刘魁不屑道。 “金陵地方法院?” 张义眼睛一眯,立刻想到冯四海接到的任务,代号鹦鹉的冯四海受“老鹰”指示搜集金陵第一监狱的内部结构图。 而这位代号“杜鹃”的红蔷薇现在却又在接触地方法院的督察长。 是因为案子?红蔷薇想要捞人?毕竟法院的督查长有权决定和干涉案件的重新判决... 张义瞬间感觉这些来自不同机构的日本间谍结成了一张铺天大网正向着某个目标展开,而在幕后操控指挥这一切的一定是条大鱼,不然他协调不了这么复杂的局面。 这个“老鹰”到底是谁呢? 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此刻正躲在某个角落欣赏着红蔷薇正在上演的这出好戏。 这么一想张义瞬间不寒而栗。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伱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莫名其妙从心底冒出这首《断章》,张义只觉得杀机凛然。 他看向灯光摇曳的舞厅,音乐律动穿透人们的耳膜,浓烈的酒精胭脂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各色汇聚在这里的人流,面具下似乎都有自己的故事。 吧台处手法娴熟的调酒师,右边角落里带着黑色礼帽穿着西装的神秘男人、不远处夹着香烟一个人品尝鸡尾酒的忧郁女士...... 一张张面孔定格在张义眼中,他觉得每个人都像老鹰,每个人又不像老鹰。 摇了摇头,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清除,张义再次将目光定格在红蔷薇身上。 一场酣畅淋漓的热舞结束,此刻她已经借着酒气依偎在了李柏林怀中。 大腹便便有些谢顶的李柏林笑着将轻柔的娇躯搂在怀中,毫不掩饰的觊觎,他得意地笑笑,对着红蔷薇耳语了几句什么,然后两人便一起离去了。 “你偷偷跟上去,不要暴露行踪,一旦有暴露的风险,立刻撤离。” 刘魁愕然地看向张义,心说人家肯定回家或者找个酒店过夜了,你让我跟上去…... 但眼角余光中见张义的手已经伸入西服内衬里,传出“咔”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 刘魁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这一刻他不敢再鄙视张义,他不是胆子小,他是胆大包天啊。 这是看到自己喜欢的舞女出去和别人过夜然后就要杀人放火? 张兄,张队长,即便我们是特务处的,也不能这么放肆吧? 刘魁内心脑补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执行起任务,困惑的同时也有一丝窃喜和得意。 在他看来,张义这厮刚当了队长就开始蛮干,说不定很快就丢了队长的位子,那个时候就是他刘魁的春天了。 张义自然不知道刘魁的想法,看着他尾随上去,便借着上厕所的间隙躲在了一处阴暗角落。 下一刻他就见在刘魁尾随红蔷薇和李伯林出门的刹那,吧台不远处沙发上的黑衣男子压低礼帽,也起身走了出去。 张义心里一凛,在原地等了几秒,然后也跟了上去。 出门后,就见李柏林二人驾驶一辆黑色的别克离开,刘魁招揽了一辆黄包车尾随在后边。 那名黑衣礼帽男子转身上了路边的另外一辆道奇轿车,车上点点星火,显然有人在抽烟。 道奇汽车开动,尾随别克轿车上了路。 跟踪! 同样有人在监视和跟踪红蔷薇和李伯林。 张义欣喜的同时,又生出一丝恐惧,但这个时候想要提醒刘魁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前边的车已经拐弯不见,立刻拔出枪将一个挽着女友正想开车的公子哥拦停,迅速驾车跟了上去。 …… ....... 025、枪战(求追读) 刘魁大咧咧坐在黄包车上,看着前方留下一路尾气的别克轿车,皱眉吩咐黄包车夫: “再快点。” “有多快给我跑多快。” 黄包车夫虽然是个身体壮硕的汉子,此刻已经满头大汗,一边用汗巾擦着汗水,一边奋力向前,但两条腿怎么能跑过四个轮子。 眼看彼此距离越来越远,黄包车夫叹了口气道:“先生,不行了,要不我给您免了车资,您...”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咔咔”一声响,后座的客人狠厉道: “少废话,要是追不上,小心你的小命不保。” 车夫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刘魁手中拿着一把黑漆漆的家伙,枪口闪过一抹银光。 他知道是遇到硬茬子了,心下一颤,差点踉跄倒地,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再也不敢回头,咬着牙奋力向前冲刺。 车速明显比之前快了一倍。 刘魁满脸得意地点了点头,刚想夸奖车夫几句,就见身后一束灯光照了过来,然后是汽车轰鸣的声音。 刘魁豁然想起张义说过的话,心生警惕,刚想回头观察后方的车,就见汽车竟然径直朝着自己撞了过来。 “艹,靠边。” 刘魁一个激灵,瞬间酒醒,一個跃身从黄包车上跳了下去,就地一个驴打滚,还不待起身,就见“砰”一声,黄包车直接横飞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喷着火星的子弹。 “砰” “砰” 刘魁头皮发麻,只觉自己被死神笼罩,顾不上还击,狼狈地滚动躲避。 饶是如此,子弹打在砂石上溅起的石子已经将他的脸蛋划破。 “狗日的到底是谁?敢对爷爷下狠手,艹,张义这厮安排的什么狗屁任务。” 好不容易找到一根电杆躲避,刘魁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连忙开枪还击。 这个时候刘魁庆幸自己靶场苦练的功夫没有白费,“砰砰砰”几枪全部击中了车窗处,远远传来一声闷哼。 可敌人似乎不置他于死地誓不罢休,驾驶室上的男子此刻也开始了还击。 “砰砰” 火光交错中,只见那人一个闪身从车上丢下来一颗手雷。 “我命休矣。”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刘魁连忙就地一滚。 视线中,就见驾驶室的那人再次对着他逃窜的身影开枪。 下一刻,轰隆的汽车引擎声响起,就见一辆崭新的凯迪拉克直接撞到了黑色道奇上。 是张义来了。 “轰隆” “砰砰” 手雷爆炸,枪声交错,黑烟滚滚,此地一片狼藉。 道奇车见来了援助,开枪还击后迅速一个倒挡然后加速离去。 张义对着车后连连射击了两枪,看对方消失在黑夜中,叹了口气,才走过来检查刘魁。 “咳咳咳。”刘魁灰头土脸抹着脸上的血迹和灰尘爬起来,咬牙切齿道: “狗日的到底是什么人对我们下死手?” “红党?还是日本人?” “应该是日本人,只不过没有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敢在市区就开枪。” “那你这么不追...咳咳。”刘魁呲牙咧嘴地站起来,又道:“现在怎么办?” 张义脸色凝重地望着黑夜,想了想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不过被手雷爆炸冲击了一下...”刘魁只觉得耳旁雷声轰鸣,四肢胀痛,此刻为了面子,只好咬牙坚持。 “没事就好,你现在马上给科里面打电话叫支援,今晚有的忙了。” ....... 刘魁驾车离去,张义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 看了一眼手表,马上十二点了,今天还是第一次在户外接收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在大世界见过红蔷薇,获得相关情报---红蔷薇昨日收到情报,秘密接触金陵监狱的看守和管理人员,开启飞天计划第一步,她已于半个小时前入住金陵中央饭店。】 【2、您今日在大世界见过李伯林,获得相关情报---李柏林昨天在饭店偶遇红蔷薇,一见钟情,今天主动到大世界寻觅佳人,并对老婆说他今晚要加班。】 【3、您今天去过大世界,获得相关情报---酒井一郎三天前从上海启程来到金陵,奉老鹰之命秘密监视红蔷薇。】 看着第一条情报,张义结合自己之前的猜测,迅速得出结论。 老鹰不管是什么人,他的目的一清二楚,所谓的飞天计划应该就是救人,或者说越狱,营救的对象就是那位被关押在金陵第一监狱的日军大佐松本二郎。 红蔷薇呵呵,起什么名字不好,起这么个妖娆的名字,还代号“杜鹃”,今晚就让你杜鹃喋血。 至于李柏林这个老色批,不过是一个被敌人利用的棋子,还对老婆说加班,呵呵,酒店加班?今晚让他去特务处审讯室好好加个班。 酒井一郎?莫非是那位戴着礼帽穿黑色西服的神秘人? 此人既然是老鹰的手下,只要找到此人,老鹰的踪迹也就不远了。 ....... 张义这边刚浏览完情报,就见几辆笨重的警车呼啸而至,另一边来的却是宪兵。 警察穿着黑色制服,手拿盒子炮,宪兵却是全副武装,手里端着德式冲锋。 两伙人迅速将张义包围起来。 张义从怀中掏出黑色的证件一亮,朗声说道: “这边已经被我们特务处接管,你们可以...” 他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响起一个嚣张的声音, “特务处?呵呵,这里可是我们一处的地盘,还轮不到伱们来撒野。” 张义转头就见一个长着三角眼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着各异的男男女女,老的老,少的少。 此人面白无须,一颗龅牙格外显眼。 他冷笑着打量了一眼张义,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的小本本扬了扬,道: “正元实业社刘不同。” “哼哼,新来的兔崽子吧?胆子倒是不小,敢跑到我们家门口撒野。”说着他朝身后几个男女手下挥挥手道: “先将他的枪给我下了,我听说最近二处出了几个红党卧底,这人鬼鬼祟祟的,说不定也是红党,正好带回去审审。” 张义冷笑一声,他知道正元实业社就是一处党务调查处的秘密机关,看了一眼路牌,这里是中x东路,附近不远处就是金陵中央饭店,确实是一处的老巢。 一处二处水火不容,刘不同有这个反应也不出奇。 看着他身后一个个歪瓜裂枣的手下,张义更加不屑。 早就听说一处的徐增恩“徐氏黑店”为了笼络和控制手下特务,不惜一切代价将特务机关办成了“夫妻店”、“兄弟行”、“家族村”。 不仅徐增恩将自己的子侄甥舅、三姑八婆大量拉进特工部门,更是鼓励手下的特务们群起效尤,从而达到多多益善的效果。 所以在一处,夫妻、兄弟、亲戚、邻居同场登台的情景太普通了。 眼看一群“乌合之众”将自己包围,张义却是临危不惧,冷笑着对天空开了一枪,然后将枪口对准刘不同,严肃道: “特务处在此处抓捕日本间谍,谁敢干预,就是同谋,我看谁敢动手。” “什么狗屁日本特务,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上,给我下了他的枪。” 刘不同三角眼闪烁着寒光,敢报正元实业社的那个不是一处的大特务,一个新来的生瓜蛋子竟敢无视自己。 “砰” 刘不同对着张义脚下开了一枪,身后的七姑八婆也拿枪指着张义,一时间陷入僵持中。 对张义而言今天就是拼着挨上一枪,也不能被一处的活捉了,不然以后就不用在特务处混了。 …… 026、抓人(求追读) 这突如其来的冲突看的一众警察和宪兵摸不着头脑,纷纷当起了吃瓜群众。 眼看张义临危不惧,刘不同脸色涨得通红,可他还真的不敢向着张义开枪。 一开枪对面也会开枪,他可不敢赌,即便他赌赢了,开枪打死张义,等于和二处直接开战了。 估计到时候非要闹到老头子那里去不可,那个时候为了熄灭戴春风的怒火,说不定刻薄寡恩的徐增恩会直接让自己背黑锅。 刘不同无奈,刚想让侄子去打电话摇人,就见几辆汽车突然驶了过来,后面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和特务。 为首车上下来的正是行动科的副科长王新亨。 后边还有行动科的另外两个组长。 最后跟着灰头土脸的刘魁。 王新亨赞赏地看了一眼临危不惧的张义,不屑地看向刘不同,嘲讽道: “龅牙刘,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一点长进,今晚的行动已经惊动委座,现在这里由我们特务处接管,你可以滚了。” “呵呵,原来是王副科长,你不也是一点没变? 如果我记得不错,你这个副科长有好几年了吧?”刘不同同样讥讽一句,将手枪收起,冷笑一声,道: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我就怕你们,哼。” 说着挥挥手,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撤了。 王新亨和警察、宪兵沟通了几句,这才上前拍了拍张义的肩膀,问: “刘魁说的不清不楚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晚我们去了大世界....我开始只觉得这個叫红蔷薇的舞女行迹可疑,故意接近李柏林,本想让刘魁跟上去查看,谁想又有另外一伙人也在跟踪...” 张义半真半假将事情说了一遍,听的刘魁在一旁暗自腹诽。 心说狗屁的行迹可疑,明明是你见色起意,也不知道哪里的狗屎运撞到了同样跟踪对方的一伙人... 王新亨眯了眯眼睛,挥手让两位组长带着手下开始了现场勘察。 片刻后,他捡起一枚弹头和手雷碎片看了几眼,凝视着张义问: “德式手雷,手枪同样是勃朗宁,不是红党,倒有点像我们自己人,伱为什么认定枪手是日本人?” “科长,属下有个大胆的猜测。”张义故作神秘。 “呵呵...说来听听。” 张义故作为难地看了一眼王新亨身后的两个组长和竖着耳朵的刘魁,道: “科长,借一步说话。” “哼。”王新亨鼻孔轻哼一声,皱着眉头随张义到了一边。 “卑职上次听程友嘉说之前......松本二郎如今正关押在金陵第一监狱...” 随着张义娓娓道来,王新亨越听脸色越严肃,最后沉默了半响,摇头道: “你这个猜测果然大胆......呵呵,但也不是不可能,一旦让日本人将松本二郎救出去,那可不仅仅是颜面的问题...” 后面的话,王新亨没有说下去,但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张义也能猜想出来。 无外乎委座暴怒,人头滚滚,特务处作为监狱的督查机关首当其冲,而且查处日本间谍的问题本就在特务处的职责范围内,到时候肯定需要人来背锅...... “此事事关重大,我会亲自向处座汇报,你这边...”王新亨沉吟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狠辣,开始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 “一组,立刻包围大世界,一定要找到目击者,拿到那名穿西服戴礼帽男子的画像,全城通缉...” “二组,立刻搜索道奇车下落,车身既然中弹,他们一定会遗弃,找到车辆,在方圆五公里范围内设卡拦截,凡是可疑分子一律拿下...” “张义,你和刘魁的任务很简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对狗男女。” “是。” 一场紧锣密鼓的搜捕行动开始展开。 ........ 安排张义搜查红蔷薇和李柏林的下落,正合他意。 刘魁看了一眼行动队的十几名手下和派来协助的十几个歪瓜裂枣的警察,请示张义: “队长,要不要找大世界的妈咪问清红蔷薇的住处,另外就是去李柏林家里...” 张义摇了摇头道:“不用,抓到他们再说,直接去豪华酒店。” 看刘魁和一众手下不解,张义问:“红蔷薇是什么人?” “舞女” “妓女” “头牌” “交际花” 听到有人终于说出答案,张义点了点头道: “她是交际花,交际的是什么人,名流富商,所以出入高级饭店才符合她的身份。” 如果要说金陵的豪华酒店,排第一的自然是金陵中央饭店,然后有扬子饭店、江苏议事园酒店、富昌饭店... 听张义这么一说,一众人眼前一亮,纷纷夸奖张队长心思缜密料事如神。 张义心底冷哼一声,带着一众人直奔金陵饭店。 金陵饭店金碧辉煌,此刻已经是凌晨,豪华的大厅里面依旧有几个乐师在演奏。 几个老外和衣冠楚楚的名流坐在一起享用着红酒,看到杀气腾腾进来的特务,齐齐皱眉。 酒店的大堂经理直接上前拦住张义一群人,居高临下道:“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义可顾不上是否得罪人,给刘魁使个眼色。 刘魁从兜里摸出证件亮了亮,直接掏枪将他顶到一边,看这厮刚想喊叫,张义厉声道: “我们在抓捕红党,你敢吭声就是同党。” 说完直接到了前台,这里有一位白俄女人在值班,张义将证件和枪拍在桌上,直接问: “将你们的住宿登记本给我。” 白俄女子瞬间面如土色,战战兢兢连连点头。 张义拿过登记表,果然找到了李柏林的名字。 房号3088。 留下几个警察看守,又安排几人便衣盯住饭店前后,张义带着刘魁直接从楼梯上了三楼。 3088房间内,一片狼藉。 加班太累的李柏林早就呼呼大睡,呼声如同打雷。 躺在一旁的红蔷薇厌恶地看了一眼大腹便便的男人,冷笑一声。 拿下这么一个老男人对她而言不过手到擒来,她相信用不了几天,两人就会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到时候她就可以向对方提出要求... 这么想着红蔷薇嘴角翘起一抹得意,紧了紧睡衣,闭上沉重的眼皮。 这个时候突然响起轻微的开门声,她心底一凛,立刻警惕起来,一把抓过床头的坤包,叩开化妆盒,从底部拿出一把折叠的匕首,然后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下一刻只听“砰”一声,房间的大门被打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灯光开启的那一刻,红蔷薇迅速一个闪身,到了床上,将匕首扔进了床底。 作为一个职业特工,她刚才已经判断出进来的不止一人,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在不知事情详情的情况下,她决定先按兵不动。 她不相信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如果不是自己,那肯定是李柏林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贪污受贿? 暗骂一声晦气,红蔷薇裹着被子,尖叫一声,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躲在被窝里,可视线中出现张义刘魁身影的那刻,红蔷薇突然瞳孔一震… 而刚刚被惊醒的李柏林睁开惺忪的睡眼,先是一惊,立刻呵斥道: “你们是什么人?” 张义冷眼看着两人,懒得计较,挥了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便衣直接扑上去将两人铐起来,同时塞上嘴巴。 “搜。” 张义吩咐一声,在一片翻箱倒柜的嘈杂声中,点上一根烟,一边吸着,一边看向此刻瑟瑟发抖哭的泪雨梨花的红蔷薇。 他心底冷笑一声,感慨此女演技不错,不过现在流泪早了点,一会就让你这只杜鹃喋血。 ....... (ps:各位看书的大佬帮忙给角色点点小红心,多评论留言,感谢!) 027、小野昭(求追读求月票)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是不是很意外?” 张义淡淡地吐出一口烟气,冷眼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红蔷薇。 绸缎的短袖睡衣堪堪包裹住臀部,让她曲线玲珑的身段暴露无遗,凸凹有致,可惜了。 红蔷薇内心惊惧,她接触过王新年,自然知道张义刘魁的身份,即便李柏林贪污受贿也不用出动特务处吧? 事情似乎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就在她惊惧、不解、忐忑之际,刘魁那边已经从李柏林携带的公文包中搜出几份文件和一根小黄鱼、一叠钞票。 看李柏林瞪着死鱼眼犹自挣扎,他索性将对方的嘴巴放开。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我可是金陵法院的督察长,要是上峰知道我失踪了,一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柏林此刻心里已经在打鼓了,但还是强装镇定,摆出了官老爷的架势。 他话音刚落,一个厚重的巴掌就落在脸上。 “上峰?呵呵。”刘魁冷笑一声,从兜里摸出黑色证件一亮,不屑道: “奉命搜查红党嫌疑人,我看你包里的文件就很可疑,说不定你就是红党,哼哼,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看你是自身难保吧!” 说着让人再次将他嘴巴塞了起来。 红蔷薇这边听说是抓红党,内心微微松了口气,只要她的身份没有暴露就好,当下抿着嘴唇,暗暗思索接下来的盘问。 不想下一秒,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队长,床下发现一把匕首。”一名便衣将床下的匕首捡了起来。 张义接过来瞥了一眼,折叠匕首,虽然只有一掌大小,但看上去锋利无比。 他将目光定格在红蔷薇身上,问:“你的?” 看她摇头,张义冷笑一声,让人拿过红蔷薇的坤包,将东西倒在地上,观察了片刻,从里面拿出一个化妆盒。 摸索了几下,轻轻一扣,化妆盒底部露出一个卡槽,看形状正好放下折叠后的匕首。 “伱不老实啊?撒谎可不是個好习惯。 当然了,对一个演员来说,撒谎却是一项本事,有机会体会别人的人生,释放另一个自我,也是精彩纷呈的,可惜,谎言就是谎言,是气泡就会被戳破,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看红蔷薇挣扎着想解释,张义直接挥挥手道:“蒙住他们的头,直接带回去。” ....... 张义这边得手的同时,二组这边也有了进展。 他们在现场3公里处发现了嫌疑人抛弃的汽车,车窗车身位置满是弹孔。 仔细勘察之后,又在后座上发现了血迹,这说明嫌疑人明显受伤了。 这是个好消息,嫌疑人越是暴露出的蛛丝马迹越多,越有利于接下来的排查。 特务处可不会在乎现在是黑夜会打扰你休息,立刻让警察打头,开始了拉网搜查,凡是没有证件的,一律抓捕,再慢慢甄别。 一时间寂寥的夜晚被砸门声呼喊声呵斥声打破,野狗狂吠,小孩啼哭。 ....... 距离排查中心几公里外的一处民宅。 一个文质彬彬穿着西服的男子放下头上的耳机,将电台关闭。 他个头并不高,留着短发,唇上蓄着胡子,修理的很整齐,让英俊的脸庞增添了一丝魅力。 此刻冷眼看向屋内站着的两个青年。 这二人都是同样的打扮,西装礼帽,不过此刻一人的胳膊上绑着绷带,显然是受伤了。 两人此刻躬着身子站在男子面前,一副认错的样子。 “啪啪”、“啪啪” 男子左右开弓,赏了每人两个耳光,然后一脸阴沉地看向两人。 “我让你们去监视杜鹃,没让你们杀人,制造恐怖,这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是。”两人连忙点头。 胳膊上绑着绷带的男子明显不服气,他抬起苍白的脸,一脸的桀骜,说道: “前辈,不管跟踪监视杜鹃的是不是支那的特工,他们敢于挑战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男子白痴一样的瞥了一眼他,冷漠地逼近他,似乎要看清他脸上肌肉的蠕动,片刻他轻哼一声,道: “轻视敌人就是轻视自己,我刚刚收到情报,鹦鹉已经被捕,现在杜鹃也引起了敌人的怀疑,我们的飞天计划必须要调整。” 说着他抬眼望着门外皎洁的月光,贪婪的呼吸了几口空气,傲然道: “支那中国,地大物美,总有一天这所有的一切,都会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不管是土地还是城市,矿产、黄金,还有美丽的姑娘,酒井、山田,我小野昭,我们正在为此奋斗。” 说话的瞬间,他的眼神中毫不掩饰的贪婪。 “是。”酒井和山田点头一笑,各自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不过,”小野昭微微沉吟,继续道: “现在任务要紧,我们不必和支那特工做过多纠缠,既然你们已经暴露,天一亮就马上撤离。” “不,前辈我们不怕死。”酒井握了握拳头,狰狞道: “我们是和前辈一起来金陵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呢,谁敢阻挡我们,我们就毫不犹豫地铲除掉他们,酒井不惜自己的生命。” “是的,前辈,山田也是这么想的。” 小野昭眉毛一挑,突然冷酷一笑,道: “你们对帝国的忠心我自然知道,不过为了任务的成功,你们必须撤离,当然了,在撤离之前还有一项任务交给你们。” “前辈请说。” “杀了杜鹃。” “这是为什么?” “前辈...” “这是命令,杜鹃既然已经暴露,与其让她落入支那特工的手中,还不如替她做个了断,这也是她的荣耀。” “是。”两人这次再没有疑问,鞠躬后立刻离开。 小野昭淡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此刻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 特务处审讯室中。 王新年一夜未睡,此刻满脸的亢奋和得意。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各种招数用尽,终于让冯四海招供了。 他吐出的情报让王新年大吃一惊,日本陆军省情报一处“鹰机关”的机关长小野昭竟然亲自来到了金陵,还让冯四海调查金陵监狱的内部结构图。 不用想,肯定是为了营救关押在那里的松本二郎,不然日本人不会这样大费周章。 如果能够将小野昭抓捕,他已经带了很久的少校铭牌也会换成中校,到时候就可以争一争情报科副科长的位置了,即便不行,外派出去也是一个副站长。 再次检查了一番审讯记录,正准备回办公室打电话向科长汇报,就听外面传来了嘈杂声。 “怎么回事?” 一个便衣特务立刻出去查看,回来汇报道: “组长,是行动科的,好像是四组的,他们带回来两个犯人,蒙着头,搞得神神秘秘的,听说是什么红党。” “哦”,王新年挑了挑眉毛,顿时失去了兴致。 …… 028、惊变(求追读求月票) “好了,先带他们参观下我们审讯室,然后分开关押。” 张义吩咐一句,见一个个特务面露倦意,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凌晨2点了,于是对刘魁道: “刘队长,今晚兄弟们忙活了半天,看来是回不去了,大家都累了,你问问哪家有夜宵送点过来,吃了我们再干活。“ 刘魁自然知道这是让他出钱,心里暗暗腹诽,面上连连点头: “张队说的是,我这就安排。” 说完招呼两个便衣特务走了。 张义点上根烟,又去给组长杨文轩家里打了個电话,不管他能不能醒来,表面上的功夫要做到。 就这样,半个小时后,特务处行动队四组一队的一众特务又在审讯室加了顿餐。 人人欢欣鼓舞,夸奖张队长豪爽,只有刘魁笑的不自然。 “刘副队长,怎么?不舒服?”张义一边熟悉自己的队友,一边打趣道。 刘魁尴尬一笑,支吾道: “没有,刚才被炸弹冲击了一下,现在没有胃口,队长吃,队长你们吃。” 张义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刘魁,心说看你狗日的什么时候将私藏的小黄鱼吐出来,哼哼。 这边众人正吃的欢呢,突然传来一声鬼哭狼嚎的叫声。 张义以为是李柏林已经崩溃了,不想刘魁冷笑道: “又是冯文远这厮。 这厮虽然只是个分局的副局长,官职不大,可分管的业务油水不少。 警察局的监狱就是他找人造的,听说搞了十几万的外快,商家送的好处费不说,这厮在外面还炒地皮搞洋房,家里汽车就三辆,外面还养着两个外室。” 冯文远就是因为冯四海被抓的警察分局副局长了。 “没有人捞他?” “听组长说有人给王科长打了招呼,不过这厮贪财惜命却是个守财奴。 给老婆打电话送来了一万大洋就不怎么愿意吐了,说什么小老婆听说他被抓了,卷钱跑了云云......扯淡。” “不是家里有三辆轿车吗?可以拿到科里来用嘛。”有人建议道。 张义心里一动,特务处最富裕的就是戴老板了,豪宅豪车无数。 但是特务处却没有那么富裕,从32年成立开始,上面给出的预算就是每年80万银元,但几年过去了,特务处的规模壮大了十几倍,这点钱显然不够用了。 行动科除了两位科长,还没有谁拥有轿车,买得起买不起的另说,主要是太扎眼了。 如今销量最好的是福特轿车,价格几百美元到几千美元不等,但车辆的上牌费、车船税、通行费、附加费每年就要几百大洋,却不是普通人能够享用的。 “队长想要汽车?明天我让人给你开过来。”刘魁笑眯眯道。 “算了,还是组长先开上再说吧。”张义淡淡一笑,眯眼看着刘魁道: “当然了,要是刘队长送我一辆,我也只能笑纳了。” “做梦。”刘魁在心里鄙视一声,心说这厮也不知道哪来的脸皮竟然直接向自己索要汽车,他怎么知道自己有钱买得起汽车,莫非... 刘魁心底豁然一惊,心虚地瞥了一眼上次和他一起搜查冯四海办公室的几人,分析着那个王八蛋泄了密,身上冷汗淋漓。 ....... 一顿夜宵吃完,已经凌晨三点了,这个时候是人最困倦的时候。 可一个个特务全都精神奕奕,在张义的带领下开始审讯红蔷薇。 张义先去上了个厕所,等他回来的时候,红蔷薇已经带着手铐坐在了审讯桌前。 张义脱掉西服,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 “说吧,刚才已经参观过我们的审讯室,那些刑具想必你也见识到了,就不要再抱有幻想了。” “长官......你让我说什么,我只不过是一个舞女,和红党没有任何关系...... 再说了,我和李柏林也才刚认识,即便他是红党,也和我没有关系。” 红蔷薇委屈道,此刻她已经恢复了冷静,说话条理分明。 “是吗?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说他是无辜的,呵呵,刘魁。” “啪” 刘魁走上去就是一个耳光,嘲讽道: “什么红党,掩人耳目的借口伱也信?老实告诉你,我们抓的是日谍,就是你这个日本间谍,少在这里糊弄人。” 这话直让红蔷薇感觉五雷轰顶,一瞬间就击碎了她所有的侥幸和幻想。 她实在不知自己才刚被唤醒两天,怎么就暴露了身份,莫非特务处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任务?叛徒? 还是特务处有人打入了日方情报机关? 她胡思乱想着,脸色一阵变幻,最后依旧辩解道: “我就是个舞女,好不容易从满洲...... 不,东北逃出来,前年到的上海大世界,去年才来的金陵...” 说到这里,她脸上涌现出一丝仇恨,愤然道: “我的父母家人都被日本鬼子杀了,那帮畜生简直不是人,要不是我是个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早就和他们拼命了...呜呜,你们肯定抓错人了。” 看她说的真诚,又哭的楚楚可怜,刘魁狐疑地看了一眼张义,低声说道:“队长,是不是真抓错人了?” 毕竟刘魁没有听到张义向科长王新亨汇报的内容,下意识还认为是张义见色起意,派自己跟踪,然后运气不好遇到同样跟踪者的袭击,可即便那两人是日本间谍,也不能说红蔷薇是间谍吧。 “怎么?你同情他?”张义反问。 “嘿嘿,没有。” 刘魁下意识地点头又摇头,心说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怎么可能是间谍,肯定哪里有误会。 张义冷笑一声,淡淡道: “老刘,听说过一句话吗?不重情义,难堪大用,太重情义,害人害己,你可不要将同情心用错了地方。” 然后张义起身走到红蔷薇身边,看着她那张略显倦意但依然精致美艳的脸庞,嘲讽道: “故事编的不错,虽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美色就是你的杀手锏,没看我们刘魁刘队长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吗?” 然后转身看着一脸讪讪的刘魁道: “既然她不想说,那就用刑吧。” “是。”刘魁立刻应了一声。 可不待他行动,异变突发。 只见刚才还一脸委屈的红蔷薇此刻突然起身,双手从背对自己的张义腰间枪套上拔出了手枪,然后迅速上膛,杀气腾腾道: “谁都不许动,再动我就杀了他。” 此刻她的枪正好对准了张义的后脑。 “干什么?放下枪。” “不许动。”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发生的太快了,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 一众便衣特务,包括刘魁此刻都拔枪在手,全神贯注地盯着红蔷薇,生怕她扣动扳机,下一秒队长张义一命呜呼。 刘魁先是愕然,然后内心狂喜。 心说,你个狗日的张义,让你嚣张,让你卖弄,现在好了吧,直接落到犯人手里了。 哼哼,红蔷薇想要挟持你离开肯定是不可能的,那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她打死你,我打死她。 嘿嘿,到时候就是你张义大意之下失枪被擒拿,我刘魁临危不惧击毙日谍。 一心二用已经想好嘉奖词的刘魁,心底冷笑几声,哼哼,说我同情心用错地方了?让你装逼,现在我开始有点同情你了。 心里这么想着,刘魁一脸正气凛然,挥手道: “谁也不许开枪,队长的命最重要,退后,退后......” …… 029、交代(求追读) 刘魁正指挥一众特务后退呢,就听红蔷薇娇嗔道:“别动,再动我开枪了。” 只见张义却是一脸坦然地转过身体,盯着红蔷薇似笑非笑。 最后竟然微笑说道:“开枪吧,也许这是你这辈子开的最后一枪。” “队长,不可。” “队长......” “张队,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 下一刻,红蔷薇冷笑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果决,直接扣动了扳机。 只听“咔”一声,撞针响了,并没有子弹射击出来。 她脸上愕然不可置信的同时,就见张义一个擒拿将手枪卸到了自己手里,一脚将她踹倒在地,然后冷漠地看着她道: “开始上刑吧。” 几名便衣听到这话,立刻扑上来将她制服,押解到了对面刑讯室中。 “张队,张兄这是怎么回事?”刘魁一脸惊诧和不解。 张义此刻将枪归位,卸下弹匣,从裤兜里掏出子弹一颗一颗压进弹匣,淡淡道: “她不是说自己不是间谍吗?那就演戏看看,与其费尽口舌,还不如让她自己跳出来的好。 呵呵,普通人看见手枪,第一反应是害怕恐惧,然后是好奇。 可一个受过训练的特工,尤其是处于困境中,看见它就看见了希望,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控制枪,可惜了。” “可惜什么?”刘魁一脸诧异,心说原来是计谋,狗日的刚才连自己都骗了,暗暗检讨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在他看来张义在当上队长之后不仅胆子越来越大,阴谋诡计更是层出不穷,心里莫名多出一丝惧怕。 “可惜她的聪明白费了,所以说千万别耍小聪明,小聪明是救不了命的。” 听到张义不屑的语气,刘魁心里凛然,这话不会是对自己说的吧? 难道张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了? 不不不,我刘魁可是有大智慧的人,怎么可能是小聪明。 唉,不过这话像是敲打自己啊,莫非还是惦记自己的小黄鱼呢?罢了,今晚给你送点,以后别给我穿小鞋就行。 刘魁这么想着,突然就泄了心气。 ....... 潮湿阴冷的审讯室中,红蔷薇被捆绑在木架上,此刻她的伪装荡然不存,也不会有人怜惜她的楚楚可怜。 带着荆棘的铁鞭,每抽一下,都会带出一丝血肉,不一会儿她已经皮开肉绽,浑身都是血水,剧痛席卷全身然后像潮水一样涌向大脑。 “敢对我们队长动枪,打死你个贱货。” “做什么不好,非要做间谍。” “说不说。” “很好,嘴巴够硬的,换刑法,给我把她的指甲全部拔了。” ...... 不知过了多久,红蔷薇模糊的意识中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是皮鞋踩着地面的声音,她努力地抬起头,强烈撑住眼皮想要睁开,可视线依旧模糊。 “队长。” “还不招供吗?女人谁不爱惜自己的美貌呢,别打了,去找点硫酸来,给她好好易易容。” 朦胧中听到这個声音,红蔷薇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是那个奸诈狡猾的队长张义来了。 她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天她挨了一巴掌,那份屈辱她发誓有一天要还回来,这是第二次,不想...... 可即便到了现在,她依旧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现在这个狡猾的中国特工竟然要用硫酸来对付自己,红蔷薇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可以用美色诱人,可美色在酷刑面前一点作用都没有。 一想到自己被硫酸毁去容貌丑陋的样子,她不由自主地嘶吼起来,然后蹦出几句叽里哇啦的日语。 “我交待,我说...” “很好。”张义斜睨了一眼刘魁,然后对身后的特工做了一个记录的手势。 “姓名。” “红蔷薇” “我问的是真名,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刘小玲,日本名山下凉子。” “代号,来历。” “杜...杜鹃,日本满铁机关情报科。” “哦,满铁的主要活动地在东北吧,说说你是怎么到的金陵,又为什么故意接近李柏林...” “我是在满洲出生的,我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父亲是日本满铁机关的情报人员...” 随着红蔷薇的讲述,她的人生履历逐渐清晰起来。 日本间谍的父亲培养她进入间谍机关,奉命去沪海执行任务后,再次被派遣到金陵潜伏。 此次被上级突然唤醒后让其听从老鹰的指示行动,具体老鹰是谁,她也不知道。 “刘魁带人去她家里,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能找到的东西全部给我带回来。” “是。”看着娇滴滴的美艳舞女确认为日本间谍,刘魁已经冷汗淋漓了,这个时候听到命令,连忙挺身恭敬应答。 “继续说,除了李柏林,伱还接触过监狱的哪些人?又是谁将李柏林介绍给你的?” “是徐胜,金陵第一监狱的副典狱长,小竹负责收买其他的人,好色之徒由我来对付...” “小竹是谁?全名。” “松下小竹,他是我和老鹰之间的联络人。” “很好,再说说你和松下小竹在哪里见过面,通过什么方式传递情报的?” “舞厅...他邀请我跳舞的时候将情报传递给我。” 张义眯了眯眼睛,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有句话叫灯下黑。 舞厅这种地方人来人往,灯光黑暗,如果不是特意关注,很少有人去注意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跳舞的是谁,再者红蔷薇作为头牌,每天邀请她跳舞的人数不过来,松下小竹完全可以安全交换情报。 张义还想再问,就见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睡眼惺忪顶着鸡窝头的杨文轩,此刻面色苍白满头大汗。 幸亏半夜醒来让自家婆娘给自己倒水,听她迷迷糊糊说什么特务处打来几个电话。 问具体什么情况她又说不上来,狠狠臭骂了一顿自家婆娘,杨文轩骑着自行车就赶来了,路上黑灯瞎火的撞到树上也顾不上叫疼。 到了门口遇到王新亨,又被狠狠训斥了一番,关键他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听王新亨问:“怎么样?交代了吗?” 张义挺身敬礼,然后将审讯记录递了过去,道: “和我们猜想的基本一致,目前进入我们视线的有李柏林,地方法院的督察长。 徐胜,监狱的副典狱长。 另外还有一个叫松下小竹的日本间谍。” 王新亨赞赏地看了一眼张义,慎重地浏览了一遍审讯记录,然后道: “处座已经醒了,正在等我们汇报呢,情报科的王新年这厮应该是从冯四海那里取得了突破,已经抢先一步汇报了,幸亏你这边动作够快。” 他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突然说道: “现在你马上和我去面见处座,汇报案情。” “我?”张义一脸哑然,觐见戴春风他还从没有想过,也没有做好准备,这个名字听见都让人恐惧。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王新亨,又看向杨文轩。 杨文轩瞥了一眼被折磨的看不出人形的女嫌疑人,实在搞不懂自己就是喝醉睡了一觉,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呢。 还有那什么李柏林、徐胜、松下的,现在又要去觐见尊敬的戴老板,这可是他做梦都想要的机会啊。 立刻眼巴巴地望着王新亨。 只见王新亨对他冷哼一声,道: “你就别去了,丢人现眼的玩意,既然酒醒了就将那叫什么徐胜的马上给我抓起来,另外继续审讯,最好是画出松下的画像,全城通缉。” “是。” 不待张义这边思考,王新亨已经说道:“马上走。” 张义只好委屈歉意地看了一眼杨文轩。 杨文轩唉声叹气,暗骂自己喝酒误事,多好的机会啊,张义这小子要是入了老板的法眼,恐怕要一飞冲天了吧。 ........ 030、汇报(求追读求月票) 戴老板的母亲和夫人虽然住在鸡鹅巷,但他本人却是在洪公祠1号办公和起居。 除了偶尔来鸡鹅巷向母亲请安外,从不到鸡鹅巷。 而像张义这样的新人和小特务,根本没有资格去1号。 前文交代过,特务处有严格规定,所有外勤前来办事只准在鸡鹅巷等候,通讯地址也只能用鸡鹅巷53号或者程阁老巷33号,然后再转交。 违纪者将受到严厉制裁。 此刻黑夜中,坐在王新亨的车上,一向冷静的张义也不由忐忑起来。 看着一旁闭目养神的王新亨,张义调节自己的心情,问: “科长,不知其他两个组的进展如何?” “已经绘制出了舞厅那名男子的画像,可惜人死了。”王新亨淡淡道。 “死了?” 张义哑然。 就听王新亨继续说道: “应该是你们刚离开不久,两名杀手再次进入金陵饭店,和酒店的保安起了冲突,打死保安七人,一名有伤的杀手在逃跑过程中被击毙,还有一人在逃。” “最后确认死去的那名杀手正是出现在舞厅中的黑衣礼帽男子。” 张义顿时冷汗淋漓,想不到日本间谍这么凶残嚣张,这两人肯定是奔着灭口红蔷薇去的,要是自己再晚一点,说不定就会遭遇一场恶战,到时候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年轻人你的运气很好。”王新亨呵呵一笑,又道: “快到了,你想一下,好好组织一下语言,情报科已经抢先了,可不能再丢人。” “是。”张义毅然应答一句,听到情报科,突然说道: “有件事情属下想和科长汇报一下。” “你说。” “科长,几天前我和杨组长、刘魁去大世界,见到情报科的王新年、电讯科的赵友新、机要科的管理员刘丽莎几人在一起,当时陪在王新年身边的正是红蔷薇这个日本间谍。” “王新年组长当时为了羞辱我们,嘲笑我们没有拿下冯四海,后来还是杨组长谨慎,及时打断了王新年的话,不然...不过...就是不知道王组长有没有泄露其他情报出去...” “我知道了。”王新亨嘴角勾了勾,语气虽然平淡,但眼中却是闪烁着狠厉。 ....... 转眼之间汽车就到了洪公祠一号,门口查看证件后顺利通过。 汽车到了一处小楼前,这次不但查验证件,还搜身缴枪,最后被带进一个放着沙发茶几的等待室。 片刻后,一名穿着中校军装别着手枪的精干男子走了进来,他目光从张义身上一闪而过,笑着对王新亨说道:“王副科长,这边请。” “辛苦贾副官了。” 王新亨对此人拱拱手,显得极为客气。 贾副官只是点点头,率先在前面带路,上了二楼,进入一处昏暗的办公室。 张义小心眯眼查看,只见王新年恭敬的站在一边,旁边还有四個陌生男子。 另一边站着的却是行动科何科长。 跟随王新亨站在何科长身后,张义这才看见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根本看不清楚面目和表情。 “人都到齐了吗?” 高大的阴影低沉地咕哝了一句。 下一刻响起贾副官的声音:“只剩下电讯科的魏科长还没到。” “大明啊,算了,不等他了,现在开会。”阴影轻哼了一下鼻子,挥了挥手。 “刚才电讯科说今晚侦测到可疑信号,情报科又说小野昭到了金陵,人呢? 行动科呢?王新亨,你不是跑回去一趟吗?现在说说吧。”戴春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和质疑。 就见王新亨低声对何科长说了句什么,然后上前一步道: “处座,行动科已经取得突飞进展,不过...不过属下请求单独汇报。” “哼。”戴春风嗤笑一笑,哑然失笑道: “单独汇报?怎么怕别人抢功还是情报泄露?莫非这里的人还有不能相信的?” 说着他突然瞥了一眼张义,冷不防插入了一句:“你带来的这个人又是谁?” 王新亨没有说话,戴春风似乎也就问了一句,对张义丝毫不感兴趣,他沉吟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独自走进了里面的隔间。 贾副官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副科长这边请。” ....... 王新亨一走,剩下的几人似乎都出了一口长气,低声说起话来。 行动科的科长何志远靠近张义问:“出了什么事情。” 张义刚想汇报,就听王新年不屑道: “老板都说团体如家庭,兄弟即手足,何科长,王副科长这是不信任我们这些人啊。” 他这话引起其他几人的共鸣,一人说道: “老何,伱可小心了,我可是听说你们行动科现在是老王当家。” 另一人附和道:“包科长说的对,老何你可不能沉迷于养生,行动科的家可要看好了。” 何志远听着这些挑拨离间的话,冷哼一声,淡漠道: “这就不劳各位操心了。” 几人讨了个没趣,又问王新年, “王组长你可是我们特务处的后起之秀,听说已经被老板列入下个月的洪公祠1号高级培训班了,可喜可贺啊,老包,你可要小心头上的帽子。” 包科长冷哼一声,刚想反驳,突然听到脚步声,几人齐齐噤声。 下一刻就听贾副官的声音响起, “王新年、赵友新留下,其他人都先回去。” “贾副官,我也回去?”有人问了一句。 “老板的命令就是这么说的。”贾副官回了一句,然后转身走了。 众人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迅速退出办公室。 张义暗中松了口气,这样最好,戴春风留下王赵二人,肯定是王新亨打了小报告了。 张义一想到王新年得知红蔷薇是日本间谍时候的精彩表情,内心顿时愉悦起来。 这边张义正思索呢,就见何志远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小兄弟,老弟,你是叫张义对吧,我记得你,呵呵,不想才立新功,今晚又有收获,好啊,一腔热血,尽忠职守,行动科就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 张义心底愕然。 心说何科长您这年纪可以做我大叔了,还老弟,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会刚才被那些挑拨离间的话说动了,现在对王副科长有了想法?您不是修身养性吗? 心底这么想着,表面上张义却丝毫不敢含糊。 连忙“啪”挺身敬了个礼,道:“科长。” 何志远哈哈一笑,摆手道: “不用这么客气,你是坐老王的车来的吧,坐我车回去吧,正好我也想听听今晚发生了什么。”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张义心里想着,恭敬道:“是。” ....... (下雪的夜晚,键盘格外冰凉,冷风吹过脸庞,我很迷茫,多希望有个读者大佬看穿我的逞强,用月票打赏让我走进她的心房。) 031、松下小竹(求追读求月票) 回到特务处,看着何志远的轿车离去,张义长长舒了口气。 和一个老奸巨猾老谋深算的老特务聊天小心翼翼不说,实在是耗费心神啊。 特务工作掌握特殊中的特殊,秘密中的秘密,没有深藏不露的城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机灵是干不好的。 干这项工作,最最难的,就是甄别情报的用处,能够根据亲疏远近的尺度,恰如其分地递送,否则,不要说干不长,丢乌纱帽、掉脑袋都有可能。 他心说您老人家不去研究养生,干嘛过问这些俗事呢?交给我们年轻人不好吗? 到了审讯室,就见杨文轩端着一杯浓茶正喝的有滋有味,旁边有一位画师正听红蔷薇描述画像呢。 看见张义,杨文轩忽地起来,眼中带着希冀的光泽,然后诧异问: “这么快就回来了?处座都说什么了?” 这么说着,眼神炯炯有神盯住了张义,似乎接下来有什么秘闻一样。 “根本就没有召见,处座高高在上,眼睛哪能看得见我们这些小人物。”张义耸了耸肩,假装遗憾的样子,将事情说了一遍。 杨文轩眉毛挑了挑,呵呵一笑,安慰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有啥,下次还有机会嘛。” 这么说着,杨文轩却是长出了口气,又欣喜道: “看来王科长这是向老板告状了啊,呵呵,处座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看王新年这回怎么脱身。” 张义问:“不知会怎么处理?” 杨文轩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 ...... 张义在办公室拼凑了几张椅子,一觉睡到了中午,浑身酸痛。 刚想洗漱了去找点吃的,就听刘魁进来眉飞色舞道:“好消息啊,队长。” 看这厮顶着黑眼圈却是精神抖擞,不用说肯定是抄家有了收获,随口问道: “什么好消息?” 刘魁笑道:“刚议论呢,王新年和赵友新被关了禁闭,哦,对了,还有机要科的管理员刘丽莎直接被卫兵抓走了,嘿嘿。” 张义不想戴老板的动作这么快,刚想再问上几句,就见几位穿着军服的军官走了进来。 亮明证件,原来是党政科的,全称党政情报科,专门调查红党和内部的机构,他们是专门来提审红蔷薇的。 张义心知肯定和王新年关禁闭有关,虽说情报科也有军运科股、策反股、谍参股,但总不能自己人查自己人吧。 完成交接,张义看着刘魁问: “组长呢?还有你抄家收获如何?” “出去抓人了呗。”刘魁摇了摇头,懊恼地说道: “别说了,我以为红蔷薇号称头牌,家里有不少钱呢,谁知道除了衣服鞋子就是化妆品香水坤包,有价值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情报呢?” “就一个笔记本还有些价值,另外在厕所的天花板上找到一把手枪,其他就没了。” “李柏林呢?”张义心说这家伙最起码是个督察长,总该有点油水吧。 “别提了,这厮比红蔷薇还穷,好色之徒一個,经常出入烟花场所,还有个经常泡在赌场的儿子,家里哪有什么存款。” 张义斜睨了刘魁一眼,对他这个“摸金校尉”说的话一点都不信,即便两人家里的油水不多,百八十块大洋总有吧。 不用说肯定被刘魁这厮私吞了。 还不待他细问,办公室中的电话嘶鸣起来。 刘魁拿起电话说了几句,振奋道: “组长在抓捕徐胜的时候,有人看见了松下小竹的身影,让我们立刻前去支援。” “松下小竹。” 听到这个名字,张义也是浑身一震,此人是老鹰小野昭和红蔷薇之间的联系人,只要抓到他,说不定就能摸到老鹰的马脚。 “出发!”张义挥挥手,让刘魁集结队员。 ....... 城南的一处民宅外,松下小竹此刻已经乔装成了黄包车车夫。 他一米六的身高,身体匀称,此刻穿着一件汗巾,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汗水,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上前敲了敲门。 三长一短的敲门声过后,大门开了一道缝隙,松下小竹一个闪身走了进去。 开门的正是小野昭,他警惕地望了一眼门外,疑惑地看了一眼松下小竹,将他带进屋内,才厉声质问道: “八嘎,谁让你来这里的?” “前辈,出事了,我收买的目标徐胜刚才被抓了,鲁一城和牛阿孝肯定也跑不了,如今已经在通缉我了,肯定是杜鹃叛变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看着一脸焦急的松下,小野昭挥了挥手让他冷静,然后点上一根烟,开始了思考。 从昨晚刺杀失败后,他早就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但中国特工的反应之快还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小野昭从接到命令开始就化妆成商人潜伏入了上海,经过对搜集到的情报分析后,将自己的临时机关设立在了镇江。 他从天津华北驻屯军借调来一名会说中文的军医,然后又招聘了两名护士,开设了一家诊所作为临时指挥室掩人耳目,一边搜集情报,一边考虑潜入金陵。 从小野昭搜集到的情报来看,金陵第一监狱戒备森严,24小时有人看守。 而且监区分为两种管理等级,松本二郎被关押在重犯区,外墙高达三米,出入只有一条通道,想要强攻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才想到了里应外合之计。 眼看狱警牛阿孝、副监狱长徐胜、狱政官鲁一城纷纷下水,只要搞定李柏林,伪造一张无罪释放的文件在几个内鬼的配合下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人犯转移出来,却不想...... 眼看自己精心策划的计划失败,小野昭实在是不甘心,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被人嘲笑呢。 可现在他的人手一死一逃,借用其他情报机关的人手又被逮捕,只能向上级汇报,等待指示。 可一旦发报,万一被中国特务处监测到,自己的位置也就暴露了。 还有面前的这个松下小竹,此人既然已经被通缉,万一被捕...... 这么想着小野昭突然和煦一笑,拍了拍松下小竹的肩膀,从兜里摸出几张钞票道: “辛苦了松下,既然暴露了就先撤退出去,先到镇江,等候我的号召。” “是。” 松下小竹立刻立正恭敬地鞠躬应答一句,抬起头刚想问:“前辈您呢?” 不想迎接他的却是一把利刃,以及一张冷漠残忍的面孔。 尖刀刺入松下的心脏,微微一挑,快的他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失去了反应,瞪大的眼睛中只留下一丝不解和愕然。 小野昭扶着他缓缓倒地,然后拔出尖刀,从裤兜里面掏出一块丝巾,缓缓擦拭了刀身,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似乎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 032、排查(求追读求月票) 张义这边。 杨文轩带着胡宁通的二队和张义的一队。 三四十号人在上百名巡警的协助下砸门捣户花费了几个小时,依然没有发现松下小竹的踪迹,似乎此人人间蒸发了一样。 接近六点,才有巡警报告说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发现了一名黄包车车夫的尸体。 车辆和衣服却不见了。 “这厮一定是乔装打扮成了黄包车车夫,立刻将松下小竹的画像下发各大车行,发动所有车夫辨认检举。” 但几个小时下来,依旧没有丝毫线索。 这个时候大家已经精疲力尽,没了刚开始的心气,特务处的人还好,一众巡警已经三五一群坐在地上抽烟纳凉了。 杨文轩眉头紧皱,却没有丝毫主意,目光从胡宁通身上掠过,问张义: “你有什么想法?” 张义总觉得有什么线索被忽略掉了,想了想道: “不是说电讯科侦测到了可疑信号吗? 会不会就是老鹰小野昭所用的电台,即便不能确定具体的范围,但大致的方位他们应该可以画出来。” “松下小竹既然暴露身份,要么躲藏起来,要么找自己的上级老鹰小野昭汇报情况,仓皇之下他肯定是去找老鹰,我们画出松下逃窜的方位...” “两個位置有重合的地方,说不定就是老鹰的藏身之地。” 杨文轩眼前一亮,但找电讯科协助这样的事只能汇报给科里,他一个新晋的组长还没有人脉和资格让那帮大爷买面子。 “好,今天就这样,留一部人继续设卡拦截排查,其他人都去吃饭,我现在就去找科长汇报。” ....... 一个小时后,在行动科王副科长的协调下,电讯科的两台最新无线电侦测车开了过来。 带班的是一个叫王大勇的年轻少校。 电讯科侦测股股长。 听说此人毕业于上海无线电管理学校,是电讯科科长魏大明的学生,同是戴老板老家江山人,年仅24岁的少校,可谓春风得意。 此人长得白白净净,穿着军服,未戴帽子,头发打理的油光蹭亮。 名字虽然叫大勇,但没有一点男人的勇敢阳刚之气,手里拿着一块丝绢手帕,不时擦下鼻子。 此时一副清高的模样,只是打了声招呼,就转身钻进了车上。 就这样,无线电侦查车围着划定的大概范围在前面缓缓走,张义杨文轩等人在后边的汽车上等着消息随时准备行动。 “组长,你说日本间谍今晚会发报吗?”刘魁在副驾驶上打着哈欠,又不屑道: “电讯科也是,怎么派这么一个人过来,既然是关系户,也不知道有没有真才实学,像个娘们一样,派头比谁都大。” “噤声。”杨文轩呵斥了一声,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说道: “真才实学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懂无线电技术,不过此人年纪轻轻却是个会拍须溜马的。” 见几人好奇看来,杨文轩也不卖关子,娓娓道来。 原来王大勇这厮自从加入特务处,一向以老板家乡人自居,为了引起戴老板的注意,佯装自己也有鼻炎,每每说话都要鼻孔哼上一声,时不时拿出手帕擦下鼻子。 却不想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戴老板黑脸细长,平时被同僚戏称马脸,再加上他有鼻炎,说话就像马哼一样。 戴老板表面上不以为耻反为荣,大言惶惶,说马脸是官脸,自己必然步步高升。 果然戴春风当了处长之后威严更甚,同僚再不敢当面开玩笑,现在被一个后辈模仿,自然戳到了他的痛处,于是找了个理由将王大勇贬斥到了外地。 但此人也是手段的,自知闯祸后,直接找到了戴春风的老母亲,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老母亲发话,迫于无奈,戴老板也只好收回成命。 几年过去,不想王大勇竟然混出头了。 “还真是....”听杨文轩将王大勇的故事道出,几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语,但又不得不承认此人也算一号人物。 就在这时,突然就见前面的无线电侦测车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一个穿少尉军装的女特务,说道: “我们股长让你们到前面说话。”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不是日谍发报了?” 杨文轩自语了一句,带着张义几人下车凑到了前面,人家架子大,可技术掌握在人家手里有什么办法。 果然,到了前面车门口,就见王大勇带着耳机,一边操作着一台精密仪器,一边在地图上用标尺做标记。 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刚才监测到两个陌生信号,不过一个只持续了几分钟就消失了,一个却是不停变化位置。” “两个信号?”杨文轩先是诧异,又问道: “能否确定是不是之前出现过的?” “这我哪里知道。”王大勇不屑地哼了一声, “之前的信号是赵友新组长侦测到的,他现在还在禁闭室呢,你们可以找他问啊。” 眼见此人一副不合作的态度,杨文轩恨不得一拳打上去,不过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咬牙问道: “新出现的信号能否画出大概范围?” “地图上,你们自己看。”王大勇将桌上的地图递了过来,一脸的不耐烦。 杨文轩耐着性子接过地图,来到车头前,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细细查看。 却发现王大勇画出来的范围只比他们之前划定的搜查范围小了一圈,根本没有精确的定位,也不知是技术如此还是这厮的能力问题。 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想要靠无线电确定位置的想法落空了。 “艹,狗仗人势,贼不是东西了,东施效颦的玩意,组长,一定要狠狠告这厮一状。”刘魁已经开骂了。 杨文轩也是被气的说不上出话来,特务处的人本就仗着戴老板撑腰气势蛮横、恶毒悍狠,更不要说戴老板的家乡人了。 即便要告状也不是这个时候,现在要是让日本间谍从包围圈中跑了,他第一个难辞其咎。 张义叹了口气,主意是他出的,想不到却是这么个结果,微微气馁,又迅速开动大脑,思索计谋。 片刻后说道:“组长,这两个出现的电台信号,发报时间短不说,又不断的变换位置,为的就是迷惑我们。 不如这样,我们将这块区域划分成不同的片区,然后让兄弟们在区域内蹲守,然后我们开始轮流停电,发报人为了发报,肯定会冒险转移电台,只要他出来,肯定会被蹲守的兄弟们发现....” 张义这话一出,杨文轩眼前一亮,微微颔首,虽然是个笨办法,但也不失为好办法。 不想只听一直沉默不语的二队胡宁通道: “不见得吧,万一日本间谍用的是干电池或者手摇发电机呢?” “对啊,万一敌人不出门怎么办?”刘魁郁闷道。 杨文轩诧异地看了一眼胡宁通,却不想他竟然懂无线电知识,他虽然通晓摩斯密码,会收发电报,但对原理就不了解了。 张义却是微微一笑,笃定似的道:“他想要发报肯定会出门的。” “为何?”几人诧异道。 “老鹰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区域?”张义微微一笑,反问一句,继续道: “老鹰的任务基本失败,他肯定要向上级汇报等待指示。 今天出现的信号已经说明了一切,可是他要汇报,向哪里汇报? 上海或者说华北,那他用的肯定是15瓦能够覆盖600公里以上的电台,他必然用的是照明电。” “手摇发电机是可以用,但老鹰的手下如今死的死,暴露的暴露,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怎么可能冒着风险使用手摇发电机,那玩意动静噪音大,被人听见他肯定暴露。” 一般来说2瓦以下的电台会用军用干电池,15瓦以上的用手摇发电机或者脚踏发电机。 但发电机十几公斤重,开始发电时,摇把会变的沉重,一个人发报,一个人摇把发电,十几分钟非累的满头大汗不说。 而谍报人员基本使用的都是秘密电台,又隐藏在居民区,无论从携带、运输、隐蔽、使用来说都不可能使用大功率的电台。 一般谍报人员使用的基本不会超过15瓦,15即为发射功率15瓦特,放在一般家里,就是一盏15瓦的灯泡,不容易暴露。 “哈哈哈,原来如此!” 杨文轩得意一笑,赞赏地拍了拍张义的肩膀,斜睨了一眼胡宁通,冷哼一声,主意没有一个,就知道添堵,一知半解还敢出来卖弄? 早晚找个理由将你踢出去。 胡宁通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张义,也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唯有刘魁,看着张义,又看看杨文轩,一脸佩服道:“张队长果然博闻强识,嘿嘿,组长,日本人这次肯定逃不掉了。” “当然,管他什么老鹰凤凰,这次也要让他变成一只拔毛的鸡。”杨文轩冷笑一声,道: “我现在就给科长打电话调派人手。” ...... (感谢大家的月票推荐票支持,鞠躬!晚上要加班,一次性发了,存稿没了……痛苦) 033、枪声(求追读求月票) 半个小时后。 电讯科的侦测车撤走了。 但行动科4个组80多号人全部到位,将这块存在可疑电台信号的区域划分成了8块。 16个小区块。 每個小区块一个行动小队,20人。 所有人便衣侦查,化明为暗,化妆为黄包车夫、乞丐、醉汉、拾荒者等游荡埋伏在区域内。 外围有宪兵设卡拦截、警察检查证件,天罗地网已经布下,就等鱼儿上钩了。 ...... 福安药房店铺拐角处出现了一个乞丐,他穿着一件破旧的衣服,补丁累累,上面还沾满泥土,蓬头垢面,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油腻味道。 他的样貌有些看不真切,但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反映出他对生活的失望,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破烂的帽子,向着过往的行人乞求施舍。 但这个点的行人都是步履匆匆,哪会搭理一个小乞丐的乞求。 几分钟过去,乞丐没有任何收获,他无望的靠在柱墙上,双目透出无尽的疲惫。 这名乞丐就是张义。 他用一块钱买来了这身衣服,嗯,破帽,还有一根脏兮兮的竹竿,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狗棒。 那名乞丐欢天喜地地走了,张义顺利接管了他的地盘。 此刻他挠了挠头发和衣领处,感觉乞丐的虱子已经攀爬到了自己身上,在这个新主人身上胡吃海喝起来。 张义无奈,索性闭上眼睛,开始了今天的情报接收。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红蔷薇,获得相关情报---日本满铁机关情报科的秀美菊三今天到过她的家里,并销毁了和她联系的死信箱。】 【2、您今天见过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一处党务调查处特务刘不同,获得相关情报---刘不同因为你的缘故遭到徐增恩训斥,发誓要对你展开报复。】 【3、您今天见过何志远,获得相关情报---何志远今天收到胡宁通一副唐伯虎字画,经鉴定为伪作。】 【4、您今天见过黄包车夫刘小安的尸体,获得相关情报---刘小安下午五时被松下小竹杀死,并窃取了他的衣服和车,松下小竹已于两个小时前死亡。】 【5、您今天见过王大勇,获得相关情报----王大勇今晚和办公室秘书吴小蝶去了海尔斯酒店。】 【6、您今天见过乞丐杨小二,获得相关情报----杨小二在刘家小面捡到一个钱包,被店主没收并暴打一顿。】 张义抓起一个虱子,狠狠地碾死,嘎嘣脆。 他皱着眉头浏览了一遍今天的情报,没有一点价值。 日本满铁机关情报科的秀美菊三去过红蔷薇家里,肯定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刘魁这厮也没有留人看守,守株待兔,至于和红蔷薇联系的死信箱也不知在何地,想要找到此人的下落除非寻找到目击者。 第二条,刘不同对他展开报复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看来以后出门要多带几个人了。 再看第三条,松下小竹竟然已经死了?想必是老鹰小野昭下的手,此人如此凶残,想必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其他暂时无用的消息,张义直接忽略过去,他刚想起身活动一下,就听见旁边响起了脚步声。 心下一凛,连忙假寐起来。 视线中出现了两个穿着补丁衣服的乞丐,人手拿着一根竹竿。 不过其中一个显然是头目,穿戴比旁边那人整齐多了,至少他脚上穿着一双完整的鞋子。 旁边那人脏兮兮的,比张义还惨,此刻一指张义,对头目说道:“老大,就是他,抢我地盘,还打我。” 头目用竹节敲了敲地面,手握成拳,一拱手,道:“贵帮头?贵字派?” 张义一看就知道这是盘道了,他在上海的时候也见过帮派分子,但人家盘道的套话还真不知道。 谁知道是什么帮派船只旗号,几只太平啊。 要不是怕此刻起了冲突,万一惊动了日本间谍,他早就将这两人打趴下来了。 想让这二人早点滚蛋,张义随口道:“起点帮、码字派。” “码字派?混码头的?” 头目明显一愣,这帮派他根本没有听说过,不过看张义是个有靠山的,态度缓和了几分,冷哼一声道: “本帮的地暂且借你一晚,明天一早给我滚蛋,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就带着小乞丐离开了。 张义愣了愣,就见远处忽然一黑,点点亮光都不见了,心知是特务开始分区停电了,连忙打起精神。 停电是分成几个区域分段停的,5分钟一个间隙,就是逼着发报的人为了发报冒险转移电台。 今天出现的两个可疑电台信号都发过报,按照正常流程,他们一定要收抄回电的。 现在赌的就是看谁先耐不住性子。 ...... 时间一分分过去,到了凌晨三点钟,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声。 “砰” 然后是呵斥声,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嘹亮。 张义立刻拔出上膛的手枪,将破烂帽子一戴,冲了过去。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 月色下,张义就见一个黑影将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然后踉跄着向前奔跑。 “砰”又是一声枪响,那人终于倒在了地上,被身后的几个便衣尾随上去控制住。 “怎么回事?” “队长,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刘魁得意洋洋开始了介绍。 原来几分钟前,刘魁正在蹲守,突然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提着一个箱子顺着屋檐下行走,刘魁指使便衣上去盘问检查,却不想此人直接拔枪反抗。 中了一枪之后还带着电台逃跑,最后无奈丢弃电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又中了一枪。 张义挥了挥手,一个特务打开手电筒。 只见被抓的此人四十上下,一副商人的打扮,面相普通,此刻腿上中了一枪,背上中了一枪,虽然额头已经冒汗,可却神情坚毅,咬着牙一声不吭。 “队长,此人肯定就是日谍老鹰小野昭。”刘魁信誓旦旦道。 张义皱了皱眉头,问:“电台呢?” 一名便衣将一个手提箱拿过来,打开后里面果然是电台,不过这电台破破烂烂的,还有铜锈... 真的是日本间谍?不会是红党吧? “搜身,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证件,让附近的巡警和保长过来,找出他家的住址。” 张义刚想让人核实此人的身份,却不想远处再次传来枪声,这次动静更大。 …… 034、春风(求推荐求追读) 砰、砰、砰 先是几声枪响,然后是“轰隆”一声,似乎是手雷爆炸的声音。 随后是“哒哒哒”的德式冲锋枪,枪声、呼啸声、呵斥声、惨叫声,漫天的火光映照天际。 张义赶到的时候就见杨文轩把守的一处关口此刻已经成了断壁残垣。 黑烟滚滚,尘土弥漫。 几个便衣从残垣旁边拉出几具尸体。 前几具尸体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宪兵、警察和便衣,但最后一具尸体在爆炸的中心,此刻已经面目全非了。 此人的身边还躺着一个损坏的电台。 杨文轩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将电台捡起,仔细打量几眼,欣喜道:“美式电台,应该是日本人的。” 接下来他一指那具已经看不出身份的尸体,环顾左右,斩钉截铁道:“此人就是日谍头目,代号老鹰的小野昭。” 张义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老鹰小野昭即便趁着这个时机突围,也不会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吧? 可看着杨文轩那兴致勃勃的劲头和一众便衣特务手舞足蹈的模样,他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 这时候又听杨文轩问道:“你那边是最先响起的枪声,什么情况?” 张义将事情一说,道:“我怀疑此人是红党,不过具体的身份还要确定。” 杨文轩眼前一亮,重重点头,道: “这就对上了,我们抓捕的是日谍,不知怎么就误中了副车,日本间谍奸诈狡猾,想趁这個机会浑水摸鱼,趁机突围逃走,信赖我队员机警,勘破了敌人的阴谋,交手之下,一往无前,在付出五人牺牲的同时终将悍匪日谍一举歼灭。” 张义心里直撇嘴,心说大哥,您老人家连汇报的措辞都想好了,我还能怎么说? 于是顺着对方的口吻附和道:“此次抓捕全靠组长居中指挥统筹协调,才有今日之大胜,组长可谓居功至伟啊!” 这话说的张义自己都汗颜,那想杨文轩却是哈哈大笑,满脸的得意,一时间踌躇满志,似乎已经看到了功勋奖章。 张义小心提醒一句,“组长现在是不是先向科长汇报?” “对对对,你说的对。”杨文轩一个恍惚回过神来,抓到日谍头目这样的大功以前是他不敢想象的,想不到此刻却是手到擒来,他想了想道: “可不能忘了王副科长居中策划调度,运筹帷幄之功啊,哦,还有何科长。” “嗯,还是组长想的全面。”张义假意恭维一句,心说看来你还没有飘嘛。 人在仕途,宦海沉浮,谁也免不了升升贬贬,起起伏伏。 而民国官场上的钻营和进退,并不全然和个人的能力和报负联系在一起,更多的是关联了个人的裙带关系和厚黑经验,手下立功,大部分功劳都是领导的,这是千年来不变的潜规则。 ...... 时间过了不久,不仅王新亨来了,何志远来了,戴春风也来了。 这还是张义第一次真切看到大名鼎鼎的戴春风。 他中等身材,长方脸显得有些过长,嘴巴又大又宽厚,除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又粗又黑的剑眉让人望而生畏外,其他都很平常,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戴春风穿着一件卡其色短袖衬衫,胸口处别着一只钢笔,下车之后被一众大特务簇拥着上前,看旁边人一脸喜意却又小心翼翼伺候的模样,张义瞬间想起一句话。 人的地位是由身边人和气氛烘托出来的。 这就像电视剧“康熙微服私访记”,每次康熙遭遇不测,命悬一线的时候,铛铛铛先是一阵慷慨激昂的bgm,然后就是三德子法印闪亮登场,猪脚的装逼时刻就到了。 此刻的戴春风无疑是如此,被周围人一烘托,无形中多了一股杀气。 此刻已经没有张义这个小特务的立锥之地,他已经被挤出了外围。 杨文轩也只能靠在边上,在王新亨侃侃而谈的时候补充几句,但此刻他的脸上却是格外激动,似乎戴春风和他亲切交谈,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心中已经升腾起了无限升官发财的希望。 听到击毙了日本间谍头目小野昭和缴获了电台的时候,人群中的戴春风黑长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兴致勃勃地拿起电台查看了片刻。 只是看到爹娘都认不出的尸体的时候,却是冷笑一声,玩味的目光锐利地盯住了王新亨。 王新亨又看向了杨文轩。 杨文轩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只觉压力大增,硬着头皮,“啪”一个敬礼,坚定道: “报告处座,卑职坚信这就是日谍小野昭的尸体,属下愿以性命担保。” “好。” 戴春风终于点了点头,对王新科叮嘱道: “马上将此案的来龙去脉详细写成报告,我亲自向委座给你们请功。” “是。”王新科连忙敬礼,脸上红光涌动,看得一旁的其他几个科长嫉妒不已。 ....... 这边的纷乱结束,刘魁那边也取得了进展。 在巡警和保长的协助下,顺利找到了男人的居所。 周立维,老周,湖北人,现年40岁,单身独居,公开身份是惠来商行的会计。 从床下搜出手榴弹、土制炸弹一颗,还有一叠皱巴巴的钞票和几枚银元。 老周虽然身中两枪被送往医院治疗还没有开口,但他红党的身份基本确凿无疑。 张义看着得意扬扬的刘魁,此时,他的心却被一种巨大的不安感所缠绕,如果老周真的是红党,那么他能抗住接下来的审讯吗? 他有种冲动,立刻将老周营救出去,但随即他否定了这个想法,任何率性而为的举动都是危险的。 不说老周不相信自己,不会配合自己的营救,一个不小心露出马脚,只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个营救计划掠过张义的大脑,随即又被他否定,面上却露出几分狰狞,夸奖道: “刘队长,干的好,今晚再和兄弟们辛苦蹲守一下,说不定还有不知情况的红党凑上来呢,到时候正好守株待兔,将他们一网打尽。” “放心吧,队长,只要来了肯定跑不了。”刘魁自信一笑,又搓搓了手探寻问: “队长,不知处座今天来都说什么了?” “呵呵,当然是夸你刘魁干的好,说不定现在正给你请功呢,刘少尉说不定马上就是刘中尉了。” 张义打趣一声,然后就拍拍屁股回家了。 刘魁呵呵一笑,知道张义在打趣他。 戴老板哪知道他这号人,不过这次抓到红党一名,再怎么少尉也能变中尉了吧? …… 035、夜探(求推荐求月票) 张义到了家门口的巷子不远处,正准备从黄包车上下来,突然觉得不对劲。 因为在巷口的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巷口处还有一辆黄包车。 车夫此刻无聊地蹲在车辕上抽烟,但眼神却不时瞟向巷口和马路上。 而且轿车的车窗开着,一只手正夹着点燃的香烟。 有人在这里监视? 特务处的? 党务调查处的? 瞬间张义就想到了党务调查处的刘不同,这就开始报复自己了? 这些人是如何知道自己的住处的呢? 内奸? “继续往前走,我不说你就不要停。” 张义一边催促黄包车夫继续前行,身体往后靠了靠,手已经摸到了枪上。 黄包车通过巷口的时候,张义瞥了一眼巷口处车夫的打扮,他的穿着打扮的确很像一个车夫,可惜他那双白皙的手暴露了自己。 这人不是车夫,那就是来监视甚至是绑架自己的。 想到此处,张义心底冷笑一声,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成型。 他特意让黄包车绕了一圈,才从自家后院小心翼翼地翻了进去。 院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特务,他松了口气的同时,悄然进入屋内,拨打了电话。 ....... 半个小时后,行动科的几辆车杀气腾腾到了张义家外面的巷子,直接将黄包车和轿车围拢了起来。 听到动静,张义才缓缓翻墙出来,看着好戏上演。 带头的是杨文轩,接到张义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绞尽脑汁写报告呢,今天他立下军令状冒着杀头的风险确定了“小野昭”的身份,以此讨得戴春风的满意和欢心。 可仅仅是半個小时后,警察局就报告说今天参与巡查的一名巡警失踪了,后来在一处隐蔽的角落才找到此人的尸体,衣服什么的都不见了。 一瞬间杨文轩就想到狡猾的小野昭说不定已经借着警察的衣帽趁解除封锁后偷偷溜了。 而那名和他交手死去的人或许只是小野昭推出来的替死鬼。 越想杨文轩越觉得这个猜测成立,巨大的惶恐瞬间让杨文轩坐立不安,他感觉此刻自己屁股下就像坐着一个火药桶,而导火索却掌握在别人手里。 一旦小野昭现身,这个火药桶随时会引爆,此刻他已经想到戴春风得知这一消息时的滔天怒火和自己凄惨的下场。 这个时候听张义打电话说有人在自己巷口窥视,不知是不是林有才的同党,杨文轩立刻集合人马杀了过来。 是同党最好,正好可以立功,减轻自己的罪孽,不是也罢,正好发泄心中的苦闷。 “说吧,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嘛呢?” 此刻车上两个西装革履的家伙和黄包车车夫打扮的全部被缴械按在了地上。 不过这三人都是一声不吭。 一名特务处的便衣从一个西装男身上搜出一张黑色的证件,冷笑一声道:“组长,是一处的。” “一处的?”杨文轩接过证件嗤笑一声,道: “好啊,一处的兔崽子都摸到我手下兄弟的家门口了,看来是出了家贼了。全部给我带回去,大刑伺候,审讯完了让徐增恩亲自来领人。” 将三人押解到特务处审讯室,张义根本不用审讯,一顿拳打脚踢这几人就交待的一干二净。 果然是奉刘不同的命令前来绑架张义的。 而张义的住处却是特务处总务科一名叫杨堡的手下偷偷泄密的。 此人不是一处派来的卧底也和一处有勾连,按照特务处的家法,这种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秘密处决。 ...... 折腾了半晚上,张义回到家后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他突然想到一条之前的情报---情报科的王新年已对新民药店的掌柜展开了调查。 他一直怀疑王新年监视的人是红党,那么将老周被捕的消息通报给此人,让他们想办法营救倒是一条办法。 但,万一此人不是红党呢? 即便是,万一他们不是一条线上了,此人贸然去找上级核实身份或者发报,只会暴露出更多信息。 张义想了想,决定前去侦查。 他一直都是被动的接触系统情报,如果主动去新民药房那里,会不会收到其他的情报呢? ....... 夜色迷离,今晚的月亮格外迷人。 新民药店静悄悄的,已经熄了灯。 可他对面茶楼二楼的包厢此刻依旧灯火通明。 包厢的麻将桌上此刻摆着三碗面条,两个便衣特务吃的呲溜呲溜,对面一人靠窗坐着,手里拿着一副望远镜,此刻观察了一会,见没有动静,才叹了口气,道: “你说说这些红党图什么,一天忙忙碌碌的,熬到半夜才睡,又没个一官半职的。” 一个吃面的特务嗤笑一声道:“你管他呢,我们的任务就是24小时监视他,只要他不脱离视线就好。” 另一人点了点头道:“今天他接触的那些病人都跟踪了吗?这任务量也太大了吧,我都三天没有回家了,再不回去说不定老婆都和别人跑了。” “哈哈。”另一人大笑一声,神情随即沮丧,叹息说道: “也不知道组长什么时候出来,你说这好好的怎么就关了禁闭呢。” “我倒是听说...听说啊,行动科抓了一名日本间谍,红蔷薇,听说过吧,嘿嘿,那身材身段小嘴...听说组长和此女走得近...所以你懂得...” “真的假的?” “那...”这人刚要说话,就听拿着望远镜的那人突然说道:“有人!” 吃饭的两人立刻放下碗筷,拔出手枪,警惕问:“有人和王仁民接头?” 监视的特务郁闷道:“刚才明明看到一个人影在移动,虽然看不见他,但是有影子啊。”说着还轻轻跺了下脚道: “肯定就在我们下面。” 但这话却让另外两人犯愁了,他们是警校毕业的,当初选拔的标准是高中以上文化程度而又较为聪明机警的直接进入情报队受训, 那些身体强健、学识稍差却胆大勇敢的才加入行动队。 他们虽然也经过几个月的军事化训练,会开枪打枪, 但基本学习的还是情报的搜集、编审、研判、分类以及秘密机关的布置、联络、盯梢、脱梢以及情报网络的分布、传递情报的方法等。 要是直接和人短枪相接还真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万一下面是个高手,下去不是送死吗? 长官在的时候还可以表现一下,现在何必呢? 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踌躇,一来怕受伤,二则怕惊动了下面的人再引起王仁民的怀疑就不好了。 小头目找了个理由道:“我们的任务就是王仁民,只要他不脱离我们的视线就好,万一此人要上去接头,那...那只能汇报给科里面了。” “对对对。”剩下的两人齐齐点头。 找到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后自己都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彼此有了这么一个小秘密,感觉关系也近了一些,见那个黑影没了动静,又埋头吃起面条来。 张义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探访惊动了情报科的三个小特务,但他看了一眼头上的茶楼,尤其是两间亮着灯的包厢,无疑是最好的监视视角。 他本想以刘不同的名义给几人写一份书信来点刺激,但想想了又打消了主意,要写也要等确定了药店掌柜的身份通知对方转移了才行。 到时候让王新年的人和一处的刘不同干起来,他才好浑水摸鱼。 张义勘察完新民药店后就直接离去了,他刚走,黑暗处突然现出一个黑影。 此人正是一处的特务刘不同,刚才张义和特务处的人抓了他的手下,刘不同却逃过一劫,本想趁着张义睡熟后实施报复,却不想张义竟然乔装打扮后出门了。 这个发现让刘不同惊喜万分,他对张义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小心翼翼尾随到了此处,刘不同可谓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此刻虽然已经累的满头大汗,脸上却神采飞扬。 他冷笑一声,喃喃自语:“红党?” 月色下,那张疲倦苍白的脸格外的狰狞阴森...... 036、行动(求推荐求月票) 一夜无话。 第二天张义来到特务处的时候就听闻了一个坏消息。 昨晚抓捕的红党嫌疑人老周在医院手术取出子弹后,清醒过来竟然选择了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在古代或许可以,因为止不住血,最终会失血而亡,但现在西医发达,即使咬断了也可以抢救。 再者如果不能齐根而断,舌头上只是毛细血管,流血也不会多。 幸亏看守的特务发现的及时,此刻已经在抢救了。 只见杨文轩拿着电话,阴沉着脸道: “全力抢救他,金陵的医生不行,就找上海的,洋人也行,总之一句话,要保证人活着,舌头没有了可以,他还有手,能写字就行。” 张义听着这冷血的话,想的却是一个人得多有勇气和毅力才会为了保守秘密这样摧残自己,他心里由衷的向老周致敬。 看杨文轩阴晴不定,张义也懒得触霉头,借着尿遁出了办公室,就见刘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吃着茶叶蛋。 “队长,今晚一起聚聚?” “哦,有什么好事吗?”张义明知故问。 “嘿,这不是队长主持队务以来带着兄弟们屡立新功,手下的弟兄们就想请队长吃个饭好好感谢一下。” “应该是我请你们才对。”张义点了点头。 按理说他当了队长就应该请的,不过当时和杨文轩一起请的,接着事情又多,手下的二十個兄弟认识是认识,有些人却叫不出名字,更别说了解了。 特务处虽然讲究职务服从,但任何单位,论资排辈和站队都在所难免,他初来乍到,现在确实要理顺这些关系。 今晚上肯定不行,张义沉吟道:“明晚吧,先定明晚,如果科里没有安排,我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聚聚。” 看着刘魁点头离去,张义想了想,转身去人事科借出了自己队员的档案。 档案是快速了解一个人的最好方式。 自己初来乍到,虽然带着手下人立了不少功劳,但是想让组员信服你,除了立功外,还要对这些人做到奖惩分明,恩威并用,当然了,特别不听话的,那只能借用纪律和手段了。 一早上都在档案室度过,再回到办公室就听到几个消息。 第一,那位红党老周的舌头已经接了回来,杨文轩已经在医院开始了询问。 第二,王新年和赵友新已经被放出来了,至于机要科那位女科员直接被下令再关一年禁闭。 张义瞬间有了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 ....... 在煎熬中度过了一下午,到了下值时间,张义立刻返回了家。 看着夜幕降临,他泡上一壶好茶,等着情报的刷新。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昨天去过和平巷,获得相关情报---老鹰小野昭昨晚杀死了巡警孙二,他已乘坐下午的火车到达上海。】 【2、您昨天见过日本特工山田的尸体,获得相关情报---山田在长安路22号的安全屋藏有汽车一辆、枪支弹药若干。】 【3、您昨天抓捕了刘不同的手下,获得相关情报---刘不同昨晚躲在林有才家里,并且秘密跟踪了你,明天下午刘不同将陪红党叛徒王秀琴去中央商场逛街。】 【4、您昨天去过新民药店,获得相关情报---药店掌柜王仁民红党身份已暴露,现处于特务处情报科秘密监视中。】 第一条消息张义只能感叹小野昭老奸巨猾,果然逃了出去,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此人交手,下一次一定要手刃此寮。 看到第二条消息,张义感叹日本间谍经费的富裕和准备充分,此人竟然连安全屋都准备了,不过现在只好便宜自己了。 第三条情报,张义看到的瞬间不由呼吸急促,难以抑制内心的恐惧。 他开始检讨自己的轻率和大意,刘不同虽然带着一群乌合之众,但此人不愧是老牌特务,奸诈狡猾,手段老练,非一般人可比。 此人既然跟踪自己去了新民药店,说不定已经对自己的身份开始了怀疑。 他自己想着做黄雀,却成了别人眼中的螳螂。 张义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这个刘不同不能留了。 浏览完情报,张义只觉得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烦闷的夏日夜晚,树干上的知了半夜还在反复聒噪着,更加让人心里烦躁。 张义冲了个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打开所有的灯光,仔细检查了一番屋内的布置,尤其是电话和灯泡,确定没有窃听器后才舒了口气。 片刻后,张义关闭灯光,拉上厚厚的窗帘,只点起一盏油灯,开始了乔装打扮。 ....... 凌晨两点钟。 又到了夜宵时间。 三个监视王仁民的情报科特务今晚吃的饺子,饭菜刚送上来,就听见小心、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几人屏住呼吸,小心拿出配枪,侧耳听了一会,确定是自己人后纷纷松了口气。 一个特务将门打开,就见风尘仆仆的王新年一脸阴鸷地走了进来。 “组长。”三人连忙敬礼。 王新年看了桌上的饺子一眼,笑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放在桌上,道: “辛苦几位兄弟了,这两天王仁民还正常吗?有没有特别的人和他接触?” 三人对视一眼,小头目立刻道: “没有,他接触的那些病人我们都派人跟踪了,重点对象已经上了手段,暂时没有什么发现。” “哦”,王新年闻言点了点头,翻看了监视记录几眼,又道:“有没有办法给他店里装上窃听器?” “这...此人基本不出诊,偶尔出诊店里也有两名伙计...”头目犹豫道。 “想想办法嘛,将他们引出来,装个窃听器几分钟的时间罢了。”王新年吩咐一声,接过望远镜居高临下看了看对面的药店,皱眉道: “都吃点好的,一会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个点是人最困倦的时候,红党说不定就选择这个时候前来接头。” “是。”三人凛然应答。 ....... 看着街口阴影处的一辆轿车离去,张义小心翼翼地从汽车上下来。 刚才在日本间谍山田的安全屋,不仅获得了这辆汽车,还有两把装有消音器的勃朗宁手枪,两支盒子炮,还有两颗手雷。 消音器的发明者是马克沁机枪发明者海勒姆的儿子最伟大的杰作,从1909年到1920年取得了一系列专利,在特务处张义却没有见过,或许这玩意只是应用在暗杀场合上。 紧了紧手套,将子弹上膛,张义缓缓靠近茶楼,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梯。 刚靠近二楼,就听一名男子在前台打电话,“行了,没有两只那就送一只过来,搞快点。” 说着啪一声挂了电话。 听着那人走远,张义缓缓靠上去看了一眼,见此人进了一个包厢,心里一动,再次下楼梯躲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远远就见一辆黄包车驶了过来,车上下来一个系着白色围裙伙计模样的男子,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张义立刻一个闪身出来,低声呵斥道:“怎么这么慢?” 伙计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阴影中,似乎还特意压低了帽檐,声音沙哑,说不出的鬼祟阴森。 “...爷,是您叫的烧鹅?这好不容易才找了一辆黄包车...” “少废话,不要靠近,将食盒放下,快点滚蛋。”张义冷哼一声,从兜里摸出一块大洋弹了出去。 “叮叮叮”大洋掉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伙计搞不清楚状况,恐惧之下根本不敢细问,连忙捡起大洋踉跄着上了黄包车。 张义看两人远去,这才提着食盒拾级而上,到了前台,根本看不见人,张义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谁要的烧鹅?” 只见一间包厢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衬衫挽着袖子的青年探出头来,骂骂咧咧道:“怎么磨磨唧唧的?” 等他到了近前,看送食的小厮帽檐压低似乎有些不对,下意识摸枪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见对面抬手一扬,火星一闪,“嗤”一声,男子已经倒在了地上。 张义脚步不停,到了包厢门口,侧耳一听,直接将门推开,里面的两个特务此刻正坐在桌前,看见门开抬头望过来,迎接他们的是两颗子弹。 “嗤”、“嗤” 两声轻微的动静,两人全部眉心中弹,根本来不及闪躲。 张义侧耳听了听,将食盒放下,进来检查了两人的尸体,确定两人死透后,翻看了几眼桌上的监视记录,撕下一页纸握着一个特务的手写下一行字,然后将记录和配枪、钞票全部搜集起来收入食盒中,检查了一番现场,才慢慢退出去。 到了前台,张义同样收走地上特务的配枪,想了想握着对方的手在地板上抠出一个王字,才慢慢离去。 下了茶楼,张义来到对面的新民药店前,砰砰砰敲了几下门。 过了一会才响起一个警惕的声音: “谁呀?药店都关门了。” “呵呵,是王掌柜吧,鄙人姓梅,美人鱼(梅人鱼),江湖人称江左梅郎,老家的人托我给你送点东西,放在门外了,后会有期!” 药店中,王仁民披着外套,手中拿着火钳子,一脸的警惕,这时候一个伙计也醒了,提着一把盒子炮蹑手蹑脚的靠了上来。 王仁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缓缓靠近门口,侧耳听了一会,见那人似乎真的走远了,才对伙计打个手势,上前将门打开。 外面安安静静的,只有皎洁的月光撒着片叶光辉。 但王仁民格外警惕,探出头来观察了几秒,才小心地将地上的食盒捡起来。 大门关上,王仁民制止了伙计开灯的举动,严肃道:“点油灯。” 说着拿着食盒就往里面走。 灯光下,王仁民挥手让伙计靠远点,小心地将食盒打开,入眼的就是几把勃朗宁手枪,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既有欣喜,又有未知的恐惧和后怕。 然后是一本工作笔迹,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只看了几眼,王仁民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这是一份监视记录,也是自己的催命符。 他看了一眼监视记录上的时间,发现敌人三天前就开始了,更是恐慌和羞愧。 王仁民内心一阵汗颜,亏自己还一直自诩为老地下呢,敌人都摸到家门口了都不知道。 突然一张纸条引起了他的注意,拿过来一看,只见斜斜歪歪写着几个字: “周立维同志已被捕,现在金陵医院,请立即组织人手营救---阅后即焚,速速离开” 落款美人鱼。 “姓梅?姓美?美人鱼?江左梅郎?老家?” 王仁明想了想不得其解,再看食盒底下除了一叠钞票就是一只肥的流油还冒着热气的烧鹅。 他拿出烧鹅对一边的伙计道:“你拿上去叫醒小武,然后在门外挂上转让的牌子,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转移。” “老王,这是为什么?”伙计不解问。 “行了,别问了,执行命令。”老王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但他知道店铺这里肯定不能呆了。 半个小时后,王仁民带着伙计刚出门,就听对面传来“啊”一声叫声。 “死人了...死人了...快,快叫警察。” 老王心下一惊,带着两个伙计跑的更快了。 …… 037、美人鱼(求推荐求月票) “茶楼的小厮半夜起来上厕所不小心踩中了尸体,告知老板后,由老板报的警...” “警察到达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他们搜查到证件确认是我们的人,立刻给处里打了电话...” “根据电讯科和电话局提供的信息,当晚两点半左右负责监视任务的几人曾经打出过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王氏烧鹅......根据我们的核实,当晚他们确实派出一名小厮上门送餐...” “根据送餐小厮的回忆和描述,接受食盒的人隐藏在黑暗中,故意压低帽檐,看不清长相...” “如果不出意外,此人就是凶手,从现场的痕迹分析,枪手先是在前台杀死一人,然后再进入房间杀死剩下两人...从现场判断,凶手应该配备的是带有消音器的手枪,从容不迫下手...” “从开枪到结束应该不超过一分钟,此人应该受过专业训练或者是职业杀手....” “另外凶手将房间中几人的配枪和钱财洗劫一空,并带走了监视记录....” 特务处会议室中,一大早一场案情分析会正在进行。 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情报科副科长包鸿飞,电讯科来的是赵友新,在座的还有王新年。 几人都是面沉如水,此刻只有技术科一名上尉技术员汇报的声音。 包鸿飞打断汇报,阴沉着脸色问: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伪装成送食的小厮取得情报人员的信任,在瞬间将三人杀死,他们根本没有还手的时间,是这样吗?” “从现场的分析和现有证词看应该是这样。” “现场还有什么发现?”包鸿飞继续问。 “这个...”上尉偷瞥了一眼王新年,见他目不斜视,只好说道: “前台处有一位死去的兄弟在身体下留了字,似乎是个王字,具体是不是他本人的笔迹,我们还要做技术比对...” “王?” 这话一出,大家目光纷纷看向王新年,虽然现场有两個姓王的,但头一个怀疑的就是王新年,谁让死去的都是他的人呢。 “啪”一声,包鸿飞拍桌子质问王新年: “王组长说说吧,怎么回事?你的人为什么在那里?你昨晚又在哪里?” 包鸿飞心底冷笑不停,他早就对这个王新年看不顺眼了,什么事情都喜欢独断专行,从来都不找自己汇报工作,手里有什么情报都是自己捏着,从来不共享。 哼,以为靠上了科长杨荣的大树就可以将自己这个副科长不放在眼里了? 还惦记自己副科长的位置? 你算老几? 哼,老虎不发威你真当病猫拿捏? 今天就让你见识下虎威! “我的人在那里执行监视任务。”王新年阴沉着脸解释一句,又看向情报科副科长包鸿飞,道: “这件事情我已经向杨科长汇报过了。” 包鸿飞不屑一笑,继续逼问: “执行任务?哼,我问的是伱昨晚在什么地方,有没有见过他们,还有,谁可以为你证明!” “昨晚...”王新年咬了咬牙,心底愤恨到了极点,他实在想不通是谁在陷害自己。 昨晚他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他们都在吃饺子,谁曾想一觉醒来就被人包了饺子,可自己偏偏昨晚还去过那里。 自己前脚走,后脚手下就被人杀了? “问你话呢?你要是觉得不方便说,我们就换个地方说。”包鸿飞重重拍了下桌子,咄咄逼人。 “我昨晚确实见过他们,当时他们还好好的.... 然后我就回家睡觉了,我老婆可以为我作证。”王新年被逼无奈,只好实话实说。 因为他清楚如果他现在撒谎,万一被查出来,到时候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哼,你承认就好。”包鸿飞冷笑一声,突然喊了一声“卫兵”,门外进来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兵,面无表情。 “你先交出配枪吧,然后去禁闭室,将昨晚的经过一字不漏的写出来。”包鸿飞目光阴冷地盯着王新年道。 王新年感到巨大的憋屈,他知道是有人在陷害自己,可现在... 眼见包鸿飞想置他于死地,王新年面无表情地交出配枪,咬牙道:“我要见科长。” “那是以后的事,不是现在。”包鸿飞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挥了挥手让卫兵将他押走。 ...... 办公室里面剩下四人。 看包鸿飞继续将目光转向技术科上尉,赵友新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好基友王新年辩解几句。 他叹了口气,悠悠道:“包副科长不会真以为是王组长干的吧?” “哼”,包鸿飞不屑地瞥了一眼赵友新,冷笑道: “按常理来说自然不会是他,你说他目中无人也好,独断专行也罢,这都是他的缺点。 但如果说杀死自己的手下给红党传递情报我自己都不相信! 不过,干我们这个行当的,向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哪怕是死了,也不一定能盖棺定论,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谁是谁呢?” 说着他瞥了一眼冷眼旁观事不关己的王新亨,道: “你说呢老王,你们行动科不是就有个什么渔夫吗?他暴露前谁又知道他是人是鬼呢?” 看到战火烧到了自己这里,王新亨不悦地皱了皱眉, “包副科长,现在谈的是情报科的事,你还是想想一会怎么向老板汇报吧。” “哈哈,新亨兄莫怪,是我胡说八道了。”眼见王新亨打起了官腔,包鸿飞连忙歉意地拱了拱手,咳嗽一声,将目光看向技术科上尉,问: “对面那家什么药店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人去楼空。”上尉摇了摇头,道: “贵重的药材全部打包带走了,走之前明显焚烧了文件,有一部分没有烧毁干净的,技术部门正在恢复分析。” 包鸿飞将目光转向王新亨,“新亨兄,你怎么看?” “自己人干的。”王新亨冷笑一声。 “的确是自己人。”包鸿飞确实想置王新年于死地,但他自己不是傻子,更不能把别人当傻子糊弄。 可这个自己人却不好确定,第一他需要有战术能力,第二,他要知道王新年的监视任务,第三,此人和王新年有仇或者有间隙。 可这样的行动高手太多了,不说各个组长、队长、外勤主任、行动队的拉出一个都可以做到。 可如果从第二第三点入手调查,嫌疑人最有可能还是在情报科,或者说里应外合。 但情报科和王新年有间隙的同事同僚就多了。 王新年年轻气盛能力又强,偏偏是个独断专行的,搞情报是一把好手,但做人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包鸿飞只觉得头大如鼓,想了想决定如实向上汇报,还是让杨科长头疼去吧,王新年不是他的人吗?爱怎么查就怎么查! ....... 中午。 这边,张义和杨文轩接到科长王新亨的电话到了他办公室。 刚坐下,就听王新亨幽幽问道: “你们听说过美人鱼吗?” 看两人面面相觑,王新亨呵呵一笑,道: “我说的可不是神话故事里人身鱼尾的美人鱼,而是杀手的代号。” 他冷笑一声,继续道:“听说了吧,情报科昨晚死了三个人,技术科在他们监视点对面的红党据点,找到了焚烧后的灰烬,从痕迹里面复原出三个字,美人鱼,这应该是某个人的代号。” “呵呵,前有行动科的渔夫,现在又冒出个美人鱼,你们说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 “还好,这次不是出在我们行动科。”王新亨一脸唏嘘地端起茶杯,审视着对面的两人道: “戴老板本来以为破获了日谍正高兴呢,想不到后院起火,听说摔了一件最喜欢的明代瓷器,严令让我们行动科调查,两位,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说说吧。”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想不到王仁民做事如此粗心大意,现在让技术科看破了自己的代号。 还好只是一个代号,要是有其信息... 不过王新亨是什么意思?这是让自己查自己? 呵呵。 此事的后手他已经布置下去,查到最后想必很精彩吧…… 张义心里思索着,面上却是装作为难地看向组长杨文轩。 杨文轩拿过文件袋看了一眼,愁眉苦脸道: “科长,我这边还审讯红党呢,这事还是他们自查的好,毕竟是得罪人的事,总不能让我们连情报科的杨科长也问上一问吧?他可是知情人之一。” “行了”,王新亨摆摆手,严肃道: “处座已经下了命令,难道还能收回不成? 杨科长那里你们不用管,重点是王新年和他们情报组的人,主要查情报是如何泄漏的,有哪些人知道王新年在监视红党,总之这件事情要有个说法。” 眼见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杨文轩只好闷声应下。 ...... 038、拙劣(求推荐求月票) 回到办公室,杨文轩立刻将刘魁喊来,和张义三人一起分析案情。 刘魁一听要查情报科,兴奋道: “早就应该这么干了,情报科一家独大,唯我独尊,谁知道他们那里有没有老鼠,我觉得这个叫美人鱼的肯定是潜伏在他们内部的红党。” “行了。”杨文轩烦躁地挥了挥手,将文件袋打开,指着里面一叠个人简历,道: “先筛选几个人出来问询谈话,看看情报科哪些人和王新年有仇,又能接触到情报...”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最好是选個没关系的倒霉蛋,先将这件事情应付过去再说。” 张义翻着简历,皱了皱眉问: “组长,按理说王新年没有动机,不过例行询问还是要做的,是不是派人去他家里找他老婆核实一下他昨晚回家的时间?” “也好。”杨文轩指了指刘魁,道: “就你去吧,记得客气点,问询不是搜查,不要搞到最后不好收拾。” “放心吧,组长,我明白,痛打落水狗也不是这个时候。”刘魁呲了呲牙,转身走了。 张义看着刘魁的背影微微一笑。 ...... 王新年家是个独门独户的二层青砖小楼,带一个独立的小院。 刘魁带着几人进去的时候,就见他太太正坐在布置的富丽堂皇的客厅喝着咖啡看报纸呢,旁边还侍立着一个女佣。 虽然知道王新年是个花丛老手,他太太姿色肯定不平庸。 但王太太马晓梅的美貌还是让刘魁多看了几眼。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旗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鹅蛋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 此刻她翘腿坐着,一双修长的大腿让人想入非非。 刘魁咽了口唾沫,扬了扬手上的证件,正色道: “王太太,失礼了,在下行动科刘魁,奉命前来向你核实几个问题。” 马晓梅喝了一口咖啡,淡淡道: “有什么就问吧,不过他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 结婚前给我说是做生意的,结了婚才知道是干特务的。 神神秘秘的,早出晚归,还什么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哼,出事了还不是家里人承担后果。” 刘魁苦笑一声,干特务的谁没有几个化名几个隐藏身份呢,用戴老板的话说就是公开领导秘密,秘密领导公开。 当下客气问道:“王太太既然知道他的身份,那咱们就进入正题,你回忆一下,他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马晓梅轻轻抚摸着肚子,皱眉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小红。” 小红屈了屈身做个万福,思考道: “先生昨晚应该是三点回来的,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正睡得模糊呢,不过汽车响的时候,我听到打更的声音。” “三点?”刘魁疑惑地点了头,证据王新年的自述他二点过到的情报科监视点,待了一会就离开了,算算距离,最迟两点半也应该到家了,那么剩下的半个小时王新年干什么去了呢? 刘魁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秘密。 他凶狠地盯着小红道:“你确定吗?” 小红瞥了一眼太太,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 刘魁一喜,继续问道:“然后呢?他回来都干什么了?” 小红蹙着眉毛,想了想道:“....好像是我问先生要不要洗漱,先生直接就进书房了,然后我就回去睡了。” “哦”,刘魁目光一闪,点了点头,看向王太太,问: “我们能去书房看看吗?” “小红,你带他们去吧。”王太太点点头,吩咐一声,然后就转身上了二楼。 刘魁本以为要费点口舌,却不想这么简单,在小红的带领下进入书房。 只见二十平米左右的房子里面全是书和资料,墙上还贴着密密麻麻的便贴和照片。 刘魁扫了几眼,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走到门口,有些失望地问一旁侍立的小红: “嗯,最近王组长...就是你家先生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说家里来过什么可疑的人?” 小红憋嘴道:“先生奇怪的地方多了去了,书房从来不让我进的。” 她冷哼了一声,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说道: “没来什么人,哦,对了,今天早上我收报纸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信,写着什么梅先生收,这家里哪有什么姓梅的。“ “哦”,刘魁笑笑,道:“说不定是伱家老爷的化名呢,哈哈。” 这么说着刘魁突然一个激灵,嘴里念叨着“梅先生、美人鱼”,一把拉住小红问:“信呢?” “哎呀,你弄疼我了。”小红挣扎着出来,冷哼一声,迈着碎步从茶几上拿过报纸和信件摔到刘魁手里。 刘魁一脸激动地拿过信件,只见信封上歪歪咧咧写着梅先生几个字,上面连邮票都没有,这显然是一份直接塞到王家邮箱的信件。 看身边几个特务一脸好奇又疑惑的模样,刘魁冷笑一声,直接将信件打开。 只见上面写着: 美人鱼: 感谢你及时提供的情报,我和同志们已经安全转移,组织上通过认真考虑,已经决定吸纳你加入我们,并继续战斗在敌人的心脏中。 祝贺你,我的同志。 后续的联络方式会再通知你,期待有一天我们能在宝塔山见。 祝平安,鹅卵石。 信件内部的文字却不是手写的,而是从报纸上剪裁下来粘贴上去的。 一封信读完,刘魁既困惑又激动。 困惑的是他自己都不相信王新年会是什么美人鱼,虽然他内心非常希望。 激动的是此刻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刘魁不可置信地将信件再看了一遍,脸色一阵变幻,突然冲到客厅拿起电话。 “喂,组长...我是刘魁,组长,我有重大发现,电话里不方便说,我马上回来。” 刘魁兴奋地带着人马离开,出了门想了想,又吩咐两个兄弟看守,上了车后风驰电掣向着特务处赶去。 这边看着刘魁等人离开,王太太马晓梅皱眉叹了口气,摸了摸肚子,脸上闪过一丝果决,拿起卧室的电话,拨出一个电话,道: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了,现在怎么办?你那边还要多久?” ....... 特务处,刘秘书办公室。 放下电话的刘秘书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惴惴不安地出了口长气。 今天早上他收到一封信件,一封威胁恐吓信,如果不按照对方说的做.... 刘秘书每天总是早半个小时到,第一件事就是打扫科长办公室的卫生,然后泡好茶。 等他再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门缝里面塞入了一封信。 信上说王新年已经发现自己和他老婆的丑事云云,并已经准备对他下手。 他特意检查过,信上根本没有指纹,而且信的内容是从报纸上剪下来拼凑的。 刘秘书知道此人肯定是行动科的,想要查也很简单,去门卫处问问那个时候谁进入的特务处,说不定就可以找到怀疑目标。 可他不敢,又想到马晓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最后刘秘书只能按照对方的指示给马晓梅打去电话... “老王,对不住了,我们是真爱,再说了,我也是被逼无奈……” 深深叹了口气,刘秘书虽然不知道对方给王新年的信里面写了什么,但如此拙劣的陷害能置王新年于死地吗? 万一王新年侥幸逃脱,到时候自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刘秘书想到神秘人的第二个要求,踌躇了一会,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表弟,吃饭了吗?…见面说吧!” 办公室的电话说不定有窃听器,刘秘书可不想留下罪证。 拉开抽屉,看着里面躺着的十根金条,刘秘书只想早点把它们送出去,谋求一个外放的机会,这特务处他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 039、尘埃落定? “拙劣。” 办公室中,王新亨听着刘魁滔滔不绝地汇报,皱了皱眉,不屑的说道。 也不知是说“红党”拙劣,还是王新年的表演拙劣。 但不管如何这东西是从王新年家里搜出来的,不,按照刘魁的说法是他家人主动配合交出来的。 不管是诬陷还是如何,这份恰好出现的证据都够王新年喝一壶了,总不能说“红党”和他家人合谋一起陷害他吧? 王副科长内心为王新年感到悲哀。 偏偏有些话又不好说出来。 不过他也乐意情报科倒霉,看着一脸狐疑的杨文轩和一脸兴奋的刘魁,王新亨沉默了一刻,问:“张义呢?” “刚刚询问过王新年,这厮一点都不配合,张义又去现场勘察了。”杨文轩解释道。 “哦”,王新亨点了点头,道: “行了,将调查结果通报情报科吧,让他们头疼去。” ...... 半个时候后。 情报科的两位大佬杨荣和包鸿飞端坐审讯桌后,对面坐着一脸冷酷的王新年。 “王组长,说说吧,昨晚离开监视点后你做了什么?”包鸿飞咳嗽一声,抢先开口。 “我都说过了,昨晚离开监视点后,我直接回家了,还要我说几遍。”王新年一脸的不耐烦,目光看向情报科科长杨荣。 “杨科长,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您是了解我的,虽然我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只要我出去,我一定可以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杨荣却是面沉如水,一言不吭。 “行了”,包鸿飞冷笑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狡辩?” 说着他一拍手中的问询记录,嘲讽道: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你家佣人的口供,据她所说你是昨晚三点才到家的,从监视点到你家用不了一個小时吧?这中间你又干什么去了?” “还有,伱要是不给他们钱,他们怎么会打电话送食上门?又怎么会在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被凶手杀死?” “凶手又是如何得知他们刚好叫了食物?” “或许凶手当时就隐藏在那里。”王新年下意识道。 不想这话却再次落入包鸿飞的圈套,他不屑道: “凶手隐藏在哪里?也就是说凶手见过你了?那他为什么不对你动手?还是说你们本来就认识?” “哼,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新年虽然憋屈,依旧冷笑一声,目光盯着杨荣道: “杨科长,我要见处座。” “这就不必了,老板不会见你的。”杨荣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双手抱胸,目光转向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呵呵,到了如今就不要心存幻想了,王组长,你还是说说鹅卵石是谁吧?” “什么鹅卵石?”王新年一脸愕然。 “呵呵,演的很好。”包鸿飞轻蔑地看着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杨荣,嘴角勾出一丝弧度,他早就想置王新年于死地而后快了,可惜证据不足,不想转眼间证据就主动送上门,这如何不让人心生愉悦呢。 当然,愉悦的同时,包鸿飞却是多了几分警惕,这件事情的幕后似乎隐藏着一双看不见的黑手暗中操纵着一切,虽然拙劣,但偏偏证据是由王新年家人交出来的,也算“环环相扣”了,即便王新年不死也要脱层皮。 心里想着,包鸿飞郑重地拿出一只信封,在王新年不解的目光中,一字一顿道: “美人鱼:感谢你及时提供的情报,我和同志们已经安全转移...并继续战斗在敌人的心脏中。 祝贺你,我的同志......” “听听,我的同志,多亲切啊,我都差点感动了,王组长,不,美人鱼先生,说说吧,给你写这封的鹅卵石是谁?” 迎着包鸿飞轻蔑不屑的眼神,再看杨荣阴沉复杂的目光,王新年只感觉自己被人敲了一闷棍,先是惊愕、不可置信,然后是愤怒、暴怒,最后直接暴跳如雷。 可他刚一起身,身后两个便衣特务直接将他按下,冰冷的手枪顶在他的额头上。 “这是污蔑,这是陷害,一定是红党,不,一定是....”王新年咆哮几声,胡乱地抓着头发,指甲深深陷入头皮中,愤怒到说不出话来。 “哼,莫非红党和你家人联合起来陷害你?笑话!”包鸿飞不屑道,刚想痛打落水狗,再数落几句,就见一名情报科的便衣走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对包鸿飞点了点头,然后躬身对着科长杨荣耳语几句,见杨荣先是诧异,然后惋惜地叹了口气,包鸿飞不由好奇起来。 杨荣示意了下便衣,就听他说道: “情报科今天要用车,就用了王...王组长的车,在车上发现了手套和带有消音器的手枪一把...” “立刻送技术科比对分析。”包鸿飞抢先一步说道,说完看向科长杨荣。 杨荣对便衣特务点了点,吩咐道:“按包副科长说的办。” 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新年,已经没了丝毫的同情和怜悯,只有惋惜和痛恨。 杨荣目光复杂地看了几眼包鸿飞,严肃道: “包副科长,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出了结果直接呈送处座,我就不过问了。” “是。”包鸿飞起身回礼,知接杨荣这是彻底放弃王新年了,同时这声“包副科长”也是对他包某人的敲打。 此事到此为止。 这一刻见到尘埃落定,包鸿飞反而没了一开始的喜悦,除了对王新年的怜悯,更多了几分对幕后黑手的好奇和忌惮。 这么想着,他挥手道:“送刑讯室,上刑。” ....... “好了,茶楼这边就这样了,你们再去烧鹅店找小厮重新录份口供。” “你们两个去找画像师,找药店邻居画出红党王仁民和店内伙计的画像。” “是,队长。” 将四个手下打发出去,张义看了眼手表,已经下午两点了,他心说,刘不同应该快出现了吧? 这么想着,张义下了茶楼,看到几名手下远去,绕了一会路,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轿车。 他麻利地换了一身衣服,带上一副墨镜,又给自己贴上胡须,简单乔装打扮后启动轿车。 目的地:金陵中央商场。 是时候和刘不同做个了断了! ...... 040、杀人 1936年一月份开业的金陵中央商场,建筑面积8000多平,营业面积6000多平,成为此时“实业救国”浪潮中金陵第一家综合性百货商场,吸引了上海、无锡、杭州、金陵本地上百家商户前来承租经营。 琳琅满目的商品,从电器家具到糖果针线基本上可以满意你的一切需求,金陵市民啧啧称奇的同时,也让上海人嘲笑土包子没有见识。 下午时分,此刻商场外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街道,四面八方的人流、车流纵横交错在洋灰马路上。 电车声叮当作响,自行车轻车快马,穿着蓝色学生装的青年青春激扬,一派繁华景象。 刘不同从一辆黑色的道奇车上下来,目光从周围一闪而过,然后等待身边的丽人挽上胳膊,对车上的两名特务点了点头,然后向着商场走去。 身边的丽人穿着一身绣花旗袍,戴着黑色的丝质手套,头上罩着网状的黑色礼帽,脚踩高跟鞋。 此人就是红党叛徒王秀琴。 她三十上下,面容姣好,此刻娇嗔道: “我和徐太太麻将打的好好的,干嘛叫我出来,你不是说要和她搞好关系吗?” “她是叛徒,你也是叛徒,你们身份相近,应该有共同语言。” “呵呵,她可不这么认为,人家现在戴着徐太太的帽子,一副一处二把手的架势,对我可是呼来喝去的。” “是嘛?那你就投其所好,此女贪财又吝啬,今天刚好买点东西送给她,另外...另外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刘不同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人群,小声道。 “什么任务?伱不会让我再打进去吧?我好不容易改头换面隐藏下来,我可不想再冒风险了。” “放心,是监视和接近一个人,二处的,我怀疑他是红党。” “谁?”听刘不同这么说,女子立刻好奇起来。 “一个新来的小特务,他叫张...” 刘不同刚说到这里,突然就见从对面走过来一個戴着墨镜的男子,此人左手拿着礼帽掩盖着右手,两手交叉,背微驮,似乎右脚有些瘸,显得颇为怪异。 他警惕地看了此人一眼,见他快速靠近,立刻向西装内衬摸去,可惜右手被女人挽着,这么一打岔,就见对面那名男子帽子一闪,抬手一扬。 “嗤”一声,刘不同已经倒在了地上,身边的女人先是愕然,然后尖叫一声,慌忙后退着摸向自己手中的坤包。 杀手却不给她任何机会,火星一闪,女人再次倒地。 “嗤、嗤” 墨镜男子上前对着两人的身体再开两枪,留下一句“八嘎”后,才将帽子一戴,缓缓警戒着后退,最后混入人群不见了。 此刻陷入惊慌呆滞的人群才哗然起来,纷纷抱头狼狈逃窜。 ....... “队长呢?” “不知道啊,应该在楼上吧。” 两个队员正郁闷呢,就见张义一边系裤子一边从茶楼拐角出来,问:“事情办完了?” “队长,原来你去厕所了啊。”一名队员点了点头,继续道: “刚刚接到科里面的电话让我们回去,说是案子已经破了。” “已经破了?”张义一脸的吃惊,随后一挥手道:“行,现在回去。” 到了行动科,就见刘魁得意洋洋道: “队长,咱老刘也做了一回侦探,哈哈,顺便帮着情报科清理了门户。” “不是说案子破了吗?美人鱼是谁?”张义继续问,做好捧哏的职责。 看张义一脸的茫然和吃惊,刘魁更加得意了,滔滔不绝介绍起自己如何进入王新年家,如何智取丫鬟小红,如何灵机一动... “王新年真是美人鱼?” “那当然了,说不定他很快就会承认的,特务处的刑具可不认他是王新年还是王旧年。”刘魁幽幽道。 “好吧,也算将烫手的山芋交出去了。”张义目光一闪,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道: “行了,既然没有我们行动科的事,那今晚就去聚餐吧,老刘,你去定位置。” “好,我现在就通知兄弟们。” ....... 张义这边和一众队员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提。 此刻审讯室中。 王新年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对面的包鸿飞冷笑道: “何必呢?老老实实认罪不好吗?再者,你王新年究竟是不是红党美人鱼重要吗?大家认为你是就足够了。” 包鸿飞心底冷笑,知道监视任务的就5个人,三个已经死了,不是你,难道是杨科长? 哼哼,你是杨科长的人不错,但杨科长可不是你的人,你是他的,他是他自己的。 你的事情和上级的利益有冲突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甚至是出卖你。 他暗暗为王新年感到悲哀,说你是花丛老手吧,你连自己老婆都管不好,现在被栽赃成红党,杨科长弃之如敝屣,然后被两边人合伙搞死... 你能力强,野心勃勃,但你不能觊觎我的位置啊。 包鸿飞还不知道王新年老婆给他带了绿帽子,不然不知道怎么唏嘘呢。 王组长整天顾着事业,肯定没有时间照顾家庭,老婆找了他同事刘秘书做精神慰藉... 包鸿飞心底想着,对一旁的便衣挥挥手道: “我口述一份口供,你来丰富下内容,然后让他签字画押。” 他沉吟道: “嗯...渔夫...渔夫和王交往密切,渔夫死后,受到其人思想感化...不,受到其人思想蛊惑,私下对红党抱有同情心...最终和鹅卵石接头,大意就是这样。” “好的,科长。”手下心领神会,很快就写出了一篇“锦绣文章”,待包鸿飞过目后,按着王新年画上了押。 半夜时传出消息,王组长无颜苟且偷生,抢到看守的配枪自杀谢罪了。 于是这件事情彻底画上了句号。 ....... 与此同时,金陵中央饭店不远处的正元实业社内。 一处的老板徐增嗯此刻正无能狂怒。 “饭桶,一帮饭桶。” “两个大活人,都是老特工了,竟然被人当街打死,没有丝毫的还手能力,凶手扬长而去,现在你们告诉我,毫无线索,岂不滑稽?我不信没有一个目击者?” “处座,您息怒,目击者是有,根据我们的询问,得出枪手是一个驼背瘸腿的大胡子,此人似乎是日本人,但我们找了半天根本...” “日本人?放你娘的狗屁,日本人莫名其妙对我们出手?把你们的脑子从脚后跟给我拿出来想想,诛杀红党叛徒的是什么人?红党。” “马上给我去...” 他话还没有说完,敲门声响起,进来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阴鹜男子。 此人是徐的心腹,看他进来,徐增嗯知道必然有机密情报,立刻厌恶地挥手让几个战战兢兢的特务出去。 “什么事?” “老板,泥鳅密报。”阴鹜男子从胸前拿出一只钢笔,又从内衬摸出一只别上。 “二处又出了什么事情?” 泥鳅是他安插在特务处的暗探。 徐增嗯疑惑地接过情报,展开,看了几眼,突然跳了起来。 “王新年、消音器手枪、情报泄密、红党、美人鱼”这一系列字眼,让徐增嗯眼皮狂跳。 莫非此事是二处的王新年做的?可按照情报所说,刘不同在被杀死时,王新年应该在关禁闭才是。 那么到底是谁呢? 王新年的同党?鹅卵石? 想了想没有丝毫头绪,徐增嗯吩咐道: “给泥鳅传达指令,不惜一切代价弄清楚此事。” “是。”手下躬身告退。 空荡荡的办公室只剩下徐增嗯一人,他暗骂道: “戴雨农你个小瘪三,就知道给老子添堵,说什么特务处铜墙铁壁,好啊,现在你的部下又出现了红党,看你这回怎么交代。” 发泄完情绪,徐增嗯又皱起眉头,到底是谁杀了自己手下呢? ……. 41、再次提审(求推荐求月票) “队长,您慢点,哎,小心台阶。” “好勒,到床上了,好。” “队长,我是刘魁,这是桂花斋的点心,我给你放在桌上了,记得吃啊,我们走了啊!” “行了,都快走吧。” 听到关门的声音,黑暗中,本已醉的不省人事的张义突然睁开眼睛。 他缓缓从床上起来,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才放心地点上一盏油灯。 然后又仔细检查了家里的布置,电话、灯泡等容易被安装窃听装置的地方,这才倒上一杯开水,看向刘魁所谓桂花斋的点心。 拆开捆绑的细绳和红纸,一块带着桂花芝麻的点心出现在眼前,它的旁白安安静静躺着三条小黄鱼。 张义心说有心了,刘魁现在也进步了,懂得送礼要掩人耳目了。 点上根烟,缓缓闭上眼睛,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快速的分析利弊,查漏补缺。 想到王新年,他微微翘嘴,无心插柳柳成荫。 王新年的下场,可谓罪有应得,咎由自取,最后各方受益。 首先杨科长摆脱了泄露情报的嫌疑。 其次包副科长除掉了心腹大患。 最后刘秘书和王新年老婆从此高枕无忧。 至于刘不同和红党叛徒王秀琴... 刚想到王秀琴,就听一道清脆的电子音响起。 【恭喜您,成功锄奸,奖励经验值200,当前经验值200。】 嗯? 他本以为只有击杀日本间谍才有经验值,却不想叛徒也有。 张义眯眼一笑,然后直接将200经验值加在了【侦查】技能上,在【侦查】技能变成64的同时,综合能力终于变成了61。 下一刻。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王新年,获得相关情报---王新年已被包鸿飞处死,临终前发毒誓,做鬼也不放过包鸿飞。】 【2、您今天去过刘秘书办公室,获得相关情报---刘秘书已经求得武汉站情报股股长一职。】 【3、您今天见过刘不同,获得相关情报---刘不同弟弟刘不非明日凌晨两点将走私一批磺胺,双方约定地点惠吉桥下。】 【4、您今天见过刘魁,获得相关情报---刘魁今天给王新亨副科长送上小黄鱼10根,给组长杨文轩送上小黄鱼5根。】 看着第一条情报,张义笑了笑,直接忽略。 再看第二条,刘秘书想不到已经活动去了武汉。 武汉特务处的下级机关,也就是武汉站,又被称为第三科。 武汉委员长行营办公厅,下设三个调查科。 第一科是委座直接派遣的政训处的骨干,黄埔一期毕业的学生。 第二科是那位副总司令张少帅的情报机关,手下都是毕业于东北讲武堂的。 第三科同时也挂着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武汉站的牌子,也就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 站长是被戴春风策反后加入特务处十人团的黄埔四期的周龙伟。 之前第三科第一股的股长正是戴春风的老乡、高小同学毛善余,字齐五,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毛秘书。 不过这会毛齐五已经被处座派去了西北站负责监视.... 张义微微感叹,刘秘书看似捞到一个少校职位,但其中的凶险估计也是有苦难言。 一二三科隶属不同,各为其主,早就形同陌路,势不两立,一旦卷入其中的斗争,只会变成牺牲品。 再看第三条情报,刘不非走私磺胺。 张义眼前一亮,磺胺可是战略物资,价值可抵黄金,站得稳,敲得响。 他眯了眯眼睛,真想来个黑吃黑。 至于第四条情报,张义一看就笑了,这個刘魁还真是面面俱到啊...... 第二天。 张义一到行动科就见气氛严肃,问刘魁: “出什么事了?” “有人倒霉了呗。”刘魁幸灾乐祸道。 “究竟出什么事了?” “喏。”刘魁努了努嘴,张义就见行动2队的队长胡宁通一脸颓废、如丧考妣地从杨文轩办公室出来了。 胳膊上还绑着绑带,显然是负伤了。 刘魁压低声音道: “昨晚红党化妆成医护人员袭击了金陵医院,二队不察之下被打死三人,四人负伤,红党周立维被营救走了。” “哦”,张义只觉神清气爽,假装狐疑问:“红党火力这么充足?” “我估计是鹅卵石来了,他们拿的都是勃朗宁手枪,哪来的?肯定是美人鱼王新年送过去的呗。”刘魁不屑地摇了摇头。 “哦,看来要恭喜刘副队长了,说不定马上就可以接任二队队长一职了,以后咱俩平起平坐,刘兄可要多协助我的工作啊。” “哪里哪里,即便是当上了队长,我还不是张队您的人吗?”刘魁装作谦虚的摆摆手,眼中全是得意,过了片刻又郁闷道: “按理说上次抓捕小野昭的功劳应该下来了,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是啊。”张义装作好奇的样子,心说这事就要问杨文轩组长了,呵呵。 见组里面没事,张义对刘魁道:“带几个人跟我走,对了,将侯小虎叫上。” 侯小虎今年22岁,也是江浙警察学校毕业的,人长得瘦小,但特别机灵,有个绰号叫猴子。 昨晚的酒宴上一口一个师兄学长,第一个表忠心,张义自然给他点甜头看看。 如果能力够,他不介意提拔一二,也算多个帮手。 “好的。”刘魁拍拍胸口,知道队长这是要重用猴子了,又好奇问:“队长,有什么任务吗?” “当然,提审红蔷薇。” 既然如今没有其他有用的情报和日谍的线索,张义决定从红蔷薇这里突破,她不是有什么死信箱吗? 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消息。 如果能够获得她的上级,那位日本满铁机关情报科秀美菊三的更多消息就更好了。 ....... 审讯室中。 红蔷薇也就是山下凉子被再次押解上来。 虽然身上到处是伤痕和干涸的血渍,但经过几天的休息,她的气色还不错,至少眼睛里面有了神采。 此刻被按在审讯椅上,她先是浑身颤抖了一下,然后脸色复杂地看向张义。 “张队长还想知道什么,该说的我都已经交待了。”她嗓子沙哑,像是被火烫了一样,竭尽全力想要移动身体,似乎屁股下坐着火药桶一样,可被便衣死死按住,却又瘫软无力。 “放心,今天不会对你动刑。”张义看她恐惧的模样,微微一笑,对一旁的猴子招手,道:“给她一杯水,不,一杯咖啡。” 等到咖啡上来,张义点上烟,淡淡地吸着,看她想喝又不敢的样子,嘲讽道: “喝吧,虽然没有咖啡厅的美味,但特务处的咖啡还是别有风味的,放心,没有毒。” 山下凉子目光动了动,颤颤巍巍拿起咖啡小口喝着,微苦的咖啡对此刻的她来说无疑是奢侈的,回味着口腔中残留的味道,她只想时间能够静止下来,就这样悠悠的喝着咖啡该多好啊。 可惜... “好了,咖啡也喝了,山下小姐,现在我们聊聊死信箱的事情吧,你和上级联络的死信箱在哪里?” “死信箱。” 听到这话,山下凉子目光闪动,幽幽叹了口气,道: “就在我家不远处的驷马巷,那里有一条可通过黄包车的小道,中间有棵榆树,死信箱就在榆树后面从下往上数第八块砖后面。” “很好,谢谢你的配合,现在可以好好享用你的咖啡了。” 得到情报后,张义立刻带着刘魁几人奔赴目的地。 ...... (ps:19点还有一更,设置的自动更新……) 42、排查(求推荐求月票) 驷马巷。 这是一条一人宽的小巷子,纵深不过十几米。 巷子两侧都是居民区,前后一边是马路,一边是菜市场。 张义几人到的时候,就见一群小朋友正在巷子里面捉迷藏。 有机灵的,看到几个体型彪悍的大汉立刻跑了,只留下一个虎头虎脑三四岁模样的小孩在原地哇哇大哭。 听到孩子的哭声,从巷口走进来一个穿着粗布褂子的妇女,此刻一脸警惕地将小孩抱在怀里,立刻就要离去,却被张义拦下。 妇女脸色一变,战战兢兢道:“几位老总,小孩不懂事,冒昧了,我...” “别担心,我们不是坏人,不会对你做什么,就问几個问题。”说着张义对猴子招手,耳语几句。 然后将目光投向榆树后面的死信箱。 所谓的死信箱就是特工用来传递情报、接受指令或者放置小型间谍工具的存储装置,有固定的、可携带的等等。 它可能在一块转头后面,也可能是一只狗。 但不管是哪种,它首先不能轻易被人发现,另外也要让接头人准确识别出来。 最后,它的位置必须是间谍随时都有理由去的地方。 所以固定式的死信箱一般设立在偏僻的巷子,或者公园、咖啡馆卫生间的水箱、电影院座椅下等。 榆树后面的死信箱原本应该是一块可以活动的砖头,此刻却被人彻底用泥巴砌上了。 死信箱下的涂鸦也被人为抹去了。 欲盖弥彰。 张义冷笑一声,看着猴子拿着巧克力和糖果跑过来。 接过来后,笑眯眯地看向此刻停止哭泣在母亲怀里一脸好奇的男孩。 他将巧克力和糖果递到男孩面前,问:“小弟弟,想不想吃?” 小男孩可能只吃过糖果,立刻被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吸引了,直接伸手去拿。 他的母亲刚想制止,就被刘魁一个凶狠的眼神止住。 看到小男孩此刻已经撕开巧克力大口地舔着吃了,张义问: “小弟弟,你们经常在这里捉迷藏吗?” “对啊。” “哦,那你有没有见过什么大人来过这里啊?”张义说着指了指榆树后面的死信箱。 “没有。”小男孩摇了摇头,专心吃着巧克力。 刘魁冷哼一声,咧嘴看着孩子他妈妈,威胁道: “让他好好想想,不然...” “行了。”张义觉得刘魁这厮太过分了,咱们又不是鬼子进村了,虽然他有些失望,还是对妇女和蔼道: “行了,你走吧。” 看着妇女一脸恐惧地跑开,张义对几人道: “你们将糖果和巧克力分开,找附近的小朋友问问,看看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这几天进过巷子,尤其是停留在榆树那里。” “是。”几人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领了命令。 张义穿过巷子,目光定格在对面的菜市场上,如果借着买菜的机会正好可以顺路... 半个小时后,就见猴子领着一个六七岁模样脏兮兮的小男孩来了。 他一脸欣喜道:“队长,有收获。” “哦”,张义立刻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却是直勾勾盯着猴子手中的巧克力,咽着口水问: “我说了,你们真的给我外国糖果?” “当然,只要伱说的消息有用,我给你再买一盒,不过你要是敢撒谎...” “谁撒谎,我才不撒谎呢,我可是孙悟空,要揍如来佛的。”小男孩胆子贼大,一脸的不屑。 “好,孙悟空说说吧。”张义哑然失笑。 “昨天,不,前天,我们正在捉迷藏,看到一个挽着菜篮子的大妈进了巷子,就在榆树下待了一会,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哦,拿着菜篮子的大妈?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这我哪里记得?好像是穿灰衣服,什么样子我就不知了,我的火眼金睛还没有练成呢。”“孙悟空”皱了皱眉,然后迫切问道: “现在可以给我巧克力了吗?” “好,说话算数。”张义点了点头,让猴子将人带走,嘴里念叨: “灰衣服、挽着菜篮子、中年妇女” 他断定这个女人不是家庭主妇就是哪家的仆人,而且住的地方一定距离这里不远。 当下命令刘魁:“马上给组里打电话调配人手,一部分人在附近寻找打听,一部分给我盯紧菜市场,一定要将人给我找出来。” “是。”刘魁凛然应答,他想不到张义竟然从几个小屁孩身上挖掘出了日本间谍的线索,心里暗骂狗屎运,嘴上却道: “队长果然明察秋毫。” “呵呵。”张义笑笑,他也是死马还当活马医。 ...... 忙活了一下午,没有什么收获。 直到下午五点,买菜做饭的人多了起来,终于有了发现。 可这年头普通老百姓穿的都是粗布麻布衣服,家境稍微好点的才穿一身花布棉布旗袍,那些穿着丝绸锦缎旗袍的女人可不会来菜市场。 所以此刻行动队从菜市场拦截下来的买菜妇女足足有三十多个。 一时间人群骚动,乱做一团,有些人苦苦哀求想早点回去,有些泼辣的已经吵起来了。 张义给刘魁使个眼色,后者一脸冷酷地亮了亮手中的枪,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张义观察着这些妇女的神情变化,让猴子将小男孩再找过来辨认。 “孙悟空”听说又有巧克力吃,来的很快。 他小小的脸从一个个担惊受怕的妇女脸上划过,指着一人道:“是她。” 张义、刘魁大喜,刚想指使便衣抓人,却见“孙悟空”蹙眉摇头,又指向另一人道:“她。” “到底是谁?你个小混蛋。”刘魁“啪”给男孩后脑勺一巴掌。 “孙悟空”苦着小脸沮丧道:“好像是,不过好像没有穿那天的衣服。” “哦”,张义点了点头,看向人群中被孤立出来的两个女人。 一个三十岁模样,穿着灰色粗布夹袄,裤子明显有些短小,脚上踩着一双黑色布鞋,上面还有污渍。 风吹日晒的脸上皮肤干燥,虽然长得秀气,但全是生活的痕迹,眼角已经起了皱纹。 此刻被人盯着,她一脸畏惧地看着,身子都有些发颤。 而另一位四十岁上下,穿着一件海青色的夹袄,虽然看上去像个仆人,但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此刻虽然有些拘谨和恐惧,但比起之前的妇女无疑镇定多了。 “将他们抓起来。” 张义挥挥手,早有便衣扑了上去。 三十岁的女人被架住此刻已经眼圈红了,死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而那位打扮一丝不苟的女人此刻挣扎着道:“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家先生可是参谋部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刘魁已经一个厚重的巴掌打了上去。 “伸出你们的双手。” 张义上前直视着两人。 前者惶恐又不解颤抖着举起双手,张义看了一眼,见上面痕迹斑斑,指甲有些污垢,粗糙的手上全是老茧。 后者还在抗拒,被两个便衣直接将手扯了出来。 张义抓住此女保养不错的手,盯着她倔强抗拒的眸子,用力翻过她的手。 此女手指修长,但却呈现出弧形,这是长期发电报才留下的痕迹。 张义冷笑一声:“就是她,带走。” 然后示意手下放开第一位妇女,从兜里掏出几个大洋,道:“对不起大嫂,冒昧了,这点钱拿回去改善生活。” 说完不待妇女说话,就塞到了她手里。 “其他的人呢?队长?”刘魁问。 “全部登记名字住址,然后放了。”张义吩咐一声,想了想又道: “给她们每人一块钱算是赔罪,就这样。” “是。”刘魁答应一声,憋了憋嘴,暗骂张义心软,有钱没地方花啊,这些妇女直接打发了,她们谁敢吱声。 他这边正准备执行命令,却听见一声惊呼,就见张义已经扑了出去。 ....... 043、抓人(给所有投票的书友加更) 两名便衣特务按着女佣人,一人上前给她戴手铐。 却不想女佣却是骤然出手,一脚踩在右边押解特务脚上,在他吃疼的瞬间,突然一抽胳膊,一个肘击击打在这人脸上。 然后左右腾挪,再一拳打在左边之人脸上,在解除束缚的瞬间,她一脚挑起地上的菜篮,从菜篮底下抽出一根筷子三分之一粗细的竹签,倏地猛然转身。 对着迎面两个扑上来再次抓捕她的特务就是两刺。 “嗤” 尖锐的竹签直接穿过第一人的气管,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脚步一滞,双手下意识地想去抓竹签,却见竹签“嗤”一声拔了出来,血水瞬间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然后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女佣一击得手,瞬息将目标对准了第二人。 第二人虽然惊慌,却没有失措,他一个闪身躲避,握紧拳头就朝着女佣头上砸去。 不想女佣一個弯身,再次直刺男子。 “嗤”一声,竹签穿过衣服,微微受阻,男子脸色骤变,惊呼一声,连连后退。 这时候刚才准备戴手铐的便衣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一把扯住女佣头发。 女佣脸色骤变,她一个转身,脸上尽是狠厉,握着带血的竹签再次直刺。 这时就见张义飞扑过来,一脚将女仆踹翻在地。 其他人一见这架势立刻围拢上去想要将其制服。 却见女佣在地上一滚,一个鲤鱼跃身,竟然再次起来,然后瞬间向着人群蹿去。 “砰” 就是这时,一声枪响。 就见女佣腿上中了一枪,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刚挣扎着想要起来。 身后几名便衣立刻上前将她制服。 “废物。”张义呵斥一声,道: “愣着干什么,给我扒了她衣服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毒,控制不住就给我打个半死再说。” 不怪张义暴怒,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是对付奸诈伪装的日本间谍。 轻视他人的后果就是葬送自己性命。 然后他上去看了一眼倒地的那人,这一会已经死了,第二人被衣服阻挡了一下,还好,只是轻伤。 “都给我打起精神,子弹上膛,小心戒备,给你们配的枪是烧火棍吗?” 张义骂了一句,然后看来赶上来的刘魁,指着周围哗然惊慌的人群,厉声道: “马上给我打听清楚此女是谁家的女佣,然后给组里打电话通报,其他人全副武装去她家里。” 眼看张义动了真火,刘魁不敢大意,立刻一个敬礼,连忙去了。 ....... 十分钟后,在刘魁悬赏出十块大洋后,终于得到消息,此女佣人称刘妈,是军事委员会参谋部少校参谋杨中州家的女佣。 杨家就住几条街外。 听到这话,张义冷笑一声,女佣是间谍,家主不管是不是,都先怀疑起来。 立刻让刘魁给科里面打电话核实杨中州此人是否下班。 刘魁在菜市场不远处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立刻拨打电话。 这年头的电话亭可不是神剧中随处可见,投几个硬币就能用的。 电话亭稀少,而且投的币也不是硬币,而是角币,一种电话公司制作的铝币。 上面写着“拨打一次”的字样。 ....... 特务处办公室中。 杨文轩正在为红党被营救走的事情头疼呢。 以前他总觉得组长威风凛凛,大手一挥,手底下人立刻跑断腿。 等他坐上组长的位置才知道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权利大,待遇好,责任也大。 另外,还有小野昭的事情就像埋在屁股下的火药桶,一刻都让他不敢松懈。 此刻接到刘魁的电话,杨文轩吃惊地站了起来。 “什么?你是说张义又抓到一名日本间谍?什么?参谋部少校杨中州?好好好。” 挂断电话,杨文轩才兴奋地拍了下大腿,不禁感叹张义真是自己的福星。 上次就因为张义坐上了少校组长的宝座,这回呢? 其他的职务他暂时不敢想,如果再能抓到几名大老鼠,即便以后小野昭的事情败露了,处座看在自己立功的份上,说不定宽恕自己了呢。 这么一想,杨文轩长舒了口气,瞬间觉得心中的郁结尽去,干劲十足。 ...... 行动科王新亨办公室。 听完杨文轩的汇报,王新亨也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弥勒佛笑的眯起了眼睛,不过王某人毕竟城府深多了。 不过片刻他已经恢复了冷静。 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问:“张义现在人在哪里?” 杨文轩思考片刻道:“应该是去杨少校家的路上,我听刘魁的意思是,如果杨中州还没有下班直接让参谋部将人扣了,如果在回家的路上,最好在半路拦截,如果是家里就骗开家门,实在不行就只有强攻了。” 王新亨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踌躇了几秒,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道: “给我转参谋部,找赵参谋。” 过了一会电话接通,王新亨笑呵呵道: “老赵,是我,新亨,哈哈,国铭兄别来无恙。” “哈哈哈,什么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哈哈哈,是这样的,我有个堂侄女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你们部门的杨少校,对,杨中州。” “什么干涉自由恋爱,做长辈的肯定要关心一二了,国铭兄对此人了解不?” “哦,32岁了还没有婚配啊..... 日本留学的高材生啊...对了,他下班了没有,哈哈,这不是孩子父母想要见见吗?” “好的,感谢老兄了,到时候请你喝酒,好,再会。” 挂断电话,王新亨一张笑脸转瞬阴沉,他挑了挑眉毛,直接说道: “此人已经下班了,现在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你马上通知张义,在他家周围设伏。” “你这边现在就带人过去支援,另外我再给伱十个科里直属行动队的高手,记住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杨文轩立刻起身敬礼。 同时他对王新亨由衷的佩服,一个电话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就将杨中州的基本信息确定了。 ....... 收到杨文轩的电话。 张义思考了片刻,立刻让人将女佣刘妈押解到一户人家看守起来。 然后队员分为两组,一组去杨中州家里埋伏起来。 一组在杨中州家附近埋伏。 他家在巷子中间,只要控制住巷子前后,他就插翅难飞。 特务处的都是精壮魁梧的汉子,张义也不敢将人散开,只是叮嘱所有人打起精神,然后自己也伪装在巷口潜伏起来。 时间一分分过去。 到了六点一刻,张义就见一辆黄包车停了下来。 从上面下来一个穿着棕黄色制服的军官,戴着八角帽。 他一看就知道这是德式装备,果党和德国之前多有合作,从武器和装备都是从德国进口。 这种军官服也是由从德国进口的土黄色呢料制成,草黄或者棕黄色为夏季制服,进入冬季会改穿灰色系制服。 此人三十岁上下,中等人材,身形单薄,脸色白皙,隐隐有股傲气,腰间配着手枪,手中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 张义虽然不知道此人是否是杨中州,但想想也差不错。 看此人结完车资已经转身向着巷中走去,张义立刻挥动了手。 下一刻,从巷道两侧突然冒出几个黑衣大汉,直扑杨中州。 听到脚步声,杨中州下意识回头来看,先是愕然,然后是惊慌,手已经摸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名队员突然往前一扑,直接将杨中州推得踉跄后退几步。 这时候他的手已经握在了枪上。 旁边的队员却是不管不顾,有人掏枪指着他,有人从后面扑了过来,有人直接上前缴了他的枪。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还有没有国法?”杨中州虽然被控制,却一点也不慌张,厉声呵斥。 “呵呵,不就是参谋部的少校吗?又不是少将,你这种人我们还抓的少吗?”张义此刻上前笑笑,对着刘魁使个眼色。 刘魁威风凛凛地上前掏出证件一亮,冷笑道:“特务处的,认识吧,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说完不待他说话,上前粗暴地捏住他的下巴,检查了一下口腔,又不放心,直接将一块脏兮兮的碎布塞了进去。 这才说道:“杨少校得罪了。” 感受着嘴中臭烘烘的酸味,杨中州只觉反胃,他脸色涨红,瞪着仇恨的眸子,偏偏无法反驳。 等押解他走到门口,看到另一队人押解着鼻青脸肿头发凌乱一瘸一拐的女佣时,杨中州终于变了脸色。 …… 044、搜查(求推荐求追读) 张义冷眼看着杨中州,不管此人是不是日本间谍,自家的女佣是日本间谍,他本人就脱不了干系。 他刚想说话,就见一阵刺耳的汽车刹车声传来,几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巷子外面。 杨文轩带着一众杀气腾腾的黑衣大汉走了过来。 他瞥了一眼杨中州,粗暴地捏住他的下巴,轻蔑道: “杨中州?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呢,原来是个小白脸。” 杨文轩冷哼了一声,脸色一边,笑呵呵看着张义说道: “没想到这么快就得手了,太好了,人我先押解回去审讯,你这边开始搜查他家。” “另外,刘魁。” 他点出刘魁,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马上带人去搜出杨中州的办公室,再将他的人事资料给我提取出来,记住了,科长已经打过招呼,任何人不得阻止。” “是。”刘魁挺身一个敬礼,脸上堆起一丝兴奋,知道是小黄鱼起效果了,杨文轩这是为他安排功劳啊! 这次再立下功劳,说不定他就可以代替胡宁通出任队长的职务了。 他应答一声,兴致勃勃地带着人走了。 …… 这边告辞杨文轩,张义也带人进入杨家。 杨中州的家是一进的院落,似乎用心打理过,显得素雅整洁。 进门是一个敞亮的天井,两侧摆着不少名贵的花草。 院内一共有五间房子,虽然看起来不算奢华,但收拾的井井有条。 张义环顾一眼四周,挥挥手道: “开始搜,仔细点,一丝一毫,一個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 看着一众便衣特务鱼贯进入其他房间,张义直接走进正房。 素雅温馨,这是张义的第一感受。 窗帘是一层白纱一层花布,此刻依旧闭合着。 左边是书桌,桌布上面除了书籍,还摆放着一只花瓶,插着一束鲜艳的菊花。 “秀美菊三,所以喜欢菊花?” 张义冷笑一声,将目光投向书桌上的相框。 第一张是杨中州的单人照,背景似乎在日本,照片上的他西装革履,看上去意气风发。 第二张是合照,杨中州站在中间位置,旁边是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青年,似乎是日本人。 第三张照片是全家福,一位满脸慈祥的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笑的很温婉,后边站着一身少校装的杨中州,旁边还有一个梳着刘海穿海蓝色学生装的少女。 看了几眼,张义将视线投向内侧的卧室,一张大床,床头柜上同样放着照片和插花,旁边是一台收音机。 张义戴上手套,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只见里面放着一支钢笔和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上并没有内容,但有撕毁的断页,他想了想将笔记本收起,看了一眼床下。 床下放着一个瓷盆,火盆上有烟熏火燎的痕迹,但显然已经清理过了,此刻什么东西都没有。 见没有什么发现,张义对门外等候的几个队员点点头。 “记得书籍摆放的位置,要是记不住就做好记录,开始吧。” “是。” 随着一阵四处乱翻发出的乒乓乓乓的响声,房间彻底陷入混乱。 张义刚退出门外,就听到汇报。 “报告队长,在女佣的房间衣柜夹层发现电台一部。” “报告队长,在厨房的稻米中发现手枪两把,手雷4个。” “有没有发现密码本?”张义立刻问道。 “没有发现。” “暂时没有。” 几人懊恼道。 “再交叉搜查一遍。”张义有些不死心,自己也加入了搜索的队伍。 可一圈下来,还是没有发现密码本,他将目光投向正屋的书籍上,道: “将能带走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留下几个人看守这里,继续搜索。” “是。” ...... 特务处情报科。 包鸿飞坐在科长杨荣对面,看着老神自在一个人对弈的杨科长,终于沉不住气道: “科长,是不是给处座打个电话,行动科今天又抓了两个日本间谍,一个还是少校参谋,这拔出萝卜带出泥,说不定后面有大鱼呢,您就一点也不心动? 您是没有看见王新亨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就差把情报科的全是废物写在脸上了。” 情报的世界里面没有永远的敌人,更不会有永远的朋友,官场职场亦然。 面对王新年的事情,包鸿飞和科长杨荣有间隙,有利益冲突,但在情报科的利益面前他们又是一致的。 杨荣掐去一颗黑子,不以为然道: “哪又如何,人家行动科自己发现的线索,我们总不能舔着下巴凑上去喝汤吧?” “杨科长啊,这是喝汤吃肉的事吗?如果所有的案子都是行动科办的,老板怎么想?手下的兄弟怎么想?” “行了,当前的主要任务还是红党,这才是党国的头号大敌,几个偷鸡摸狗的间谍发个情报,打个黑枪,能影响正面战场吗?”杨荣不屑地笑笑,继续道: “包副科长,人呢,不仅要低头看路,还要抬头看天,委座最近一直嚷嚷要去西北。 去干什么? 你我比谁都清楚,你要是有闲心,就多抓几个红党出来,也让处座脸上有光。” “是是是,科长您说的是。”包鸿飞见杨荣劝不动,敷衍几句,然后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面迎着一个心腹,包鸿飞问:“怎么样了?” 心腹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小声道: “还在刑讯,不过应该快了,刚才行动队的张义带着搜到的电台回来了,看来铁证如山啊!” “张义!”包鸿飞念叨一句,又问:“也就是说这次的线索又是这个张义找出来的?” “是。” “这样,你找找此人的资料,先和他接触下,看看他愿不愿意到我们情报科来,少校的职位任他挑选。” 包鸿飞嘱咐一句,打发手下离去。 他心底冷笑一声,等挖走你们的人我看伱怎么说,哼哼,张义能抓日谍就不能抓红党? ...... 张义这边还不知道有人在惦记自己呢,回到特务处他立刻到了审讯室。 将搜查的结果汇报给杨文轩,然后看向场中。 潮湿血腥的审讯室中,杨中州被安置在一边“旁听”,另一边闪着冰冷寒光的刑具上正捆着“刘妈”。 此刻她已经皮开肉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可是此人却是个嘴硬的,铁鞭下去只是闷哼几声,然后一脸仇恨蔑视地看着施刑者,在鞭子停止的间隙她还会吟唱莫名奇妙的日本歌曲。 杨文旭冷笑连连,狠辣道: “直接上电刑。” 然后他一脸阴郁地看向坐在一旁止不住颤抖的杨中州。 “杨少校,夜晚可才刚刚开始,你想好了吗? 刚刚可是在你家里搜到了电台和武器,你别告诉我,你对此一无所知?” ……. 045、惊涛骇浪(求推荐求追读) 杨中州此刻还未从惊魂不定中回过神来,听到杨文轩的话,脸色一阵惨白。 他瞥了一眼被便衣折磨的面目全非的刘妈,回想着刚才皮鞭抽打的声音,浑身一个颤栗,咽了一口吐沫,嘴唇微微颤抖道: “我...我说。”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杨文轩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本来他还在想要是杨中州不主动交待,还要给来上一番刑讯呢,不想却是个软蛋。 “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呵呵。”杨文轩做出邀请。 “%%¥%¥%¥%¥%#@#” 却不想旁边被捆绑在电椅上的刘妈喘着粗气,吼了一句。 一听这话,杨中州立刻脸色一变,摇头道: “你们要么拿出我是日谍的证据,要么杀了我,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呵呵,”杨文轩冷笑一声,呵斥特务道: “将这個日本娘们的嘴巴给我堵上,再喊叫给我拔了她的舌头。” 他回过头来,再次换上笑脸,嘿嘿笑道: “杨少校,日本话我们听不懂,不过既然你到了这里,就不要想着出去了。 我不管这个日本娘们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或者捏住了你什么把柄,可你听她的话,就不听你家人的话吗?” 说着他拍拍手,身后的便衣递上一份资料和一张相框。 “伱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中州脸色一变。 杨文轩继续笑道: “你的老家在武汉,你的老娘也在武汉。哦,对了,你还有个上大学的妹妹,悄瞧,老太太多慈祥啊...你不会让她们为你一起殉葬吧?” 杨中州脸上闪过凄惶之色,这话戳中了他的痛处,父亲早逝,是母亲将他们兄妹拉扯长大的,然后送自己出国留学,如果自己死了还好,可... “卑鄙无耻,她们可都是善良的中国百姓,你怎么能对他们这么做?” “呵呵,卑鄙无耻?杨少校原来还知道这四个字? 你勾结日本间谍出卖国家利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几个字? 亏你还是个军人,你对得起前方战死的那些同僚吗?要是杀你全家可以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何乐而不为呢?” 一直看戏的张义此刻补上一刀。 原本他还以为这厮只是包庇日本间谍,现在看来这家伙早就被策反参与其中了,还厚颜无耻反过来说特务处卑鄙无耻。 当然带他家人来也只是威胁,难道还真能将汉奸的家属都杀了不成? 当然该受的罪还是要受。 杨文旭不屑一笑,看着双目紧闭,一脸痛苦的杨中州,也懒得再费口舌了,冷哼一声道: “给他上水刑,看了这么久,也让他自己体会一下。” “另外马上汇报科里,向武汉站发电,让他们将杨中州的家人送过来。” 后面这话显然是对杨中州说的,他浑身一个哆嗦,跌跌撞撞直接瘫倒在地上,双手无力的撕扯着头发,喃喃道: “我说,我说......” 换了一间审讯室。 戴着手铐的杨中州喝了一口热水,沙哑着嗓子开始了交待,或者说开始讲述自己成为间谍的心理路程。 杨中州黄埔七期学生。 这期学生被称为第七期第二总队,也是倒霉,学校因为常委员长的下野而中断学习,后来1929年5月复课的时候,杨中州已经东渡日本去留学了。 到了日本他进入东京士官学校学习,结识了一大批日本学生,还有一个温顺乖巧的日本姑娘。 陷入温柔乡的杨中州逐渐迷失了自我,甚至在妻子和同学的鼓动和拉拢下加入了日本国籍。 受到利诱和拉拢,他逐渐对自己的祖国产生了不满,认为中国是一个落后、愚昧的国家,而反观日本,先进、民主、强大。 领着高额薪水,过着舒适生活的杨中州怎么也没想到在日本姑娘给他生下一个孩子后,那些拉拢他的人突然变了脸色。 他们以妻子和孩子的性命为威胁,提出让杨中州回国从事情报业务。 并派遣他妻子小菊雅子的母亲秀美菊三作为他们之间的联络人。 “也就是说所谓的‘刘妈’真名叫秀美菊三,也是你的岳母?” “...是。”杨中州此刻也觉得有点羞于启齿,连忙解释道: “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原本我以为...以为她是为了照顾我的起居...” “结果是联络或者说是监视对吗?”杨文轩冷笑一声,此人估计一进入学校就被日本情报机关盯上了,偏偏他自己后知后觉。 什么狗屁恋爱,什么同学、高薪,分明就是一场围猎,等到人家找你摊牌的时候,你已经陷进去出不来了。 “很好,你的代号,她的代号。” “我叫木头,她......她的代号是菊花。” “说说吧,从34年6月回国,34年9月进入参谋部,你是怎么进去的,进去之后都获取了哪些情报?” “是我黄埔的同学周正介绍我进去的,具体我不清楚.... 具体的情报我忘了,不过上个月我奉命窃取一份江南地区战略防御图,可惜计划是分开做的,我只偷偷拍照了我那部分...” “江南地区战略防御图?”张义心神一凛,立刻问道: “熊子庄是你的同事吧,他将防御图带回家的消息是不是你泄露的?” 杨中州张了张嘴巴,然后木然地说道: “是......不过我只是提供了他们的名单和住址,后面的计划我就不知道了。” 张义杨文轩对视一眼,彼此了然。 虽然熊子庄已经下狱,窃取情报的日谍机关长松本二郎也被抓了,想不到根源在这里呢。 不然哪来的飞贼恰好知道熊子庄那天因为要赶进度将防御图带回了家里。 杨文轩冷笑一声,一拍桌子,厉声道: “杨中州,不要避重就轻,这件案子已经了结,你好好想想这几年你都窃取了哪些情报,从什么地方窃取的,一件件老实交待,不然我就用洛铁和铁鞭帮你回忆。” 杨中州浑身颤栗,一个哆嗦,拿在手中的瓷杯都掉在了地上,惶恐道: “让我...让我想想...” 片刻后随着此人一件件交待,审讯室中可谓石破天惊,掀起惊涛骇浪。 此人在短短一年多时间内或窃取或收买一共送出了46份情报之多,这还是能回忆起来的。 另外此人还用金钱的方式收买拉拢了两个同事下水,一个少校,一个中校。 此二人从一开始的抗拒,战战兢兢地尝试,后来眼见杨中州行事低调,没人发现后,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最后变得肆无忌惮,一旦缺钱,竟然主动提出交易情报。 恬不知耻毫无底线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还是让张义几人听的无语。 这些人已经不知羞耻毫无家国观念,一心只有个人利益,他们的行为就像公厕的屎,臭不可为,令人恶心。 “蛀虫。”杨文轩狠狠拍了下桌子,愤恨道: “我现在就向科长汇报,马上抓人。” ...... 046、震怒(求追读求票) (2月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月求票,鞠躬!) 杨文轩即去,但审讯依旧。 张义皱了皱眉,他懒得再听杨中州几人之间的龌龊交易,这种没有家国观念的畜生一刀宰了就够了。 不,一刀肯定不够,这种汉奸应该凌迟处死。 “行了,说说你那位丈母娘吧,也就是秀美菊三,她除了发报之外,都和什么人联系,她的下线和上线你知道吗?” “这个...应该没有吧,我不是很清楚。”杨中州张了张嘴,犹豫道。 “放屁,她的下线红蔷薇我们已经抓了,你还在这里鬼扯,是不是想亲自试试刑讯?”刘魁冷哼一声。 杨中州一个哆嗦,心里却泛起骇浪,他一直都搞不明白特务处的人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在看到“刘妈”的时候他心下怀疑,是不是刘妈漏出什么破绽被人发现了。 可刘妈每次发报都是早上,小心翼翼不说,周围并没有出现特务处的电讯侦测车,所以应该不是刘妈的问题,但是…… 原来漏洞在这里呢,刘妈的下线。 红蔷薇。 可两人之间的联系都是通过死信箱,从未见过面,红蔷薇被捕后,死信箱也已经废弃了,不再启用,即便红蔷薇交代了位置,那又如何? 特务处到底是怎么发现刘妈的呢? 一个废弃的死信箱而已,一旦废弃,情报人员都不会出现在那里,特务处的人什么时候嗅觉变得这么灵敏了? 杨中州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只好老实交待。 刚才特务处的人不怕他们串供,让他旁听,其实就是心理恐吓,光是听那凄惨的叫声,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了,杨中州可不想体验一回。 “我真的不知道....每次都是我上班后她才出门,我也不知道她和谁接头... 不过...我感觉她应该有上级,有一次她没有收发电报,从外面回来后给我下达了命令...” “是嘛?她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变化,带回什么东西,或者味道...”张义想到杨中州家中瓷瓶里的菊花,心里一动。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菊花的盛开季节在九月到十一月份,此刻不过七月初,金陵哪里的鲜艳菊花。 所以这花肯定是特意栽培出来的。 要么秀美菊三的的上线是個养花的,要么就是她接头的地方有卖菊花的,这样交接完情报顺便买束鲜花,就像逛街一样,才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看杨中州一脸茫然的样子,张义提示道:“插花,菊花。” “菊花...”杨中州一个恍惚,连忙道: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家里每隔几天都要换花,刚开始我好奇问了下,我丈母...秀美菊三只是说她喜欢,我就没在意了。” ....... 特务处行动科。 王新亨还没下班,此刻正等着杨文轩汇报呢。 看着杨文轩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他脸上一僵,心里暗道糟糕,那个“刘妈”铁定是日本间谍毫无疑问,杨中州呢?包庇还是? 要是此人来个死不认账,虽说进了特务处的审讯室,那只有躺着出去一条路,给他按个罪名太简单了,但也要费一番口舌和力气,遮掩一二。 但这如何能比得上铁证如山堂堂正正将对方绳之以法呢? “没有拿下口供?”王新亨压着心里的烦躁问,心说我等了一个小时,可不是想听你汇报这个的。 “启禀科长,秀美菊三是个死硬分子...” 杨文轩话还没有说完,王新亨直接打断,阴沉着脸道: “你要是手艺不行,我就让其他组协助你,一个日本女间谍半天还拿不下?审讯科的人没有协助?” “不是科长。”杨文轩见王新亨误会了,立刻挺直了腰杆,正色道: “科长,秀美菊三还在上刑,不过杨中州已经吓破了胆子,愿意合作,此人对自己间谍的身份供认不讳,从进入参谋部开始...” 随着杨文轩讲述,王新亨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瞳孔骤然紧缩,他愤恨地一拍桌子,怒斥道: “蛀虫啊,一帮蛀虫,想不到堂堂的参谋部竟然全是一窝鼹鼠,惊世骇俗啊!” “马上抓人。”王新亨冷笑一声,然后踱出办公桌,脸上多了几分满意的笑意,拍着杨文轩的肩膀道: “文轩,干的好啊,伱这边立刻行动抓人,我马上亲自向处座汇报。” 说着他神色阴沉下来,叮嘱道: “对那个什么...秀美菊三的审讯要加快,一旦此事爆发开来,必然造成轩然大波,到时候不要让其他的日谍跑了...你这边要不要我派人协助?” “是。”杨文轩一个敬礼,连忙道: “放心吧,科长,今晚一定拿下此女的口供。” 虽然知道王新亨是好意,但杨文轩可不想让人来分润自己的功劳。 “好,尽快。” 杨文轩一走,王新亨脸上的得意再也掩饰不住,虽说参谋部被渗透成了筛子,让人痛心疾首,但问题也是政绩啊。 特务处将老鼠揪出来那就是特务处的功劳。 他可是知道常校长手下那些黄埔前几期的将领一直对特务处督查室派遣监察人员进入军队或者重要部门心存不满呢。 虽然有老头子的点头,他们表面上没法反驳,私下里却是不屑一顾加强烈抵制的。 有些不卖戴老板面子的直接将他派去的人赶出来,有些忌惮的也是束之高阁,给你办公室,但你不能过问我的事。 比如现如今在上海的沈西山,他的职务就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少校行动组长。 干的不仅仅是上海区行动组的工作,还负责监察司令部的驻军。 军队、警察、行政机关、交通运输部门向来是特务处监视控制的重点。 哼,以前你们抵制,现在部门里面全是鼹鼠,看你们怎么说。 自觉立了大功的王新亨哼唱了几句京剧,拿起电话。 “给我接处座办公室。” ....... 半个小时后,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二处特务处处长戴春风已经来到了委座办公室。 接待他的是侍从室贺主任。 “戴处长,我现在就去请示委座,看他什么时候可以见你,稍后。” 几分钟后,贺主任去而复返,道:“走吧,委座现在就见你。” 到了办公室对值班的秘书和卫兵招呼一声,贺主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出浓重的江浙口音。 入门,两人一个敬礼,“报告委座。” 此间办公室并不大,除了办公座椅,右边摆着长条沙发,前面是茶几,两侧又有单人沙发。 此刻常委座身着睡衣,靠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白开水。 他有些疲倦地指了指沙发道:“坐吧。” 片刻后见两个还站在,挥手道: “坐下,坐下谈嘛。” 两人这才小心地走到长条沙发上半个屁股坐下。 “戴科长,你说有紧急情报,贺主任问你你又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是西北方面的?” 戴春风从接任南昌行营调查科科长后,委座就一直称呼他“戴科长”,以示亲近,同时也是借以明示不要忘了知遇之恩。 当然了,常某人有时候喜怒无常,开口那就是直呼其名加娘希匹了。 这些日子戴春风一直加紧在搜集西北方面的情报,更是策反了十七路军胡遗民的姨太太向心影,向心影配合毛齐五传回来不少情报,因此劝诫委座不要西行。 但常委座不以为然,你说谁谁有阴谋,证据呢? 此刻听到常申凯问话,戴春风挪动屁股,挺身道: “报告校长,不是西北的情报,事关参谋部....”说着瞥了一眼一旁的贺主任。 贺主任立刻面带窘态地起身,道: “委座,我回避一下。” 说着立刻起身敬礼离去。 戴春风则装出尴尬地看向常申凯。 “好,贺主任你在门口等我一下,一会还有事要谈。”常申凯摆摆手,听说不是西北的情报,脸色缓和了下,沉吟道: “你说吧,参谋部能出什么事。” “启禀校长,今日特务处抓到一日本间谍,秀美菊三。 此女是军委会参谋部少校参谋杨中州家的女佣,从他家中搜出电台武器...... 根据杨交代,参谋部杨占原少校、黄圭成中校全部是其同伙,一年半内共泄露情报......” “什么?杨中州是日本间谍? 还将杨占原、黄圭成拉拢下水,出卖情报给日本人? 娘希匹、娘希匹,东洋人狼子野心啊!” 刚才还不以为然的常申凯此刻气的七窍生烟,已经暴跳如雷了。 “啪”一声将玻璃杯摔在地上,引得门外的卫士立刻进来查看。 常申凯挥退卫兵,一张老脸阴沉的可怕,他双手叉腰道: “一窝硕鼠,不知廉耻,着即刻撤职查办,任何人不得说情。” 他发完令,沉思了一刻,气愤道: “上次你汇报的松本二郎..... 对,小野昭试图营救松本二郎的案子,既然案情已经清楚,就将那些硕鼠通通枪毙,杀一儆百!” 完了,他拍了拍戴春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雨农,对于军队、行政机关的监察你们特务处还要加强。” 戴春风就等这话呢,这次有了“尚方宝剑”,他就可以继续插手这些部门,安插人手,扩大自己的势力。 心下暗喜,戴春风黑脸肃然,立正敬礼道:“是,学生领命。” 离开委座办公室,上了汽车,靠在座椅上的戴春风黑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和得意,吩咐道: “去特务处。” ....... 047、手段(求追读求票) 特务处。 杨占原少校、黄圭成中校二人一个在家里搂着姑娘蹦擦擦,一个在大世界舞厅花天酒地,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被逮捕了回来。 当前的任务还是审讯秀美菊三,挖掘她的下线和上线,榨取剩余价值。 得到科长王新亨指令的杨文轩此刻丝毫不停手,厉声道: “还不说?哼哼,来人,上竹签,她不是喜欢竹签杀人吗?那就让她试试竹签的味道。” 话音刚落,两个魁梧的便衣直接拖着此刻已经半死不活的秀美菊三上了木架。 刚刚经历了电刑和烙铁的秀美菊三此刻惨不忍睹,皮开肉绽血迹斑斑的身上传出一股皮肉焦烂的恶臭。 将她捆绑之后,一盆冷水从头上浇灌下来。 这是让犯人保持清醒,才能让痛觉深入骨髓。 两個便衣拿着长长尖锐的竹签抓起她的手,对准手指和指甲的间隙狠狠地刺了进去。 都说十指连心,此刻秀美菊三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 “招不招?” 秀美菊三因为剧痛脸色扭曲,身体开始痉挛,浑身颤栗。 可就是瞪着死鱼眼不吭声。 看她这副架势,杨文轩冷笑一声,道: “继续,刺完手然后换脚,等她缓过来将指甲全部给我拔了。” 这一折腾就是半个小时,眼见此女不招供,杨文旭开始焦躁起来。 他拔出手枪,子弹上膛,说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还没有说完,就听有人喊道:“处座到。” 张义杨文轩刘魁连忙回头,就见一个黑长脸,眉目之间满是杀气的穿着少将军服的魁梧男人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戴春风了。 后面还跟着贾副官、行动科情报科的一众大小头目。 张义看了一眼戴春风的少将领章,心里一笑,按理说戴春风的铨叙军衔现在不过是中校,上校军衔还没有批复呢。 不是有职务军衔吗? 戴老板直接给自己自封中将。 然后穿着中将衣服面见委座,结果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回来后老实换上了少将。 按理说戴春风此刻升职个少将理所当然,特务处处长职务本就是少将,不过他毕竟资历浅,又因为贪污菜钱逃出了黄埔,连果党都不是。 资历浅威望不够,在论资排辈的果党内部先天不足。 第二就是常委座在宠信重用他的同时,对其忌惮和防范,不愿意给予他较高的职位和地位,所以对他的军衔问题向来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 戴春风虽然好面子,但心知肚明,向来务实不务虚,所以少将的军服穿的心安理得。 “啪”杨文轩为首,张义、刘魁几人连忙敬礼。 戴春风拿着手绢轻掩鼻子,看了一眼折磨的面目全非的秀美菊三,饶有兴趣道: “好一个日本女间谍,还没有招供吗?” 跟在身后的王新亨立刻苛责地瞪了杨文轩一眼,自己早就说要加快审讯,几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拿下口供,废物一个。 他立刻凑上前来道: “处座,一会我亲自出手,一定取得她的口供。” “呵呵,王副科长出马肯定是手到擒来,不过我听说你上次差点失手... 要不要我们情报科帮忙啊?”包鸿飞在一旁冷嘲热讽。 “是啊,处座,行动科这次可是让人刮目相看,两个少校,一个中校,还有一个日谍,忙活的过来吗? 不如让我们情报科协助一二,当然了案子的主办权还是以行动科为主嘛。” 情报科科长杨荣笑呵呵道,此刻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没有听包鸿飞的话,谁能想到行动科竟然拔出萝卜带出泥,战果这么辉煌呢? “不行。”行动科何志远和王新亨异口同声道。 “呵呵。”戴春风似乎心情不错,他笑呵呵地摆了摆手,目光盯在秀美菊三身上,问: “审讯室中还有死刑犯吗?” “有。”王新亨立刻道: “有个日本间谍叫冯四海,此人...此人被王新年一通折磨,现在只有一口气了。” “好,将他带来,另外将大黑它们牵过来。” 秀美菊三此刻浑身颤抖,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爆炸了,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样,她感觉眼前一片模糊。 血水和汗水已经模糊了她的眼睛,但此刻听说是中国情报部门的一号人物来了,还是忍疼撑开厚重的眼皮偷偷去瞥。 她不知道冯四海是什么人,还有大黑是什么,既然是牵过来,莫非是狗? 呵呵,中国人想要用狗来对付自己吗? 秀美菊三心底冷笑一声,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只要挺过第一天的审讯,她的意志将会更加坚定,什么样的刑法都不会让她屈服。 一会后,两名特务架着奄奄一息的冯四海到了审讯室,后边还跟着几条凶残威猛的恶犬,闻到血腥味就开始狂吠,锐利的牙齿流着哈喇泛着寒光。 “关在铁笼子里面。” 戴春风脸上挂着冰冷的笑。 秀美菊三被带到铁笼旁边,看着冯四海被丢入一个一人高的铁笼,不明所以。 接来下就见几名便衣打开铁门直接将几只凶残的恶犬放了进去。 几声狂吠过后,几只恶犬直扑冯四海,原本奄奄一息的他突然挣扎着想要起身,嗓子发出嘶吼。 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恶犬看见食物怎么会主动放弃? 此刻在秀美菊三眼中,只见几条恶犬在冯四海身上上下跳跃,尖利的牙齿轻松地撕裂了冯四海破烂的衣服和咽喉,然后是头、肢体...... 整个审讯室中响起冯四海惨烈的求饶声,一声比一声凄惨。 但很快,他就没有了声息,只剩下恶犬喘气和咀嚼啃噬声。 巨大的冲击和恐惧直接让秀美菊三瘫倒在地上,她感觉自己要疯了,眼看那个黑脸少将将目光投向她,似乎说下一个就轮到她。 秀美菊三趴在冰冷潮湿的地上连忙说道:“我招供,我说.....”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坚持了,与其如此凄惨的死去,还不如苟且活着。 “啪啪啪”杨荣微笑着鼓掌,道:“处座出手就是不一样,看来我们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处座威武。” 其他几人全部跟着鼓起掌来。 张义站在人群边上,也在鼓掌,此刻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一是恐惧,二是恶心。 艹,自己和这些人比起狠戾实在是不值一提。 戴春风不愧是... 不愧是自诩为孙悟空的人,可以摘下天上的星星。 嗯?一个“孙悟空”检举了秀美菊三,一个“孙悟空”拿下她的口供,也算是顺理成章。 这叫什么? 孙悟空二打白骨精? 可戴春分的手段狠厉残忍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要自己落在他手里...... 张义这边还胡思乱想呢,就见戴春风笑眯眯赞赏的看着他,道: “你就是张义?” 048、交代 “你就是张义?” 戴春风黑长脸上虽然在笑,但炯炯有神的眼神如鹰眸一样锐利,似乎能看穿人心。 张义不敢大意,连忙挺身一个敬礼。 “卑职张义,见过处座。” “我知道你,江浙警校毕业的。”戴春风并未回礼,他扶了扶腰间的宽肩皮带,不怒而威地笑笑。 面带审视的看了一眼张义,站在原地,伸出手道:“干的不错。” 张义只好装作激动的样子,一个箭步上前握住戴春风的手,恭敬道: “学生自从进入特务处开始一直以国家利益,以团体利益为重,在科长、组长的领导下取得了了一点微末成绩,不敢当处座赞誉。” 听了这话,戴春风满意地点点头,再次露出微笑,不过马上又板起脸来。 “甲班乙班毕业的都是壮士,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阶段,正需要你这样有知识有文化的革命青年,为团体为国家为领袖效力,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然后拍了拍张义的肩膀,转身看向了其他人。 杨文轩、刘魁已经挺直腰杆,毕恭毕敬地侍立在一边了。 戴春风依旧是上前慰问两句,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一众情报科行动科的头目战战兢兢恭敬地将他送走。 众人一走,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张义只觉得刚才实在是太压抑了。 不只张义,杨文轩刘魁此刻也是一副畏畏缩缩后怕的样子,可见戴春风的权威是如何可怕。 几人刚想说话,就见王新亨去而复返,他满脸笑容,目光中蕴藏着得意,说道: “干的好,刚才老板狠狠表扬了我们行动科,更是大笔一挥,批了500元的奖金,等这次案子结束,除了功劳,另有赏赐。” 说着他严肃道:“诸位,当前的任务就是趁热打铁,拿到秀美菊三的口供,彻底捣毁日谍的据点和关系网。” “只要立下功劳,升职赏赐老板自然不会亏待各位,不过...” 王新亨停顿片刻,眼中闪着寒光,厉声道:“不过谁要是在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别怪我王某人辣手无情。” “是。”杨文轩张义刘魁连忙挺身应答。 ....... 审讯室中。 秀美菊三经过军医的简单治疗包扎再次被带了上来。 早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她此刻脸上再也看不见倔强顽固,有的只有麻木。 杨文轩一脸阴鹜地看着他,示意便衣给她一杯水,然后敲着桌子道: “秀美菊三,菊花,既然答应了合作,接下来,希望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哼哼,我要是发现你有任何隐瞒和欺骗,伱知道自己的下场。” 秀美菊三握着微暖的瓷杯,将血迹斑斑的脸埋在升腾的水汽中,似乎在恢复力气或者寻找温暖。 片刻后她努力睁开厚重模糊的眼皮,艰难地点了点头。 “很好,现在我们开始。”杨文轩示意手下打开录音设备,开始做记录。 “你的真实姓名。” “秀美菊三。” “年龄。” “46岁。” “密码本在什么地方?” “杨...杨中州书架上的《增篆中华字典》。” 张义点了点头,杨中州家的书架上确实有这本书。 作为密码本的书籍,既要出现的不突兀,和主人的身份符合,看起来不显眼,就算偶尔被人看见也觉得正常不过。 字典作为工具书完全符合这几点。 “有没有秘钥?” 此时,国内所有的电报都有一套明码,是由商务印书馆统一出版发行的。 但特工用于传递情报肯定不可能用明码通讯,通常是在明码的基础上按照一定的规律进行加减、移位、数字替代等,形成新的密码。 有些特工用双方约定好的书籍作为密码本,但为了安全性,又会采用“底本加乱数”的编码方式,这个就是秘钥。 即便你掌握了密码本,没有秘钥,译出来也是狗屁不通的乱码。 秀美菊三咬了咬嘴唇,缓缓道:“单日页数加一,双日页数加二,译电时,单日数字加一,双日数字减一。” “很好。”杨文轩大喜,继续说道: “现在说说你的上线吧?他是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 刚才还老老实实的秀美菊三听到这话瞬间一呆,开始犹豫起来。 “哼,都到这個时候了,还在想着包庇?”杨文轩冷笑一声,踱步走到秀美菊三面前,一脸狰狞地盯着她,厉声呵斥道: “说!他的名字,代号,住址。” “你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找不到他,你家里的菊花就是从他那里来的吧?”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手段,那几只狗今晚还没有饱餐呢!” 听到这话,低眉垂眼一脸麻木的秀美菊三浑身一个哆嗦,颤抖道: “我说...他是我的丈夫,小野菊三,就在惠宁街开花店。” 这话说完,她已经埋头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 “你的丈夫?呵呵,想不到你们全家都是间谍。”杨文轩嘲讽地笑笑,继续问: “他的中国名字,代号,店内有几个人,他们的身份。” 秀美菊三呜咽着道: “张鲁家...代号黑鱼。 他的店内有三个伙计,我只知道有一个叫朱长远的是他的助手,日本人,他自称健一郎,全名我不知道...” “健一郎?”杨文轩冷笑一声,“谢谢你的配合,说完了你的上级,再说说你的下线吧?除了红蔷薇你们小组还有什么人?” “红蔷薇!”秀美菊三咬了咬牙,对这个名字恨之入骨,她摇了摇头,不屑道: “她不过是一位棋子罢了,根本不能算我们菊花小组的成员... 我的任务主要是完成杨中州的情报传输,不重要的情报都是由我直接发报给上级...遇到重要情报或者超长电文,一般都是交给花店,由他们用乡下的电台发送。” 杨文轩斜眼看着秀美菊三,对她的话半信半疑,看了一眼张义。 张义摇了摇头,在杨文轩审讯的时候,他一直充当观察的角色。 希望通过一些细微的表情或者肢体动作判断对方的内心活动。 但通过专业训练出来的间谍,一般都有审讯和反审讯的培训,这些人善于掩饰自己的表情和内心活动,想要通过他们的言行举止迅速得出结论,显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秀美菊三刚才说到自己丈夫的时候明显很抗拒,但最后还是交待了,此刻这个所谓的“菊花”小组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关键人秀美菊三一手托两家,既是联络员又是报务员,她的下线是杨中州,上线是张鲁家为主的间谍据点。 这些人都是纵向垂直联系,并不会发生横向联系,所以问题的关键还在叫张鲁家的小野菊三身上,此人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横向下线。 见一时半会再压榨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杨文轩让人将秀美菊三带下去,拿起审讯记录去找科长汇报。 张义和刘魁出了审讯室,迎着晚风,呼吸着新鲜空气,各自打了一个寒颤的同时,只觉得又累又饿。 张义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凌晨1点了,今天他还没有来得及接收情报呢。 想到情报,他脑海中涌现出一条信息,刘不同的弟弟刘不非今晚要在惠吉桥下走私交易一批磺胺。 他看了一眼旁边打着哈欠的刘魁,笑道: “刘副队长,你手里的小黄鱼应该快用完了吧?” “还有一些...”刘魁下意识说了一句,然后一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愕然看向张义,讪讪道: “还有一些大洋,小黄鱼早就完了。” “哦”,张义看刘魁差点咬断舌头的尴尬模样,似笑非笑道: “刘副队长想不想发财?” “发财谁不想呢。”刘魁挠挠头,忐忑一笑,然后好奇问: “队长您可是有了新的财路?” 他心下暗骂自己愚蠢,刚才差点就说破嘴了,同时对张义的提议有些不以为然,哼,你之前还向我打听财路呢,现在自己这么快就有财源了? 不会是想从我这里再勒索点小黄鱼吧? 艹,一定要抵死否认,请客吃饭可以,小黄鱼说什么都没有了。 刘魁这边还在心理活动呢,就听张义意味深长道: “今天在大世界抓黄圭成的时候,我可是听到一个消息,有人今晚要走私磺胺。” “磺胺?”刘魁眼前一亮,跃跃欲试,又犹豫道: “队长,消息准确吗?这可是磺胺,硬通货啊,拿到手一转卖可就发了。” 说着他兴奋地搓搓手。 但看张义一副矜持地模样,连忙从兜里掏出香烟恭敬递上,又帮忙点上火,热切道: “队长,带弟兄们干吧...要是今晚不抓捕日谍我们就来个黑吃...不,查抄了他们的窝点。” 张义刚想点头,就听不远处响起皮鞋踏地的声音,转头就见杨文轩走了过来。 他一脸阴郁,郁闷道:“行了,今天大家都累了一天,都回家休息吧。” 刘魁立刻问:“组长,不去抓人了?” 杨文轩点点头,道:“科长已经向处座做了汇报,处座认为小野菊三这个人很关键,命令情报科介入,24小时监视,暂时不动他。” “又是情报科。”刘魁气愤地跺了跺脚,懊恼地摇了摇头,然后靠近张义,小声问: “那事要不要杨组长参与?” 张义想了想,他和刘魁能够直接黑吃黑吞下是好,但只靠他们两个人肯定不行,队员一旦参与,谁要是吐出一丝消息,杨文旭必然会知晓。 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还不如现在就将他绑上战车,万一以后一处知道消息,正好做个挡箭牌。 于是对刘魁点了点头。 刘魁立刻靠近杨文轩嘀嘀咕咕几句,然后三人开始合计...... 049、发了 夜晚的惠吉桥显得格外宁静。 月光在干涸的河岸上洒下一道余晖,照在沙石上,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佝偻着身子此刻在垃圾中翻着是什么,突然他眼前一亮,托起一个破蛇皮口袋抖了抖,从里面掉出一个硬邦邦的窝头。 老乞丐欣喜地笑笑,抓了一把油腻打结的头发,快速走到桥中间,那里已经生了火,一個破烂的陶罐咕咕叫着。 老乞丐将窝头放在陶罐中,小心翼翼的从胸口摸出半截猪骨头,伴着野菜搅拌到一起,不一会就传出一股馨香的味道。 他拿起一个破烂的珐琅碗,用树枝夹起美食小心地吃着,脸上露出陶醉的笑意。 突然之间两辆黑色的轿车驶了过来,后面还跟十几个骑车或跑步的汉子。 老乞丐觉察到危险,连忙将火堆熄灭,刚想隐藏起来,就见一束白炽光照在身上。 轿车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胖子,他阴鹜地看了一眼老乞丐,厌恶的挥挥手,身边的一个壮汉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抓住老乞丐往远处拖去。 在一阵颤颤巍巍的求饶声中,突然一声惨叫响起,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黑暗中那名壮汉擦着匕首上的血迹闲庭散步般走了出来,对着为首的光头点了点头。 光头身穿白色内衬,外罩黑色敞口连襟,脚上踩着一双圆口布鞋,此刻从兜里摸出一块怀表,看了看表,表情变得不耐烦起来。 旁边一人道:“老大,姓刘的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对呀,老大,我可是听说姓刘的他大哥被人打死了,说不定现在正忙着处理后事呢。”又有一人附和道。 旁边一个师爷模样的山羊胡子甩开扇子,不屑笑道:“这刘老二虽说靠着他哥哥混出头的,不过这二人因为一个女人早就闹翻了,说不定他哥就是他杀的呢。” “行了,慎言。”光头冷哼一声,道: “又不是第一次交易了,既然说好了,这厮肯定来。” 然后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兄弟,叮嘱道: “不过这厮是个半路出家的狠角色,大家都检查弹药,将保险给我打开,他要是敢玩花样,就干他娘的,到时候大不了跑上海去。” “是。”手下十几人连忙答应。 师爷在一旁小声道:“老大,你说我们去上海杜老板会收我们吗?毕竟我们是斧头...” “哼,什么斧头帮,我们早就反出来了,现在只有虎头帮,即便杜先生看不上,上海的青帮大字号多着呢,只要有钱有人还怕没人接收?再说了,万一不行还有...”这话他没有说下去,显得有些犹豫。 “老大,我们真的要投靠张先生?此人鬼鬼祟祟的,背后好像是黑龙会和日本人,这可是...” “哼,乱世想出头,有奶就是娘,谁给钱我们就跟谁干,管那么多干什么。”光头冷笑一声,看着不远处的车灯,慎重道: “他们来了,将烟土搬下车,让大家打起精神,小心戒备。” “是。” 片刻功夫,两辆汽车鱼贯而至。 从轿车上下来七八个黑衣人,为首之人一张三角眼,和刘不同有点相像,不过比刘不同消瘦,面黄肌瘦,十足一副痨病鬼的模样。 他夹着一根雪茄,不耐烦地拱了拱手,问:“货呢?” 光头指了指旁边,一个手下用手电筒照了照,十几个木箱堆放在地上。 刘不非示意手下前去验货,却不想被对方挡住,反问道:“我要的货呢?” “哼,少不了你的。”刘不非不屑一笑,挥了挥手,手下立刻从后备箱搬出两个铁皮箱子。 ...... 距离双方三四十步外的河滩坑里,杨文轩、张义、刘魁以及八九个手下此刻正埋伏着。 看到双方已经开始了交易,刘魁急道:“组长,是不是该下手了?” “不急,等他们交易结束,正准备撤退的时候,我们再发起进攻,一会你和张义分别带几人从两边绕过去,什么话都不用说,造成对方想要火拼的样子就好...” 张义和刘魁点了点头,各自领会,分别点起两人,正准备匍匐过去,突然就听“砰”一声枪响了。 “刘不非你个狗日的敢黑我,艹,兄弟们干他。” “啊” “砰砰” “哒哒哒。” 显然是交易双方自己火并了。 杨文轩一看这架势,当即改变主意,挥手道:“上。” 说着率先匍匐前进了十几米,找了一个掩体,直接开枪。 当下十几只手枪对着远处的亮光一阵乱射,惨叫声此起彼伏。 等一个弹匣打完,众人不再掩饰,分成两队猫着身子直接靠近车辆。 “哒哒哒。”刘不非的手下竟然有人携带冲锋枪,幸好只有一把,此刻黑灯瞎火的,直接是盲打。 张义辨声听位,从汽车后一绕而出,然后对着开枪的位置接连开了三枪。 只听一声闷哼,有人扑通倒在地上。 其他的队员也有模学样,各自借助掩护射击。 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场上基本没有站着的人了。 等几人打开手电筒小心戒备靠上去的时候,只见地上全是尸体。 刘不非靠在车门处,耳边中了一枪,头上血水汩汩流着,眼睛睁的滚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对面躺着的是一个光头,胸口中了几枪,手上握着一颗手榴弹,后盖已经打开,可惜没时间拉响引线。 突然,张义感觉不远处的尸体动了动,立刻持枪警戒,喊道:“谁?” 几名队员听到动静,立刻将手电照了过去,只见一个山羊胡子腿上中了一枪,此刻正趴着装死呢。 身下湿漉漉的,似乎早就吓尿了。 此刻被手电筒照着,一个激灵翻起身来,磕头捣蒜道: “各位是哪里的好汉,小老儿猛虎帮...不,前斧头帮的客座师爷,在王垭樵王帮主面前也有几分面子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杨文轩冷笑一声道: “兄弟鸡鹅巷的,别说你,就是王帮主今天来了,也得死。”说完直接一枪将老头毙了。 “发了,我们发了。”旁边刘魁压抑不住的激动。 张义走过去就见场中除了十几箱子烟土,然后是两铁皮箱磺胺。 一箱是磺胺粉,一箱是瓶装磺胺片。 确实发了。 青霉素的出现横空扭转了二战战局,让全人类的寿命提升了十五岁。 张义记得看过一个报道,在二战最艰难的时候,一吨青霉素的价格是六百多吨黄金,用这些钱可以买美军当时最先进的重型坦克五千辆,可见青霉素多么宝贵。 而在青霉素出现之前,磺胺的价值无可替代。 因为在战场上,造成伤亡不可避免,因枪弹击中失去生命的反而不是最多,更多的是受伤后细菌感染失去性命。 奢侈的美军在战场上每个单兵都配发防潮纸包装的磺胺药粉包,一旦受伤,立刻将药粉敷上,防止感染,卫生兵才配发磺胺药片。 此刻磺胺药片作为战略管控物资,一片的售价是5块大洋,按照服用用量一次2片,一天三次,三天的用量需要90块大洋。 90大洋是什么概念? 如今的物价,大米每斤6分钱,一银元可以买16斤左右的大米,猪肉价格每斤2角到2角三分。 所以别说普通人,就是军人都用不起,而且往往有钱也买不到。 张义初步估算了一下,今天这一票买卖,果然是发了。 总价值差不多在600根小黄鱼。 张义不禁感叹,老话果然说的好,杀人放火金腰带,来钱快啊。 就是不知什么时候可以黑吃黑日本人一次。 …… 050、送礼 发了财自然要分赃,不,分钱。 但今夜的动静太大了,毕竟在金陵首府,这么大规模的交火肯定会引起宪兵和警察以及情报部门的过问。 因此几人商讨之后,杨文轩建议拿出三成打点内部,对外就说特务处打击查抄了一处烟土交易点,缴获赃物总价值100根小黄鱼。 虽然有点越俎代庖干了警察的工作,但也交待的过去。 然后分配下来,杨文轩拿2成,张义因为提供情报拿3成,刘魁拿1成,剩下的一成队员平分,也算皆大欢喜。 赃物交给刘魁处理后,留下几个队员看守,其他人各自回家。 张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洗漱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接收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杨中州,获得相关情报---杨中州的同学周正,今晚秘密会见了日本驻金陵大使馆一等书记官须磨弥吉郎。】 【2、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今天调阅了你的个人档案。】 【3、您今天见过情报科副科长包鸿飞,获得相关情报---包鸿飞正准备挖你到情报科任少校组长职务,专门对付红党。】 【4、您今天见过秀美菊三,获得相关情报---秀美菊三的丈夫小野菊三今日秘密去了郊外的花卉培育基地。】 【5、您今天见过猛虎帮帮主郑关西郑光头,获得相关情报---郑关西经张文权介绍,秘密会见了黑龙会头目北村隆二。】 凉爽的夜风吹拂着院中的榆树,叶子沙沙作响。 寂静的房间中张义闭着眼睛,逐渐分析情报。 【杨中州的同学周正,今晚秘密会见了日本驻金陵大使馆一等书记官须磨弥吉郎。】 看到第一条情报,张义突然警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竟然忽略了周正此人。 原本以为周正介绍杨中州入职参谋部是出于同学情谊,现在看来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须磨弥吉郎是什么人? 此人先后在北平、广州、金陵领事馆任职,将自己伪装成一個热爱艺术的鉴赏家,实际上干的是间谍的勾当。 那么周正秘密会见此人肯定不是简单的交流艺术,说不定是传递情报。 周正此人很可能也是日本间谍,或许此人比杨中州叛变的更早,资格更老。 那么今晚此人向须磨传递了什么情报呢? 是否杨中州被捕的情报已经泄露。 张义懊恼地摇了摇头,继续浏览下面的情报。 戴春风调阅自己的资料张义并不奇怪,在进入特务处之前,每个人都要填写一张履历表,外勤还要做进一步的核实。 这份履历表,除了常见的姓名、籍贯、年龄等,详细到要填写你上下三代亲戚的情况,包括工作、住址、社会关系、政治身份等,尤其有一项内容是“是否认识红党、关系如何”。 张义并不担心自己的履历表会出问题,继续看下面的情报。 包鸿飞要挖我到情报科对付红党? 张义惊出一身冷汗,开玩笑呢? 少校的军衔听起来很有诱惑力,但.... 张义想了想,毫不犹豫的拒绝。 再看下一条,小野菊三秘密前往花卉基地,张义估计此人是前去发报,可到底发送的是什么情报呢? 最后一条,郑关西经张文权介绍,秘密会见了黑龙会头目北村隆二。 张文权又是谁呢?此人是否是汉奸呢? 可是没有其他信息,在偌大的金陵如何寻找此人的信息呢? 带着这些疑惑,张义进入梦乡。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张义早早起来,只感觉饥肠辘辘。 洗漱后,来到街头的一个面摊,抱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狼吞虎咽。 连续吃了两碗,又喝了一碗面汤,饱餐后来到特务处。 刘魁似乎一夜未睡,顶着两个黑眼圈,扬了扬手上的公文包,得意道: “昨晚我已经找黑市的熟人协商好了,三天内完成交易,这是对方给的定金。” 说着竖了个三的手势。 “刚好。”杨文轩点头了头,眉宇间挂着一丝愁云,指了指旁边的“金陵日报”道: “看看吧,昨晚的事情已经上了报纸。” 然后他接过刘魁手中的公文包说道:“现在就去科长办公室。” 到了王新亨办公室,就见他同样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报纸,高深莫测地笑笑,道:“坐吧,都不要拘束。” 见几人坐下,他和蔼地笑笑,随即板着脸指了指报纸道: “杨组长,根据金陵警察厅的汇报,说你们昨晚参与剿灭了一宗黑帮的交易,为什么没有向我汇报?金陵卫戍之地,即便我们是特务处的,也不能把天捅破吧?” 杨文旭听了这话,立刻起身,小心恭敬道: “启禀科长,事情是这样的....当时事发突然,怕打扰科长休息...” “现场我们一共缴获了十几箱烟土,总价值100根小黄鱼。”说着将公文包递了上去,“这是科长的那份。” “哦,”王新亨眯了眯眼睛,心里微动,但在办公室接受贿赂,还这么多人一起,实在是有辱斯文,他脸色一变,装作愤怒地拍了拍桌子道: “什么叫我的那份?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参与这件事情了? 哼,交易现场你们击毙了一处刘不同的弟弟刘不非,此人虽说是个流氓,可毕竟是一处的外编人员,现在徐增嗯倒打一耙找我们要结果呢?一处的人和你们一样的说辞,也是去查抄烟土的。” “行了,都别戳在这里了,回去写一份详细的情况报告,到时候配合相关部门的调查。”见几人低眉垂眼,他挥了挥手,严肃道: “伱们查抄的是什么?赃物,那是国家的财产,一丝一毫都不能动,戴老板都不收礼,我王某人怎么能开这个先例呢?” 他心里却在想,戴老板是不收礼,关键看你送什么,字画、名酒、汽车、美女、名枪,他通通笑纳,但送钱算怎么回事?太俗了。 看着三人一脸懵懂地出门,王新亨憋了憋嘴,暗骂三人不通人情世故,送礼也是需要智慧的,送的人滴水不漏,收的人才能心安理得。 如此堂而皇之,是不知道我们处里有多少监听器录音机吗? ...... 三人到了杨文轩办公室,面面相觑又忐忑不安。 本想将王副科长拉下水,做他们的挡箭牌,但人家竟然不收礼! 这年头拿着金条还送不出去? 杨文轩和刘魁就更加郁闷了,因为他们都给王新亨送过礼,可今天的情况明显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不应该是王新亨坦然接受了礼物,立刻同仇敌忾道:“放心,有我在呢,天塌了我顶着。” 张义此刻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这不刚好用到“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律”吗? 送礼也是需要“智慧”的,总不能赤膊上阵吧! 看两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心里一动,笑道:“想不到王科长如此铁面无私。” 刘魁郁闷地憋嘴,心说铁面是铁面,无私可就不一定了,不然自己的小黄鱼哪里去了。 杨文轩也一脸无奈道: “说说吧,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的退赃吧?” “这样吧,刘队长,你应该知道王科长的家住哪里,现在就去一趟,到了什么话都不要说,把礼物交给他太太,然后就走...” “就这样?这样行嘛?” “你不多绕几个弯,多几道防火墙,王科长那里怎么能心安理得呢?万一出了事,那也是他太太收的,他根本就不知道。” “对对对。”杨文轩此刻也回过神来,连忙催促刘魁立刻出发。 ...... 半个小时后,王新亨接到家里的电话。 “端午节的礼物?是个小伙子?叫什么?刘魁?”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继续问: “大概是个什么数呢?” 听到是三十根小黄鱼,王新亨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有事回家再说。” 挂断家里电话,王新亨又给杨文轩打电话, “文轩吗?你和张义刘魁来我办公室一趟。” 这回三人的待遇明显不一样了,最起码王新亨让秘书给三人看了茶,他严肃道: “刚才我考虑了一下,小野菊三现在虽然被情报科接手了,但我们自己也不能放松警惕,双方的情报要及时互通,一旦发现敌人觉察到监视,立刻抓捕。” “这件案子本来就是你们4组发现的线索,对情况也熟悉,继续交给你们完成。” “是。”三人立刻起身敬礼。 王新亨闭口不谈刚才尴尬的事,张义三人也心照不宣。 领受了命令,张义对杨文轩耳语了一句,请示道: “科长,昨天杨中州交待他的工作是由同学周正安排的,现在想想此人颇为可疑,我们要不要启动对他的监视?” “周正。”王新亨皱了皱眉,道: “我看过案卷,还以为你们忽略了此人呢,他虽然是黄埔毕业的学生,却是汪填海的亲信,想要动他需要委座的批示才行,这样吧,我先向处座汇报一下。” 特务处虽然听起来威风凛凛,名声显赫,上面又有戴春风罩着,但在大人物眼里却和“鸡鸣狗盗之徒”没什么区别,招惹了汪填海,委座到时候和稀泥,肯定有人要出来背锅。 但时候倒霉的肯定是他们几个。 此人虽然是个亲日分子,但此刻还是名义上的二把手,别说王新亨,就是戴春风也不敢轻易招惹。 张义虽然有些气馁,但也无可奈何,毕竟政治向来是妥协的斗争。 干特务工作也是需要懂政治的,否则不要说干不长久,丢了乌纱帽、掉脑袋都有可能。 有些人你明知道他有问题,但偏偏就不能查,如之奈何? ...... 051、监视 惠宁街。 对面酒楼的雅间。 这里已经变成了情报科的观察哨。 张义和杨文轩见到了在此处负责监视任务的情报科一组组长曹树义。 他穿着一身灰色西服,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不过相对于王新年的盛气凌人,此人说话温和,显得很是热情。 简单认识后,曹树义拿出一张照片,道:“此人就是小野菊三。” 照片有些粘手,带着一股化学药水的味道,显然是加急冲洗出来的。 张义定睛去看,只见照片上是一个头发花白的清瘦男子,他穿着一身长衫,面相温和,大概五十左右的年纪,躺在一张摇椅上,微闭着眼睛,旁边是个小几,上面放着一壶热茶。 从面相和行为举止来看,此人就是个普通的憨厚商人,谁能想到他是一名潜伏的日本间谍。 杨文轩皱了皱眉,讶然道:“你们已经拿到了他的照片?” 似乎知道杨文轩在想什么,曹树义挺了挺腰杆,自信道: “放心吧,我们很谨慎的。” “我让手下找了個喜欢古董的洋鬼子,去花店旁边的瓷器店购物,他扮做洋鬼子的随从和翻译,帮着洋鬼子到处拍照留念,洋人嘛,对什么都好奇。” 杨文轩赞赏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其他的情况呢?” 曹树义点了点头,从一旁的饭桌上拿过几张资料信息,眼神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基本信息已经搞清楚了,张鲁家现年52岁,原籍贯是东北,32年逃荒到了上海,34年到的金陵,先是帮人种植花卉,半年后自己开了店。” “此人去年娶了一个郊外的寡妇,有个2岁的女儿,有时候他会回家看望老婆孩子,根据你们提供的情报,他在郊外的花卉基地有秘密电台,可那里四周空旷,不方便侦查,我们的人不敢轻易靠近,现在只能盯着他。” “店内的情况呢?” “稍等,老郑应该快回来了。”曹树义看了眼手表。 几分钟后,雅间外面进来一个男子。 他体态略胖,圆乎乎的一张胖脸上满是微笑,微微眯着眼睛,给人一种狡黠的感觉,看起来像个油滑的商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长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皮鞋擦得油光蹭亮。 曹树义介绍此人叫郑呼和,是情报科的侦查高手。 此人进门后,微微挺身,眯了眯眼睛,气势微微一变,脸上的油滑再也不见,他一个敬礼,严肃道: “组长,店内一共有四人,除了小野菊三外,还有三个伙计,全是孔武有力的年轻人。” “花卉店不小,纵深很长,店内有后院,伙计应该是一直住在那里的,想要混进去安装窃听器有点不现实。” 曹树义点了点头,慎重道: “你既然已经和他们碰过面,马上撤离,想办法搞清楚郊外花卉基地内的状况,这边我们实行定点监视。” “是。”郑呼和点了点头,直接将衣服脱下来,只见他的衣服翻过来竟然不是内衬,而是变成一件黑色长衫。 他将衣服重新穿上,微微佝偻着身子直接出去了。 此刻从后面看去根本无法辨认出来。 张义和杨文轩不得不佩服此人的专业和谨慎。 对曹树义的工作能力又高看了一眼。 监视一般分为定点监视和移动监视,通过目标的活动规律、交际情况、食材、口味、生活垃圾等发现可疑点甚至是情报线索。 监视的人手一般是2人3人一组,四个小时一换班,时间太短,换班太频繁,容易引起目标警觉,而且监视的人也休息不好。 如果时场太长,又会过于疲劳,监视者别说监视目标,自己都会打瞌睡。 而一旦监视的目标出现特别举动或者有逃离迹象,随时都要采取行动,这就是张义他们的事了。 这时候一名在窗户后监视的便衣突然说道:“有情况。” 几人神情一凛,连忙走了过去。 只见一名穿着长褂戴礼帽的男子走进店内,本来躺在椅子上的小野菊三起身和对方攀谈了几句,然后无意识地扫视了一眼周围,两人转身进了店内。 便衣继续道:“组长,这个礼帽男早上出现过,那时候他穿的是西装,现在更换了装饰,显然是在掩饰身份,刚才此人举止颇为踌躇,有些犹豫不定,肯定有问题。” 曹树义神情凝重,确认道:“看清楚了?” 便衣点头道:“不会错,虽然改头换面,可他耳朵后面有颗痦子,我不会认错的。” 曹树义赞赏地拍了拍便衣的肩膀,然后挑了挑眉,似乎在思索这个乔装打扮的男子再次出现为的是什么。 一旁的杨文轩沉声道:“会不会是前来传递情报的?” 曹树义点点头,蹙眉道: “这是一种情况,接头或者传递情报,但此人刚才举止踌躇,内心一定忐忑,他在害怕什么?我担心的是万一此人是来示警呢?” 杨文轩和张义闻言点了点头,当时抓捕杨中州和秀美菊三的时候闹的动静可不小,再者参谋部一次性抓了三个人,虽然下达了封口令,但这年头哪有什么保密可言。 越是保密的信息人们越好奇,越传播的快,万一有日谍或者汉奸将情报传递出去.... “你准备怎么办?” 面对杨文轩的询问,曹树义没有接茬,他走到一边拿起电话,连续拨了几个电话,一一下达命令。 “一组,注意一个穿长衫戴礼帽的中年男子,一米六身高,此人说不定会改变衣着容貌,注意辨别身形,记住了,他耳朵后面有颗痦子,宁可跟丢,也不要暴露自己。” “二组,让车队马上出发,注意更换车牌号和交通工具,远近距离跟踪。” “三组,让大小姐上场,扮成游客,一会对目标进行拍照。” “四组,拿到照片,不,马上找一名画像师来,画像一出,立刻辨别此人身份。” “五组......” 曹树义一连下达了几条命令,才对杨文轩和张义歉意地点了点头,叹气道: “现在我们掌握的目标信息还是太少,只能等客人离开后,从他接下来的言行举止来判断此人是否知道自己被监视了。” “另外,这边需要先确定客人的身份,具体研判分析...如果实在不行,只能收网抓人了。” 张义和杨文轩点了点头,没有窃听器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谈什么,如此安排了也算合理.... 但,张义却有一种莫名不详的预感…… 052、情报(求推荐求月票) 花店。 后院。 到了这里,小野菊三脸上的憨厚慈祥再也不见,他一脸阴郁地问:“你怎么来了?” 长褂礼帽男警惕看了一眼外面,犹豫道:“这里安全吗?” 小野菊三自信道:“放心,酒井,他们三个都是我的人,帝国的军人,到了这里就像到了家里一样。” 这话他是用日语说的。 酒井宏树舒缓心情,恭敬道: “小野前辈,好久没有听你说母语了,还是家乡话亲切,伪装了这么久,有时候我都忘记说母语了。” 顿了顿,他神色一变,连忙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 “什么东西?”小野菊三疑惑道。 酒井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展开,一脸慎重道: “小野前辈,这是用2号密写药水写的,我已经让它显影过了,内容是:刘妈和杨中州已被捕。” “什么?”小野菊三脸色一变,锐利的眼神落在酒井脸上,跳跃着凶狠的危险。 “谁传递给你的?” “我也不知道,今天我骑车逛街,被一辆汽车挡住,然后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在十字路口,我本来没有在意,但... 但回家发现纸条后立刻用显影药水尝试,直到二号显影液才显出字迹。 我也不知情报的真假,但用2号显影液的在组织中的地位应该比我高,肯定不是圈套...所以我才冒险前来示警,前辈...”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酒井,你能想着变换装束才来见我,有长进,我很欣慰。”小野菊三眼里闪过一丝难过,蹙了蹙眉,用轻松的语气道: “杨中州就是个蠢货,他是不知道这里的,至于秀美菊三,我相信她不会背叛帝国,出卖自己的丈夫的。” 酒井见他如此,鞠了一躬,安慰道:“前辈节哀。” 然后他苦笑一声,叹气道:“前辈,我知道秀美前辈是您的妻子,对帝国无比忠诚,我也非常佩服她的能力... 但,一旦被捕,不管是谁,他的忠诚都会受到质疑,我们不能将小组的安全寄托于...” “够了,酒井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你现在马上回去,没到接头时间,不得再出现在这里。” “是。”见小野菊三态度坚决,酒井叹了口气,又道: “前辈,中国有句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样吧,一会回去的时候,我观察下看看有没有人跟踪,如果有,我摆脱他们会给伱隔壁的瓷器店打电话,就说要预定一只康乃馨,收到我的信息,希望您能早点突围,我这边也会改变身份,进入成眠状态,等待您的召唤。” “好吧,就这样,希望只是一场虚惊。”小野菊三阴沉地点了点头,接过纸条直接吞到了肚子里。 两人再出来的时候,一副热情熟络的样子,酒井扮演的朱老板手里拿着包好的玫瑰花,开心离开。 小野菊三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然后背着双手来到一個卖瓜子的小摊前,一边品尝,一边问价,假装无意地观察着四周。 对面的酒楼一排窗户紧闭着,并没有可疑身影。 对面那个擦鞋工也是经常出现的。 旁边那个卖混沌的已经来了几天。 这说明并没有人在近距离监视自己。 小野菊三心里松了口气,然后又坐回了自己的摇椅,脑中开始回忆从昨天到今天附近出现的人流客人。 他脑中画面定格在一个油腻奸猾的商人身上,微微蹙眉,又摇了摇头。 然后再次出现的是一个一脸好奇大惊小怪的老外,尤其是随从携带的照相机上,想了想再次否定。 然后他端起小几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将目光定格在隔壁瓷器店前台的红色电话机上。 脑中回想着酒井“一旦被捕,他的忠诚都会受到质疑”这句话,他深深皱起眉头,秀美菊三能挺过敌人的刑讯吗? ...... 对面的雅间中。 曹树义放下望远镜,叮嘱监视的便衣: “注意时间和太阳,望远镜一定不能反光暴露自己,盯着他的时候,盯着旁边,只要他在视线中就好,不要直接盯在他身上,直觉强的人被人盯着他一定有感觉。” 张义知道曹树义说的这种情况,这不是什么神经病或者疑神疑鬼,而是人的本能,只是有些人天生敏感,直觉感受强烈。 见他观察结束,杨文轩立刻问道: “如何?此人可是有了警觉?” 曹树义蹙了蹙眉,凝神道: “刚才他出来送客人离开,看似无意,但却在观察周围的动静,我猜测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为慎重起见,我并没有派人近距离观察他,虽然他不会发现漏洞,但此人心中一旦有了怀疑,接下来的动作就会变得小心翼翼,他可能不会再公开活动,说不定还会切断据点和交通线的一切联系...” 这时候旁边的电话响起,曹树义听了几句,厉声道: “马上控制住他,带上头套,将他押解到...押解到一号安全屋。” 挂断电话,曹树义一脸慎重道: “果然出了问题,刚才出去的礼帽男先是上了电车,然后又是步行,又是乘坐黄包车,最后掐着点趁着电影散场的时间进入了电影院。 此人虽然拿着玫瑰花,像是去约会或者送礼,去电影院也正常,可电车可以直接去电影院,可见他是在兜圈子,为的是什么?就是在测试有没有人跟踪他。” “还好我的人谨慎,并没有近距离跟踪。” “就在三分钟前,此人再次从电影院出来,坐上了黄包车。” “从两边的情况对比来看,现在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此人应该是菊花小组的成员,刚才的目的绝不是来买花,而是传递情报,所以小野菊三即便不知道他被我们监视,也知道秀美菊三被捕了,我们不能再等了,现在就要行动,我现在就向科里汇报,杨组长你呢?”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杨文轩点了点头,道: “曹组长你们情报科如此果决,我们行动科当仁不让,我现在就打电话汇报调人。” “好,那就祝杨组长旗开得胜了。”曹树义笑笑,两双大手握在一起,两人眼中透出一股较劲的架势。 ...... 053、抓捕(求推荐求月票) 十分钟后,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情报科外勤小组汇报,他们已经成功抓捕了礼帽男。 这边杨文轩也得到科长王新亨的指示,立刻展开抓捕。 旁边的包间此刻已经成了行动队的临时指挥所。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此刻到的人只有刘魁、猴子等几个干练的,其他人或在远处潜伏,或在车上等待命令。 饭桌上此刻铺开一张地图,赫然是惠宁街的地形结构图。 杨文轩让众人围拢过来,说道: “惠宁街两侧都是商铺,纵深200多米,前后都是交通要道,左边是居民区,右边几百米外是一片棚户区,那里路窄,巷子又多,窝棚一个挨着一个,一旦敌人逃到那里去,想要搜查就不容易了。” “所以我们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不能让敌人逃出这条街,最好是在店铺内直接将他们逮捕,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刘魁一上午不是在送礼就在是处理赃物,此刻听到抓人立功,早就跃跃欲试了。 他盯着地图看了一眼,直接道: “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攻进去就好了,今天除了短枪手雷,我们还有四把德式冲锋枪...” “行了。”杨文轩直接打断,摇头道: “不说小野菊三,他店内那三個孔武有力的年轻人就不好对付,一旦惊动他们拿出武器,必然是一场恶战,他们三个不重要,但科长说了,小野菊三要抓活口,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他们引出来。” “那我们就打电话订花,让伙计去送。” “一个订花电话还说的过去,多了肯定会被怀疑,这条先列入考虑...” “要不我们找一个人扮演红党,他在前面跑,我们在后边追,然后他直接冲入花店后院将门关上,到时候我们以搜查的名义检查他们的证件,突然出手...” “你怎么能保证到时候他们全部在店内,而不是在后院...” “要不不去他花店,而是冲进隔壁店内,到时候以排查的名义...” “红党有那么好扮吗?万一穿帮了呢?” “不就演戏吗?是气喘吁吁还是中枪受伤....” “还有一旦红党冲进这条街,必然引起喧嚣和恐慌,小野菊三直接关店怎么办?” “那就让他开门配合搜查,然后突然袭击...” 不知谁出了个冒充红党的主意,几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总觉得细节上有漏洞。 杨文轩却是眼前一亮,道:“这倒和我们上海特务处行动队绑架的套路有些相似。” 上海租界林立,有些红党或者嫌疑人往租界里面一躲,特务处的势力为了应对巡捕房,并不能横冲直撞进去抓人。 后来有人想出几个主意,那就是绑架。 盯梢人发现嫌疑人在街上走,特务从后边上去,直接给他来上一棍子将他打晕,打完后特务就跑。 其他的特务冒充被袭击者的朋友直接上去,说是送医院,然后叫车后直接架上就走了,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将人绑架了,周围不明所以的群众有些还会帮忙。 还有一种是女人出马。 两个女人在街上走,突然装成嫌疑人的妻子,上去不由分说就是两个耳光,骂道: “没良心的狗东西,扔下我们母子在乡下,你一个在城里乱搞,连家也不回了,今天不找到那个骚狐狸我和你没完。” 嫌疑人往往被打懵,连忙辩解说我不认识你,结果另一个旁观的女特务上前说道,某某大哥,你们两口子又吵架了?快回家吧,家丑不可外扬。 然后上去帮忙推搡男人,在周围群众的起哄声中,再次被带走。 杨文轩将这事一说,大家都是啧啧称奇,不明真相的群众以为是争风吃醋呢,哪里会想到是绑架。 可现在一时半会哪里去找两个女人呢,特务处行动科可没有女人,内情倒是有,可排不上用场。 一处倒是女特务多,基本都是红党叛徒,但两家本是仇敌,更别说合作了。 想了半天,杨文轩还是决定采取第一个方案。 他将目光投注在猴子身上,缓缓点头,道:“就伱了。” 张义看猴子一脸迷惑地看向自己,此刻他也没有好主意,不过猴子瘦弱机灵,扮演个红党的交通员还是可以的。 但要做到神情相貌都符合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想好了吗?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差事,你现在想想如果你是一名红党的交通员,此刻你正被特务处通缉追捕,你是什么状态,什么表情,心理活动....” “如果你能胜任,并且出色完成自己的任务,这次抓捕算你头功。” 见张义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其他人也是疑惑或慎重的模样,猴子微微忐忑,然后受到张义目光鼓励,想到这是一个立功的机会,迅速开始思索。 “我....应该惶恐....惴惴不安...后怕...很疲惫,或许还受伤了...” 猴子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他爬在地上连续做了几十个俯卧撑,又拿起一旁的水洒到头上脸上脖子上,又从角落抓起一些灰尘抹在自己脸上。 最后脱掉了自己的灰色中山服,想了想出门一趟,等回来的时候已经和伙计换了一身衣服,此刻看他的样子最起码像了七成,如果神情表情再逼真点... 杨文轩给刘魁使个眼色,让他先将伙计控制,以免走漏消息,然后又和张义两人叮嘱了猴子几句,又找情报科的人借来一支驳壳枪,才让他提前离去。 最后通知其他队员配合,一场紧密锣鼓的抓捕行动有序展开。 ....... 花店门口。 小野菊三最终没有等到隔壁的电话。 这让他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秀美菊三已经被捕,目前来看她扛住了支那特工的审讯,并没有出卖自己。 但作为一个长期潜伏的特工,谨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小野菊三迅速想着妻子被捕给自己带来的危机,他将各种信息情报在脑中过滤,突然将线索定格在菊花上。 菊花。 菊花是两人之间唯一有联系的东西。 他想如果他的对手绝对聪明,一定不会放过这条线索,这么一想,小野菊三内心瞬间紧迫起来,即便秀美菊三没有叛变,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转移或者撤退。 但转移容易,好不容易获得的身份就这么放弃吗? 小野菊三有些不甘心。 作为一个潜伏者,从他来到金陵的第一天,他每天伪装自己,像马一样活着,有时候睡觉都要睁着眼睛,哪怕对面是一只苍蝇,都紧绷神经。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安身之地... 小野菊三还在犹豫不定,突然远处“砰”传来一声枪响,他控制自己下意识跳跃起来的动作,装作受惊模样从躺椅上摔倒下来,做出尴尬的样子,和其他人一样,一脸惶恐地看向枪声响起的方向。 背后的手却对店内的伙计做了个戒备的手势。 “砰” 又一声枪声响起,在一阵谩骂声、呵斥声、凌乱的脚步声中,喧哗声越来越多,犬吠,小孩哭声此起彼伏。 这时就见一个浑身汗流浃背,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提着一把驳壳枪,气喘吁吁,满脸惊惧地从街道的一头跑了进来。 后来跟着一群穿黑色灰色中山服的精干男子,这些人身形矫健,杀气腾腾,一脸狰狞,此刻粗暴地将路人、店主推搡开来,嘴里大喊着:“你跑不了了。” “抓红党,都让开。” 小野菊三眯眼打量了一下这些自己的对手,听说是抓红党时,心底松口气的同时冷笑一声,又有些不屑,这些支那的特工在他看来不值一提。 他看着红党已经越来越靠近,立刻学着其他店主一样下意识地躲进店内,紧闭门户。 大门关上,小野菊三在门缝中窥探了几眼,然后转头看向身后三个一脸戒备的伙计。 这三人全部单手背在后面握着武器,随时一副拼命的模样。 “将武器藏起来,快,健一郎你的中国话说的很蹩脚,一会还是装成哑巴。”小野菊三一个健步靠近几人,低声嘱托几句,然后又回到门后继续窥视。 这时,就见几个便衣突然上前砸门。 “开门,拿出证件,接受检查,有藏匿红党者,同罪论处。” 眼看砸门声越来越大,小野菊三摸了摸脸,装作惶恐后怕的样子,连忙将门打开,佝偻着身子,问: “几位长官,红党没有到我店里啊,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哼,证件,这里的人全部都要接受检查,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他进了哪家店铺?” 为首的便衣粗暴地将小野菊三推了一个趔趄。 小野菊三压抑着心底的轻蔑和仇恨给三个伙计一个稍安勿躁忍耐的眼神,然后佯装成后怕的样子摇头道: “小老儿胆小,听到枪声都从椅子上摔下来了呢。” 说着指了指身上的污渍,讪讪笑着。 “少废话,你的证件,还有他们三个的。”说话的便衣指了指店内的三个伙计,招呼几个便衣上前检查。 “在,在,长官,这是我的证件,小老儿张鲁家,您看。”小野菊三一脸讨好拿出证件,然后快速从裤兜摸出一叠钞票夹在一起。 “张鲁家是吧?你倒是个识时务的,哼。” 检查的便衣面不改色将钞票踹到兜里,然后指着检查三名伙计的便衣道: “快点,磨磨蹭蹭的,让他们都出去,搜查后院。” 说着粗暴地将“张鲁家”推搡了出去。 张义看着现场的人数,给杨文轩一个隐晦的眼神。 此刻小野菊三已经到了店铺外边,三个伙计低着头往外走,一队便衣持枪往里面走,正好是动手的好时机。 “给我搜。” “搜”字刚出口,张义已经抬枪对着三名伙计连连开枪。 在他开枪的刹那,杨文轩和刘魁已经一个健步扑向了小野菊三。 “砰砰” 两声枪响,连续击中两个伙计腿部,几名队员直接扑了上去。 张义刚想开第三枪,只见第三名伙计眼底凶光闪烁,他一个闪身,将一名便衣推倒,疯狂向着店内跑去。 显然是去拿武器了。 但,不等他跑远,一名队员直接开枪打中他后背,此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刚匍匐着想要爬起来,就被随后赶来的便衣按住,他直接一口咬向袖口。 “小心毒药,抓住他。”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伙计咬中袖口,脸上露出残忍凶狠的目光,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然后嘴角泛起一圈白沫和血迹,直接死去。 张义顾不上处理他,看向场中。 小野菊三此刻已经被四名队员按住,他咬牙切齿的挣扎着,满脸狰狞凶狠,额头上的青筋鼓鼓直跳。 杨文轩冷漠地一把捏住他下颌,旁边的刘魁仔细检查了他的牙齿衣领,在衣领处发现了一个夹层,用匕首割开,果然是缝合的氰化钾。 “想死可没那么简单,将他嘴巴给我堵上,捆绑的严严实实的。” 刘魁嘿嘿一笑,直接蹬掉自己的鞋子,将袜子拔下来塞在对方嘴中,叫嚣道: “老东西力气还挺大,哼哼。” 这时候其他几名队员也将已经铐上的两名一脸阴鹜凶狠的伙计带了过来。 至此抓捕工作完美完成。 ....... 054、审讯 击毙一人,活捉三人,队员无一人伤亡,可以说此次抓捕完美落幕。 没人在意几个一脸阴鹜狰狞桀骜的日本间谍,这几人被杨文轩带队押解回去后,张义立刻下令开始地毯式搜索。 这时候才看见伪装成“红党”的猴子被旁边瓷器店的老板“护送”出来。 老板一脸忐忑,陪着小心,他实在搞不懂这个红党怎么就冲进了自己店内,刚才还被通缉的嫌疑人,怎么转眼就和特务处的便衣打成一片,受到了他们热烈的欢迎。 “干的不错!”张义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 “没有受伤吧?” “放心吧队长,我没事,感谢队长给我这个机会。”猴子一脸激动地挺身敬礼。 “没事就好,归队吧。”张义点了点头,然后下令道: “现在开始地毯式搜查,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是。”一众队员此刻眼见行动成功,都情绪高涨,纷纷依令行事。 在一片翻箱倒柜的嘈杂声中,迅速有了收获。 在后院的枯井中搜查到五只短枪,10颗手雷,还有几把匕首。 但除此之外,就是账本、钱款、书籍和一台收音机,并没有其他发现。 张义心说小野菊三既然有秘密基地,电台什么的肯定藏在了哪里,倒是便宜了情报科。 又搜了一遍,见依然没什么收获,张义留下几人看守再次搜索,其他人全部回特务处。 ....... 特务处。 阴森潮湿充满血腥味的审讯室中。 张义到的时候,就见王新亨已经坐在了小野菊三的面前。 小野菊三身上只剩一件单衣,此刻血迹斑斑,显然已经经历了一番前菜。 特务处的常规手段,强度较弱的比如老虎凳、辣椒水、皮鞭,这些刑讯虽然痛苦,但不会让人体的机能受到伤害,不过一般的犯人连这一关都挺不过去。 不过小野菊三显然不是一般人。 此刻虽然皮开肉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他斜依在审讯椅上,目光低垂,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隔绝了。 “小野菊三,呵呵。”王新亨自顾自掏出一支香烟,赞赏道: “小野先生,你这個名字我可是念叨一天了,只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他点上烟,做出邀请的动作,道: “要抽烟吗?哦,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你不抽烟,那我就不客气了。” 王新亨淡淡喷出一口烟气,自顾说道: “不抽烟是一个好习惯,尤其是对一个潜伏的特工来说,烟味有时候说不定也会暴露自己,你这几年很辛苦吧?” 小野菊三依旧沉默以对。 “呵呵,要不是之前打你的时候你叫嚣过,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王新亨嘲讽一笑,站起身道: “自我介绍下,我叫王新亨,特务处行动科副科长,今天抓捕伱的命令就是我下的。” “你不是第一个我审讯的日本人,日本间谍我见过不少,总结起来有两种,一种人外强中干,看起来很蛮横凶残,但进了审讯室几个流程下来,什么都招了,哦,对了,你的妻子秀美菊三就是这样。 还有另外一种人,觉得自己是钢筋铁骨,铁齿铜牙,不管怎么折磨他,到死什么都不会交代。 可惜,不管是哪一种,他们的命运都殊途同归,一旦被捕,他们就是弃子,没有人会相信一个被捕者的忠诚。” “所以何必呢?与其折磨个半死不活,还不如早点交代。” 王新亨这话似乎对小野菊三没有丝毫作用,唯有提到他妻子秀美菊三的时候,他眼皮颤了颤。 “不怕死?呵呵,有句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想死很容易,但还有种方式叫生不如死。” 王新亨冷笑一声,道:“将他带到一号询问室。” 杨文轩连忙问:“科长,不继续用刑吗?” “我自有主张。”王新亨自负地笑笑,嘴角勾勒出一丝阴狠的笑意,然后又对着杨文轩叮嘱几句。 很快。 小野菊三就被转移到了一号询问室。 室内不大,只有一张座椅,不过背面有一张巨大的玻璃帷幕。 这是一块粗糙的单向透视玻璃。 此刻屏幕画面上出现的是另一处审讯室。 小野菊三不明所以,依旧面无表情。 很快屏幕中就出现了画面,一个浑身血迹斑驳的女人被拖了进来,架在了审讯室内的木架上。 虽然此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小野菊三还是一脸认出那是自己的妻子。 他不屑地笑笑,道:“卑鄙。” “呵呵,这个行当本来就不高尚。”王新亨不以为然地笑笑,继续道: “戴老板是个英明的上司,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总能将从敌人身上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变出新花样。” 他上前一把抓住小野菊三的脖子,锐利的眼神盯着他,道: “这招就是和你们日本人学的,三年前我们有一位打入哈尔滨警察厅的特工就是被日本特高课的恶犬活活咬死的,现在轮到你老婆了,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野菊三虽然没有说话,可此刻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青筋鼓胀,太阳穴突突直跳,两只手紧紧握着,拖拽的锁链哗哗作响。 只见王新亨拿起电话说了一声。 下一秒只见屏幕画面中出现了一个便衣特务,他提着一桶冒着热气的热油还是什么东西,对着秀美菊三身上一泼。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能看得出秀美菊三极其痛苦,浑身颤抖哆嗦,尖利的手指抓着湿漉漉的头发像发疯一样嘶吼着。 然后,就见两名壮汉牵着两只猎狗走了进来。 猎犬本来顺从地走着,此刻闻见地上的液体,突然咆哮起来,疯狂挣扎,似乎要挣脱枷锁,直接扑上去。 “啪啪”王新亨拍了拍手,两名便衣抱着一套监听设备走了进来,两人鼓捣了几下,然后递过来一个耳机。 王新亨却不接,嘴角示意了下,两名便衣上前将小野菊三按住,给他带上耳机。 “将声音调到最大,让小野先生好好欣赏一下,因为他的不配合,导致他心爱的妻子即将死在自己面前。” 小野菊三似乎充耳不闻,他停止了反抗,一脸的不耐烦,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 王新亨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冷笑一声,凑到他耳边道: “你只有三秒钟的考虑时间,不然...不然到时候恶犬一旦发疯,我不敢保证我们能不能阻止。” 说完他走到一边拿起电话,说道:“开始吧。” 只见画面中,恶犬已经咆哮着靠近秀美菊三,后者止不住的惊恐和颤抖,小野菊三此刻浑身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两只手紧急抓住手心,咬牙切齿,突然咆哮着起来,瞬间爆发的巨力竟然将两个压制他的便衣掀翻出去。 可他戴着脚镣手铐,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几个便衣冲上去再次将他制服。 王新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开始了数数。 “3” “2” “1” 这一刻问询室中的张义、杨文轩都将目光投注在浑身颤抖、喘着粗气的小野菊三身上,心说此人会配合吗? 张义看了一眼王新亨,只见他嘴角微微一翘,眼中闪过一丝果决,又似乎带着一丝失望,对电话那端说道:“放狗。” 张义知道他在赌,一旦秀美菊三真死了,失去了利用价值,再想突破小野菊三拿到口供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 055、鼹鼠 就在王新亨眼中那一丝失望即将变成绝望的时候,就听小野菊三突然咆哮一声,然后抱头痛哭,哆嗦着嘴巴道: “停。快停手。” “先将人带下去。”王新亨嘴角泛起一丝雀跃,他欣喜说道: “小野先生,你终于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我相信你们夫妻很快就会团聚的。” “我可以和你们合作,但记住了是合作,不是臣服,想知道我嘴里的情报,你们必须先答应我条件。”小野菊三抬起头来,一脸的阴郁。 “可笑,你没有资格谈条件。”王新亨显然不吃这套,他冷笑一声: “小野先生,我已经很礼遇你了,落在我们手里,我问伱什么,你必须回答什么,你可以提条件,但不是现在。” “我需要考虑一下,在这之前,我要先见秀美一面。” “不行,见面也是你招供以后的事情。” 王新亨断然拒绝,现在他只想趁热打铁拿到对方的口供,一旦答应了小野的要求,让此人以为自己有求于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条件等着他呢。 “小野先生,你我虽然不是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对方,但大家都是军人,我希望你像个男人一样,兑现自己的诺言,如果你想拖延时间或者想耍什么花招,别痴心做梦了。” “你应该听说过,中国有句古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我是刀,你是鱼肉,是死是活,由我做主。” 小野菊三阴狠地笑了笑,脸上神色一阵变化,最终他蠕动着嘴唇道: “我需要考虑一下。” “考虑可以,我只给你半个小时...我可不希望刚才的一幕再次上演。”王新亨嘲讽地笑笑,挥手道: “将他押去审讯室。” ...... 张义、杨文轩、王新亨几人刚从问询室出来,就见情报科副科长包鸿飞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 他视线在王新亨脸上停留了几秒,笑道: “老王,还没有拿下口供?我可是听说你将犯人放回去了,呵呵,一而衰再而竭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你可不能做一锅夹生饭出来,哈哈。” “消息倒是灵通。”王新亨不屑地笑笑,问: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审讯犯人吗?跑这里来干什么?你们情报科目聪耳灵,什么时候靠着我们行动科吃饭了?” “呵呵,处长都说了情报共享,怎么,新亨兄你有意见?”包鸿飞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笑笑,然后拿出手上的文件夹拍了拍,道: “犯人的口供我们可是已经拿下了。” 张义几人一惊,想不到情报科只比他们快行动了半個小时,这么快就拿到了口供。 王新亨目光阴沉了几分,不置可否道: “哦,都招供了什么?” 包鸿飞此刻却拿捏起来,笑道: “怎么新亨兄不让我尝尝你武夷山的好茶?” “哼,也不怕将你噎死。”王新亨回怼了一句,率先往办公室走去。 到了办公室,几人落座,秘书送上茶水。 包鸿飞品尝了一口香茗,说了声“好茶”,然后神色一凛,严肃道: “根据日本间谍的交待,我们内部可能有鼹鼠。” “什么?” 这话一出,张义几人的大惊失色! 特务处里面有日本人的鼹鼠? 眼看王新亨脸色阴沉,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包鸿飞笑了笑,道: “可能是我没有说清楚...” 在他的讲述下,几人很快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情报科抓住的那名礼帽男名叫朱本利,公开身份是一家木材店的老板,真名酒井宏树。 此人属于“菊花”小组的另一成员,主要负责的是小组的经费问题。 手下有一名伙计和一位银行的出纳,都是日本间谍。 据酒井交待,在事发前他在大街上收到了一个密写的传讯纸条,所以才冒险上门给小野菊三示警。 “密写纸条?也就是说我们在抓捕杨中州的第一时间,对方就收到了信息?”王新亨脸色沉重。 “应该是这样,所以现在我们也不敢肯定,到底消息是从特务处泄露的还是其他途径。” “会不会是参谋部?”杨文轩道。 “我一直觉得周正此人值得怀疑。”张义再次提出此人,坚持他的看法。 包鸿飞挑了挑眉,道: “你们抓人是昨天,消息是今天泄露的,至少可以说明消息在敌人手中转了几手。 而且传讯的人极其小心谨慎,不然不会选择酒井这样的下线... 但这里也有问题,对方是如何知道酒井的身份的?或者两人认识,只是对方不愿意暴露身份?” “.....” 几人讨论了半天,没有得出结论。 但不管怎样,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消息确实泄露了,另外在暗处还潜藏着一个知晓特务处行动的人。 具体是哪个部门,是谁,不得而知。 鼹鼠? 此刻就听包鸿飞慎重道: “新亨兄,别怪我多嘴,这个小野菊三你要抓紧时间了,鼹鼠能知道杨中州被捕的事情,万一也将小野菊三被捕的消息泄露了呢? 万一日谍有什么安全防范措施,通知他的下线全部转移了怎么办?到时候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怎么办。”王新亨冷笑一声,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站起来,他看了眼手表道: “时间到了,我们现在就去审讯室。” 几人刚出办公室,就见一个便衣特务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一脸惊恐道: “科长,不好了,犯人口吐白沫死了...” “什么?哪个犯人?”王新亨一把抓住小特务的领口,目光摄人。 “就小野...小野菊三。”便衣一脸恐惧,结巴道。 “轰”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王新亨一脚将小特务踹翻在地,从后背拔出手枪,子弹上膛,咄咄逼人问: “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特务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栗,结结巴巴道: “小野...小野说想喝水,然后他就招供... 喝了水然后又要吃东西...我们不敢答应...后来... 后来邢国忠邢队长说吃点东西又没有关系,然后他去食堂拿来一个包子,犯人吃了后说要休息,然后不一会就口吐白沫没了动静...” “邢国忠人呢?” “不知道啊,刚才就不见了。” “滚蛋。”王新亨一脚将便衣再次踹翻,让卫兵押解起来,然后迅速赶往审讯室。 然而到了审讯室,就见小野菊三嘴角残留白沫和黑血,人早就死透了。 王新亨脸色大变,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上...... 056、调查 张义手疾眼快,连忙将王新亨搀扶住,低声道: “科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不能让情报科看了笑话。” 王新亨一个恍惚,反应过来,愤恨地瞪了一眼包鸿飞这个乌鸦嘴,立刻下达命令。 “张义,你带人马上去他家。” “杨文轩,你马上给宪兵处打电话,让他们严查城门过往人群...” “刘魁,你马上让唐光武,马上让他滚过来见过。” 唐光武是行动科一组组长,邢国忠就是他的手下,负责今日看守工作。 ....... 邢国忠住的地方是一栋灰色的独立公寓楼,据说是法国人投资建的。 三层楼高,邢国忠住在204号房间。 等张义他们到了的时候,就见楼道里面围了不少探头探脑、小声议论的人。 门后还站着三个巡警。 一看这架势,张义就知道出事了。 挤进人群,就见门半开着,而血正从204的门缝外面往外流,越来越多。 偏偏血迹上还有一個巨大的脚印,看的张义直皱眉头。 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警察看到一群黑衣服壮汉挤进人群,下意识伸手来挡,直接被猴子上前推开。 “特务处办事,让开。” “我们巡警接到的报警...”年轻警察脸上写满了天真和稚嫩,眼里还没有被生活肆虐过后的疲惫。 听说是特务处的,有些胆怯,又有些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 听到动静,门内走出来两个中年巡警,本来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看到猴子拿出的证件,连忙弯腰堆笑,道: “原来是特务处的长官,我们本来在巡街...” “少说废话,报警人是谁,死的是什么人?” “这个,长官,死的人叫邢国忠,我们...我们刚看过他证件...我们也是刚到啊。” 邢国忠死了? 张义瞳孔一聚,他看了一眼手表,从特务处到这里用了20分钟,邢国忠即便跑的再快,回来的时间应该不久。 此人如果是鼹鼠,为什么不跑? 现在死了,是畏罪自杀,还是他杀。 案子瞬间变得扑朔迷离。 “刚到?这个脚印是谁留下来的? 你脚上的血迹又是怎么样回事?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破坏现场?” 张义连续几问让两个中年巡警尴尬又惧怕,此刻一脸窘迫,进退不得。 “谁报的警?” “是...是小人。“人群中一人畏惧地走了出来。 此人三十上下,双颊凹陷,眼睛细小,像只耗子。 张义瞥了一眼,然后唤过猴子,道: “伱带几个兄弟,将围观的人群分开问询,还有这栋楼以及附近的居民,什么时间到的,有谁可以作证,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是。” 猴子一个敬礼,带着几人离去。 张义看着报案人,问: “说说吧,你叫什么,当时是什么情况。” “小人刘三...就住在隔壁。”刘三从着手,一脸的忐忑不安。 “小人本在家里睡觉,突然听到一声枪声,然后是什么东西摔倒了...小人原本没有在意,后来...后来好奇,就过来……然后就看见了血...” “你认识隔壁住的人?” “认识...不,不认识...只是见过几回,看起来有点凶,我没敢打招呼,而且他也是刚搬过来不久。” “是嘛?你是做什么的?这里的房租多少钱?” “小人在电厂上班,这里的房租一个月7元。” “7元?”张义眯了眯眼睛,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给手下一个眼色,两个便衣直接将刘三控制了起来。 “长官,你抓我干什么?...是我报的警啊,人真不是我杀的?”刘三慌张辩解。 “我没说你杀人,可你在撒谎,你的鞋子已边磨薄了,卷毛,这是长期骑脚踏车的缘故,电厂距离这么远,骑车上班可以理解,可你在电厂上班一个月多少钱,竟敢拿7块来租房子?” 听了这话,刘三瞬间面如死灰,身子晃了晃,战战兢兢道: “长官误会了,我和人合租的...我有个相好的,就住在城里,这....” 到底是姘居还是合租张义懒得计较,乱世中男女关系混乱,风气如此,别说小老百姓了,很多名人都是停妻再娶。 他让便衣先将报警人控制住,然后带着几个认识邢国忠的手下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二十平米左右,入门右手边是一张书桌,然后是衣柜,床铺。 不过衣柜大门敞开,床铺凌乱,像是遭遇了抢劫一样。 跨过血迹,入眼的就是一具尸体,右手边是一把手枪,勃朗宁制式配枪,旁边是摔倒的椅子。 张义蹲在地上,在确认过是邢国忠后,开始检查他的尸体。 太阳穴的位置中枪,头发处有焦灼状,符合近距离开枪特征,看枪支的位置和他手指蜷缩的样子,似乎是自杀。 他带上手套,检查了一下枪支,子弹少了一枚,弹壳就躺在不远处。 但衣服明显被翻动过,张义目光看向那两名巡警。 被张义锐利的眼神一扫,一人连忙道: “长官,我们什么都没有动,进来的时候屋内就是这样,只是...只是在他兜里找到了他的证件...然后又放回去了。” 张义对一名手下使个眼色,这人连忙在邢国忠身体上一通摸索,果然找到了证件和钱包,但钱包里面空空如也,钱好像被人拿走了。 “诡异。” 张义冷笑一声,如果是抢劫杀人为什么不带走武器,如果是自杀,现场又好像出现过第二人。 他目光从几个警察身上掠过,停留在报警人身上,厉声问:“门是谁打开的?” “我....小人。” “扑通。”刘三哭丧着脸直接跪倒在地上,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痛哭流涕道: “长官我错了,是小人鬼迷心窍,看到血...知道里面人出事了,门又是开的,于是动了歪心思,可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拿,那里面有家伙...... 我根本不敢动,我本想逃走的,可是听到楼道有人出来,只好大声呼救,说死人了,然后跑下去叫了巡警。” “是这样吗?”张义看向三名警察,见他们点头,皱了皱眉道: “尸体不要动,开始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 很快就有一名便衣在书桌的抽屉里面找到了一张邢国忠的诀别书。 大意是他自知犯错,罪孽深重,只有杀身谢罪。 看着纸张上凌乱潦草的字迹,张义不知道这是否是邢国忠的笔迹,如果是,他当时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的这份诀别书。 但有一个漏洞,一个自杀谢罪的人为什么要将门打开? 让别人早点发现他? 还是说这份信件是别人伪造的,这是一起他杀事件,开着门就是故意让人进来破坏现场。 总之这件案子扑朔迷离又诡异。 看来解铃还得系铃人。 或许尸体会告诉答案。 “将物证全部收集起来,马上给科里打电话,让技术科的人和法医过来。” 张义吩咐了一声,再次将目光看向报警人。 他冷笑一声道:“说吧,除了拿钱,你还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没有啊,长官,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刘三战战兢兢,磕头如捣蒜。 “是嘛?你已经撒过一次谎了,我不想再听到废话。”张义从怀中拿出手枪,检查弹夹,利落地上膛,然后顶在了他的头上。 刘三面色煞白,后牙紧紧咬住,额头的青筋根根爆出,浑身已经抖成了筛子,旁边的人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周围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凝固了。 “刘三你个王八蛋,你到底干什么了?”人群中一个穿着粗布旗袍的妇女扔下手中的菜篮子,扑了上来。 她大概三十左右,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鱼尾纹,但脸蛋白皙,颇有点姿色,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四岁模样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脸的天真。 她不顾便衣的阻止,扑上来对着刘三就是一顿胡抓乱打。 “说啊,你都干什么呢,快说,不然你死了,我们娘俩个怎么办。” 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作揖求饶道: “长官,刘三他是有点小偷小摸的毛病,但他真没有胆子杀人的,肯定不是他...求你了,饶过我们吧。” 张义心说这女人估计就是刘三的姘头了,他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道: “听好了,我再说一遍,我们是特务处的,今天奉命抓捕日本间谍,谁要是看到什么或者知道什么,不老实交待,下场只有一个,以间谍同伙论处,枪决。” “现在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还不说,后果自负。” “3” “2” “说啊,刘三,你个混蛋。” 刘三瞪着耗子眼,面如死灰,呼吸急促,哆嗦着嘴巴,“砰”一下额头撞在地上,颤抖道: “我说...我说。” “当时枪响之后,我在猫眼里面观望,看到有个戴帽子的黑衣人从...邢国忠家里走了出来,他当时在楼道里面停留了一会然后才下楼去的...”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当时我吓的不敢出气...后来,直到他走了,我才出来,一看人死了,我就起了发财的心思...这个邢国忠从搬过来以后经常带女人回来,还买洋酒,一看就是有钱的...” “你说什么?他往家里带过女人?长什么样子?”张义心中一凛,锐利的眼神看向刘三。 张义刚才还特意检查过,衣柜里面根本没有女人的衣服,屋内也没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莫非是特意清理了现场? “我没有看见啊,有时候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在猫眼上看就看到个背影...” 突然他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不过这女人特别浪...每天晚上搞的床一直响,叫的太大声了...不是我听墙角啊,实在是有几次将我从梦里吵醒了,我还砸墙来着,可是没什么用...” “臭不要脸的。”刘三絮絮叨叨地说着,旁边的姘头冲上来给他一个耳光,然后抱着女孩直接回屋去了。 “哦,你就一直没有看到过她长什么样子?一点也不好奇?” “好奇啊,听的人心痒痒... 不对,长官,我真的没有看见过,这个女人怎么说呢...有点...” “神秘?” “对,对,就是有点神秘。”刘三连忙附和。 “好,暂且相信你的话,起来吧。”张义将手枪收起,再次问道: “说说你看到的那个黑色背影,高矮胖瘦。” “是是是。”刘三用袖口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心有余悸地长吁了几口气,一边回忆,一边道: “黑色长衫,带着礼帽,还有...看起来有点瘦,个头...个头应该和我差不多。” 张义目测了一下此人,一米六出头。 也就是说嫌疑人是个一米六出头身形单薄穿黑色长衫戴礼帽的人。 可如果邢国忠不是自杀,而是嫌疑人杀死后伪装的现场,此人除非训练有素,是个高手,不然他不可能是邢国忠的对手。 而且邢国忠并没有外伤,也就是说杀手是在邢国忠毫无防备或者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悍然下手的。 所以凶手一定是熟人。 这样的话,邢国忠那位神秘的女友就有了重大嫌疑。 这么想着,张义吩咐手下再次开始搜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几分钟后,终于在被子上找到了一根烫发。 烫发,追求时髦,说明她一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会是什么工作呢? 就在张义冥思苦想的时候,猴子已经做完了问询工作,他拉着一个虚弱的胖子走了过来,此人喘着粗气,也不知道是身体不好还是害怕,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 “报告队长,此人今天下班的时候看到一个穿黑色长褂的人从公寓离开,在外面上了一辆黄包车。” “说说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胖子战战兢兢道: “长官,是个小白脸,长得很秀气,我只是瞥了一眼,其他的实在想不起来了...” “小白脸,秀气、身形单薄,说不定就是女人扮的。”张义冷笑一声,案情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应该就是那邢国忠那位神秘的女友杀死了他,然后伪造成了自杀现场,还清理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此人一定是个训练有素的女间谍。 但要找到一个人,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她的相貌。 第二,她的活动轨迹。 “猴子,你现在马上带人去找到那个黄包车车夫,我要客人的样貌,还要她的下车点。” 女间谍说不定会故意兜圈子,但第一个下车点还是有参考价值的。 张义顾虑的是黄包车每天拉那么多人,现在还能记住她的长相吗? ...... 057、晋升(求推荐求月票)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房间玻璃照在屋内的血液上,更增加了几分诡异和阴森。 这时候猴子带着一个双鬓斑白,脸上沟壑纵横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他佝偻着身子,神色拘谨胆怯。 此人穿着一身粗布短衫,外罩着一个灰色马甲,上面写着“正信车行”几个大字。 “报告队长,此人叫黄德福,就是他今天在公寓门口拉过那個神秘人。” 看着这张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出的老面孔,张义温和一笑,问道: “你现在还能想起那个人的身形相貌吗?好好回忆一下。” 话是这么说,不过张义并不抱有幻想。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人也是健忘的,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对方没有留下特别引人注目的举动,不是特别留意,谁也不会在意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黄德福忐忑地点了点头,道: “应该差不多。” 他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他有些瘦,长的很俊秀,脸很白....对了,他下车的时候给了我一元,我还没有找钱呢,他就匆匆走了。” “他下车后去了什么地方你有没有注意?” 对黄德福说了等于没说的描述,张义并不意外,有总比没有强。 “他进了一家咖啡店...欣欣咖啡店。” “哦”,张义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对方去咖啡店是接头还是预先设计好的安全措施,说不定会直接从后门离开,或者在咖啡店的卫生间改变了相貌再悄然消失。 但只要是去了咖啡店,说不定就会找到目击者,张义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指了指黄德福,立刻对猴子道: “带他去见画像师,然后再去咖啡店找到目击者。” “是。” 下了命令,张义站在窗口,眼睛看着窗外每一个行色匆匆的人,他们似乎都有秘密或者肩负着什么特殊使命。 他想到案情,办案的关键就是从纷乱复杂的信息里面,提炼出和案件有关的线索,然后再扩大排查范围。 对方显然是个高手,将成功的希望寄托在对手的愚蠢上,是最危险的。 当然高手并不意味着他不犯错,从不失手,而是他们已经从每一次失手中不断总结和提高,不断规避错误。 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耐心和细节。 ....... 一个小时后,看着画像师递上的画像,张义微微皱了皱眉,说道: “将他变成一个女人...或者说你现在画出来的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人,你试着将他恢复过来...” 画像师蹙眉思考了半天,似乎领会不到要领,张义继续描述: “想象一下,她年轻漂亮,身材苗条,或许有些妖娆或者妩媚,年龄在20到30上下...” 又过了半个小时,画像师绞尽脑汁终于提供出一张素描。 她似乎是个二十出头,身材苗条的小姑娘,巴掌大的小巧脸庞,翘鼻子,薄嘴唇,尖下巴。 “看看,像不像?”张义再次叫过黄包车车夫和咖啡店的目击证人。 “...有点像,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她的眼睛,对,她的眼睛要大一点,有些英气...有些冷漠...” “对对对,就是眼神……很冷淡,她点了一杯咖啡,没喝几口,然后去了趟卫生间人就不见了。”咖啡店员连忙附和。 张义让已经满头大汗的画像师再次修改,然后从兜里掏出两张钞票递给两人,道: “辛苦了,这是你们的犒赏。” 黄包车车夫和咖啡店店员都有些受宠若惊,本被凶神恶煞的便衣直接带来的,能好好回去就不错了,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连忙点头哈腰接过钱走了。 “对了,长官,我想起一件事,那个男人,不,女人,有耳洞,她弯腰下车的时候我注意到的,刚才一时没有想起来。”黄包车夫走出几步,突然又补充了几句。 “很好。”张义点了点头,让画像师将细节加上去,然后对猴子道: “马上将画像拓印几百份出来,发动咖啡店方圆10公里的所有警察巡警辨认,尤其是户籍警,路人也不要放过...” “身高、体态相似的人,全部都要排查,一个也不能放过,重点是那些有体面工作的...” “是,队长,保证完成任务。” 猴子挺身敬礼,带着几个便衣立刻开始行动。 一天的摸排终于有了些线索,大岁数队员表情兴奋,也有人迟疑冷漠,还有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波澜。 毕竟接下来的大排查才是一件辛苦的事。 张义同样没有丝毫的波澜,思路决定出路,这叫事半功倍,有时候灵光一现,叫细节决定成败,可破案到最后往往靠的却是运气。 想要抓住神秘女人这条滑不溜手的大鱼,那捕鱼的网必须织的又大又密才行。 ...... 回到特务处,没有看到王新亨的踪影,只见杨文旭和刘魁如丧考妣一样坐在办公室里。 张义简单汇报了搜查的进度,然后问: “还有两个日谍审讯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刘魁撇了撇嘴,道: “一个受不了刑讯被打死了,一个倒是交待了,不过他什么都不知道,小野这人也是个老奸巨猾的,下线什么的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唯一那个作为交通员的健一郎早就死了,现在线索基本断了。” “王科长呢?” 刘魁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口,低声道: “还能去哪里,找戴老板请罪去了呗。” 说着他瞥了一眼杨文轩,又道: “倒是便宜了情报科,他们通过那个朱老板抓了两名下线,一个伙计是交通员,银行潜伏那个是会计,他们负责的是菊花小组的活动经费,这要是顺藤摸瓜下去,还不知道逮到多少只老鼠呢。” “他们能抓到人那也是因为我们提供的情报,功劳也有我们一份,总不会有人过河拆桥吧?”张义皱眉道。 “那可不一定。”一直眉头紧锁的杨文轩突然幽幽道。 什么意思? 张义不明所以,暗想莫非自己出去调查的时间,王新亨和包鸿飞之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龌龊? 小合作要放下态度,彼此尊重,大合作要放下利益,彼此平衡,不说情报科和行动科矛盾已久,牵涉到利益上的事情,谁又能舍得放下呢? 他刚想打听几句,就见办公室门响起敲门声。 进来一个身着少校军服的中男人。 他瞥了一眼杨文轩、刘魁,将目光落在张义身上,热情地伸出双手,道: “你就是张义张中尉吧。” “您是?”张义愣了一下,连忙敬了个礼。 杨文轩敷衍地敬了个礼,皱着眉头问: “姜主任怎么有时间到我们行动科来了。” 他知道此人虽然挂着个外勤主任的头衔,却是情报科副科长包鸿飞的心腹亲信,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怕不是恶客登门吧? 姜主任淡淡回了个礼,说道: “哦,我有事找张队长聊聊。” 张义蹙了蹙眉,咱两又不认识,有什么好聊的? 再说了,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不存心挑拨离间吗? 万一和伱见了面,有人对王新亨打了小报告,我以后还在行动科怎么混? 张义突然想起之前收到的情报,包鸿飞想要挖人,莫非此人就是秉承包鸿飞旨意前来找自己的? 他大义凛然严肃道: “姜主任,您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 姜主任微微有些失望,沉默了几秒,突然狡黠一笑: “哈哈,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包科长极为欣赏张中尉的才干,少校情报官虚位以待,只要你愿意,调职的事情由我们来办理。” 靠,你还真直说了,这不就是挑拨离间吗? 他余光瞥见杨文轩古怪阴沉的表情,再看刘魁一脸希冀的模样,突然听到楼道里面响起的脚步声,心里一动,朗声说道: “效忠党国,首先要效忠长官,我张义从加入行动科开始,这条命就是行动科的,万万不会因为高官厚禄就转投他方,多谢姜主任的好意,也替我谢谢包科长的赏识。” “说的好。” “啪啪。” 办公室门口响起鼓掌声,就见王新亨笑眯眯地出现在门口,眉宇间蕴藏着得意。 他不屑地看了一眼姜主任,赶人似地挥挥手,道: “回去给包副科长带个话,少干点偷鸡摸狗的事。” 姜主任不敢反驳,狠狠盯了一眼张义,讪讪离去。 看王新亨一脸欣赏的目光,张义仔细回想了自己刚才的表演,觉得无懈可击,松了口气,连忙跟着杨文轩、刘魁一起敬礼。 “科长。” 王新亨回礼,丝毫看不出一点颓废,反而兴致勃勃道: “我刚刚从处座那里回来,前几次报功的报告委座已经批了。” 说着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秘书。 秘书拿出一个托盘,上面是一枚三等云麾勋章、一枚五等云麾勋章、上尉军衔的肩章以及一枚中尉肩章。 王新亨脸色一变,走到办公桌前,严肃道: “首先我代表特务处行动科祝贺三位杀敌建功,一举铲除了潜伏在参谋部的日本间谍。” “杨文轩少校授三等云麾勋章一枚。” 他看向张义,道: “张义你这几次出手不凡,可谓一鸣惊人,处座特批嘉奖,晋升上尉军衔,授五等云麾勋章一枚。” “刘魁也表现突出,晋升中尉军衔。” 三人听到这个消息,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嘴角上扬,眼里洋溢出欣喜的笑意。 王新亨笑着将军衔勋章递给三人,道: “我们特务处的授勋仪式一般在小礼堂举行,少数级别干部或者知情军官参加。 今天的授勋仪式简陋了点,不过处座说了,我们要争做无名英雄,不要在意军衔官职的大小...... 如今日本间谍还潜伏在金陵,这些老鼠就像一颗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引爆,当前的任务就是将他们彻底肃清。” “诸位,此为国事,更是职责,我等应当殚精竭虑,忠勇向前…… 只要铲除了日本间谍,立下大功,明年的四一特务处庆典大会上处座会为你们亲自授勋,颁发荣誉证书。” “是,我等自当殚精竭虑,勇往直前。”张义三人立即敬礼表态。 礼毕,王新亨又恢复了弥勒佛一样的笑脸,道了几声恭喜,然后拍着张义的肩膀道: “情报科舍得一个少校军衔,我行动科就舍不得?放心,等破获菊花小组的案子,你怎么也得配上一枚少校军衔。” 说完背着手走了。 “多谢科长栽培。” 张义再次敬礼,心里不由自主地腹诽,最重要的日谍头目小野菊三都被你给搞死了,菊花小组的其他人说不定早就跑了,有那么容易破获吗? “恭喜组长、恭喜队长。”刘魁喜滋滋地拿上自己的中尉肩章,眉飞色舞。 张义和杨文轩互道了一声恭喜。 张义还好,尉官军衔,杨文轩刚升了少校,想再晋升却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三等云麾勋章还是很有含金量的,毕竟是委座亲批,也是一种荣耀和资历的体现。 ...... 058、情报(求推荐求月票) 离开鸡鹅巷的时候,已经夜静人深,天空下起了小雨。 小雨逐渐又变成了大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 绵绵不透的密雨彻底将整座城市变成了蒸笼,天气更加烦闷。 张义回到家简单洗漱后,开始接收今天的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情报科组长曹树义,获得相关情报--- 曹树义的手下今天秘密搜查了小野菊三的花卉种植基地,缴获电台一部,武器金钱若干,但未找到密码本。】 看到情报科没有找到密码本,张义不禁感叹小野菊三的老奸巨猾,肯定将密码本分开藏匿了。 有些珍贵的密码本特工都是随身携带,在被捕前直接毁掉,有些人过目不忘,直接将密码本背诵记在脑子里,就是不知小野菊三将密码本藏匿到了什么地方。 【2、您今天见过曹树义手下郑呼和,获得相关情报---郑呼和原名郑树森,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红党成员,代号顶针。】 这条情报让张义大吃一惊,想不到今天见过的那名油腻奸猾商人模样的侦查高手,竟然是红党成员。 此人毕业的莫斯科中山大学和东方大学,可是此时培养特工组织的摇篮。 张义在江浙学校的老师于乐醒就是苏联学校毕业的,以后更是特务处大批培训班的副班主任,因为深受学生信赖和尊敬,反而受到戴老板的猜忌和忌惮。 他有个妻弟,就是大名鼎鼎的沈西山。 “潜伏”中的吴站长原型就是这所学校毕业的,不过此人原本是红党,一回来就叛变了,直接加入了特务处。 他有个关系莫逆的同学,是委座的儿子。 当年果党和红党一共派遣了接近200人去了这所学校,前者100多人,后者几十人,但红党除了少部分意志信仰坚定的,大部分都叛变了。 因为学校的生活条件太好了,一天吃五顿饭。 早中晚三顿,还有下午茶和夜宵。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很多人回来后已经不能适应艰苦卓绝的斗争工作了... 郑呼和不知道是什么军衔,但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高手,潜伏蛰伏在特务处还是让张义暗暗佩服。 红党的胜利不是一天两天的,正是许多像郑呼和这样蛰伏的同志,默默渗透在果党的各個要害机关部门。 他们像一个个隐蔽在巨大机器内的齿轮,在需要的时间,他们便会啮合,启动,共同运作或者完成某件事情。 他们都是有信仰的人,有信仰才会有人生的目标和归属感,信仰之于精神,就像氧气之于人体一样。 有些人的信仰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有些人却为了信仰抛头颅洒热血,虽百死而不移。 若要问张义的信仰,他的信仰便是人间正道,山河无恙,邪不压正。 【3、您今天见过小野菊三,获得相关情报---小野菊三将密码本藏在了花卉基地的烟囱中。】 这条情报看的张义浑身舒坦,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4、您今天见过邢国忠,获得相关情报--- 邢国忠已被日本间谍爱川优里策反,此人代号玫瑰,公开身份林明美,金陵电话局接线员。】 张义看着这条情报,忍不住冷笑一声,任你狡猾如斯,在强大的系统面前还不是无所遁形。 不过不得不承认此女确实是个高手,俗话说占有一个女人的身体很容易,可要走进一个女人的心里却不简单。 男人同样如此,邢国忠好歹是一个严格挑选培训出来的特工,竟然被此女的温柔迷惑,死心踏实地为对方卖命,最后却葬送了自己的小命。 不得不说可悲又可笑。 ....... 窗外已是深夜,但张义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虽然知道了神秘女杀手的身份,可此人是否撤离,她住在什么地方,还有特务处和警察局的排查会不会打草惊蛇,这些都是未知数。 万一等到明天早上人跑了怎么办? 最佳方案是现在即刻抓捕,或者立刻对此人实施监控。 这么想着,张义立刻拿起电话给猴子打去电话。 他就住在特务处的集体宿舍里,等了几分钟,终于接到了电话。 “猴子,是我,你马上通知警察那边,将所有今天下发的画像收回,下达封口令,今天的任务不得泄露,负则以间谍罪处理。” 猴子虽然不明所以,实在搞不懂队长为什么要朝令夕改,但听张义口吻果决,立刻应答执行起来。 挂断电话,张义又打给了刘魁。 “喂,谁啊?” 电话响了半天,才传来刘魁懒散的声音,旁边还传来几声女人的浪笑。 暗骂刘魁这厮得意便猖狂,不知又从哪里找的野女人,也不怕得病。 “是我,张义。” “哦,队长,这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吗?” “立刻执行命令,限你30分钟内赶到电话局。”张义说完就“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 半个小时后,两辆汽车停在了电话局楼下。 汽车里面响起一片开关保险的声音,众人都是退出弹夹,检查子弹,然后再重新上膛。 “一会听我命令行事,谁也不可轻举妄动。” “是。” 张义见众人应答,又看了一眼略带酒味,打着哈气的刘魁。 锐利的眼神让刘魁一个激灵,连忙道:“是。” 金陵电话局是一座三层主体的白色小楼,门口还有两个卫兵看守。 在出示了证件后,张义几人鱼贯而入。 上了二楼,楼道处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女接待员,此刻正在打瞌睡,看到几个穿着雨衣,神色凛然,透着杀气的人进来吓的差点惊叫出来。 “将你们夜班值班的负责人叫过来。” “是。” 女接待员战战兢兢跑了,片刻后带着一个睡眼朦胧的中年人,他提着裤子,一脸不耐烦地问: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刘魁告诉他我们是什么人。” 电话局这年头是要害部门,但在特务处面前就不够看了。 刘魁闻言上前,掏出证件晃了晃,然后将黑洞洞的枪口顶在对方头上,嚣张道: “特务处的,看清楚了吗?” 中男人哪里看的清,不过此刻被手枪顶着,胆颤心惊,裤子差点掉到地上,颤声问: “几位...长官有什么事吗?” “军事机密,无可奉告。”张义淡淡点了点头,然后道: “你马上将伱们这里所有人的人事资料给我,另外再找出今晚值班人员的资料信息。” “这...长官,不是我不配合,人事资料在副局长的办公室文件柜里面,我也没有钥匙啊。” “钥匙不重要,我们不用钥匙可以打开这座城市80%的门锁,你带路就好。” “是是是。”中男人点头如捣蒜。 心想什么时候在电话局上班这么危险了,现在被手枪顶着不说,万一明天副局长知道有人开了他办公室的大门,自己这个值班主任就不用干了。 可谁让特务处的惹不起呢。 张义留下两人把守门口,然后跟随中男人上了三楼,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 一名队员从裤兜里面摸出一根铁丝,观察了下门锁的样子,然后将铁丝放在嘴里咬了咬,放入锁孔,接着一拖一拽,只听“咔”一声,锁已经开了。 中年人嘴巴微张,却不敢发出声音,打开灯,带着几人进了办公室。 用同样的方式再次将文件柜打开,张义让中年人先将今晚值班人员的资料找出来。 他则在一边快速翻看着其他资料。 半个小时后,张义终于从堆积如山的资料里面找到了目标,得到了一个地址。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翻找了一会,然后将资料重新归拢,并且确认爱川优里今晚没有值班。 “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希望你还有那名值班人员能够守口如瓶,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你懂吗?” “明白,明白,鄙人和她从没有见过诸位长官。”中年人擦着额头的冷汗道。 “刚才你没有惊动其他人吧?” “没有,长官放心,小的都懂。” “但愿如此,我可不想在特务处的审讯室看到你。”冷冷盯了此人一眼,张义带人离开。 …… 半个小时后,汽车远远停在一处居民巷外面的马路上。 爱川优里就住在这里的一座院子里。 但此地是她的安全领域,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说不定都会引起她的警觉,周围出现的可疑人,长时间停留的汽车,所以张义不敢丝毫大意。 如今要做的就是伪装好自己,然后等待。 等待无疑是件痛苦的事,尤其是守株待兔的猎人。 但最后能否狩猎成功,关键还要看耐心。 张义不仅想要这只兔子,还要挖出她后面的那只狐狸。 …… 059、监视(求追读求月票) 大雨磅礴的夜晚,寂寥的城市空荡荡的,路上看不见一个行人。 张义拉开汽车帷幔瞥了一眼远处巷口孤零零忽明忽暗的路灯,转头吩咐道: “从现在开始每辆车只留一人监视,其他人全部睡觉,养精蓄锐,不准抽烟,不准发出声音。” “是。”众人小心翼翼地答应了一句,都搞不懂张义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坐在前排的刘魁转身小声问: “队长,到底是监视谁,没有听说情报啊?” “你晚上抱着女人睡觉,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情报来源?”张义反问了一句,然后严肃说道: “我接到排查的巡警线报,已经找到女杀手的住址,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监视她,跟踪她,我要知道她的一切。” 说着,他看几人脸上浮现出惊讶又惊喜的神色,厉声说道: “都给我打起精神,这次跟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宁可跟丢,也不能让她发现,谁要是出了纰漏,别怪我辣手无情。” “是。” 见几人一脸凛然,气氛凝重,张义突然一笑,缓和道: “当然了,如果谁立下功劳,除了奖赏,我会亲自向科长给他请功,说不定也能当个军官。” 几名便衣特务听到这话,眼神瞬间热切起来。 说的好听点,他们是特务,但特务处的特务一般分为三种。 第一是戴老板起家的班底和黄埔投奔而来的师兄师弟,或者是这些人的裙带关系。 第二种就是各大特务培训班或者江浙警察学校毕业的。 现在特务处还没有像抗战后大批量的搞特务培训班,但戴春风已经在金陵的三道高井军校搞了几期特工训练班,为以后特工培训班开辟了道路,除此之外还有洪公祠高级培训班...... 第三种就是从军队或者警察帮派中或选拔或分派或是关系户介绍进来的。 最后一种算是特务处的外编人员或者叫运用人员,比如探子、流氓、帮派分子。 戴老板的手法是将黄埔学生摆在内勤机关和外勤大单位做骨架,摆给校长看,然后从社会上广泛搜集各种人才参加。 有许多人虽然在社会上劣迹昭彰,但只要政治上可靠,又有一技之长,他总是毫不犹豫地吸收进来。 张义的这几个手下算第三类人员,他们有军衔,但不是军官,如果没有关系,或者主管举荐,升官极难。 说的不好听点就是消耗品,用来冲锋陷阵的,死了自然有地方补充。 此刻张义给他们许诺了上升的通道,一個个都是情不自禁、喜形于色。 “好了,打起精神,好好想想明天怎么乔装打扮,怎么跟踪监视。” 张义吩咐了一声,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 距离张义等人不远的一条巷子里面,一户人家黑漆的大门上贴着缺了半边的福字。 这是一个杂居的四合院。 此刻左边的一户人家屋内亮起了淡淡的光,随即又消失不见。 窗口位置,林明美小心地掀起窗帘一角,警惕地观察了下院中动静。 黑漆漆的院落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两句呢喃和男人的打呼声。 她皱了皱眉头,将窗帘放下,然后点起一盏油灯,昏暗的扥光下映照出一张妩媚动人的俏脸。 以她的姿色应该住高级公寓或者更好的住所的,说不定抛个媚眼,就有不少男人趋之若鹜。 但一来电话接线员虽然工作体面时髦,但她是实习生,收入并不高,住高级公寓,并不和她的身份相符。 如果是依附男人,整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总会暴露自己的秘密。 作为一个潜伏间谍,从远走他乡隐姓埋名那天开始,她已经和自己的过去一刀两断,以全新的身份开始全新的生活,湮灭在茫茫人海中。 现在她的工作就是扮演好电话接线员的工作。 此刻林明美轻轻打开桌上的收音机,熟练的调到一个频道,然后从抽屉里拿出纸笔。 过了几秒钟,收音机传出沙哑带着一丝娇媚的声音。 “现在播放今日菜价,黄瓜0.121,菠菜0.223元....” “重复一遍....” 仔细核对了一遍纸上的数字,林明美在纸上写写画画,很快译出一行文字。 “玫瑰,恭喜,今日十二点新月咖啡店,二号接头暗号。” 看到信息,林明美妩媚的脸上泛起一丝得意,嘴角翘了翘,又带着一丝不屑。 恭喜自然是对任务成功的赞誉,想起那个天真充满幻想的男人和他背后那群愚蠢的中国特工,她不屑地笑笑,将纸张揉碎吞入口中,然后湮灭油灯,重新进入了梦乡。 ....... 雨后的清晨带着一丝清冷,远处的阿婆已经拿着扫帚在扫地,巷子弄堂里面升起了炊烟。 张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将几个油纸包裹的包子扔给刘魁,下令道: “都起来了,打起精神,吃了东西,开始行动。” 他一边将包子塞入嘴中,一边说道: “我刚才已经观察过了,从这里去往电话局一共有五公里,街道上一共有六处公用电话亭,其他可以打电话的地方未知。 你们自己观察,你们的任务很简单,两人一组,一人负责盯住目标有可能去的地方。 一人给我守好电话亭,随时保持信息畅通,其他人启用汽车、黄包车远距离跟踪,记住了,宁可跟丢,也不能打草惊蛇。” 说着他神色凛然,锐利的眼神从每一人脸上掠过,继续道: “多的我就不说了,乔装打扮记得你是什么身份,做和身份相关的事情,切勿节外生枝,暴露了自己。” “是。” “刘魁,你负责情报的统计,另外通知队里其他人支援,行动。” “是。” 张义下达了命令,看着汽车驶远,找了家早餐店坐下了下来。 这是一家街边馄饨店,店主是一个憨厚黝黑壮实的中年汉子。 他要了二两馄饨,小口吃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个食客和过路的行人。 一碗混沌即将吃完的时候,他等的目标终于出现了。 她穿着一件素色旗袍,烫发,踩着一双高跟鞋,画着淡妆,一张瓜子脸妩媚动人,倒是和她的身份相符。 毕竟电话机线员是如今最时髦的工作。 旗袍让她玲珑的身段显露无疑,蛮腰柔软,走起路来有些妖娆。 张义用余光瞥了一眼,此女的长相和画师画出的素描有不小差距,但他在电话局看过她的照片,此刻对号入座,自然不会认错人。 据张义所知,日军挑选女间谍人员十分严格,从姿色、相貌和机智等多方面进行筛选培养,训练严格,暗杀搞情报刺探样样精通。尤其擅长利用自己女性优势,通过自己姿色和媚术获取情报和暗杀。 就是不知道目标是出身什么机构。 看到目标出现,张义拿出一根香烟在桌上磕了三下,发出监视的信号,然后和老板结账,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 060、新目标(求追读求月票) 林明美在巷口伸手一招,一个黄包车车夫立刻上前,殷勤地擦拭座位,然后邀请她上车。 她从手包里面拿出一张小额钞票递出,然后扶着旗袍下摆坐了上去,这个时候张义正好和他们擦肩而过。 张义不知道这位车夫是陌生人还是对方的同伙,一点不敢大意,装作惊艳诧异地瞥了对方一眼,然后差点被路上的石阶绊倒在地,最后狼狈羞愤地快速离去。 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观察自己,但小心无大碍。 果然,前方黄包车上,林明美收起小镜子和口红,眼里泛起一丝得意,还有一丝松弛。 只是一个被自己美貌惊艳到的莽撞路人,并不是特意注视自己的人。 她对自己的姿色一贯自信。 等黄包车消失在街头,张义再次从一家裁缝铺出来,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来到第一家电话亭旁边的报纸摊位。 时间一分分过去,在摊主催促和不耐烦的眼神中,张义买了几份报纸来到电话亭。 刘魁一副商人的打扮,带着礼帽,手里拿着一個公文包,一脸焦急的模样,时不时跺跺脚,看上去似乎在等什么重要的电话。 张义在此处略作停留,就听刘魁小声汇报道: “报告队长,各处的反馈已经来了,目标一路没有停留,直接到了电话局附近,在小摊上买了早餐,直接进的电话局。” “她买的是豆浆油条,手下的弟兄找人旁敲打听,摊主是本地人,已经在那里摆摊几年了,目前来看一切正常。” “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换位置,同样的面孔不要长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另外,给猴子打电话,让他找几个人伪装成安装电话的,去目标家里实地查看下,看看有没有办法安装窃听器。” “是。” ...... 一个小时后,猴子在一家茶楼的包厢和张义碰面。 “队长,我们实际勘察过,那家院子一共住四户人家,除了正屋有个60岁的阿婆在家带小孩,其他人全部上班去了,院里人家都没有电话,窃听器...”猴子一脸的为难。 “有没有进过她的房间?”张义蹙了蹙眉。 “没有,队长你吩咐过,我们怕她有什么安全机制,不敢擅自行动。”猴子谨慎道。 “做得好。”张义点了点头,随即为难起来。 桌子下、电话机、天花板缝隙、灯泡下、墙壁插座、床头台灯、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都是安装窃听器的最好位置。 但目标家里没有电话不说,一个训练有素谨慎小心的潜伏间谍,肯定会定期检查自己住所的安全。 现在可没有无线窃听器,张义见过最先进的也是火柴盒大小,太显眼了,一旦发现被人窃听,目标必然逃离或者彻底冬眠,那她就失去了价值。 张义想了想,没有好的办法,最后打电话给技术科寻求支援。 半个小时后,猴子派了一人伪装成鸡毛换糖的挑货郎,成功将院中的老阿婆和小孩骗了出去,在几人的紧密配合下,技术科成功潜入林明美家中。 果然,此女不但在门缝中夹了头发、木锲,还在门口落脚处撒了炉灰。 技术高手侦查后告知张义,房间中最适合安装窃听器的地方是收音机。 但张义想了想,否定了这个提议,他注意到收音机擦拭的一尘不染,对方显然在经常使用,一旦打草惊蛇,必将前功尽弃。 最后在侦查了隔壁房间后,决定在隔壁装上窃听器。 这户租客是个电影院放映员,屋内墙上贴的都是女明星海报,正好可以利用。 技术科的人在墙上凿出一个小洞,安装上窃听器,电线顺着海报最终和屋内的灯泡电绳交织在一起,然后从屋檐下绕过去,通向巷子后面的一户人家,那里已经被便衣租下。 这回真正做到了隔墙有耳。 ...... 中午。 张义正在吃午饭,突然接到电话,目标动了。 他立刻下令,只准远观,不可靠近,然后乔装打扮后立刻赶到了对方出现的位置—新月咖啡店。 …… 咖啡店内。 林明美已经点了一杯咖啡,她优雅地用勺子搅拌,然后小口抿着。 拿起咖啡的那一刻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店内的顾客,余光透过玻璃瞥了一眼店外。 她选择的位置很有讲究,靠墙靠窗最后一排,正对门坐着。 这样无论是前门进来的客人还是窗外游离的行人她都能收入眼底,一旦察觉到情况不对,立刻就可以破窗或者从后门撤离。 此刻,她看了一眼手表,刚好十二点整,便从手包里拿出一支女士香烟,红唇咬了片刻,然后又拿了下来。 旁边不远处正对她的文质彬彬的男人此刻夹着香烟走了上来,微笑问道: “小姐,可以借个火吗?” 林明美看了男人一眼,将香烟收起,摇头道: “对不起,我戒烟了。” “哦”,男人笑了笑,瞥见林明美手腕上的表,继续问: “冒昧问下,现在几点了?” “刚好十二点。”林敏美淡淡道。 “哦,我说呢,我的手表应该坏了,现在还停留在九点钟。” “那你应该去修理一下了。” 男人笑了笑,然后绅士地问: “小姐这里有人吗?不介意的话拼个桌?” “好啊!”林明美妩媚一笑。 就这样两人顺利的接上了头。 接头暗号就是这么简单日常,因为越简单和环境越契合,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 此刻他们就像一对刚搭讪成功的陌生人坐到了一起。 ...... 对面的书店里面,张义摇了摇头,让监视的人撤离的更远一点,虽然新出现的兔子让张义很欣喜,但他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要耐心。 对,耐心,这是一个狩猎者最优秀的品质。 他拿起书店的电话拨打给刘魁: “从现在开始,除了对目标的密切监视,分出一组人手,同样的方法监视新出现的目标,找到他的落脚点,确定他的身份。” 挂断电话,张义买了两本书,然后出门上了一辆黄包车,消失在人流中。 他对着咖啡店的方向冷笑一声,他感觉自己距离兔子后面的狐狸已经触手可及了。 等找到男人的下落,那个时候林明美也就失去自己的价值了。 这只兔子必然成为猎人桌上美味的炙烤。 ...... 061、窃听 国家机器一旦运转起来,有时候效率高的吓人。 下午时间,手下的便衣已经拿到了新目标的背景资料。 猴子此刻正在对张义汇报: “曹光平,公开身份是外交部门的秘书,三年前从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在上海工作了一年后,调任到金陵。 此人现年29岁,单身,没有固定的女朋友,祖籍宁波,但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上海。 他目前住在中央饭店附近的惠斯通公寓里,从进入外交部门就一直住在那里,签的是三年的契约。” 弱国无外交,这年头的外交部门清闲油水又不错,薪水倒是可以支付的起公寓的租界,但一签约就是三年,这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张义皱了皱眉,问: “他家境如何?家里还有什么人?” 猴子道:“公开资料显示他的父亲是同盟会的,早年也留学日本,不过早死了,家里还有母亲和一个妹妹,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从我们在外交部门安插的内线人员提供的补充资料显示,此人母亲和妹妹一年前因为家里突然失火已经去世了,后来此人就调职到了金陵。” “失火?去世了?”张义讶然,他本以为今天发现的新目标曹光平是一个伪装潜伏的日本间谍,想不到竟然是中国人。 即便此人是铁杆的汉奸,但在日本人眼中,中国人只可利用不能信任,信任也是相对的,从今天的接头情况来看,此人明显是林明美的上线,日本人就这么相信他? 张义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怪异。 他沉思了片刻,继续道: “马上向科里汇报,请上海区那边协助调查一下此人的详细情况,看看他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家里失火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还有他是怎么调到金陵的。” “是。”猴子点头记下。 张义继续问道:“你说他没有固定的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根据内线提供的情报,此人在外交部交往过一个女朋友,不过几個月就吹了,后来又和老师、舞女等不同身份的女人有交际...” 交际?说不定人家是传递情报呢,张义心底冷笑一声,看猴子若有所思,将话题再次转移到曹光平身上。 “此人离开咖啡店都去了什么地方?” “他开的是一辆外交部门的轿车,车牌号是50728。 离开咖啡店后,直接返回了公寓,再也没有出来。” “直接返回了公寓?没有兜圈子?” 张义蹙起眉头,要么此人极为自信,要不就是个菜鸟,没有侦查反侦查的意识。 但既然此人是林明美的上级肯定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那么此人一定极为自信,或者说自负。 再者张义对自己布置下的分段跟踪手段信心十足,远近交加,交通工具切换,即便是反跟踪高手也难以逃出视线。 不过这样的手段也有缺陷,通讯发达的地方还好,要是找不到公用电话直接歇菜。 而且这样的手段不能近距离尾随监视,很容易错失一些信息,最好的办法还是近距离监视,比如成为他的邻居或者说在他家里安装窃听器。 张义还在考虑风险,突然茶楼包厢的电话响起。 他接起电话,应了一声,就听刘魁道: “新目标动了。” 这么快?张义吃了一惊,连声问: “他去了哪里?” “刚刚驾车离开不久,看方向应该是出城或者去火车站,1组2组已经跟上去了,目前还没有情报上报。” “很好,让1组2组继续长线跟踪,一会换3组4组,另外派人在他公寓1公里外的必经之路盯着,守住电话亭,做好外围的警戒工作,目标一旦回返,立刻通知。” 挂断电话,张义立刻向杨文轩汇报,并请求技术科支持,现在应该对曹光平的住处上手段了。 ...... 惠斯通公寓高三层,据说以前是开旅馆的,此刻里面的房间基本上被各色人长租了下来。 公寓很豪华,外面有个洋鬼子管家看守,走廊里面铺着暗红色的地毯,房间统一是白色的实木门,要不是门牌号很难分清哪家哪户。 张义注意到这里的门上竟然还有门铃。 他让猴子找个借口将洋鬼子引开,等了一会,杨文轩已经带着几人到了203门口。 除了行动科的两人外,还有两个背着工具包伪装成电工的技术科人员。 这两人显得极为干练专业。 一到门口,他们马上带上手套和鞋套。 一个鬓角有白发的中年技术员贴耳在门上凝听了几秒,然后又趴在门缝下仔细观察,最后他按响门铃,再次侧耳听了一会,才对张义和杨文轩点点头,示意里面没人。 他拿出手电筒仔细查看了下门锁和缝隙,然后从工具包中拿出一把很薄的作图用的l形尺子,将它嵌入门缝,然后往下一滑,轻轻转动门把手,门竟然已经开了。 他解释道:“这是黄铜锁芯,用铁丝改锥也可以打开,但必然留下划痕,要是目标是个谨慎人,只要细心查看,总会发现蛛丝马迹。” 说着他用手电筒仔细检查清除了尺子留下的痕迹,在另一人开门的瞬间指了指门角处一个竖立的火柴,才小心翼翼跨过脚垫进入房间。 “我们就不进去了,做好警戒任务。”杨文轩瞥了一眼房间,带着张义几人走到了楼道口。 这时候猴子从一楼走了上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登记册道: “目标隔壁住的是一个商人,具体信息不详,对面住的是财政部的一个文员。” 张义和杨文轩对视一眼,后者道: “马上调查一下此人和目标有没有来往,要是没有就找个理由将此人先控制起来,他的房间我们先借用几天。” “是。”猴子立刻应了。 “对了,洋鬼子管家呢?”张义问。 “我们抓了一只流浪狗扔进他的门房,洋鬼子被狗咬了一口,哭爹喊娘上医院去了。” 张义几人低声笑笑便不再关注,这时候就见技术科的一人走了出来。 等他靠近,张义连忙问:“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收获,我们只是简单的查看了一下,怕打草惊蛇,不敢轻易下手,暂时没有什么发现。”他摇了摇头,补充道: “能安装窃听器的地方不多,电话、灯泡容易暴露,最好的地方是头顶的吊灯,不过没有梯子,如果动桌椅肯定会留下痕迹,现在...” 张义还在思考,一旁的杨文轩立刻道: “找梯子太引人注目了,而且时间来不及,这样吧,我们搭人墙就是。”说着他指了指目标对面的房间,犹豫了一会,果断道: “将它打开。” 他这是赌财政部的文员和目标没有关系。 等213门打开,几人鱼贯而入。 杨文轩直接走到阳台上招了招手,下面的汽车里面立刻下来两个便衣特务,他们提着两只箱子走了过来。 两人上楼进入房间,打开箱子,里面赫然是监听设备。 在几人的有效配合下,很快就在吊灯上天花板的位置安装上了窃听器。 技术人员在那边拍手、吹口哨,这边的监听设备中清晰可闻,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一丝微笑。 ...... 062、演戏 等技术人员撤退,张义拿起213房间的电话,立刻打给刘魁。 “汇报情况。” 听到张义的声音,刘魁立刻道: “队长,你终于打过来电话了,前方汇报,目标去了火车站,接到了一人。” “此人长衫礼帽商人打扮,中年,手里拿着一个皮货箱,现在已经入住了新街口的大通旅社。” “曹光平人呢?” “一起进入了旅社,手下的兄弟怕打草惊蛇,不敢靠近。” “很好,将监视曹光平的人手分出一组,远距离观察商人的举动,你记住这个电话,55277,将他告诉队员,然后你马上赶到目标对面这户人家。” 刘魁一听就知道队长他们已经得手了,刚准备挂电话,就听张义再次说道: “对了,将你昨晚那个相好的女人也给我带来.....另外再带一只土鸡过来。” “什么?”刘魁不可置信,那是他在舞厅认识的舞女,队长找她做什么? 莫非队长也对女人感兴趣?还有带土鸡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讥讽自己找了只鸡? 刘魁忐忑不安地想着,又摇了摇头觉得不对,队长入住目标对面的房间,显然是为了窃听,方便近距离监视目标,现在又是舞女又是鸡的,不怕暴露自己吗? ...... 大通旅社。 曹光平从三楼下来,在楼道里面侧耳听了听,然后敲响了2楼靠窗外置的房间。 门很快打开,曹光平一個闪身进入房间,然后小心伸出头查看了下楼道,才轻轻将门关上。 此刻他再次侧耳贴在门上凝听了一会才松了口气,问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道: “房间安全吗?” 中年男人自信笑笑,用日语道:“光野君,你现在越来越成熟了,老师很欣慰,房间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窃听设备,这里说话很安全。” 曹光平闻言松了口气,连忙走到中年人身边,深深鞠了一躬,恭敬道: “老师辛苦了,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老师,接到指令,我虽有猜测,但还是想不到竟然是您亲自来了。” “老师您不是在满洲国吗?怎么突然到了金陵?” 中年人摇了摇头,说道: “小野昭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小野君营救任务失败,华北上层震怒,满铁的那些人也在煽风点火,军部已经启动了调查机制,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见光野道夫有些不解,他挑了挑眉,不屑一笑: “帝国情报机关庞杂,谁都想插上一手,可军部那些人的优势在正面战场上,情报上面的事情还是要看我们内务省特高课的。” “受帝国驻虹口司令官佐藤将军邀请,土肥圆前辈派遣我前来主持金陵的情报业务,我这次来,一是调查小野昭的事情,二则是为满铁那帮废物收尾。” “我希望在我野口富士男的主持下,情报事业能够取得辉煌战果。” “原来如此!学生愿为老师效犬马之劳!”曹光平恍然大悟。 “想不到让师妹爱川优里出手是老师您的指令,老师果然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却不想听到曹光平的恭维,野口富士男却是冷哼一声,不悦道: “光野,这句话如果我没有记错,说的是支那汉初名杰张良先生的智谋和策略,伱在支那才待了三年,想不到已经学会了他们互相恭维拍马屁的这套把戏。” “对不起老师,学生...”曹光平连忙鞠躬道歉,却是有苦难言。 “好了”,野口富士男摆了摆手,道: “你如今扮演的是一个支那人,要和他们打成一片,自然少不了这样的恭维,但在老师面前就不用来这一套了。” 他缓和了下神色,继续问道:“爱川优里她还好吗?” “她过的很好,我今天刚给她下达了新的任务,不过这次的任务...” “不过是策反一个中校参谋罢了,我相信她的能力。”野口富士男不以为然道。 “那我要不要通知她来见您?” “不用了,等她完成任务我再给她一个惊喜。”野口富士男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嘴角泛起一丝弧度。 很快,他收敛情绪,严肃道:“让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曹光平小声道: “这几次出手的都是军事调查统计局二处特务处的人,他们和一处党务调查处的敌人一向是红党,自松本二郎案开始,他们逐渐将目光转向了我们。” 野口富士男目光闪动,继续问: “是什么人在主持案件的侦破你知道吗?” 见曹光平摇头,野口富士男脸色变得阴沉,目中凶光闪烁,阴狠道: “想要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支那中国,想要征服中国,就是要先清除那些不怕死的中国人,这些不怕死的种子,如果让他们深植土壤,那么帝国未来的统治必将一溃千里。” “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尽快调查清楚谁在和我们作对,然后将他清除,顺便将他们的视线继续引导到红党那边去,只有他们争斗的越凶,我们才好浑水摸鱼,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哈衣。” ...... 铃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张义拿起电话,对面只有一句:“他回来了。” 他挂断电话,目光注视在一脸苦涩的刘魁和一旁战战兢兢的舞女身上。 此刻刘魁已经被打扮成了一个乡下进城的老农,脚下的蛇皮袋里还有一只咕咕叫的老母鸡,旁边的舞女依旧花枝招展,不过脸色就不好看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一场戏而已,也算你二人本色出演了。一个粗鄙不堪,又好色如命,一个是见钱眼开的风尘女子。” 说着他拿起电话机旁的手枪,对着舞女点了点,道: “我要走了,你们可不能出差错,这场戏完了,还有一场戏呢。” 说完他转身离去。 ...... 过了一会,曹光平皱着眉头来到门口,他刚想开门,就听对面房间“砰”传来一声摔东西的声音。 他眉头蹙的更深了,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就见对面门开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提着高跟鞋,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骂道: “你个臭流氓,没有钱还想睡老娘,想的美,一块钱,哼,真将姑奶奶当下三堂子的婊子不成...” 女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个粗鄙的汉子赤脚光着身子走了出来。 “呸” 他一口浓痰直接吐在门口,呲着嘴骂道: “妈了个巴子,城里撒都贵,额在乡下一块钱都找可以找个大屁股寡妇了,滚滚滚,臭婆娘,事情多的很...” 然后他瞥了一眼曹光平,不屑道:“你是谁?” 曹光平皱了皱眉,对自家对门突然出现的新邻居心底异常警惕,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给刘魁,视线一边观察房间的动静,一边问道: “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呢?” 房间里面一只老母鸡边走边拉屎,地上还留下一串黑乎乎带着水渍的脚印。 刘魁接过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突然皱眉道: “你这烟太淡了,抽额的。” 说着他从皱巴巴油腻的裤子里面掏出一个小布袋子,里面赫然装着烟丝和烟斗。 装烟丝点火一气呵成,刘魁美滋滋地抽了一口,浓烈的烟气差点将曹光平呛死。 眼见刘魁将烟斗递了过来,再看对方牙齿上蛋黄还是什么脏兮兮的东西,曹光平只觉得恶心,连忙退后一步问: “这里原来住的人呢?” “他让额住,额哪知道他去哪了,不抽额的烟就是看不起额,懒得和你说。”说着转身进门,“砰”一声将门关上,房间里面传来一阵老母鸡咕咕叫的声音。 曹光平观察了半天没有发现异常,皱着眉头回到自己家里。 他先是警惕地检查了一下自己做的安全标记,见一切完好无损,心里放松不少,但思虑了一会,他还是找出电话簿,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你好,我找王树一。” “树一啊,你们科的黄绍良在不在?没什么事,他不是我邻居吗?找他借点醋,敲门没人应,我以为他还加班呢。” “什么,出差了?怎么会突然出差呢?” “啊,你说他一个老家的亲戚拿着老母鸡来找他,母鸡拉屎拉到你们科长办公桌上了?然后就被发配了出去了?哈哈,算他倒霉...” 曹光平挂断电话,心底的疑惑尽去。 却不想他这话早被对门戴着耳机的刘魁听的一清二楚。 立刻给张义打去了电话。 听到手下的汇报,张义看着汽车后座上一脸忐忑的舞女,笑道:“第二场戏开始了。” ...... 063、抓人(新年快乐) 昨天下雨的缘故,今天天气清爽。 一到下班的时间,林明美和同事有说有笑地走出电话局,此刻她还在思索着如何接近新的目标。 按照上线提供的情报,今晚对方会去“夜上海”歌舞厅,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挥别同事,林明美刚想拦下一辆出租车,就见一个同样穿着旗袍的女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 女人面容姣好,披着一头精心卷过的大波浪长发,不过眉宇间却多了一丝风尘气。 林明美刚刚提起的心悄然放松,注视着已经接近的女人,微微蹙眉。 哪曾想这女人根本不讲道理,一巴掌直接扇了过来。 “臭婊子,竟敢勾引我男人,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毕竟是训练有速的间谍,林明美只是稍躲闪,就避过了女人的巴掌,不过她显然低估了女人的泼辣,一巴掌落空,直接上前扯住她的头发,巴掌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 余光观察到同事、路人惊诧的眼神,林明美有苦难言,有招式却不能施展,只好化作泼妇一样和对方纠缠到一起。 “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狐狸精,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 “小姐,你再无理取闹,我就报警了。” “报警?你还敢报警,臭不要脸的,要不要将‘金陵日报’的记者给伱请来...”女人说着更加用力。 “刺啦”一声,林明美的旗袍开衩直接被扯开,露出半個屁股,她既恼恨又娇羞,只想快点摆脱这个无脑女人的纠缠,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化掌为拳,一拳捣在女人小腹上。 虽然只用了五成力气,却让女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抱着小腹嚎啕大哭。 “杀人了,杀人了。” “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林明美娇声斥责,用手扯住撕破的旗袍,堪堪遮掩住屁股,装作委屈的样子,红着眼圈,怯怯看向围观的人群。 一群女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说,过路的男人纷纷目露奇光,眼神闪烁,有些定力不足的已经偷摸吞咽起了口水。 这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挤进人群,一副绅士模样,递出自己的外套,道: “小姐,不要和一个泼妇计较,我送你回家吧。” 还不待林明美答应,突然就听见“乌拉乌拉”的警报声响起,一辆笨重的大头警车直接开了过来。 从上面走下来几个巡警,他们手拿警棍,粗暴地推开人群,居高临下问: “出什么事了?” 看到警察来了,在地上打滚的女人一个咕隆翻了起来,她一指林明美,叫嚣道: “警官,你们可要给我做主,这个狐狸精不但勾引我男人,还骗钱,哎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呢。” 林明美看到警察,微微警惕,一脸无辜道:“长官,我根本不认识她。” “行了,我看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光天化日的在这里撒泼,都带回去,让你们家里人到警局领人。”为首的警察直接挥了挥手,几个警察上前推搡着两人上车。 林明美装作柔弱的样子,眼神却在仔细打量这几位巡警,她总觉得警察来的太快了。 可不等她反抗,就被粗暴地推搡上了车。 等她看到车上那个笑眯眯男人的时候,瞳孔骤然一凝,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这个男人今天早上自己见过,本以为是一个被自己容貌惊艳到的蠢货,可他为什么会在警车上? 特工的字典里面可没有巧合一说。 可还不待她有所动作,两个原本吊儿郎当的巡警火钳一样的大手已经死死扣住她胳膊,让她不能动弹。 又一人捏住她的下颚,将一块手绢塞了进去。 旁边一人一把扯住她的衣领,手上的针管扎入她的脖颈。 林明美还来不及思索自己是如何暴露的,只觉意识昏沉,心底生出一股沮丧又无力的焦灼,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旁的舞女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此刻浑身颤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只知道任务是演戏,可没想到这么凶险。 这时候车上响起一个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声音,更让她胆颤心惊。 “林秋雅,女,现年26岁,上海闸北人,闸北初小辍学,母亲是怡红院的头牌,后嫁给了布料商人林有为做外室,现居住在闸北居安巷23号....还要我说下去吗?” “林小姐,名字倒是不错,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干的工作,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如果你敢将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后果.....” “我...我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舞女林秋雅此刻脸色煞白,别说说出这事,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伙了。 “很好,谢谢你的配合,你演戏的天赋还不错,或许你应该去上海演电影,期待有一天在荧幕上看见你。”张义呵呵一笑,拿出几张钞票。 林秋雅手指哆嗦,怎么都不敢接。 张义笑笑,道:“拿着吧,去上海也需要盘缠的。” 林秋雅知道这是让自己马上离开金陵,她浑身一个哆嗦,连忙将钱接过,只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不想刚走出几步,就听到:“等一下。” 林秋雅心下咯噔一声,暗道莫非此人后悔了?这是要将自己灭口了? 她浑身冷汗淋漓,僵硬着脖子不敢回头。 却听身后说道:“林小姐,你该减肥了,有时候穿旗袍的女人不一定要多高贵,主要是看穿的人有没有水蛇腰。” 林秋雅脚下一个踉跄,既惊惧又羞愤,眼见警车停下,忙不迭蹿了出去....... ....... 特务处。 办公室中,张义正在听猴子汇报。 “黑狗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黑狗就是给入住大通旅社的野口富士男起的代号。 “我们不敢靠近,只能远距离监视,他先是去了一趟牙行,和牙行的孙老九见了一面,然后就在孙老九的带领下到处看房,应该是要租房。” “孙老九这个人有奶便是娘,即便黑狗没有保人据保,只要给钱,他肯定会帮对方搞定。” “他的身份信息确认了吗?” “我们一个兄弟扮做客人入住到了三楼,在柜台登记处看到了他的名字,刘全贵,42岁,商人,山东籍贯。” “继续远远盯着他,只要他不跑,就不要动他。” “是。”猴子点了点头,又道:“队长,我们要不要趁他外出潜入他的房间?” 张义摇了摇头,对旅社不了解不说,这个所谓的刘全贵到底是什么身份全然不知,要是此人是个资深的老手,草率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再者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必然有一个看上去无懈可击的身份,暴露自己风险的东西一般不会随身携带。 ...... 事实也和张义猜想的一样。 伪装成刘全贵的野口富士男从一家混沌店出来,悠悠地踱着步子回到了旅社。 他友善地对前台的伙计点了点头,接过一个热水壶,来到自己门前。 他眼睛余光观察着周围,突然推了下门,门缝中掉出一根牙签,刘全贵看到这里眯了眯眼睛,然后拿出钥匙将门打开。 轻轻将热水壶放下,他站在门口观察着房间里的一丝一毫,见一切安然如此,才松了口气从床下将自己的箱子拉了出来。 这一刻他检查的更加仔细,皮箱上的扣子,里面衣服的摆放顺序,皱褶模样。 等一圈检查结束,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一个特工的半条命是不属于自己的,容不得半点疏忽。 重新将箱子搁置在床下,刘全贵看了眼怀表,拿起床头柜的电话,拨出一个号码,响了三声后,他直接挂断,然后来到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几分钟后,门口响起三声敲门声,一声重,两声轻。 他将门打开,进来一个穿着浅灰色长褂,身量很高,面容白皙略带倦怠的男人。 两人并未说话,只是对视一眼,然后将门关上。 两人走到房间正中的位置,浅灰色长褂男才立定,恭敬地鞠躬,道:“大佐阁下,您终于来了。” “荒木君,辛苦了。”野口富士男矜持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为什么选了这么一个地方?” “野口前辈,您知道的,我以前在北海道就是开旅馆的,我对这行熟悉,另外这家旅馆的老板和我在上海相识,他常年卧病在床,手下的生意只有小妾一人打理,正方便我鸠占鹊巢。” “吆西,好样的,荒木君,从现在开始你将做为我的助手,辅助我经营金陵的情报站。” “哈衣,愿意为前辈效劳。”荒木点了点头,然后道: “前辈,您需要的资金和枪支我已经准备好了。” “带我去看看。” “哈衣。” 荒木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谦卑的赔笑,一边拉开门,一边大声说道: “夏天嘛,就是苍蝇蚊子多,实在不好意思,客人,我这边有艾草做的驱蚊香,给你拿点。” 然后引导着野口富士男进入二楼一间没有门牌号的房间。 进入这里,荒木小心地在门后凝神听了一会,然后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将房间的衣柜拉开,里面豁然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步梯。 荒木从兜里拿出打火机照亮,缓缓下了步梯。 到了地下,这里赫然是一个房间。 灯光打开,只见墙角的位置放着一张小床,旁边依次堆放着大米、面粉。 但最显然的桌子上却躺着一具尸体,是个身穿旗袍的女人,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双臂无力地耸拉在两边,鲜血汩汩流着,显然人刚死了不久。 野口富士男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就见荒木从床下拉出一只小皮箱。 里面有现金、枪支、手雷。 他从旁边拿出一叠身份证件,递给野口富士男,说道:“前辈,这是我这一年来找人仿造出来的,只要贴上照片,分毫不差,一般的警察根本看不出来。” 野口富士男却摇了摇头,道: “我的人手要三天后才到,最多在你这里安插一个人手,中国有句话叫不能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到时候他们自有去处。” 说罢他拿起一把手枪检查了下,然后别在肚子前,整理了下衣服后,说道: “其他的东西三天后我会派人来取,从现在起,我们不再接触。” “哈衣。”荒木点了点头,从善如流。 064、窃听风云(新年快乐) “噗” 一盆冷水从头浇灌下来。 林明美浑身一个激灵从昏迷中醒来。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摇动昏沉浑浊的脑袋,挣扎着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被死死捆绑在了椅子上,而椅子似乎是固定的。 入眼所见,这是一间封闭狭小的审讯室,可在她的头上却悬着三盏发着强光的大灯,风光耀眼还有些炙热,像三个小太阳悬挂在头顶。 林明美根本想不通自己是如何暴露的,这些警察打扮的人从他们的行动和手段看肯定是特工。 昨晚自己还沾沾自喜,今晚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现在甚至成了他们的阶下囚。 一股从未有过的沮丧和焦灼席卷全身。 莫非是曹光平出事牵连了自己? 不不不,林明美晃动浑浊的大脑,在脑海中构筑新的场面,将那些杂乱的念头全部驱散。 她开始回忆那天击杀邢国忠的每一个细节。 从行动到撤离,从遇见的路人,到黄包车车夫... 可即便是特务处找到了目击者,可自己明明伪装成了男人,他们是如何勘破自己的真身的? 突然一個面孔浮现在心头,那是一个被自己美貌惊艳到差点摔倒的滑稽男人... 他从早上就在跟踪监视自己,或许更早...可为什么自己没有发现? 中国特工的效率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高? 还有,如果对方一直在监视自己,那中午的接头是不是也被对方尽收眼底,黄光平是不是也被跟踪了? 瞬间,巨大的惶恐让林明美头皮发麻。 林明美闭上眼睛,心底迅速思索着应对的方案,接下来肯定是审讯,她一定要想出对抗的办法,只要自己日本人的身份没有暴露,对方就拿自己没有办法。 可她才闭上眼睛,耳旁就响起巨大刺耳敲锣的声音,而且一声接着一声,根本无法让她的心静下来。 林明美知道对方是想让自己疲倦麻痹,再直接突破心理防线。 可即便知道,此刻她却没有应对的办法,能做的只有保存体力...... ...... 惠斯通公寓。 213房间。 刘魁草草地将母鸡宰杀了,此刻皱眉吃着自己做的半生不熟的饭菜,还要时刻注意监听对面曹光平房间的动静。 突然他在耳机中听见对面门铃声响了,刘魁一个激灵,连忙放下碗筷,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半路,突然警醒过来,连忙扯过沙发上的一件衣服,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口,将衣服堵在门缝处,这才将灯关上,透过猫眼观察对面的动静。 入眼所见,只见一个身材苗条的旗袍女子此刻正站在对面门口,头上戴着一顶网状罩帘的女士妮帽,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下踩着一双高跟鞋。 此刻她再次按下门铃,然后在楼道踱着步子,走路姿势优雅。 “极品啊,可惜便宜了曹光平这个狗汉奸。” 刘魁屏住呼吸,在猫眼后面窥视着,眼见对面的门打开,他连忙侧身隐藏了起来。 “你怎么才开门?”外面传来女子温婉甜美的声音。 “哦,我刚才在洗澡。”这是曹光平的声音。 刘魁在心里暗骂曹光平无耻,你房间里面都都没有放水的声音,还洗澡? 可惜就是看不着。 刘魁躲在门后一刻都不敢松懈,听到突然靠近的脚步声,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还好,对方似乎只是观察了一下,然后就响起了关门声。 刘魁不敢观察,侧耳在门上凝听了一刻,才在猫眼窥视,发现对方确实进屋了,才放松下来。 他最怕自己在猫眼窥视的同时在猫眼中发现一双窥探自己的眼睛。 “狗屁的监视任务,偷偷摸摸的像只老鼠一样。”刘魁在心底抱怨了几句,又咒骂了几句张义,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再次戴上耳机。 耳机里面响起一阵唱片机传出的悠扬的歌声。 似乎是歌剧。 不过对刘魁这个没有音乐细胞的人来说,只觉得像是诅咒。 他拿出纸笔,看了下时间,写下: 8点21分有访客、女、漂亮。 想了想又在旁边打了一个问号,意思是身份不明。 然后他嫌弃地看了一眼吃了一半的饭菜,又摸了摸空瘪的肚子,不自觉的叹了声气。 刚想从兜里摸一根烟出来,可怎么都找不到,在旁边一摸,感觉什么东西腻乎乎的,放在嘴边一闻,只觉一股腥臭直冲大脑,刘魁嫌弃地看着自己发黄的手指,恶心的想吐了。 他刚想去洗手,突然耳机中传来一声娇呼,然后就是喘息声以及不好描述的画面..... “艹。”听着耳机中让人心痒似猫抓的声音,刘魁浑身都炙热起来。 还好,这声音只是几分钟就消停了,刘魁瞥了眼时间,在纸上写道: 8点31分上床,持续3分钟。 记录完,刘魁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同时暗暗鄙视曹光平真他娘的不是男人...... 听着耳机中先后响起的哗啦啦的洗漱声,刘魁这才松了口气,点上一根烟,拿起电话汇报。 ...... 十分钟后。 张义出现在惠斯通公寓对面的茶楼包厢中。 等了一会,刘魁口中描述过的女人出现在他的望远镜中。 看着女子在公寓门口踱着步子等了一会,上了一辆黄包车离去,他才放下望远镜。 他看向一边的猴子,问: “这个人是否是曹光平不固定女朋友之一?” 猴子摇了摇头,道: “内线只是提供了大概模样,除了外交部的那位,其他人还在寻找中。” 说着他看向张义,谨慎问:“队长,你觉得她是日本间谍?” “你觉得呢?”张义反问。 猴子思索道: “她刚才走路的姿势是一条直线,有点像上海女明星走猫步的样子,走出公寓时,头都不回一下,如果是特工,最起码应该观察一下周围吧。” 张义不置可否地笑笑,道: “让一组的人跟上去,确定她的身份。” 他不知道女人的身份,但突然冒出来的女人还是搅动他的神经。 尤其是在监控曹光平的时刻。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辆汽车,一辆黄包车已经尾随目标跟了上去…… 065、审讯 张义和猴子在茶楼包厢侦查,虽然只是两个人,可把茶楼的掌柜丁小伟紧张坏了。 他从着手,焦灼地在前台位置渡着步子,又觉得这样紧张要坏事,只好一屁股坐下来,点上一根哈德门闷声抽着。 刚好看到送茶水的伙计出来,连忙起身打个眼色,两人来到一处空房间,掌柜立刻问: “看清楚了没有?到底是什么人?” 伙计伸手做了一个八字,示意对方有枪,蹙眉道: “掌柜的,他们就站在窗口聊天,我一进去他们就不说话了,具体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 “有枪?”掌柜眉头皱的更紧了,急切问:“你看到了?” “没有。”伙计摇了摇头,指了指腰间。 掌柜的顿时明白了,夏天穿的衣服薄,手枪别在腰间自然有凸起。 他隐隐有些不安,脑海中回忆着两人的穿着打扮、举止形态,为首的人很有气质,什么人倒是看不出来,可那名随从,看着机灵不说,腰背挺直,行走间自有威仪,似乎是军人。 军人还带着枪,又是乔装打扮,怕不是有什么特殊部门的吧? 这么一想,掌柜丁小伟更加焦虑了。 如果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掌柜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一名红党。 今天在他的茶楼,金陵地下党的会议正在召开,他奉命负责掩护和警卫工作,这要是出了事,金陵地下党直接就被人一锅端了。 伙计想了想,脸上泛起一丝狠厉,突然道: “掌柜,要不要我将他们...”手上做出一個抹脖的动作。 “先等等,小武下去侦查了,谁敢保证他们只有两个人,不可轻举妄动。”丁小伟安抚了伙计,叮嘱他继续在前台警戒,然后小心戒备上了三楼。 来到一处熄灯的房间前,他犹豫了几秒,左右张望,还是敲响了窗户。 “咯吱”一声,门口走出一个魁梧黑脸的汉子,背在身后的手上拿着一把驳壳枪。 “出什么事了?” “你马上告诉远山同志,就说我有要事汇报。”丁小伟压低声音郑重道。 魁梧汉子并不说话,锐利的眸子盯着丁小伟看了几秒,然后转身离去。 一分钟后,房间内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浑身透出知识分子的儒雅气质。 此人正是金陵地下党的负责人胡远山。 “老丁,出什么事情了?”胡远山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周围,低声问道。 丁小伟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斟酌道: “事发突然,我现在也没有主意,远...胡校长,您看?” 胡远山闻言挑了挑眉毛,刚想说话,突然听见上楼的脚步声,立刻止声。 丁小伟侧耳听了听,道: “应该是我手下的小武,您先躲一下,我一会再给你汇报。” 说着他快步走到楼梯口,迎上黄包车夫打扮的小武,立刻问道:“如何?” “路上多了一辆汽车,一辆黄包车...” 小武说着见掌柜的脸色突变,连忙摆手,补充道:“已经走了,他们应该是在跟踪监视人,一个女人,从对面公寓出来的。” 看掌柜的松了口气,他继续小声道: “街上基本没什么人了,那个卖烤红薯和糖葫芦的,一个是山东人,一个是四川人,经常在这条街,不是他们的探子。” “那就好。”展柜的长舒了口气,拍了拍小武的肩膀,叮嘱道: “你继续下去盯着,一有动静,马上示警。” “是。” 眼看小武匆匆离去,掌柜丁小伟立刻上三楼向胡远山汇报了一遍,心有余悸道: “应该是虚惊一场。” 完了又蹙眉道:“也不知道他们监视的是什么人,会不会是我们的同志。” 胡远山点了点头,深邃的眸子微微凝重,沉吟道: “会议要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核实解决,一切按照组织原则办。” “我知道了。”丁小伟点了点头,按照组织原则,横向之间是不允许联系的,哪怕看见同志被捕,也要装作看不见,听起来残酷冷血,可纪律就是纪律,每一条纪律都是用血的代价换来的。 ....... 张义和猴子完全不知道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两人在掌柜欢天喜地的恭送下结账下楼,绕了一圈,才找到自己的汽车,再次回到特务处。 密不透风的审讯室中,被几只大功率灯泡围绕的林明美已经困到了极点。 她赤红着双眼,又渴又饿,她感觉自己身体内的水分正在快速流失,意识浑浊,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昏厥过去。 她试着尝试老师教给她的反审讯手段,不断在脑海构筑新的场景,试图将自己和审讯室隔绝开来。 可每当她闭上眼睛,旁边的铜锣就会敲响,思绪根本无法击中。 此刻她感觉自己神情都是恍惚的,感官已经处于飘忽状态,就像一个喝醉酒的人,每走一步都是飘的。 此刻残留在她脑海意识中唯一疑惑就是自己如何暴露的。 就在这时,她看见审讯室的门开了。 一缕冷风吹了进来,让浑浊的空气微微一荡,林明美贪婪地吸了一口,感觉自己的感觉灵敏了一些,就见一个黑影走了进来,耳边响起冰冷的声音:“你是日本间谍。” 林明美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但心底却是暗喜,心说终于到了审讯时刻,估计对方以为自己已经精疲力尽,被彻底击垮,哼哼,正好利用这次机会和此人好好周旋一下,找到心底疑惑的答案。 这么想着,她抿了抿干凅的嘴唇,泰然自若道:“我不是,我是中国人。” “中国哪里?” “山东济南。” “济南人?趵突泉应该知道吧?去过吗?” “当然。”林明美冷笑一声,自己档案中的东西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早就背的滚瓜烂熟,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哦,趵突泉门口那两个石狮子还在吗?” “......”这个问题直接让林明美傻眼了,她哪知道有几个石狮子,可如果不回答或者说不知道,自己的假身份直接就被拆穿了,她皱眉道:“我只是知道,但没有去过,我怎么知道。” “哦,你家是济南哪里的?” “历城。” “历城啊,城里的唐朝大佛香火旺不旺?” “我怎么知道,我十六岁就逃难出来了。” “是嘛?我怎么听说历城除了宋代的灵岩寺,只有一座隋代大佛,根本就没有唐代大佛。” 林明美内心大骇,面上装作镇定道:“是吗?那我可能记错了。” 黑影冷笑一声:“看来林小姐的功课做的不足啊,事到如今,就不要伪装了,伱的上线曹光平已经答应和我们合作了。” 听到曹光平这个名字,林明美心底惊起滔天骇浪,是光野道夫出卖了自己? 可既然此人早就叛变,为什么还会约自己见面,给自己下达任务呢? 是敌人跟随自己和曹光平接头,然后曹光平被捕,随即叛变供出了自己,自己随后被捕? 林明美绞尽脑汁怎么都想不明白,但她知道随着曹光平被捕,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价值。 她突然就泄气了,一个失去掩护身份,被捕后又失去价值的间谍,只有死路一条。 她挪动着已经发麻的双腿,突然茫然起来,这时门口再次飘来一句话:“怕死吗?” “不怕。”林明美一怔,咬牙切齿道。 “死很容易,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没有那么简单。”轻蔑的声音再次传来。 下一刻就见一群如狼似虎的便衣冲进来将她架了出去。 ....... 066、情报 问询室内的玻璃墙上,此刻正在上演林明美刑讯的画面。 王新亨、杨文轩、张义谁都没时间关心,他们此刻正在听猴子汇报。 “刚才负责跟踪的兄弟汇报,之前出现在曹光平家的女子叫韩白露,是《金陵周刊》的记者,具体身份还要核实。” 王新亨冷笑一声,道:“不用核实了,这是正元实业社下属的报刊,经常在报刊上发表一些红色文章,吸引红党的注意,想要打入对方外围组织,别人上过一次当后,他们的办法已经不灵光了。” “这么说,这个叫韩白露的是党务调查处的人了?”杨文轩皱眉道。 “管她是不是,到时候将她和曹光平一起抓了,看徐增恩怎么解释。”王新亨不屑一笑,示意猴子继续。 “根据上海那边的回电,曹光平回国的前天夜里,他家里突然失火,失火的原因现在还没有查明...... 对了,调他来金陵是他父亲的朋友,如今任行政院参议的于明远。” 这个名字让王新亨微微皱眉,于明远是同盟会的骨干,又是果党的元老,虽然只是挂着一个参议的头衔,和汪填海交好不说,在委座那里也是说的上话的。 而且此人只有两個女儿,将曹光平当做半个儿子看待的。 要抓曹光平非要证据确凿才行,可不能随便按上一个罪名,不然于老头撒泼起来,够他们喝一壶了。 王新亨将背后的曲折点出,然后看向张义,问:“你准备怎么处理?” “打草惊蛇。” 张义微微一笑,道: “我们暂时无法给曹光平定罪,需要拿到林明美的口供或者他自己露出马脚。 但到目前为止,他本人包括他今天在火车站接到的那位刘全贵一直没有采取行动,此刻一静不如一动。” “第一,我们放出林明美被捕的消息,最好是让曹光平知道,让他胆颤心惊,被迫主动联系自己的上级。” “第二,我们用假情报投喂他,让他自己跳出来,只要他有所动作,我们不但可以顺着这条线将他的羽翼一扫而空,而且还可以摸清日本间谍情报交接的环节渠道...” “第三......” “当然,这只是属下的几点陋见和设想,具体的还要看组长和科长,尤其是科长,您高瞻远瞩…..” 张义谦虚道,将问题再次交给杨文轩和王新亨。 做手下的怎么能表现的比领导还英明呢。 哪个领导都喜欢表现存在感,喜欢手下遇到问题向他请示,哪怕他什么都不懂,但高屋建瓴地指导几句也是开心的。 毕竟功劳永远是领导的,黑锅永远是手下的。 杨文轩此刻还在思索,王新亨已经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谦虚道: “什么高瞻远瞩、运筹帷幄,我不过是多吃了几年干饭罢了,这样...” 他又补充了几条,眼见张义眼睛越来越亮,心下微微得意,果断道:“就这么干。” ...... 第二天。 曹光平驾车刚到办公楼,正想去买早饭,突然就听报童吆喝道: “卖报卖报,日本女间谍潜伏金陵电话局...” 曹光平心底骤然一紧,眼睛瞥了一圈周围争先购买报纸的人群,故作镇定继续买着包子,额头已经冷汗直流了。 他很清楚潜伏在金陵电话局的就是爱川优里,昨天自己刚和对方见过面,现在她被捕了,能抗住特务处的审讯吗? 万一她已经招供,自己是不是已经处于监视之中,这么想着,曹光平瞬间感觉周围每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格外怪异。 “我已经暴露了?” 曹光平惶恐地想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他身子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就听身后这人笑道: “哈哈,曹秘书,怎么胆子这么小。” 听到声音,知道是办公室的李秘书,曹光平内心松了口气,佯装生气道: “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李秘书歉意一笑,扬了扬手里的报纸,啧啧道: “看看,日本人简直无孔不入,竟然潜伏到了金陵电话局,狼子野心啊,还好特务处勘破了此人身份,不然谁知道会窃取什么机密呢。” “太可恨了,这种人就应该公开枪决,杀杀日本人的嚣张气焰。”曹光平一脸愤慨道。 “枪毙便宜她了,应该严加审问,将他的同党全部一网打尽。”李秘书咬着牙愤恨道,然后叹了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 “太可怕了,曹秘书你想想,每天和你有说有笑的同僚竟然是间谍,你觉得他是好人,但他背后不知道怎么算计你呢。” “……”,这话听的曹光平心惊肉跳,他偷偷瞥了同事一眼,见他闷头看报,似乎只是随口的感叹,并没有特别映射,才送了口气,故作轻松问: “女间谍招供了吗?” “没有,这女的竟然服毒自尽了。” “特务处这些人都是饭桶吗?连个女间谍都看不住?” “嘘。”曹光平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觉神清气爽,心头的阴霾尽去,小声道: “胡说什么呢,让他们听到了吃不了兜着走。” “嘁,我怕他们?我舅舅可是大使。”李秘书不屑一笑,嘴上说不以为然,身体却很诚实,警惕地观顾了一眼周围,一溜烟进了办公楼。 曹光平心底苦涩一笑,连忙调整神色,也跟着走了进去。 ....... 曹光平进了办公室,见自己服务的金处长还没有到,拿起抹布和扫把打开办公室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他刚把办公室收拾完,正想离去,就见二处的刘秘书敲门走了进来。 “金处长还没有来吗?” “应该快了吧。”曹光平看了眼手表,瞥见刘秘书手上的红色文件夹,不动声色问道: “刘秘,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吗?” “有一份文件,是军委会着急要的,我们计划处已经做好了,现在就等伱们翻译处金处长翻译后送过去呢。”刘秘书略显焦灼,他抱怨道: “上面这些老爷一个电话,我们这些干活的就要跑断腿.....算了,金处长不在,我一会再来。” 刘秘书匆匆走了。 曹光平心下微动,红色文件夹,显然是机密,如果能够将文件搞到手又是大功一件。 上次国府和美英联合发行法币的计划,就是他泄露出去的,虽然帝国在英美的干预下,抗议不了了之,但因为情报及时,还是获得了不少好处。 他本人更是受到了老师的电令嘉奖。 一想到这些,曹光平心中一片火热。 他看了一眼办公室的红色电话,暗暗祈祷金处长能够晚点来。 几分钟后,刘秘书去而复返,神色更加焦虑。 “金处长还没有来吗?给他家打电话了,说早就出门了啊。” “或许是汽车抛锚了呢。”曹光平邀请刘秘书到自己办公室坐下,给他泡了杯茶,笑道: “我们这些做秘书的干的都是苦差事,呵呵。” “谁说不是呢,我这边还有一堆事呢,金处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刘秘书一脸的无奈。 曹光平一边拉近话题,一边将话题转移到文件上,笑道:“什么文件这么重要?” 看刘秘书欲言又止,他连忙道: “行了,别说,规矩我懂,可不能让你犯错误。” “这有啥。”刘秘书果然受不了激将,瞥了一眼门口,道: “也不是什么机密,以前我们是从德国进口武器,这次准备从苏联进口,我们外交这边主要是协调军方和那边沟通...” “停,打住,这可是机密。”曹光平眉眼闪动,一边阻止刘秘书继续说下去,一边想着怎么获取文件内容。 他起身拿起办公室的电话拨给金处长家里,嗯嗯几句挂断电话,然后对一脸焦灼的刘秘书道: “处长太太说了,早就出门了,金处长平时挺准时的,今天估计有什么要紧事,不会不来了吧?” “可别,文件送不到,耽误了军委会的事,金处长吃挂落我管不着,到时候将气撒到我身上,我估计只能卷铺盖滚蛋了。” 刘秘书一脸便秘,神色变幻,最后犹豫道: “要不我把文件给你?老兄,帮帮忙,文件我送到了自然没有我的责任。” “别,刘秘书,你这不是害我吗? 你肩上松了,我呢?这不是让我挨骂吗? 再说了这么机密的文件,我一个秘书怎么能保管呢?” 曹光平心里暗喜,却装出为难的样子,连连推辞。 “行了,曹秘书,都在一个部门,谁不知道您背靠于参议,金处长是他老人家举荐的,都是一家人,他怎么舍得责骂你。” 刘秘书说着直接将文件往曹光平手里一放,拉着他在接收函上签了字,举手作揖道: “谢了老兄,改天请你吃饭。” 说完径直走了。 曹光平看着刘秘书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警惕地看了一眼办公室外,然后将门直接锁死。 ……. 067、情报 曹光平打过文件夹看了一眼,迅速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副白手套带上,又拉开桌上的绿色台灯,才小心将文件夹打开。 文件夹中是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上面的扣子上白色细绳缠绕的严严实实。 他仔细打量了几眼,判断出缠绕的规律,刚想打开,突然眉头一皱,停下手中的动作。 此刻他的脑海中如同电影一般闪过一幕幕画面。 一直准时上班刚好今天迟迟未到的金处长,恰好送上文件的刘秘书,看似是巧合,但如果再加上林明美的被捕,几件看似偶然性发生的小概率事件凑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特工的字典中不存在巧合,你所以为的巧合,说不定不过是另一人用心的结果。 “陷阱还是试探?” 如果林明美没有自杀而是已经招供了呢? 那特务处为什么没有动自己,放长线钓大鱼? 此刻眼前普普通通的文件袋,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的巨兽,就等着他打开牢笼。 ....... 曹光平楼上的一处办公室里,外交部计划处的王处长此刻正小心翼翼地陪着王新亨。 看到刘秘书进来,王新亨放下茶杯,问道:“如何?” 刘秘书恭敬地点了点头,小心道: “都是按照王科长您的吩咐做的,曹光平应该没有怀疑。” “应该?我需要的是肯定回答。”王新亨冷哼一声,挥手让一脸忐忑的刘秘书出去,看了一眼手表,微微皱眉。 一旁计划处王处长陪着小心,问道: “王科长,不知我哪位同事?” “你是说金处长?”王新亨笑了笑,道: “放心,他没事,不过是汽车抛锚,刚好和自行车撞上,起了一点纠纷,然后被带到了警察局,说不定很快就出来了。” “那就好。”王处长暗暗松了口气,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不该问的最好不要问,十分钟后,再让刘秘书将文件拿回来就好。” “是是是,卑职明白。”王处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也不问这几人为何针对曹秘书,现在他只想将这些不速之客尽快送走。 几分钟后,文件再次被刘秘书拿了回来。 两名技术科人员接过,立刻开始了鉴定检查,不一会,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两人上前汇报道:“王科长,文件袋根本没有被打开过。” “没有打开?会不会是对方技术高超...” “不会,文件袋上的绕绳容易恢复,但文件是装在信封中的,有红蜡封口不说,文件中间我们用胶水做了手脚,根本没有打开的痕迹。” 听了这话,王新亨脸色瞬间阴沉起来,他从不指望一个间谍会突然良心发现,对方要么识破了自己的计谋,要么就是察觉到了危险。 可对于一个情报员来说,生命不重要,名誉同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任务。 因为你获取的情报有时候能够挽救更多的生命。 这個曹光平到底在想什么呢? 但不管曹光平在想什么,王新亨都明白一个能够控制自己贪念和欲望的人,无疑是个危险分子。 他不想也不允许这样的人脱离自己的掌控,下令道: “密切监视他,一旦有外逃的迹象,即刻逮捕他。” “是。” ....... 听到曹光平没有跳进预设的陷阱,张义微微皱眉,等他接收分析完情报,突然就释然了。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林明美,获得相关情报---林明美已经接受上线曹光平指令,秘密策反参谋部中校参谋刘科明。】 刘科明? 张义心说日本人还真是一环接着一环,他们才将参谋部的鼹鼠清除了,对方这么快就物色好了目标。 刘科明此人掌握了什么情报呢?又是谁在帮日本人牵线搭桥呢? 【2、您今天去过曹光平家,获得相关情报---曹光平本名光野道夫,真实身份日本特高课间谍,代号泥鳅,大尉军衔。】 李代桃僵。 张义脑海中涌现出几个字,原本就对此人的身份怀疑,这下彻底坐实了他日本间谍的身份。 【3、您今天去过新益茶楼,获得相关情报---茶楼老板丁小伟真实身份为红党。 今夜红党在茶楼召开重要会议,金陵地下党负责人胡远山传达了宝塔山最新精神,您的老熟人王乃器参与了会议。】 这条情报让张义大吃一惊。 出门侦查日谍,竟然莫名其妙闯入了红党据点... 而且王乃器竟然再次潜伏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就在张义胡思乱想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队长,林明美答应招供了。” “好,将她带到问询室,我马上过来。” ....... 审讯室中。 林明美被铐在一把椅子上,头发乱哄哄的耸拉在额前,一件旗袍早就破烂不堪,堪堪遮掩血肉模糊的躯体,之前的妩媚荡然无存。 此刻她目光低垂,一脸的麻木,看不出丝毫表情。 张义示意记录员打开监听设备,直接道:“说吧。” 林明美低垂的眸子瞥了他一眼,沉默以对。 张义冷笑一声,将一份报纸丢在她面前,不屑道: “何必呢?即便我现在放你出去,你敢出去吗? 接下来,我问你答,伱要是还想耍什么花招,我不介意再关你几天。” “我要抽烟。”看着报纸上自己被捕的报道,林明美苦涩一笑。 一个被捕的间谍哪怕是重新回去,下场可想而知,她沙哑说了一句,换了个姿势,斜依在椅子上。 “给她。”张义冷眼相对,看她耍什么花招。 接过香烟,她一阵吞云吐雾后,长长出了口气,神色动了动,黯然道:“你问吧。” “真实姓名、代号、来历。” “爱川优里,代号玫瑰,日本内务省特高课。” 这情报张义一清二楚,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遍,然后道: “说说你接收情报的途径。” “收音机。” “时间、频道、译码本。” “每周五晚上凌晨一点,频道是九十二点三,沪海之声,译码本是《增广贤文》。” “哦,说说曹光平吧。” “他不是被你们抓了吗?”听到这个问题,林明美愣了愣,神色一变,浑浊的眸子微微闪烁,似乎想从张义脸上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 “你是你,他是他,我只是侧面评估他提供情报的真实性。”张义讥讽一笑。 “他是我师兄,真名光野道夫,都是我的老......我的老师野口富士男培养出来的...” 随着林明美的讲述,她的人生轨迹逐渐清晰起来。 爱川优里出生于北海道,从小就被送到了札幌的妓女间谍学校。 这是1896年日本玄洋社在北海道札幌开办的一所语言学校,也叫“俄语学校”,刚开始是为了培养潜伏苏联的间谍,后来学校增加了汉语教程,重点培养女间谍,训练他们运用美色猎取情报的本领。 由于这些女间谍毕业后都是以妓女的身份掩护,大家便将她们统称为“阿菊”。 “阿菊”又分为“西比利亚阿菊”、“满洲阿菊”、“大陆阿菊”。 爱川优里便是“大陆阿菊”的一员,因为在山东表现突出,姿色出众,被特高课的野口富士男收入麾下。 “野口富士男?”张义想到曹光平从火车站接到的那名男人,心里一动,道: “你描述下他的长相。” “他...” 提到这个名字,林明美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眉头紧锁,她的眼神中交织着疑惑、仇恨。 脸色也变得阴沉,仿佛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心理痛苦、 ....... 068、抓人 特务处。 行动科。 听完张义的汇报,王新亨眼神灼热地盯着审讯报告,眉飞色舞,一扫早上的阴霾。 他欣喜问: “能确定是野口富士男吗? 这可是日军情报部门的大佐,一处抓了松本二郎这个日军大佐,尾巴都翘上天了,就敢说我们二处的都是废物,哼,大佐他们能抓,我们也能抓。” “根据林明美的描述,画像师已经画出了画像,找跟踪监视的兄弟辨认过,和入住大通旅社的刘全贵有几分相像,此人又是曹光平亲自接到的,应该不会错。” “那还等什么?立刻抓人。” 王新亨一脸认真道。 他敲了敲桌子,问:“这人现在在哪里?” “早上刚退了房,现在在新租的房子里面。” “科长,此人还没有公开活动,是不是先监视起来?”旁边的杨文轩建议道。 “做人不能太贪心哪”,王新亨摇了摇头,道: “我知道你想通过他挖出其他的下线,但古话说的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只要抓到了野口富士男,他那些下线就是无头的苍蝇,掀不起什么风浪,可要是让他跑了...” 说着他阴冷一笑,高深莫测道: “抓住了他,说不定情报科要好好感谢我们呢。” 看张义和杨文轩一脸不解,他也不解释,直接命令道: “杨组长,你带几个人去外交部将曹光平带回来,我会给那边打电话让他们配合你们。” “张义,你带人抓捕野口富士男。”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让刘魁撤回来吧,让他将那个夜访曹光平的女人,叫什么白露的给我逮回来。” “是。”眼见王新亨已经做出决定,张义和杨文轩果断执行。 出了办公室,杨文轩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张义,又释然地笑笑:“张义,老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从你进入特务处开始,我就觉得伱隐而不发、内藏不露,关键事上又有主见,你这样的人才是池中龙凤,一有机会必然一飞冲天。 什么是机会,抓捕野口富士男就是机会,老哥我先祝你马到成功,说不定过不久你我就要平起平坐了,希望到时候老弟别忘了我们是一個战壕战斗过的兄弟。” 张义也是学习过厚黑学的,被捧而不飘然是黑也,他连忙谦虚道:“组长过誉了,什么人中龙凤,不过就是程咬金三板斧罢了,这些时日多亏了组长和兄弟们的帮衬才立了点微末小功,即便抓了野口富士男,还不是在组长你的领导下。” 杨文轩闻言只是笑笑,然后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张义同样叫上猴子,带上一队人马,奔赴现场。 ....... 汽车远远停在野口富士男租住的巷子外,张义走进一处临时征用的小院,叫来几个监视的兄弟,问:“人呢?” “报告队长,目标从旅馆退宿就到了新租住的院子,除了出门买被褥外,一直没有出过院子。” “确定吗?” “确定,我们不敢近距离跟踪监视,但在这片居民区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设置了瞭望点,目标一直没有出去过。” 张义却没有他们这么乐观,野口富士男毕竟是大佐情报官,老奸巨猾,这样的人自然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此刻他会老实待在院子里吗?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之前猴子提溜着一个四十岁上下,一脸猥琐的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就是牙人孙老九。 此刻被十几个面无表情的壮汉盯着,孙老九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看的张义眉头紧锁。 “刘全贵你认识吧。” “认识,认识,长官,他就在我这里租过房子,他是不是犯什么事了,和我没有关系啊,实不相瞒,我早就觉得此人鬼鬼祟祟,不是什么好东西,正想向警察举报呢,不想你们就来了。” “是嘛?难道你还能未卜先知不成?说说吧,他租房的保人是谁?” “这个...这个...” 眼见孙老九支支吾吾不交待,猴子一脚踹在他小腿上,疼的他呲牙咧嘴,但被手枪指着,根本不敢嚎叫出来,连忙道:“保人是小人花钱找的,这事正和我没有关系啊。” “行了,我不管你和你有没有关系,我只问你怕死吗?” 孙老九脸色瞬间发白,微微一怔,战战兢兢道:“怕,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的好好的,谁想死啊。” “怕死就好,一会按照我们说的,将刘全贵引出来就是大功一件,你要是办砸了,下半辈子估计只能在监狱度过了。” 张义说着对猴子使个眼色,后者对孙老九叮嘱了几句。 ......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刘全贵,也就是野口富士男正在查看院内的布置。 作为一个狡猾老道的特工,自然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刚才他目测了一下从后墙到巷后院落的距离,差不多就是十步。 环视了一圈,他将目光投注在院内的枯井上。 只要在枯井里面挖出一道隧道,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转移到巷后的房子。 遭遇危险,也可以从容离去。 此刻听到敲门声,野口富士男蹙起眉头,他租房和搬家特意低调,街坊邻居根本不认识,金陵也没有熟人,大中午的,会是谁呢? 他浸提地观察了一圈四周,小心将子弹上膛,别在身后,才冲着门口问:“那位?” “是我,孙老九。” 听说是孙老九,野口富士男微微放松戒备,心底冷笑一声,这个贪婪的中国人,不会是又换着名目从自己这里骗钱吧。 他上前拉开门,看着孙老九,徐徐问道: “有什么事吗?” 孙老九此刻满头大汗,一脸焦急道:“刘大哥,刘先生,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野口富士男漫不经心问着,眼睛微微一眯,盯着孙老九的瞳孔,他总觉得此人有些紧张。 “还能是什么事,你没有保人,我伪造的保人书函不知道被哪个孙子举报了,这房子估计你租不成了,弄不好还要被抓进去,看你也是个厚道人,我来通知你一声,快点走吧。” 听说是这事,野口富士男的戒备彻底放松了,他心底冷笑,一开始的时候你可是拍着胸部给我保证的,刚签完约就出事了? 自己租的另外一套房子为何没有问题? 看这厮说话间眼神闪烁,估计又是换着法子骗自己钱呢。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行了,知道了,你走吧,保人我会找的。”野口富士男佯装发怒,挥手让孙老九离去。 而他一会尾随上去,审讯一番,到时候是真是假自然一清二楚。 “你...”眼见野口富士男不上钩,孙老九黔驴技穷,心里焦急,眼神下意识地瞥向左边。 “糟糕,上当了。”野口富士男何等敏锐,捕捉到孙老九的眼神,就知道大门左边有人,他一边摸枪暗暗戒备,一边缓缓退后准备关门。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就见左边闪出一道身影,快如闪电,拔枪就射。 “砰” 一枪打在他右肩膀上。 野口富士男一个踉跄,眼中凶光闪烁,顾不上疼痛,咬牙颤抖着抬起右手,一边闪躲,一边对着门口开枪。 “砰” 或许是受伤的缘故,这一枪打中了孙老九的肩膀,孙老九直挺挺倒在地上,发出鬼哭狼嚎的嘶吼。 “砰”,就在野口富士男开枪的同时,左边再次闪出一人,直接对着他手腕开了一枪。 子弹穿孔而过,血汩汩直流,他的手腕无力地耸拉着,手枪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刚想用左手去捡枪,就见几个黑衣大汉已经冲了进来。 顾不上捡枪,野口富士男狰狞一笑,咬牙切齿,左手一提裤管,从小腿上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扑过来。 “嗤” 第一个冲上来的队员躲避不及,下意识用胳膊阻挡,只见白光一闪,胳膊上出现了一道血槽,鲜血喷涌而出。 这时候另外两人已经抓住了野口富士男的胳膊。 他刚想挣扎,只觉后腿被狠狠踩了一脚,一个踉跄就要摔倒,脖颈处已经被人死死锁住。 下一刻几处同时发力,“砰”一声,野口富士男直接摔倒在地上。 周围的队员一拥而上,有的控制双腿,有的按住肩膀,有的锁死脖颈,有的掐住下巴,有的检查衣服,总之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余力。 ......` 069、往事 看到野口富士男被成功控制,张义如释重负,关切地问受伤的队员:“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骨头?” 队员用衣服包裹着伤口,疼的满头大汗。 看张义第一时间过问自己的伤情,心下感动,咬牙道:“队长,我没事。” “行了,你今天冲在第一线,英勇果敢,算你一功,现在马上去医院包扎伤口。”张义点了一人,让护送对方去医院。 “是,多谢队长栽培。”队员精神一振,敬了一礼,呲牙咧嘴地跑了。 “哎吆,疼死我了,救命啊!” 门外的孙老九躺在地上,哀嚎了半天,见没有搭理他,颤颤巍巍地翻了起来。 “把他也带去医院,医药费自理。”张义看了一眼孙老九的伤口,子弹并没有击中要害,那一枪只是打在了肩膀上。 张义暗道此人倒是命大,念在他今天也算有功的份上,救他一命。 不然这种人有奶就是娘,日本人一旦打过来不是带路党就是汉奸的家伙,让他自生自灭是最好的归属了。 慰问了队员,张义这才走到野口富士男面前,看他一脸蛮狠阴鹜,嘲讽地笑道: “野口富士男,久仰了。” 他心说这日本人都起的什么名字啊,野口富士男,富士山下野人生下的男孩? 这些小日本一直在学习中国文化,仁义礼智信,除了礼,小日本做的不错,其他一样都没有学到。 而且他们虚伪的礼仪,从骨子里透着浓浓的欺软怕硬。 面对强大对手时,他乖的像儿子;面对弱小目标时,他就像野蛮的禽兽。 两相比较,其无耻嘴脸暴露无遗。 所以对付这种人,只有强硬,唯有武力才能痛击其内心,才能让其老实听话。 野口富士男听到张义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瞳孔骤然一缩,浑身一紧,心惊肉跳。 此刻心脏似乎被重重一击,让他喘不过气来。 从报纸上看到爱川优里被捕的消息,他只是叹息失落,立刻从大通旅社搬了出来。 一来是切断和曹光平的联系,做最坏的打算,二则是加紧情报站的建设。 刚才特务处便衣冲进来的那刻,他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但他对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还是极为自信的,即便被捕,他们一定可以挺过刑讯,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杀身成仁,为天皇陛下谢罪,他们是没有那个胆子背叛帝国,出卖自己的。 可现在特务处不但抓捕了自己,还一口道破了自己的真名,肯定是有人背叛帝国出卖了自己。 是谁?爱川优里还是光野道夫? 一个从事风俗业出身的贱人,一个是卑贱的渔民儿子,他们哪来的胆子胆敢背叛大日本帝国。 尽管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野口富士男还是迅速收敛情绪,竖起眉毛,一脸狰狞道: “不错,本人就是野口富士男,大日本帝国内务省特高课大佐,你们是特务处的吧,让你们的负责人戴春风来见我,见不到他,我是不会开口的。” 说罢他一脸不屑地大笑几声。 “你还想见戴处长?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眼见野口富士男如此猖狂,不待张义吩咐,几個押解他的队员再次将他嘴巴塞上,一顿拳脚相加,直到他奄奄一息才拖到了车上。 ....... 特务处。 王新亨办公室。 情报科副科长包鸿飞幸灾乐祸道: “王副科长,听说伱们可是把天都捅破了,外交部的秘书说抓就抓,还把人家的处长给打了,这下可好了,我听说于参议都拄着拐杖去求见委座了。” “哪又如何?什么曹秘书,不过是日本间谍李代桃僵的把戏罢了,如今铁证如山,处座早就批准,不抓他还留着过年不成?”王新亨端起茶杯,一脸的惬意,丝毫不以为然。 “大手笔啊,老兄,才将参谋部掀了个底朝天,现在将枪口再次对准了外交部,哪像我们,可怜兮兮捡点你们的残羹剩饭,也就抓几只小鱼小虾。”包鸿飞看似在卖惨,偏偏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当然他也有得意的筹码,通过“菊花”小组那名在银行潜伏的会计,情报科从资金入手,迅速锁定了几个嫌疑人,如今该抓的抓,该监视的监视,基本将“菊花”小组的成员一网打尽。 王新亨却是不接话,不置可否地笑笑,道: “手下人出类拔萃,我有什么办法,坐在办公室就有功劳送上,说起来实在惭愧啊!” 这话听的包鸿飞直翻白眼,他嘲讽一下,摊摊手道: “说吧,少卖关子,我可不是来听你炫耀自己手下的,有话直说。” “呵呵,包科长怎么就沉不住气呢,你们情报科不是一贯消息灵通吗?猜猜我们今天还抓到了谁?” 见王新亨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包鸿飞心底冷笑,不屑道: “不就是那个叫什么刘魁的去捅了一下一处的马蜂窝吗?这事有什么好炫耀的。” 王新亨却是摇了摇头,道:“错了错了。” 然后叹息一声,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包鸿飞一脸的不耐烦,才幽幽道: “听说鸿飞兄前段时间得了一张南宋四大家之一马远的《寒江独钓图》,此画空疏寂静、萧条淡薄,可谓意境深远,不知什么时候借我瞻仰一二。” 包鸿飞心下一惊,暗骂这厮消息灵通,这画自己才得了几天,原本想进献给戴老板的,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却不想被王新亨惦记上了。 狗屁的瞻仰鉴赏,分明是想据为己有。 你哪来那么大的脸呢? 如今戴老板身居高位,喜欢附庸风雅,手下人也投其所好,一个个突然就喜欢上了字画。 别管懂不懂,至少你和领导有相同爱好,这就有了共同语言。 他以为王新亨也想搞副字画装点门面,心下暗暗鄙视,嘴上敷衍道: “那就看王兄能不能给出让我心动的价格了。” “包你满意。”王新亨显得极为自信。 “是吗?”包鸿飞惊疑不定,他实在搞不懂王新亨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心说莫非这厮发财了不成? 突然他想起之前收到的线报,说行动科剿灭了一个交易大烟的团伙,再看王新亨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估计那笔财富不少。 于是狮子大开口道:“500根小黄鱼,字画晚上送你家里。” “呵呵。”王新亨摇头晃脑地笑笑,道: “钱我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我可以帮你报仇雪恨,一雪前耻,这份人情换一副字画也算各得其所嘛。” “什么意思?”包鸿飞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王新亨。 “王新亨,有话直说,我可没有闲心陪你在这里扯淡。” “鸿飞兄何必如此急躁呢,这样吧,我给你提示一下,哈尔滨、特高科。” 这话让包鸿飞瞳孔骤然凝结,他脸色一变,杀气腾腾地望着王新亨,像一头猛兽盯住了猎物,凶相毕露,面目狰狞。 “哈尔滨和特高课”是包鸿飞不愿回忆的一段往事。 34年他带了一个小组去哈尔滨执行任务,因为联络人叛变出卖,一下火车就遭到日本特高课的追杀。 小组成员损失殆尽不说,他自己也身中三枪,差点死在深山老林中。 如今还有一颗子弹留在脊椎中,每当刮风下雨,就疼的死去活来,可谓饱受折磨。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日本特高课的野口富士男。 包鸿飞绞尽脑汁打听到对方身份后,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可惜鞭长莫及不说... 虽然时过境迁,此刻回忆起来,仇恨和恐惧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王副科长,你别告诉我说你们抓到了野口富士男。”见王新亨目光炯炯,包鸿飞一脸的不屑。 开什么玩笑? 据他所知,野口富士男此人早在一年前就晋升了大佐,行动诡异不定,而且此人一直在东北活动,行动科去哪里抓人。 即便此人来到了金陵,以他的老奸巨猾,行动科估计连影子都摸不到,还抓人,实在是可笑至极。 “为什么就不能呢,呵呵,到底是不是,去看看不就行了。”王新亨笑呵呵放下茶杯,做出邀请。 ....... 070、毒蜂 审讯室。 看着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的野口富士男,包鸿飞一脸的不可置信。 “王副科长,你不会从哪里找了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来糊弄我吧?” “放屁,有他徒弟的指认,还能有假?”王新亨一脸不屑,对看守的便衣使个眼色。 这人直接用手指在他伤口上捅了捅,下一刻,野口富士男呲牙咧嘴地醒来,阴鹜的眸子凶光闪烁,梗着脖子冷笑连连。 包鸿飞上前一把抓住他领口,仔细端详,半响道:“野口富士男,还记得我是谁吗?” 野口富士男闻言眸光闪动,不屑一笑,随即蔑视地闭上眼睛。 包鸿飞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居高临下道: “很好,就是这副模样,老匹夫,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曾经你视我为蝼蚁,如今你又何尝不是我眼中的猪狗呢,既然落到了我手里,定然叫你生不如死。” 说着他拿起旁边蘸水的铁鞭,狠狠抽了几下,气喘吁吁气道: “新亨兄,还等什么?这个老匹夫知道的情报肯定不少。” “呵呵,这就不劳鸿飞兄操心了,希望鸿飞兄不要忘了你我的约定。”王新亨喜笑颜开。 “放心,不过是一副字画罢了,一会就让人送到贵府。”包鸿飞耸耸肩,然后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道: “新亨兄,不知伱们是如何抓到此人的?” “这都是张义张上尉的功劳,呵呵。“王新河指了指张义,志得意满。 “科长过誉了,还是科长当机立断,属下不过顺手牵羊罢了。” “新亨兄得人啊,你们行动科的人果然出类拔萃。”包鸿飞深深看了一眼张义,然后转身走了。 这时候楼道里面传来几声呵斥声,就见杨文轩和刘魁同时出现了。 二人身后一众便衣押着一男一女。 正是曹光平和韩白露这对狗男女。 “报告科长,顺利完成任务。”杨文轩和刘魁同时敬礼,眼里掩饰不住的欣喜。 “好好好。”看到人犯到齐,王新亨志得意满地点点头,道: “将他们分开关押,先晾一天再说,当务之急就是搜查,电台、密码本才是关键。” “是。” …… 说到搜查,张义想到在野口富士男租住的房子里面一无所获,暗暗奇怪,总觉得自己疏漏了什么线索。 此人虽然刚到金陵,但他要组建情报网络,除了人手,还需要电台、武器、资金。 既然住的地方没有找到,要么此人还有后手,要不就是还有自己没有发现的秘密联络站。 会是哪里呢? 一瞬间他想到了野口富士男入住的大通旅社,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個地方呢? 张义唤过猴子,问: “我们入住大通旅社的兄弟呢,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没有”,猴子摇了摇头道: “野口富士男退房后,我们的人就撤退了。” “怎么了,队长,这家旅社有什么问题吗?” “换个人入住旅社,将旅社内外监视起来。”暂时没有发现问题,不代表真没问题。 “是。” ....... 大通旅社。 一个提着食盒的伙计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敲开那间没有门牌号的房间。 房间里面被改造成了办公室,此刻伪装成旅馆掌柜的荒木正坐在办公桌后。 看到伙计出现,荒木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霾,皱眉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暗中盯着野口吗?” “斯米马赛”,伙计点头哈腰鞠了一躬,一脸后怕道: “前辈出事了,野口前辈已经被支那特务处的人抓走了。” “八嘎,胡说什么,野口君刚到金陵,他的身份谁也不知道,怎么可能暴露?”荒木一脸的不可置信。 “前辈,是我亲眼所见,绝对不会错,当时爆发了枪战,很多人都看见了。” “那就是事实了?“荒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色格外阴沉。 片刻后他凄惨一笑,喃喃自语道:“潜伏工作可没有那么简单,看来野口前辈有些水土不服啊。” 想到自己这一年多的仓皇、凶险,荒木心有余悸。 他敲了敲桌子,眼神变得凌厉,说道: “你现在去楼顶,注意警戒,我马上向上海发报。” “哈衣。” 看到伙计出去,荒木侧耳在门上凝听了一刻,紧紧将门锁死,想了想又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枚手雷用绳子系住悬挂在门把手上。 然后他拿出手枪,利落的上膛后,才推开衣柜进入暗道。 地下室内,老板小妾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荒木看都不看,从床下拉出一个木匣,里面是一部崭新的电台。 他从墙角扯出一根电线,接在电台上。 又从枕头下面翻出一本书,先写好电文,完成编码,然后带上耳机,开始发报: “上海总部:孤狼已被捕,请求指示。眼镜蛇。” 无线电波悄无声息地通过天线扩撒在空气中,飘向远方。 ...... 特务处,电讯科的侦听室内,一个戴着耳机的报务员突然皱起眉头,凝神静气地听了几秒,立刻道:“组长,有不明信号。” 组长赵友新闻言湮灭手上的香烟,立刻戴上耳机。 电波时高时低,但仅仅是持续了几秒钟就消失了。 赵友新垂头丧气地拿下耳机,道: “这个发报手法以前没有见过,应该是新出现的电台,你继续监听。” “是。” 出了侦听室,赵友新再次点上根烟,蹙眉不语,他心说什么人会在白天发报呢? 白天电波多,干扰也多,并不利于信号的传输,除非是紧急情报。 他唤过一位手下,问:“这两天处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听到这话,手下脸色变得精彩起来,小声道: “组长,听说行动科风头正劲,今天又抓了三个日本间谍。 哦,对了,还有一个听说是一处的,一处老板徐增恩听到抓了他的人,跑到委座那里告状,结果处座将证据一摆,徐增嗯彻底傻眼了.....” 这位手下口才不错,描述的活灵活现,似乎他当时就在现场一样。 “又抓到了日本间谍?”赵友新皱了皱眉,自从好基友王新年死去,又经历了因为红蔷薇被关禁闭的事,他最近低调了很多,消息也变得阻塞。 听说行动科又抓到了间谍,他冷笑一声,间谍倒是抓了不少,可一本有用的密码本都没有,在他看来缴获一本密码本的价值比抓到十个百个间谍强多了。 “都抓了什么人?什么时间抓到的?” “好像是外交部的,还有一个不知道,据说是什么大佐,行动科的一个个趾高气扬,好像活捉了日本天皇一样。”手下一脸的不服气。 “知道了。”打发手下离去,赵友新嘴里念叨着大佐,再想到刚冒出来的陌生电台信号,突然他眼前一亮。 他感觉他要立功了。 ...... 虹口,驻沪宪兵司令部。 司令官佐藤一郎一身笔挺的竖领陆军军服,佩戴穗肩章。 他拿下头上的将官军帽,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满脸阴沉。 面前的办公桌上安静的躺着一张电文,寥寥几个字,却让人触目惊心。 他实在太不敢置信大日本帝国刚派遣出去的高级特工才到金陵一天就被捕了。 这就是土肥圆嘴中推崇的情报精英? 要不是和土肥圆交好,此刻他都想破口大骂了。 随着敲门声响起,几个身穿高级军服的军人鱼贯而入。 不过看到佐藤一郎阴沉的脸色,谁都不敢说话,迅速低头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在焦灼沉寂的气氛中,只见佐藤突然看向负责情报的加藤寿一。 “加藤君,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支那的特务处真有传说的那么厉害吗?” 加藤寿一如坐针毡,情报是他递交上去的,他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此刻闻言挺了挺身,道: “启禀司令官阁下,野口君事出突然,被捕的原因还在调查中,我已启动了紧急预案,唤醒了毒蜂,相信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至于支那的情报机关,主要是军事调查统计局,他们有一处二处,主要是用于对付红党和异己分子。 不过……从松本二郎案开始,他们将视线转移到了帝国身上,从他们表现出来的综合素养分析,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和帝国的精英是无法抗衡的,他们不过是借助主场优势罢了。” 听到“松本二郎”的名字,佐藤冷哼一声,作为华北派遣军驻金陵情报机关机关长,他本有机会跳掉,却因为一个女人中了别人的圈套,实在是愚蠢之极。 微微沉思,佐藤看向加藤寿一,说道: “加藤君,你的毒蜂可靠吗?我可不想再听到失利的消息。” “放心吧,司令官阁下,毒蜂还没有失手的记录,由他出马,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我一会就向金陵领事馆发报,让他们协助调查,希望下次传回来的是好消息。” “哈衣。” ....... 071、监视 特务处。 电讯科。 滴滴哒哒的声音一直没有中断过,突然一台大功率电台上的红灯闪烁起来。 看见一旁的监听员已经拿起钢笔在纸上抄写起来,赵友新立刻戴上耳机。 他亲自听了一会,然后表情凝重道: “这是个老手,发报的应该是个女人,不过她的特征也很明显,每次发到数字7她总要停顿一下。” 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脱口而出:“上海宪兵司令部。” 这个发报手法他认识。 看看着监听员抄录的一串串数字,他又皱起了眉头,没有密码本,一切都是徒劳的。 ....... 大通旅社。 荒木拿下头上的耳机,看着纸上抄录的数字,对照密码本,一一翻译过来。 看到“毒蜂”两個字,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这个代号他只听说过一次,到底是男是女,一概不知。 他不好奇,他不想知道,有时候知道的越多,你的处境就越危险。 他的工作就像地下的暗流,静谧、曲折、湍急,甚至是凶险。 不过这些让人头皮发麻、心神一紧的词,表面上却不能显露半分。 所以在他销毁电文,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再次变成了那个一脸笑意的旅社掌柜。 到了前台,对店员矜持地点了点头,刚想离开,突然就见一个提着皮箱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先生住店?这边请。”荒木热情地引导着,眼睛却将这个略显寒酸的青年从头看到了脚后跟。 肩膀、手、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 看到青年拿着钥匙上了二楼,荒木挑了挑眉毛,陷入沉思。 他虽然不知道野口富士男被捕的原因,但他知道,后果或者说连锁反应才刚刚开始。 毕竟除了野口富士男,还有一个人来过这里。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如果他也被捕,野口第一次来过的地方必然进入特务处的视野。 有些秘密永远不能让别人知道,那样自己就永远睡不了一个好觉。 荒木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再次上了楼,找到了那个放风的伙计。 “204。”荒木轻轻吐出一个数字,虽然是在笑,但语气格外冰冷。 伙计淡淡点了点头,瞥了走廊一眼,眼中闪着凶光。 ...... 赵孟华打开房门,扫视了一眼房间内的布置,将手中的皮鞋放在床上,目光落在案几旁的暖水壶上。 他掂量了一下暖水壶,是空的,微微一笑,刚好可以借着换水的机会将旅社侦查一遍。 可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清脆的敲门声。 赵孟华疑惑又警觉,轻声问:“哪位?” “送水的。” 这么巧? 他将暖水壶轻轻放下,蹑手蹑脚来到门后面。 猫眼外面站着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手中确实提着一个灰色暖水壶。 他微微松了口气,缓缓退后几步,轻声道:“来了。” 然后故意发出声音,上前将门打开。 门开了。 小厮模样的男人一脸的谦卑: “先生,你的热水壶,我帮你送进去?” “不用,你给我就好。” “好的,麻烦您将屋内的空水壶给我,对了,您千万别告诉老板,说壶里面没有热水,不然他要扣我工钱的。”小厮一脸的讨好,连连鞠躬。 “没事,我又不是长舌妇。”看小厮卑微的模样,赵孟华微微同情,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他接过水壶,刚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就听身后传来动静。 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刚才还一脸谦卑的小厮此刻目光凶悍,手中一把锋利的尖刀扑面而来。 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赵孟华下意识躲闪,用暖水壶去砸,尖刀已经穿过了他的脊椎,钻心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呐喊出来。 但小厮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似乎杀戮让他兴奋莫名,在尖刀拔出的那刻,一条肌肉线条紧绷的胳膊突然缠上他的脖子。 “嗤” 赵孟华满脸惊恐,瞪大了眼睛,最终无力地垂倒在地。 “咚”一声,暖水壶掉在地上,滚烫的热水汩汩流淌,和血液汇在一起,水雾升腾而起,说不出的诡异。 小厮一脸冷漠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然后熟练的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证件、手枪很快就出现在小厮手中。 随后这些东西再次出现到了荒木的手中,看着特务处的黑色证件,荒木瞳孔紧缩,脸色阴郁起来。 他已经对特务处有所戒备了,却不想这些人的嗅觉这么灵敏。 现在已经不是时间不多的问题,战斗已经打响了。 他在地上踱了几步,迅速做出决定,然后看向沉默的小厮。 “高桥君,我们要撤离了,不过在撤退之前还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一声“高桥君”让高桥三吉受宠若惊,日本阶级、上下尊卑森严,君在上级喊出来代表着亲近和尊重。 他知道情势危急,连忙道:“嗨,荒木前辈请吩咐。” 荒木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封书信,递给高桥,郑重道: “你马上去一趟夫子庙,将这封信放在内殿的坐塌下,路上一定要小心支那特工的跟踪,如果被逮捕,伱知道该怎么做。” “哈衣,荒木前辈,为天皇尽忠是高桥的荣幸。” “很好,你去吧。” “哈衣。” ...... 乔装打扮后的高桥提着食盒从旅店走了出来,随意拦下一辆黄包车,逐渐远去。 此刻荒木却站在旅社楼顶的平台上,拿着望远镜注视着街上的风吹草动。 天台的视野很好,在荒木望远镜的注视中,每个人的面目表情都清晰呈现在眼前。 卖力工作的擦鞋匠,吹牛拉家常的黄包车车夫,到处吆喝的货郎...... 就在荒木皱眉的瞬间,一辆汽车从街头驶了过去。 他微微冷笑一声,继续注视着街头,这时就见从报摊旁边走出一个毫不起眼的男子,他拦下一辆黄包车,目标正是远去的高桥三吉。 “也就这点本事,可笑。”荒木冷笑一声,又观察了一会,才收起望远镜,回到了办公室。 ...... 距离旅社不远处的面摊上,张义和刘魁坐在小马扎上正在吃面。 刘魁吸溜吸溜地吃着,一口面一口蒜,含糊不清道: “队长,这家旅社真的有问题?照我说直接将老板店员控制了就好,有没有问题审审就知道了。” “然后呢?黄光平招供了吗?” “黄光平是嘴硬,但我觉得他挺不了多久,他们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在刑具面前一文不值。” 张义不置而否地笑笑,理论上没有人可以挺过刑讯,但招供的目的是为了情报,情报却是有时效的,过了有效时间,犯人即便招供了,也是无用的消息。 这时候就见巡警打扮的猴子一屁股坐到了旁边,他吆喝着让老板上面,背着身子小声道: “队长,一个伙计出动了,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 “好,继续监视。” 他喝了一口面汤,眼光瞟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俊秀男人从旅社走了出来,他面带微笑,看上去闲庭信步。 “出来的是什么人?” 猴子一边拿醋壶,一边小声道: “是旅社的掌柜,叫吴春和,资料显示是上海人。” “哦”,张义点了点头,接着喝汤,余光默默观察着此人。 只见他缓缓走到一个擦鞋匠面前先是擦皮鞋,付完钱在身上一通摸索,然后钻进了旁边一家不起眼的烟草小店。 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嘴上已经抽上了。 此刻他又在报摊前买了一份报纸浏览起来。 张义总觉得这人有点问题,似乎是故意表演给人看,他的举动看似正常,但也可以理解为反侦查的一种手段。 就在这时,一辆叮当作响的电车驶了过来,男人突然横穿马路,和电车擦肩而过,等电车离来,男人早就失去了踪影。 “队长,这厮有问题,我们要不要追。”刘魁腾一下刚想站起身来,就被张义一把按住。 “注意观察,此人应该是个老手,说不定正躲在那里观察有没有人监视他呢,如此看来刚才那个伙计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对待这样的老手丝毫不能大意。 不管是对方发现了监视,还是对方常规的侦查手段,他如此警觉小心,说明他马上要去干一件重要的事。 去干什么? 接头? 张义打起精神,对猴子吩咐道: “通知2组占领制高点,找到他,远远观察他,让3组4组去他的前方,看看他要去什么地方。” “刘魁,我走之后,过几分钟你再起身,直接带人去查店,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说完,张义起身结账,目不斜视地向着反方向走去,他要亲自去会会这个家伙。 ....... 072、电影 伪装成吴春和的荒木此刻侧身站在一家茶叶店的门口,一边和伙计寒暄,目光却紧紧盯着窗户上的玻璃。 他清楚,只要有人跟踪他,此刻一定会突然追上来,不说慌不择路,也一定会左顾右盼,人下意识的举动是不会撒谎的。 可他看了半天,并没有相似的目标出现,心里微微松口气的同时,更多了一层阴霾。 莫非是对方手段高超,自己没有发现? 缓缓摇了摇头,荒木下意识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 刚才他们自以为是的手段还不是被自己窥视的一清二楚? 汽车、黄包车。 荒木下意识在镜子中搜索着目标。 可惜还是没有。 就在这时,荒木注意到对面路摊上一个男子向着反方向走去,他瞥了一眼,见此人目不斜视很快就穿过巷子不见,便不再关注。 三言两语称了一斤茶叶,荒木略微不安地出了茶叶店。 他左手拿着茶叶,右手下意识地插在裤兜里面,感受着腰间手枪传来的冰凉,心里微微安心起来。 他伸手招过一个刚送完客人的黄包车车夫,吩咐一句,一边观察路边的街景,一边从内衬摸出一把小镜子。 镜片中,看着几個如狼似虎的大汉直接冲进了旅店,荒木玩味的笑了。 等这些愚蠢的支那特工收到他留下来的大礼,他早就消失不见了。 ....... 在荒木左拐右腾的指挥下,黄包车很快停在了一处十字路口。 他先是在路边逗留了一会,然后在一辆公共汽车即将起步的瞬间突然冲了上去,然后站在车前,佯装看报纸,眼见继续观察着街上行人的一举一动。 见没有张皇失措紧急追击的人,荒木彻底放下心来。 他知道他已经彻底摆脱了支那特工的监视和跟踪。 此刻他瞄了一眼腕表,时间刚好来得及。 下一站,荒木下车,恰好电影散场的铃声响起。 影院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迎着电影散场的人流,他从容不迫地从旁边逆流挤了进去。 荒木的目标是大华电影院。 这家中西合璧的电影院位于中山南路67号,是此时金陵最著名的电影院,也是中上流社会重要的娱乐场所之一。 35年开始建设,36年开业,拥有1700多个软席座位,还有冷暖气设备,是金陵标准最高规模最大的戏院。 开业首映的电影是美国米高梅的《百鸟朝凰》,可谓轰动全城,梅兰芳更是在此地演出京剧。 但高达2元的票价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消费起的,这可是普通人家一周的生活费。 今天上演的是上海电通影片公司的《风云儿女》,大明星周旋的黑白照片张贴的到处都是。 荒木买了一张电影票,掐着时间进了影院。 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只会享乐的诗人因为挚友的牺牲而投入抗战的故事。 荒木内心不屑一顾,这些支那人一个人一条龙,一群人就是一条虫。 看着周围那些衣装华贵的达官显贵好奇希冀的眼神,再听他们谈论的话题,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明星,有谁对电影内容在乎呢? 政治嘛,不就是老人富人上层举着酒杯交谈甚欢,孩子穷人下层在桌子下大大出手。 这样更好,等有一天占领这个愚昧的国家,电影院应该全部放映大日本帝国的电影。 荒木得意地想着,余光瞥了一眼周围,见旁边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似乎被电影感动的流泪了,心下更加不屑。 眼看电影即将散场,他不动声色地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信封塞在座位底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起身汇入人头攒动的人群中。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被他鄙视的青年此刻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 出了电影院,看着湛蓝的天空,荒木的心情格外的好。 特务处应该收到自己的礼物了吧? 荒木得意一笑,心说是时候离开了。 然而他刚走到电影院拐角,就见一辆黑色轿车飞快地开了过来,一个急刹车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荒木一愣,不可置信自己做了那么多的防范措施、反侦查手段,竟然还是被找上门了。 看着四个穿着便衣手持短枪的壮汉从车上跳下来,荒木下意识拔枪准备射击。 可不待他子弹上膛,一把冰冷的手枪顶住了他的后脑勺。 荒木瞪大了眼睛,背脊发出一阵冷汗,他目露凶光,注视着面前的几名男子,余光又瞟向身后。 “吴春和?姑且这么称呼你吧,想不到吧,我可是陪你看完了89分钟的电影,呵呵。” 荒木余光瞥见此人,分明是刚才坐在自己旁边的青年。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到太阳穴处的脉搏疯狂跳动起来,他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复下来。 然后懊恼地叹了口气,他一直自信可以掌握全局,完成情报的传递,然而... 千算万算,还是小看了特务处。 也许是自己这一多以来优渥的生活过惯了,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份警惕。 懊恼过后,荒木暗暗思索对策,装做疑惑的样子问道: “你们是?” 然而张义不给他狡辩的机会,有句话说的好,所有的反派都是死于话多,他可不想再生出什么变数。 直接一个手刀重重敲了下去,眼看荒木竟然没有晕过去,接着又一枪托砸了上去。 包围的便衣上前,死死将他按住,配合默契,下枪、堵嘴、戴手铐、搜身,然后将他拖到了车上。 路上的零星路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切,还不等他们惊呼出来,汽车已经扬长而去了。 张义却没有离开,他在等,或者说守株待兔。 从刚才的情况分析,电影院里面显然有死信箱。 现在只需要等着接头人出现就好了。 至于为什么不发报或者打电话,其实很简单,因为太容易被监听或者接头人不方便。 而且在情报组织网络遭到破坏或者处于监视时,越是传统的方式越安全。 这个时候最常用的方式就是死信箱,在双方约定好的地方放置情报,然后做上记号,对方取完之后再清除标记,双方都不见面,确保安全性。 看着富丽堂皇的电影院,张义对吴春和的接头对象充满了好奇,一个出现在达官显贵上流社会娱乐场所的人物身份肯定不会简单。 会是谁呢? ...... 073、接头人 大通旅社。 “长官你们是?小人...”前台小厮看着几个如狼似虎的便衣蜂拥而入,胆颤心惊。 刘魁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大手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他拎了出来。 “旅社住了多少人?你们掌柜呢?” “掌柜的出去了啊,现在就住了四个...” 刘魁拿过前台登记簿翻了一眼,呵斥道:“前面带路。” 留了两人在前台戒备把守,其他几人鱼贯上了二楼。 “去,将赵孟华给我叫出来,这家伙进去这么久,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的,队长。” 一个便衣来到204门口,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回应,诧异地看向刘魁:“队长?” “怎么回事?”刘魁抓住小厮就是两個耳光。 小厮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战战兢兢道: “长官,我不知道啊,那位...那位长官住的就是这个房间,现在可能出去了吧?” “放屁,有没有出去我不知道?”刘魁冷笑一声,道:“给我把门打开。” “长官...钥匙在一楼...” “开门还用钥匙?”刘魁不屑地对手下使个眼色。 一名便衣从兜里摸出一根铁丝,插入锁芯捅了捅,门就开了。 然后...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赵孟华的尸体蜷缩在血泊中,似乎抽搐过,眼睛瞪得滚圆,脸上还残留着惊恐,脖子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血迹此刻将整个地板染成了可怖的猩红。 “艹,这是怎么回事?” 见几双锐利的眼神死死盯住自己,伙计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不停的呕吐。 “还等什么,给我挨间房搜。”刘魁嘴里发出因为疼惜和恐惧产生的嘶吼。 “哐哐哐” 一间门一间门被打开。 有些房间空荡荡的,有些房间住着衣衫不整的男女,此刻没人怜香惜玉,直接被赶了出来。 一个小有姿色的少妇穿着睡袍忐忑不安地出来,刚想辩驳几句,刘魁直接一个耳光将他扇倒在地上。 “给警察局打电话,全部带回去,先核实证件身份,没问题让家人交保证金来赎。”刘魁骂骂咧咧吩咐着,终于来到了那间没有门牌号的房间门口。 “这是什么房间?” 前台小厮像死狗一样被拖了过来。 “掌柜的...就住在这里。” “打开。”刘魁吩咐一句,眼见便衣要踹门,连忙呵斥道:“小心点。” 手下一个激灵,恢复了点理智,贴近房门凝听了几秒,见没有动静,用铁丝将锁打开,然后踹了一脚浑身颤栗的小厮,道:“将门打开。” 看这几凶人小心谨慎的样子,小厮本就惊惧的心颤抖的更厉害了,颤颤巍巍上前,闭着眼睛将门打开。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危险。 入眼的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办公室。 “搜。” 刘魁大手一挥,几个便衣戴上手套,无声地进入房间,开始了专业有序地搜查房间的各个角落。 屋内,响起一片嘈杂的翻箱倒柜声。 刘魁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上膛的手枪,眼神凌厉地盯着。 不一会儿,一个检查衣柜的便衣大喊一声:“队长,有密道。” “打开。”刘魁枪口对着小厮一扬,将他赶到前边,其他特务见有了发现,吩咐停下手上的活儿,聚集了过来。 密道就在衣柜的夹层下面,轻轻拨动就露出一个一人宽的豁口。 “你先下去。” 刘魁看着脸色苍白,浑身抖的像筛子一样的小厮,塞给他一只手电筒,直接将他推搡了下去。 小厮佝偻着身子,战战兢兢地扶着墙摸索进去,一个不小心,一脚踩空直接滚了下去。 先是惨叫几声,然后一阵气喘吁吁后,直接嚎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上面的刘魁几人闻言,立刻小心戒备的走了下去。 密室中,最显眼的是一具腐烂的尸体,散发着刺鼻的腥臭。 接着便是一部崭新的电台。 “队长,我们发了。” 一名便衣兴奋地上前,摸了摸电台,注意到电台旁边的书籍,欣喜道: “密码本?” 说着一把抓到手中。 书籍拿到手的同时,只听“叮”一声,突然书籍下粘着的细铁丝动了动,一颗手雷的保险栓已经弹了出来。 “手雷。” 便衣直接傻眼了,惊惧地叫了出来。 “快按住握片。”刘魁大喊一声,只觉得头皮发麻,背脊上冷汗直流。 他瞥了一眼密室,十几平米的狭小空间,也不知道有几颗手雷,一旦引爆,自己这几人根本没有可能活下来。 刘魁下意识退后几步。 “队...队长,握片在哪里...”这名便衣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轰隆一声,爆炸声如同巨兽怒吼,火光冲天,炙热的火焰在密室中翻滚,似乎要将整个空间吞噬。 刘魁暗骂一声“我命休矣”,咬牙蹬脚纵身一跃跳出洞口,还来不及翻滚,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席卷而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刘魁直接陷入黑暗中。 ...... 电影院的经理室,张义仔细看着手上的座位表,只见上面有一个个用红色铅笔打了的勾。 “打了勾的都是卖出去的,下一场在15分钟后。”影院经理在一旁向他介绍。 张义微微蹙眉,他刚才已经检查过吴春和坐的位置,在红木扶手上用手掐出了一个十字,显然是死信箱的标记。 可电影一会就开场了,那几个座椅的电影票还没有售卖出去,对方会来吗? “好,这张、这张,还有这张全部给我。”张义挑选了几张电影票,对猴子道: “你去安排几个人,将这几个座位都占上,小心监视。” 他手下都是男的,没有情侣,几个大男人跑去看电影,张义都觉得有点假,但此刻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是。” 出了经理室,张义来到外面的售票处旁,看了一眼手表,点上根烟,静静等着目标出现。 时间一分分过去,就在他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只见两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影院外面。 四个身穿灰色中山服的男子有序下车,做出戒备姿态。 然后,两个圆润富态的女人从后面车上下来。 她们穿着剪裁合体的丝绸旗袍,烫着卷发,脚踩高跟鞋,胳膊上戴着腕表,手里提着坤包,妥妥一副国泰民安富家太太的模样。 这两人身后,又从副驾驶上下来一个穿西服戴礼帽的阴鹜男子。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一眼,对四个中山装男子挥了挥手,两人前面开路,两人在周围护卫,一群人浩浩荡荡向着电影院走去。 张义目光闪动,连忙躲入暗处,看这几人的架势,主人身份肯定不简单,他不知道接头人是不是在这几人中间,如果是,今天估计又要捅马蜂窝了。 但捉奸捉双,捉贼拿赃,这会儿,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了。 当然,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两位富太太打扮的如此体面,还有护卫跟随,要么家室显赫,要么他们的丈夫是洋行老板、巨商大贾,或者在军政机关中担任要职,即便是动手也要查查对方的背景。 张义盯着车牌号看了几眼,刚准备去经理室打电话核对身份信息,就见另一辆桥车到了。 看到车上下来的人,张义不由瞪大了眼睛。 ....... 074、你也是?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处的处长徐增恩。 一处,既党务调查处,前身是中央组织部调查科。 部长是常委座兼任,副部长是他的子侄辈二陈兄弟的老大,老二任秘书长兼任调查科主任,副主任是他们的表弟徐增恩。 徐增恩觉得副主任不好听,又在调查科下搞出一个特工总部,自己任主任。 几年后,他的手下,红党叛徒李世君有模学样直接抄袭了他的组织,挖了他的人,同样搞了一个特工总部,和他打起了擂台。 当然此是后话。 张义没有见过徐增恩,但听人描述过他的相貌。 和戴春风铁青阴沉的马脸杀气森然不同,徐增恩可以称得上温文尔雅了。 他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胖瘦适中,前额宽阔,白面无须,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显得斯文儒雅,活脱脱一个大学教授。 听闻此人是货真价实的美国卡耐基工程学院硕士毕业生,也不知道如何走上特工道路的。 当然了,人不可貌相。 在这样谦和的外表下,藏着的却是一颗蛇蝎心肠,谈笑间就会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徐增恩一身裁剪合体的西装,此刻面带笑意上前和两名阔太太低声细语说了句什么,其中一人搀扶上他的臂弯,一起走向电影院。 张义:??? 他有点懵逼,接头人是徐增恩? 他虽然历史不好,但没有听说过徐增嗯是汉奸啊。 那就是他身边的人了。 之前有“龙潭三杰”贴身卧底,现在再多個日本间谍也不出奇。 但抓不抓? 戴老板对徐增恩可以不屑一顾,但张义胆敢撩拨一二,非被乱枪打死不可。 怎么办? 求助。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张义立刻将电话给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 ....... 特务处行动科办公室中。 王新亨刚和情报科、电讯科的几个头目开完会。 因为电讯科发现了新出来的电台,处座格外重视,下令电讯科负责人魏大明组织精干力量,立刻破译密电,情报科和行动科积极配合。 他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电话,说刘魁负责搜查的大通旅社发生了爆炸,死伤无数,立刻让杨文轩前去处理。 焦头烂额之际,此刻又接到了张义的电话。 “徐增恩的手下有日本间谍?他亲自到了接头现场?”王新亨先是不可置信,接着惊喜交加。 然而惊喜过后,却又踌躇起来,按照裙带关系来说,人家徐增恩也算皇亲国戚的,虽然嘴上不屑一顾,但也不是他可以招惹的。 “这样,你先监视起来,不要和对方直接起冲突,保证情报安全的同时一定要辨别判定出接头人的身份,不能让他脱离视线。” “是。” 挂断电话,张义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新亨的犹豫和踌躇他能理解,但这种“既要、又要、还要”的任务,着实有点为难他了。 但他总不能对一个日本间谍视而不见吧,想了片刻,张义有了主意。 看几人被点头哈腰的影院经理邀请进了贵宾室,他连忙闪身进了影院。 ....... 距离电影开场前几分钟,徐增恩一行人在影院经理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为首那个一面阴鹜的男子先是带着两人将座位检查了一遍,对徐增恩点了点头,等徐增恩和太太坐下,他才在旁边坐了下来。 那张椅子正是吴春和做过标记的座椅。 张义躲在大厅的阴影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然后对猴子使个眼色,悄然出了影院。 阴鹜男子三十上下,浓眉大眼,脸型短而宽,一脸横肉,不苟言笑。 他叫徐英超,徐增恩的远方亲戚,职务是党务调查处情报科副科长。 可他的身份不仅仅是一处的副科长,还是一名日本间谍。 一年前他陪同表哥去上海过周末,说白了就是花天酒地。 美女在表哥心里,就是一种安慰剂。 而调情,也似乎和他的工作很合拍。 一个有婚外情的人,正如同间谍那样,表面上的忠诚与暗地里的爱情是可以分开的。 表哥去法租界找小情人,他无所事事就去了英租界的一处书寓,正在房间里和美女耳鬓厮磨,突然闯进来几个壮汉直接将他绑架到了虹口日本宪兵司令部。 面对威胁恐吓,为了免受酷刑,他屈辱的签署了自白书,成了一名日本间谍。 回到金陵后,徐英超忧心忡忡了一段时间,见日本人并没有找上门,也就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了。 然后随后的威胁恐吓信接踵而来,他只好答应日本人的要求,借着每次去上海的机会将对方需要的情报传递出去。 然而那是上海,租界林立,人口众多,没有谁会特意注视自己,所以情报传递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可日本人现在是什么意思?出尔反尔,让自己直接在金陵开展情报业务? 还在报纸上紧急联络自己。 难道他们不知道三处邮检处专门负责对报纸、邮件包裹的检查监视? 徐英超看着扶手上的十字标记表情凝重,他有些幽怨地瞥了一眼旁边兴致勃勃看电影的表哥徐增恩,心说要是没陪你去上海多好啊,为什么被绑架的不是你。 但如今已经上了贼船,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力,一旦他不听从命令,日本人只需要在报纸上刊登出他的自白书和日本军官的合照,他就死无葬身之地。 他相信到时候表哥为了避嫌,一定会第一个冲出来将他解决。 无声地叹了口气,徐英超小心地摸向了座椅底下。 ...... 借口肚子疼,徐英超来到厕所,打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寥寥几句话,时间、地址、接头暗号。 他不由蹙起眉头,本以为信件里面是新的指令,现在却让他再次接头…… “急功近利。”徐英超暗骂一声,什么事不能等到周末到了上海再说。 看着信纸上约定的时间,徐英超看了眼表,唤过一名特务,嘱咐了几句,立刻出了电影院。 只要他行动快点,在表哥看完电影之前完全可以回来。 出了电影院,徐英超不由有些慌张,这里可是金陵,认识他的人不少。 看着迎面而来的陌生行人,他有点恍惚,觉得每个人似乎都对他熟视无睹,但仿佛每个人又在有意无意地盯着他。 他小心惶恐地躲避着,作为一个半路出家却身经百战的高级情报官员,徐英超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和惶恐。 此刻他有一种错觉,这条街道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盯着他的暗探。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穿行在人群中,徐英超强迫让自己平静下来,抢在一名客人上车前跳上了一辆黄包车。 “康司令咖啡厅。” 上了车,徐英超微微有些后悔,黄包车是他随机挑选的,可直接报出地址却是一大失策。 他连忙检讨过失,稳定心神,小心戒备地观察周围身后,中途换了三次车,可谓用尽了他学到的所有反跟踪技术,直到精疲力尽才到达了目的地。 康司令咖啡厅。 站在门外,长吁了几口气,徐英超买了一份《申报》,边抽烟边观察,见没有跟踪者,掐着时间进了咖啡厅。 他拿着《申报》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终于发现了目标。 对方背对他坐着,穿一身长衫,戴礼帽,桌角上同样放着《申报》。 徐英超缓缓上前,突然感觉此人有些熟悉。 可此刻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是谁。 等他拍着手中的报纸看到对方面孔的时候,不由大吃一惊,愕然道: “王新亨?” 此刻徐英超心底掀起惊天骇浪,王新亨也是日本间谍? 国府两大情报机构的两个副科长都被日本人策反了? 日本人到底埋伏了多少间谍,党国怕是早被渗透成筛子了…… 徐英超觉得有些悲哀,但心下又有些警惕,这不会是个陷阱吧?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到了手枪上。 却见王新亨一脸严肃,敲了敲桌上的报纸,拿出一支香烟,缓缓说道:“兄台,能借个火吗?” 是接头暗号。 徐英超浑身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不好意思,我戒烟了。” 然后反问道:“老兄,现在是几点?” 只见王新亨回复道:“六点差一刻。” 呼呼呼,徐英超吐了几口浊气,一屁股在对面坐了下来,他脸色难堪,皱了皱眉,还是问道:“王......老王,你也是?” “哎,一言难尽,相对于活着,什么自由尊严还重要吗?”王新亨怅然若失道。 这话说到了徐英超心坎里了。 叛徒总是可耻的,尤其是那些曾信仰过什么的叛徒。 他们背叛了曾经的组织,曾经的朋友、同事,曾经的信仰。 他们不再有所谓的灵魂,只剩下一副徒有快感的肉身。 可有句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能活着,什么尊严自由不过是扯淡。 再说了,党务调查处最不缺的就是叛徒,有的部门有时候甚至清一色全是红党叛徒。 这是自己表哥最引以为傲的事。 所以在他看来,叛徒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二次叛变。 见王新亨坦然承认,他终于松了口气,松开手枪,微微一笑。 不过看着王新亨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心里莫名多了几分轻蔑和鄙视。 徐英超喝着咖啡,点上一根香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低声问道: “加藤寿一搞什么鬼?又要我搞什么情报?” 却见王新亨皱了皱眉,说道: “一言难尽,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去车上说吧。” 说着摸出一张钞票压在咖啡杯下面,转身向外面走去。 徐英超连忙跟了上去。 可刚出咖啡店,大门两侧突然蹿出几个彪悍男子,一股戾气扑面而来,直接将他扑倒在地上。 一瞬间,徐英超大脑空白一片,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上当了。”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年轻人蹲在自己面前,脸上挂着莫测的笑意。 “把他嘴巴堵上,带走。” 张义冷笑一声,徐英超兀自挣扎着,只是眼里逐渐增多的血丝暴露了他的虚弱与疲惫,徒劳而已…… ........ 075、泥鳅(求推荐求月票) 审讯室中,徐英超带着镣铐垂头坐在审讯椅上,有气无力。 他曾经设想过自己暴露的种种方式,却想不到今天会以这样一种窝囊透顶的样子落网。 还是落在了自己的对手手中。 现在唯一的寄托,就是王新亨掌握的证据并不多,表哥知道自己被捕的消息想办法将自己弄出去。 “徐英超,老徐,大家都是干这个行当的,规矩你懂,别让我难做。” 王新亨端着一杯热茶,心情愉悦。 “王新亨,你搞什么鬼?凭什么抓我?你想让一处和二处开战吗?”徐英超梗着脖子,厉声驳斥,不过他这副模样落在王新亨和张义眼中,多少有点色厉内荏。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王新亨抄起桌上的茶杯直接砸了过去,碎片四溅,徐英超的额头瞬间多了一道血痕,滚烫的茶汤让他脸上一阵抽搐,浑身哆嗦。 “你以为自己很高明?你有张良计,我有过云梯,没有证据我会抓伱?”王新亨轻蔑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正是日本间谍吴春和(荒木)放在电影院座椅下的。 只不过被张义用移花接木之计替换罢了。 看到这副书信,徐英超脸色煞白。 王新亨却是不管不顾,嘲讽一笑,展开信件,缓缓读了出来。 “毒蜂,不惜一切代价查清野口富士男被捕原因......周末老地方见......蝮蛇。” 随着信件内容一字字落在徐英超耳中,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彻底失去了血色,眼神迷离,一层细密的汗珠唰地一下覆盖了额头,呼吸越来越急促。 徐英超浑身忍不住的哆嗦,他感觉自己的心此刻就像架在火堆上,渐渐冒着轻微的气泡,咕噜咕噜的。 世间最煎熬的不是绝望的时候,而是在你患得患失的时候,再火上浇油。 只见王新亨再次拍了拍手,一名便衣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书本大小的特工录音机。 这是1936年德国人在钢丝录音机基础上发明的磁带录音机。 王新亨按下按钮,两人接头对话的声音清晰明了传了出来。 “说吧,在这里说了,说不定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徐增恩要是知道你被捕的消息,你应该知道后果。” 这话让徐英超禁不住一個哆嗦,越是靠近徐增恩才越了解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蛇蝎心肠。 他沉默了一会,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然后眼中透出一丝希冀,苦涩一笑: “我可以交待,不过你们要保证我的绝对安全。” 就这样,这个背叛过一次的家伙再次变节,做了他嘴中可耻的二次叛变。 “这个你放心,只要戴老板不杀你,我保证你活的好好的。” 王新亨对他的招供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人都有欲望的,有时候是女人,有时候是权利,有时候是金钱,还有的时候是一种无可名状的控制欲。 对一个没有节操的汉奸叛徒来说,活着,哪怕是苟且偷生,就是他最奢侈的欲望。 “不,我不能待在你们特务处,外面或者安全屋都可以。” “为何?”王新亨挑了挑眉毛,眼中精光闪烁。 “你们这边有我们的人。” “呵!”王新亨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一处二处互派卧底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事。 从复兴社那会就开始了,党务调查处大楼放个屁,特务处都会知道是臭是香。 这些人就像老鼠一样,在大家睡觉的时候,他还在干着一些别的事情。 “不,他可不是个小角色...... 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我听说过他的代号,泥鳅。” 看王新亨不信,徐英超连忙补充了几句。 “泥鳅?”王新亨挑了挑眉,斟酌道: “这样吧,你招供后,我会向戴老板汇报,将你转移到洪公祠,那里是特务处最安全的地方。” “......好。”徐英超张口结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很好。”王新亨笑笑,看向张义,道:“给他纸笔,让他自己写。” 张义点了点头,给别人纸笔还害怕对方自杀自残,像徐英超这样的叛徒,你求着他死他都不会死。 ...... 张义和王新亨心满意足的出了审讯室,就见杨文轩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情况如何?” “启禀科长,除了刘魁,其他四个兄弟全部殉国。”杨文轩一脸戚戚然。 “刘魁现在怎么样?” “这小子还算命大,被爆炸余波冲击,脏器没有大问题,不过断了两条腿、一条胳膊,现在还在昏迷中。” “让金陵医院最好的医生上,实在不行就送去上海。”王新亨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杀气腾腾道: “走,去看看罪魁祸首。” 吴春和被带回来,还没有开始审讯呢。 几人刚走出几步,又见猴子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他心急火燎道: “报告科长、组长、队长,出事了。” 三人神情一凛,就听猴子说道: “兄弟们跟着大通旅社那名伙计一路去了夫子庙,在他投递完情报后实施了抓捕,不想此人却是个顽固分子,直接开枪对射,最后被击毙,我们死了一个兄弟,受伤两人。” 张义几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千头万绪,虽然抓捕到了日本间谍和汉奸,但付出的代价未免有点太大了。 ....... 密不透风的审讯室中,刑具寒光闪闪,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般人到了这种地方,腿软、干呕、颤抖,再正常不过。 这种恐怖地方,其实对于心理上的压力,要大于对身体的刺激。 一般情况下,封闭压抑的审讯室,昏暗的灯光,面无表情的审讯员,旁边再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这种故意营造出来的氛围,胆怯懦弱者一进来就会被吓住。 但对于吴春和这样训练有素的职业间谍来说,似乎只是家常便饭。 此刻面对两名审讯人员犀利的眼神压力,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嘴角时不时泛起一丝冷笑,眼睛观察着屋内布置,反而有些挑衅的意味。 张义几人站在外面的单面反射玻璃墙外,静静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突然,吴春和猛然抬起头来,虽然在他的视线中,那里不过是一面密不透风的灰色墙体,但他依旧狰狞地瞪着眼睛,眼中凶光毕露,仿佛在和张义几人隔空角力。 “倒是个死硬分子,上刑吧。”王新亨冷笑一声,不能心理上瓦解对方,就只能靠刑讯了。 迟一天,情报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万事开头难,审讯也是如此,审的是人,讯的却是心。 “是,属下现在就开始刑讯。”杨文轩挺身敬礼。 “今晚之前能拿到审讯结果吗?” “这...”杨文轩看着审讯室里一脸狰狞的吴春和,迟疑起来。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把人交给审讯科吧,让廖万金接手,你们做好配合就好,我现在就向处座汇报。”王新亨沉吟了片刻,决定下来。 “是。” 张义点了点头,心说这样更好。 廖万金这个人他听说过,在苏联契卡组织学习过侦探和审讯,特务处中校审讯专员,少有的心理战高手。 他的特长是通过受刑人的微表情和肢体动作,判断出受刑人对身体各处疼痛的忍耐程度,从而掌握受刑人的心理,然后快速制定审讯节奏。 …… 076、老鼠(求推荐求月票) 几分钟后,单向反光玻璃中,出现了一个身穿中校军服的男人,他一米七出头,戴着一副平光眼镜,看上去有些儒雅,笑的时候还有两个酒窝。 他身后跟着两个赤着上身的壮汉,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人不苟言笑,一脸冷漠。 看上去有点张龙赵虎的架势。 廖万金挥了挥手,让两個预审员出去,看都不看吴春和一眼,对壮汉两人点了点头,就自顾自的泡起了茶。 在他哧溜哧溜的喝茶声中,吴春和被架上了一条污浊斑驳的长条椅,椅子上有一根木棍,用来固定犯人。 椅子竖着放,犯人手和上肢捆绑固定在木棍上,然后是大腿,脚腕。 这就是老虎凳。 将吴春和固定好,壮汉二人对视一眼,分别从墙角拿过几块砖头,三块叠在一起垫在了吴春和脚腕处。 看吴春和一脸不屑的模样,二人阴森一笑,继续加砖。 老虎凳的作用在于让膝盖保持紧张,无法移动,随着砖块的加多,会逐渐产生疼痛和麻木,甚至可能导致膝盖骨头当场折断。 当砖头加到五块的时候,刚才还一脸不屑的吴春和终于咬紧了牙关,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继续。” 旁边传来廖万金冰冷的声音。 施刑壮汉点了点头,再次加了两块砖头。 这下,吴春和再也忍耐不住,呲牙咧嘴,脸庞一阵扭曲,头上冷汗淋漓。 下一刻只听“嘣”一声,捆绑他大腿的皮带竟然断了。 两个壮汉刚想换绳子捆绑,就听廖万金道: “行了,扒了他的衣服,换皮鞭。” 哗啦,一盆冷水泼上去,两个壮汉根本不给吴春和喘息的机会,左右开弓,随着吴春和压抑不住的嘶吼声响起,他们手中的皮鞭舞动的更快了。 “啪” “啪” 半个小时下来,吴春和身上已经印满了鞭痕,重复多次的位置此刻早就血肉模糊。 直到此时,廖万金才踱着步子来到吴春和面前,嘲讽道: “我以为你会一声不吭呢,原来你们日本人也会叫啊。” “这不过是开胃菜罢了,接下来还有竹签、烙铁、电刑、水刑.......希望你能挺住。” 吴春和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狰狞一笑,咬牙切齿道: “我是大日本帝国高级特工,连死都不怕,还怕你们区区刑讯?有什么花招尽管来吧。” 廖万金不置可否地笑笑,他嫌弃地捏住对方下颌,瞥了一眼他的牙齿,玩味道: “你的牙齿参差不齐,小的时候应该受过不少罪吧。” “个子倒是蛮高,在日本人中有点鹤立鸡群了,虽然你说话是南方口音,但并不纯正,我猜伱应该是北方长大的。” “你的黑眼圈很深,食指发黄,说明你烟瘾很大,应该经常熬夜吧,或许你还饮酒或者服用安眠药。” “潜伏的日子不好过吧?恐惧和贪婪交织,每天担惊受怕的...... 呵呵,你看我说这些干嘛,我好奇的是像吴先生这样相貌堂堂的男人是怎么解决生理问题的?妓院?” 说着,他轻蔑地瞄了一眼吴春和的裤裆位置,然后对手下道: “去把我的秘密武器拿来。” “是。” 高个壮汉点了点头,朝着吴春和诡异一笑。 吴春和不明所以,眼神微微飘忽,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直接闭上来了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几分钟后,就见高个壮汉提着一个破布遮掩的笼子走了进来。 玻璃镜后面的张义和杨文轩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蛇?”杨文轩疑惑道,用毒蛇恐吓倒也是一种手段,但犯人被毒蛇咬了还有救吗? 在张义两人好奇的注视下,只见壮汉掀开破布,笼子里面赫然是七八只肥大的老鼠,似乎饿了很久,上挑下窜,咕咕咕嘶鸣着。 不说被老鼠咬了会不会得病,看着都有点恶心。 有种刑法就是将饿了几天的老鼠塞入裤裆中...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吴春和听到老鼠的叫声,忍不住睁开眼睛,眼皮止不住的狂跳。 廖万金一丝不苟地观察着他的微动作和肢体语言,此刻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然后对两个手下点了点头。 他们并没有去扒吴春和的鼻窦裤,一人戴上线胶手套拎出老鼠,一人拿出钉子铁锤。 “叮叮叮” 几锤下去,一只老鼠就被钉在了墙上,它凄厉地嘶鸣的,很快血水肠肚流了出来... 眼看廖万金将目光投向吴春和的裆部,杨文轩忍不住道:“这个老廖有点变态啊。” 张义明白杨文轩的意思,这是特务处专门对付男犯人的一种刑法,此刑一施展,男犯人最敏感的部位会肝胆俱裂,严重的后果就是永远失去生殖功能... “怎么样?不招你的下场就会像老鼠一样,或者更惨。” 吴春和浑身哆嗦了一下,蠕动红肿干凅的嘴唇,张口结舌吭哧了半天,最终却是放弃了说话,咬着牙摇了摇头。 “呵呵,吴先生,或者用你们日本的叫法,吴桑,说实话,我倒是有点佩服你,你果然是日本高级特工,铮铮铁汉一个啊!”廖万金一脸佩服的样子,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中国有句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说男人要是失去了这玩意活着还有意思吗?” 说着他惋惜地叹了口气,然后对两名手下点了点头了。 这两人不怀好意地笑着,走到吴春和面前,将他的鼻窦裤扒开,一人嗤之以鼻,一人专心致志拿起钉子...... 在锤子落下去的那刻,终于,吴春和浑身颤抖,心急火燎地嘶吼道:“我和你们合作。” ...... 几分钟后,送别了廖万金和“张龙赵虎”,张义和杨文轩坐到了审讯室中。 此刻的吴春和早就没了之前的嚣张狰狞,苍白的脸一片灰暗,拿到一根烟后,便垂着头,无声地吞云吐雾。 张义心说日本人就是贱,民族劣根性如此,像个熊孩子一样,你不搭理他,他偏偏会主动朝你吐口水,你不屑一顾,他还越来劲,最后只有狠狠收拾一番,他才会对你毕恭毕敬老老实实。 “姓名?” “吴春和” “我问的是真实姓名。”杨文轩拍了拍桌子。 “...荒木惟。”吴长春的声音像是火燎一样干凅沙哑。 “隶属部门、代号。” “日本驻虹口宪兵司令部情报一处,代号眼镜蛇。” “眼镜蛇?你隶属于虹口宪兵司令部,又怎么和特高课的野口富士男产生关系的?” 宪兵司令部的情报机关应该属于军部,而特高课全称特别高等警察课,隶属于内务省警保局。 主要是用来应付国内事变的机构,后来特高课的职能逐渐转变,日本在各地的领事馆警察署都会成立特高课。 所以两者不存在隶属关系,而是合作和竞争。 “我早年在满洲就认识野口,受过他的指点......宪兵司令部佐藤长官和土肥圆交好,野口这次就是受他邀请......” 随着荒木的交待,他本人和野口富士男的轨迹逐渐清晰起来。 …… 打乱时间顺序,重复询问已经问过的问题,掐头去尾跳跃式提问,张义把特务处审讯时惯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虽然中间有情绪的起落,但总体来说,这场讯问进行得十分流畅。 但根据荒木的交代,日本上海方面已经知道了野口被捕的事实,那他之前安排的人手还会奔赴金陵吗? 这中间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呢? 张义默默想着,继续道:“电台和密码本你确实销毁了,不过作为密码本使用的‘康熙字典’书店就可以买到,荒木先生既然愿意戴罪立功,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呢?” 荒木惟听到这话,浑身一颤,背脊发出一阵冷汗,接着揣度这条信息更深的意思。 …… 077、召见 荒木沉默了,他在脑子里默默盘算着张义的意图。 看他沉默,张义冷笑一声,一个失去节制和节操的人是信不过的。 更何况是一个日本间谍。 如今野口富士男被捕,徐英超被捕,他的伙计死去,荒木完全可以自话自说。 犯罪心理学讲究问询时仔细观察对方的言行举止,根据犯人在回答问题时,眼睛朝上朝下、朝左朝右,或者犯人潜意识里不自觉地细微动作判断对方是在回议还是撒谎伪造事实。 张义刚才特别留意,荒木的回答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但交待出来的情报却没有任何价值,所以对他的话张义压根就不信。 因为对方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高级间谍,或许受过审讯反审讯训练,这样的人心理素质往往好的让人吃惊,谁知道他的招供是不是在故意演戏。 一個高级间谍,可能在事先就编造好了口供,然后让自己相信这段口供的真实性,把自己说服了。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投名状。 说的再好听也没用,你得去做。 “你还有8个小时,好好考虑一下。”张义淡淡道,按照情报界的惯例,一个特工失去联络,他的上下级在24小时内就要做好转移准备,48小时内彻底转移。 所以时间在张义这边。 ....... 与此同时,正元实业社社长办公室内气氛异常紧张,空气仿佛都要凝结了。 徐增恩大发雷霆道:“徐英超人呢?一个大活人去买个药还能飞了?” 手下的几个特务战战兢兢,全部低着头沉默不语。 徐增恩冷笑一声,骂了一句饭桶,然后又狐疑道: “这厮不会跑去宝塔山投靠红党了吧?” 随即他便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荒唐可笑了。 红党连延安都没有占领,这会还窝在旁边的山沟里面呢,徐英超再是个蠢货,也不会傻到抛弃官职老婆到西北去受罪。 既然不是红党,只能是日本人或者特务处了。 他之前破获了松本二郎案,日本人营救失败,恼羞成怒,报复回来也正常。 徐增恩正暗自思忖,就见一人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他脸色微变,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几人如获大赦,忙不迭躬身退去。 来人叫王乃康,是情报科科长,30多岁,身材粗壮,脸色黝黑,显得精明干练。 他欠身一礼,脸色变得肃然,小声道: “老板,泥鳅来信。” 说着拿下胸前的钢笔递了过去。 徐增恩接过来,拧开笔筒,从里面拿出细条状的情报,匆匆展开,一览之后,眉头紧缩。 然后他暴跳如雷道: “特务处行动科好大的胆子,竟敢抓我的人,欺人太甚。” 他把情报还给王乃康,眼中寒光闪烁: “马上给泥鳅传信,不惜一切代价,查清被捕原因。” “处座息怒,情报上说抓人的是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和张义,王新亨此人是复兴社的老人,老于官场,城府极深,还没有胆子敢明目张胆的和我们一处开战,我估计对方掌握了什么...证据。” “什么证据?贪赃枉法?即便他们有徐英超贪赃枉法的证据,用的着他们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王乃康心中早就对徐英超不满了,眼见对方身陷囹圄,心里暗爽,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诚恳道: “老板息怒,按理说特务处没有狗胆动我们的人...可如今已成事实,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英超被捕的原因...不过,卑职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徐增恩早就听的不耐烦,竖起眉毛斥道:“说。” “处座,卑职听闻...据说啊,鹦鹉的暴露好像和徐副科长有些关系,他好像看过鹦鹉的档案。” “此话当真?”徐增恩脸色一沉,锐利的眸子直直盯着王乃康。 代号鹦鹉的女特工,是他早年布置下的闲棋冷子,在上海百货公司上班,因为有中日两国血统,会说日语,和日本宪兵队情报科的文员谈上了恋爱,这才有了后来破获日本间谍松本二郎的事。 但此事发生不久,鹦鹉就彻底消失了,他本以为是日本人发现了她的身份,秘密处决了她,现在... 王乃康和徐英超不和,徐增恩心知肚明,但他将徐英超提拔到副科长的位置上为的就是监视王乃康。 信任永远是相对的。 尤其是经历了“龙潭三杰”之事后,他现在对谁都不信任。 监视和反监视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借力打力相互倾轧的伎俩,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 不但在内部,外勤执行任务的特工,也要另外安插人手暗中监视,而且花样绝对不重复。 但即便二人不和,他不信王乃康胆敢落井下石? 再者,徐英超哪来的胆子将情报出卖给日本人。 “有证据吗?” “这个...暂时没有,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处座,此事一旦被证实,必将是件丑闻...您现在最好...” “防人之心不可无,呵呵。”徐增恩脸色极为阴沉,一时间有些恍惚。 当年“龙潭三杰”跑了,写恐吓信给他,说不放过他们的家人就曝光徐的丑闻... 最后徐增恩被逼无奈,只好照办。 想到这里,徐增恩不寒而栗,徐英超可是同样知道他不少秘密的。 眼中杀机一闪而过,他沉吟了片刻,狠狠握了下拳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王乃康,道: “我不想再看到他,你看着办吧。” “属下明白。” 王乃康心领神会,知道徐增恩要杀人灭口了。 他刚想退下,就听徐增恩继续问道: “你刚才说王新亨和谁?” “张义,江浙警察学校毕业,目前的职务是行动队队长。”王乃康显然是做过功课的,娓娓道来。 “此人是特务处的新人,不过最近屡次立功,已晋升至上尉军衔。” “又是戴雨农培养出来的狗崽子。”徐增恩不屑一笑,继续道: “新人?那就是很年轻了?年轻是好事,就怕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 “处座的意思是?”王乃康做出一个抹脖的动作。 徐增恩阴沉的脸上毫无表情,淡淡道: “少年人好色,老年人守财,在这上面整他,绝对一整一个准。 青鸟不是回来了吗?给她一把日本南部十四,做的干净点。” “是。” ....... 七月的金陵天气多变,层层乌云,让人感觉特别沉闷。 傍晚突然刮起了一阵冷风,似乎又要下雨。 张义开着汽车来到了金陵医院看望刘魁。 买了一个果篮,又包了一个红包,值班台打听过后,来到了刘魁住的204病房。 推门而入,就见一个穿着病服的男子正搂着一个护士上下其手... 或许是太过投入,竟然没有发现进来的张义。 张义有些愕然,退后一步,再次确认了下门牌号,是204没错啊。 他敲了敲门,轻咳一声,再次走了进去。 床边的一对野鸳鸯受到惊吓,忽地分开了。 一声惨叫声响起,就见刘魁侧过头来,呲牙咧嘴。 仓促起身的护士慌乱整理着衣服,脸色羞的通红,惊慌失措地跑了... 张义瞄了一眼,这护士相貌倒也秀丽,不过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怎么都三十出头了。 暗骂刘魁这厮急色,断了两条腿,一只胳膊,还改不了好色的毛病? 看来少断了一条腿啊! “...队长!”刘魁被坏了好事,刚想发火,看到张义,心里一个激灵,挺了挺身,疼的呲牙咧嘴。 “呵呵,刘队长,好雅兴啊,这才住进医院就勾搭上了人家护士,花中老手啊。”张义呵呵一笑,心说刘魁要是把泡妞的心思用在对付日谍上,上尉军衔早就到手了。 “嘿嘿。”刘魁得意一笑,道: “一个离婚的护士,攀谈了几句,竟然还是老乡...” 张义懂了,护士的职业看似高大上,懂行的都知道,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有些护士成年累月三班倒,失眠、厌食、内分泌失调,脾气越来越暴躁,更年期提前是常有的事,有时候连夫妻房、事都不愿意做,经常搞得三日一吵五日一打,离婚率特别高。 可这不是你刘魁趁虚而入的理由啊。 “感觉怎么样?”看着刘魁打着石膏绑着木板的腿,张义皱了皱眉,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队长,放心吧,十天半个月就可以下床了。”刘魁振奋地拍了拍胸口,随即脸色一沉,咬牙切齿问: “队长,吴春和那厮抓到没有?这家伙太阴险了,竟然在密码本上设置了陷阱,要不是我察觉到不妙....”想到密室中的遭遇,刘魁心有余悸。 “抓到了。”张义点了点头,不愿多谈案情,安慰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伱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等你出去亲自报仇吧。” 当然了,如果到时候荒木还活着的话。 出了病房,天已经黑了,下着毛毛细雨。 张义刚下楼,就见两辆豪华的雪佛兰停在身前,前车下来四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壮汉。 他暗暗警惕,手不自觉摸到了枪上,只见后车的帷幔缓缓拉开,露出戴春风副官贾金南面无表情的脸。 “贾副官。”张义敬了一礼。 “上我车,老板召见。” “是。”张义本想上副驾驶,却见那里坐着一个黑状的汉子,只好闷声上了后座。 汽车绝尘而去,阴暗角落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 她脸庞端庄秀丽,嘴边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柔丝般的秀发散在胸前,苗条的身材在一套白色连衣裙下显得仪态飘洒,犹如含苞待放的花朵。 如此貌美的女子,此刻却是一脸寒霜,眼中杀机毕露…… 078、外勤任务 一路无话。 汽车一路疾驰,最终进了洪公祠1号,停在一幢白色大楼前。 大楼前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卫兵,警戒更加森严,庄严肃穆中透出一股杀气。 在门口的警卫室上交手枪,再搜过身,张义跟随贾副官进了大楼。 贾副官这张脸在这里格外好用,他每过一处,所有的内情特务都会立正军姿,以示对他的恭敬,待他走后才继续工作。 “狐假虎威”,张义心下腹诽,目不斜视。 这也是官场特色,不管多大的机关,领导的副官和秘书都有很多讲究,跟了谁便是谁的人,将来基本上和领导荣辱与共、进退同步。 秘书副官有时候就是领导的化身。 到了一间没有挂牌的办公室,贾副官先去禀报,张义随后进入。 只见办公室中,挂着两幅画像,戴春风坐在办公桌后。 他黑脸拉长,一边翻阅文件一边揉着眉心,表情极为严肃,似乎不知道张义的到来。 张义不知这是不是下马威,不敢大意,只好低垂眼眸,恭敬地站在。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戴春风突然起身,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走到张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干的好。” 张义也不知道他说的哪件事,挺身一礼,谦虚道:“处座过誉。” 戴春风不置可否,锐利的眼神深深看了张义一眼,然后踱着步子到了书架前。 他在那里随手翻阅着资料,突然问道: “你还没有出过外勤吧?” “是,卑职到了特务处一直在行动队供职。”张义不明所以,老实回答。 “你也应该去历练一下了。”戴春风点点头,然后道: “你去吧,王新亨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是,卑职告退。”张义又敬了一礼,徐徐退出办公室。 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见王新亨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他满面春光地拍了拍张义的肩膀,笑道: “恭喜张队长,按照我们特务处的传统,这可是要提拔重用的节奏,这个任务是我亲自向老板讨来的。” 特务处是有这样的传统,但一般的外勤任务都是敌占区,危机重重,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两说。 这又不是去镀金,用的着这么开心吗? 张义心里暗自腹诽,嘴上恭敬道:“多谢科长栽培。” “不知是什么任务?” “杀一个人。”王新亨脸色变得严肃,边走边道: “徐英超供述,他虽然效忠于日本驻上海司令部情报部门,不过加藤寿一他只见过一面,和他联系的是一个叫宫本太郎的人。” “此人明面上是個老实本分的日本商人,实际是日本间谍。 当然了,越是高明的特工越是将自己置于明处,也越善于掩饰自己。他住在上海英租界,保镖众多,守卫森严,你要小心应对。”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张义道: “这是接头地点和联络暗号,本次任务不和上海区发生任何关系,那边由陈仓协助你。” 陈仓是谁,张义不得而知。 更不知道王新亨安的什么心思。 他接过纸张看了几眼,记下后,当着王新亨的面销毁,问道: “什么时候出发?” 王新亨道:“今晚。” 看张义讶然,他解释道: “晚上有一辆军队的专列,老板已经打好了招呼,伱直接上车就好。” “本来去执行外勤任务,一般是两人一组,互为生死搭档,既是协助,也是监督。 你没有生死搭档,仓促之间也找不到和你默契的人,刘魁倒是不错,可惜...”王新亨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 “总之,现在离开金陵不会错,至于原因以后你会明白的,早去早回,祝你马到功成。” 说着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也交到他的手上。 一处要报复自己? 张义暗自思忖,见王新亨没有说破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敬礼后上了一辆等在院中的汽车。 ...... 张超,上海人,上海大同大学学生。 这就是张义这次任务的伪装身份。 此刻他已经一身学生装坐到了火上了。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野口富士男,获得相关情报---他的继任者渡边一树今天已入住金陵饭店。】 继任者渡边一树?来的这么快? 不过如今自己去上海,鞭长莫及,只能等回来再收拾此人了。 【2、您今天见过荒木,获得相关情报---荒木在四川路223号有一处安全屋,院中藏有小黄鱼、武器若干。】 狡兔三窟啊,虽然早就怀疑荒木撒谎,却不想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3、您今天见过徐英超,获得相关情报---徐英超将徐增恩贪污受贿的罪证藏于武汉路108号小院的枯井中。】 这条情报让张义眼前一亮,他掌握了对方的把柄,就等于掌握了对方的脉搏。 【4、您今天去过金陵医院,获得相关情报---党务调查处美女杀手青鸟今天出现在你的车后。】 这条信息让张义不寒而栗,美女杀手青鸟? 徐增恩如此迫不及待? 或许自己在他眼中,就如同蝼蚁一般,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张义冷笑一声,有道是憨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你不要命,那要命的就怕你了。 想让别人怕你,那你就要比他更强大。 他走上特工这条路,就像仰面于深海。 或许,他是幼稚的,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隐忍、迂回,亦或者更聪明和隐蔽的对敌手段。 他可以走得很慢,可以适度妥协,但绝不苟且偷生。 要杀他,那就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 旭日从东海海面冉冉升起,黎明的上海格外明媚。 张义下了火车,看着这座已经成为东方国际大都市的城市,久久不能释怀。 这里密布着各国大使馆、银行、各级办事处的大楼,各国货船、客轮、军舰在黄浦江上游弋,各种车辆在街道上来回穿行。 这里各国租界、帮派林立,龙蛇混杂,热闹繁华的街市上混杂着形形色色的外国人,显得既危险又安全。 由于环境的复杂,这里成了各国各派间谍云集斗争的战场。 党务调查处、特务处、宪兵、警察,日本驻上海宪兵司令部、特高课、满铁,红党,朝鲜,苏联契卡,英国mi-6,以及美国、法国、德国等各情报部门或公开或秘密的在这里从事各种情报工作。 此时的上海简直就是冒险家的乐园、间谍的天堂。 “久违了。” 张义微微一笑,拦下一辆黄包车,他的目的地是法租界。 …… 079、狙击(求推荐求月票) 上海。 法租界。 中午11点55分。 欣欣咖啡屋外。 张义此刻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手上拿着一份《申报》,一边抽烟一边观察咖啡屋内外的动静。 张义喜欢一句话,细节决定成败。 多谋善虑的他,总喜欢把事情往深一层处想,而且细节考虑的非常周密。 和特务打交道的时间长了,彼此的行为举止都很熟悉。 此刻在他的视线中,路边停着两辆车,里面坐着几个无所事事的男人,一看就是便衣。 监视的人似乎有点菜鸟,在车里东张西望,看的张义有点出戏。 他揣测这些人的身份,估计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暗探,或者是其他情报机构的探子。 看他们的架势,似乎在欣欣咖啡屋这里有行动,张义不在乎,只要不影响自己的接头就好。 如果这些人是针对自己而来,那张义无话可说,唯有拼死一搏,杀出重围。 这么机密的任务,消息都能走漏,除了陈仓叛变,就是他被王新亨给卖了。 时间一分分过去,随着一阵叮叮叮的铃声响起,一辆电车缓缓停下,从上面跳下来一个胸前挂着相机的青年。 他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时髦的西装,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十足。 记者。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咖啡屋前,买了一份《申报》,径直走进了咖啡屋。 张义看了一眼时间,11点59分,踌躇了几秒,同样转身进了咖啡店。 他注意到汽车上懒洋洋的便衣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张义心知这些人肯定认识目标,或者有目标的照片。 进了咖啡店,张义选了一個靠近后门挨着窗户的位置,刚点了一杯咖啡。 就见年轻的记者叼着一根烟走了过来,他道: “兄弟,借个火?” 张义瞥了他一眼,将火机递了出来。 记者吐了一口烟气,伸出右手道: “兄弟陈仓,湖南湘光通讯社驻沪办事处记者。” 听到这个名字,张义眉眼一闪,伸出左手,淡淡道: “兄弟张超,上海大同大学学生。” “老张没来吗?” “常来” “他还买菜吗?” “对啦” “你领我去看看他。” “有事吗?” “请他看电影” “好吧。” 这就叫互道姓名,左手拉右手,一问一答共四次。 张义不知道这暗号谁设计的,说实话水平有点低。 这要是在大街上偶遇这么扯上几句,像拉家常一样,没人觉得怪异,在咖啡屋却有点突兀了。 索性两人面对面,说话小声,并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接头暗号对上,两人都松了口气。 随后开始天南海北一通闲扯,等咖啡喝完,两人默契地结账出了咖啡屋。 到了一处广场,两人握了握手,陈仓微笑问: “你枪法怎么样?” “还不错。” “不错就行。”陈仓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递给张义道: “车停在英租界伊洋商行外面,后备箱中有一把春田步枪。” 春田步枪(springfield)也叫m1903,有效射程800米,装上瞄准镜就是一把狙击步枪。 张义接过钥匙,点了点头,就见陈仓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继续说道: “今天晚上目标会参加汇丰银行一楼的招待酒会,这是你的机会,争取一击必中,不然对方成了惊弓之鸟,闭门不出,事情就不好办了。” 张义愕然地接过照片,心说,就这么简单? 摸清目标的全部生活规律,是干掉目标的前提和基础。 这个工作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细致且艰巨。 现在倒好,汽车枪械给你准备好了,目标出现在什么地方都调查的清清楚楚,自己就去开上一枪,这不是来镀金是什么。 张义有些尴尬,还好他也是有城府的,真心实意的恭维道: “你的工作做的真细,谢谢。” “祝成功。”两人再次握手,然后各自离去。 张义之前听说过特务处内外勾结的办法,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特务处本部的特务一般会利用同学亲戚的关系,帮助外勤各个单位的同学找升官发财的机会,而外面的则对干内勤的提供物质上的帮助,大事小事互相通气。 特务处本部的出来执行任务,往往事情都办完了,在报告上签字画押就好。 戴春风难道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而且他也是这么干的。 戴老板当年高小毕业,戴母就开始张罗着给他成亲,第一个相亲的对象就是他母亲妹妹的女儿,他表妹。 虽然戴老板当时小有才名,表妹却觉得他性格跳脱,有点流氓,根本看不上他,反而看上了戴春风的发小。 事情也不出表妹的预料,十几年后,30浪荡还在上海打流的戴春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好投奔自己表妹。 表妹不屑一顾加冷嘲热讽,最后还是在表妹夫,他的发小劝说下,戴春风才住到了表妹家厨房里面。 戴春风当了处长,发迹之后,立刻将自己的妹夫拉入了组织,变着法子让他立功,一年下来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特务了。 事情还没有完,这个时候戴老板开始了报复,带着已经逐渐发迹的表妹夫出入豪华妓院、书寓,暗示让他冷淡自己表妹。 后来在他的怂恿和威逼下,表妹夫更是娶了一个18岁如花似玉的大学生做小妾,然后让他们三人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 表妹只好每日以泪洗面。 杀人诛心吧! ...... 夜色下的上海街头,车水马龙,流光溢彩。 沉闷的天气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宫本太郎松了松衬衫上的领口,将车窗开了一点缝隙,拿起扇子扇着风。 他长得有些肥腻,面宽,塌鼻,留着八字须,戴着眼镜,看上去有些猥琐。 一旁的保镖立刻道:“先生,这样不安全。” “只是开了一个缝隙罢了,有帷幔遮挡,有什么不安全的。”宫本太郎不以为意。 保镖看他态度坚决,欲言又止,又怕受到宫本的责骂,只好对司机和副驾驶上的男子使个眼色,让两人打起精神,小心戒备。 他心说万一有不长眼的上来,他们前后两辆车上一共八名保镖,人人配双枪,定让他有来无回。 阴冷的夜色中,突然灌进来的冷风让宫本太郎哆嗦了一下,思绪倒是更加清晰起来。 他此刻还在想着明天的事。 明天就是周末了,按照约定,那个支那人要送情报过来。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报,让一向冷静的加藤寿一大佐如坐针毡,今天光是电话就打了三次。 想着有些入神,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汇丰银行楼下。 宫本太郎掀起帷幔瞟了一眼,透过人群间隙,可以看见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打扮得体的绅士谈笑风生,大腹便便的官员和摩登女郎调着情,其中不乏金发碧眼的欧美人。 更有服务生端着香槟穿梭其中,鲜花、美酒、美人、香气四溢,这就是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男人就应该活在这样的世界中,当然要是没有这些欧洲来的野蛮人就更好了,一个个穿着燕尾服装成彬彬有礼的样子,可笑。” 宫本太郎冷笑一声,现在这些人是宴会的主角,自己还要捧他们的臭脚,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匍匐在帝国脚下瑟瑟发抖。 “先生,请下车。” 后座上的保镖先是下车小心谨慎地观察了一圈,然后挥了挥手,留下四人看车,其他四人围成圈将刚下车的宫本夹在中间,贴身保护,缓缓向着大厅走去。 “八嘎,我看起来很像怕死鬼吗?不用贴这么近,免得遭人笑话。” 宫本低声斥责了一句,然后整理了下燕尾服上的蝴蝶结,挺直腰杆向前走去。 ....... 银行大楼对面的一处平台上,张义此刻穿着黑衣匍匐在地,透光瞄准镜观察着银行门口进出的人群。 旁边的地上用钉子固定着一张照片,应该是加急洗印出来的,有些模糊,有些沾手,药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张义目测了下距离,大概300米,春田步枪的射程在800米,完全够了。 今晚的天气还不错,月光皎洁,因此瞄准镜小小世界里清晰可见。 他拔了一根野草,拿着手中,判断风速,不通调整射击的角度和自己的呼吸。 终于,一张猥琐的面孔出现在瞄准镜中,他此刻正绅士地亲吻一位女士的手,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 正是时候。 张义瞄了一眼随风摆动的野草,屏住呼啸,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弹壳跳跃着落地,子弹倏地划破空气射入宫本太郎的大脑。 上一秒他还在微笑,突然神色一顿,脸色煞白,身体止不住的向着一侧倾斜,颓然跌倒在地上,头上出现一个小洞,脑浆迸裂,鲜血汩汩流着。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大厅门口的人连连尖叫,抱头鼠窜。 宫本的保镖辨别着枪声的反向,对着张义所在的方向连连开枪,但王八盒子的射程在如此距离显得那么多余。 此刻的张义背起狙击枪,带上线胶手套,迅速打扫了战场,然后走到旁边的铁架旁,捡起地上的粗绳,往外面一抛,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等宫本太郎的保镖和巡捕赶到的时候,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080、情报(求推荐求月票) 繁星闪耀,夜色中的上海更加光彩夺目。 日本宪兵司令部。 司令官佐藤一郎正和加藤寿一下围棋。 就听佐藤说道: “围棋是中国人发明的,却在我们日本发扬光大,这说明什么?” 加藤寿一思索道:“将军阁下,我觉得有几个原因。 第一是我们大和民族性格使然,我们日本人坚韧,不管研究什么,都投入精力,甚至是生命。 第二,我们日本有传统严格的师承习俗,给围棋的职业化提供了基础。 第三是日本武士阶级特别重视围棋,尤其是像先生您佐藤家这样的贵族。” 最后一句话让佐藤大为赞赏,他得意一笑,道: “加藤君,你说的对,我们日本人坚韧,而中国人妄自尊大,愚昧而不自知,最喜欢干的就是窝里斗,争权夺利。 我们日本讲究师承传承,而中国人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所以他们经常爆发所谓欺师灭祖的事。” “将军所言极是,阁下,除了围棋,中国还有很多好东西。” “不错,中国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不管是土地、财宝还是美丽的姑娘,加藤君,我们正在为此奋斗。”佐藤一郎脸上浮现出残忍贪婪的笑意。 “是的,将军阁下,谁要是敢阻挡我们的步伐,我们就消灭了他。” “吆西,现在想想我们的前辈们是真的伟大。 左手捧着书本,右手持刺刀,用书本开展文化入侵,用刺刀开始军事行动,书本为刺刀找借口,刺刀为书本抢地盘。” 佐藤越说越兴奋,起身来到地图前,用指挥杆点着地图,大声道: “加藤君,你看看,现在我们已经占领了满洲国,下一步就是整个华北、北方,然后是我们脚下的上海,以及江南地区,到时候中国人失去了大半土地,失去了财富税收,等待他们的只有投降一条途径。” 说着他拿起一杯酒水,得意扬扬道: “加藤君,让我们一起举杯吧,这一杯献给我们伟大的天皇陛下,祝愿我们大日本帝国早日实现大东亚共荣圈。” “献给天皇陛下,天皇万岁,大东亚共荣圈万岁。”加藤寿一看佐藤神情激动,手舞足蹈,连忙跟着附合。 “第二杯,献给我的母亲。” “献给伯母。” “第三杯献给我自己,今天是我五十岁生日。” “将军阁下,该死,属下竟然不知道是您的生日,实在是失礼...” “没有关系,加藤君,来,让我们再满饮一杯...” 突然,一名情报人员连门都没有敲,就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他满脸慌张道: “将军、大佐阁下,不好了,宫本太郎刚刚在英租界汇丰银行的酒会上被人刺杀身亡了。” “纳尼?” 加藤寿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下午还给宫本太郎打过电话,这才多长时间。 “什么人干的?”加藤眼中寒光闪烁,质问情报员。 话音刚落,就听“啪”一声,佐藤一郎手中的酒杯摔到了地上。 他无力地坐了下来,只感觉眼前发黑,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的雄心壮志突然间就消散如烟,既惊又惧,他一手扶额,沙哑着嗓子问: “是不是中国特工干的?” 看加藤寿一目瞪口呆,同样一脸惧怕的模样,佐藤眉头皱的更深了,来不及喘气,就见另一名情报员仓皇地跑了进来,此人一个敬礼,一脸焦灼道: “将军不好了,宫本太郎的管家来电,说刚刚有一伙... 一伙江洋大盗,杀进了宫本家,将保镖全部杀死,洗劫了家里字画、黄金美元、鸦片......” 佐藤一郎一個踉跄,直接倒在地上,那些黄金美元有一部分可是他们的军费... ..... “逛逛逛” 火车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一头疲惫不堪的老牛,拖着几节车厢穿行在旷野上。 张义抱着一本《漂》,看的津津有味,这是讲述美国南北战争的小说。 此刻他已经坐在返回金陵的火车上。 击杀了宫本太郎开心吗? 心情至少是愉悦的。 但不能表现出来。 作为一个特工,他早就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之千里。 大意不得。 过了十二点,张义闭上眼睛,佯装睡觉,开始了今日情报的接收。 【恭喜您,成功击杀npc,奖励1000经验值,当前经验值1000】 按照100经验值1点能力的规则,张义检视了下自己的各项能力,直接全部加到了【侦查】技能上,几次被高手跟踪而不自知,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叮。 当前【侦查:74】 一瞬间,张义大脑中多出了几篇101学校“干洗”技术。 这自然不是洗衣服,克格勃术语干洗(proverka)即如何识别并摆脱监视,这种技巧包括如何确认自己被跟踪了,并用一种看似巧合而非故意的方式来躲避监视... 当然这只是理论知识,具体还要实践验证,融会贯通。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陈仓,获得相关情报—陈仓,化名,真名沈西山。 22岁,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少校行动组组长。 沈西山今日带人袭击了日谍宫本一郎的别墅,缴获黄金一万两、5万美元、法币20万,名人字画无数。】 啧啧啧,张义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的接应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沈西山,年纪比自己还小。 虽然人家年纪小,但比张义的资格却老,沈西山18岁就加入了特务处,先是在他姐夫于乐醒身边担任联络员,第二年就被戴春风任命为法租界情报组组长,此时已经是少校军衔。 不过自己在前面杀人,他在后面抢劫,这收益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据说戴老板有“六好”,好名枪,好豪车、好豪宅、好洗澡、好喝酒、好美色,现在又多了一项,好字画。 唯独不喜欢钱,但他的喜好哪一项不花钱,不不不,人家还真的不花钱,都是别人送的。 听说沈西山此人八面玲珑,想来他缴获的这些东西里面大部分都要吞到戴老板肚子里面,张义心说要是自己能分一杯羹就好了... 【2、您今天乘坐了上海到金陵的列车,获得相关情报—您的老对手小野昭和您乘坐同一班列车。】 小野昭也在车上?张义大吃一惊,这厮还敢返回金陵?这次又肩负着什么时候使命呢? …… 081、枪战(求推荐求月票) 张义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二点过五分。 这辆火车从上海出发,经南翔、昆山、苏州、常州、镇江到金陵。 到金陵的下关车站的时间是早上五点。 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找出小野昭。 但火车上找人却没有那么容易,这年头没有实名制,火车票也没有编号,除了座位等级,你想坐哪里就坐哪里。 这辆列车共九节车厢,一节豪华车厢,两节一等座,二节二等座,其余的都是三等座。 三等座票价2.5元,二等座5元,一等座10元,而豪华车厢票价600元。 豪华车厢中有软卧,台球室,小型咖啡室,全程由外籍管家、行李员、大厨和服务生为旅客提供全方位的服务,和后世的五星级酒店没什么区别。 所以说不管在哪个年代有钱都可以任性。 张义仔细思虑着小野昭藏身的位置,特工的工作就像地下的暗流,静谧、曲折、湍急、甚至是凶险,但每一个高明的特工都是优秀的演员,在表面上你是看不出分毫的。 他或许其貌不扬,穿着普通,反应有点木讷迟钝。 所以张义直接放弃了豪华车厢,先在自己乘坐的二等车厢找了起来。 他将小说拿在手中,看起来目不斜视,眼睛余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此刻大部分旅客或依或靠已经进入了睡眠中,也有像张义一样看报看书的,一切看起来很正常。 但张义没有气馁,他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寻找着,试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刚进入二等座车厢,张义就听见身后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他在玻璃中窥见是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巡警,不动声色,做出张望找人的样子。 “啪”,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张义刚想转身,就见这人呵斥道: “别动,靠门站好了。” 说着一推张义,将他按在车厢之间的通道大门上,另一只手已经开始摸铐子。 “我盯你很久了,半夜不睡觉到处走动干什么?是不是在寻找目标下手呢? 说吧,哪条道上的,也不把招子放亮点,敢在我的车上撒野。” “双手伸到后面来。”巡警呵斥着,一手捏住张义的手腕,一手拿着铐子扣了上来。 然而就在这时,张义突然动了,他狠狠踩了一脚巡警,在他吃痛的瞬间,一個肘击打在对方脸上,转身的瞬间双拳出击。 “砰”一声,巡警胸前遭到重击,闷哼一声靠在车壁上。 他刚想摸腰间的驳壳枪,就见张义已经近身,拇指食指像火钳一样捏住了他的咽喉。 一股疼痛和窒息感传来,巡警脸色涨得通红,感觉嗓子发痒,胸口胀气,瞪着眼睛喘着粗气去拔枪。 一摸之下,又是大吃一惊,枪早就不见了。 此刻面前的青年左手正把玩着他的手枪。 “毛瑟军用手枪,1931年量产,枪长288毫米,口径7.73,重1.24千克,20发弹匣供弹,射击速度每秒425米,有效射程50到150米,可惜你这枪是仿造的,行了,自己铐上吧,不要有任何侥幸。”张义把玩着手枪,瞥了一眼手铐,淡淡道。 巡警本以为张义只是个打扮成学生,作奸犯科的小贼,此刻见识了他的身手,再听他报出自己都不了解的枪械系数,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既惊惧又羞愧憋屈,看枪口对他点了点,忙不迭将自己铐了起来。 “好了,现在进入问答环节。” “姓名” “戴...戴修章” “籍贯” “金陵下关人” “所属部门” “铁道部...路警管理局巡警。” “干了几年了?” “13年。” “车上一共几个巡警?” “三个...还有两个在睡觉...我们换岗巡逻。” “你在火车上巡逻,有没有看见可疑的人?” “这...好汉,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火车上可疑的人多了,三山五岳的大盗劫匪经常出没,前面车站才下去一个小偷,伱...” 干什么的?能告诉你吗? 张义冷笑一声,道:“行了,脱衣服吧,先委屈你一会。” 说着不由分说将巡警赶到了厕所里面。 ...... 片刻后,穿着警服的张义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车厢中。 他嘴里叼着香烟,右手按着手枪,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查票,快点。” 瞬间整个车厢被他弄的鸡飞狗跳,张义心说只要自己不去贵宾车厢,谁管他,另外两个巡警在睡觉,正好来个灯下黑。 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文质彬彬,学生模样的青年,脸色白净,听到张义叫嚣,撇嘴反驳道: “不是刚才查过吗?怎么又查?” “少废话,你是不是皮痒了,想被我铐起来?”张义冷笑一声,亮了亮腰间的铐子。 “你这么牛逼,怎么不去东北打日本人,就知道欺负自己的同胞。”青年振振有词道,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 “啪”,张义一个耳光甩了过去,道: “你怎么不去?” “我...我是学生。” “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车票拿出来。” 张义讥讽一声,越是无知的人,越有莫名的勇气,质疑他看不懂的也看不惯的一切,学生咋了,学生就不能上前线? “我...”学生还想说话,被一旁的女生拉了一下,涨红着脸掏出了车票,女人倒是颇为冷静,淡定又从容,让张义多看了一眼。 有了青年学生打样板,后面的查票顺利多了,不待他吆喝,旅客老老实实主动拿出了车票。 “从哪里上车的?” 这时,张义站在一个长条座位旁,看着三个客人。 三人对坐,两男一女。 一个短发青年胸口挂着照相机,一副记者的打扮。 对面是一个穿着高领旗袍,身材窈窕,一头大波浪,浓妆淡抹的女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胭脂香气,却又有一股掩饰不住的风尘味。 旁边那人商人打扮,拿着电影报纸看的津津有味。 间谍最喜欢扮演的就是商人、记者、学者,或者工作性质模糊,又有多重头衔,资金充沛,有些则是明面上有正经工作,但上班时间不规律,好像无所事事,有时间到处活动。 所以这三人张义尤为怀疑。 记者脸上挂着矜持傲气,道:“沪海啦,阿拉上海人。” “记者证呢?” 张义不以为然,他才遇到一个假冒记者的,自然格外谨慎。 “自己看。”记者从兜里摸出一个白色合页证件。 张义对照照片盯了几眼。 “文汇报记者吴仲直。” 看水印和印章倒是看不出什么。 张义将证件还给他,突然道: “侬紫嗓海阿里得饿宁?” 这话他说的又快又准,然后锐利的目光紧紧盯在记者脸上。 “啊...那个我才搬到上海...”记者脸色一变,张口结舌,眼神沉滞,隐晦地看向那位旗袍女子。 张义心底冷笑一声,暗暗戒备,面上却不动声色,目光转向商人和旗袍女子。 商人满脸堆笑,弯着腰将几张钞票夹在证件中递了过来,恭维道:“老总辛苦了,小意思,请您饮茶。” 然后他一指旗袍女子,道: “鄙人何欠元,山东人,做蚕丝生意,这是贱内柳秋芳。” “柳秋芳?好名字。”张义念叨了一句,问: “柳小姐,你的证件上籍贯是山东临沂,临沂哪里的?” “临沂沂水。”商人抢先一步说道。 “问你了吗?”张义呵斥了一句,眼神锐利地盯在旗袍女子脸上。 她戴着黑色雪纺礼帽,面上戴着网状黑点的薄纱,而且画着浓妆,表情看不真切,此刻一言不发。 商人急道:“哎呦,老总,贱内天生是个哑巴,这...” “是吗?”张义目光落在她的脖颈处,大夏天的穿着一件高领旗袍,系的严严实实的,不热吗? 还是说此人是男扮女装。 女装癖? 不会是小野昭吧? 男扮女装的戏子使人相信,一个男人扮成女人,可以骗过大家的眼睛。 不过那是在戏台上,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 张义想到后事那些女装癖冒充失足女,客人还发现不了,最后被警察抓了,犹自不可信的事,想想都有点可笑。 男扮女装虽然可以给人女性的既视感,妆容和嗓音可以改变,但男性特征是很难彻底被隐瞒的。 比如第一特征,喉结。 因雄性激素作用,男性的喉结会比女性喉结突出,因此,看喉结辨别男扮女装的准确率接近于100%。女性喉结比较突出的情况下,一般都是因为太瘦了。 张义瞥了一眼所谓的柳秋芳,喉结遮掩的严严实实的,嗯,腿上穿着尼龙丝袜,踩着高跟鞋... 不仔细看还好,妥妥的背影杀手,但仔细看,再想想此人可能是小野昭,画面有点不忍直视。 “行了,注意留意自己的行李,不要睡死了。”张义佯装没事,将证件扔在小桌上,钞票揣到兜里,若无其事地走向下一个车厢。 走出几步,他观察着车厢旅客的位置,他突然回头大喊一声。 “小野昭。” 商人和旗袍女背对张义,看不见表情,只见那名记者突然一摸袖口,甩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张义闪身一避,“砰”直接开枪。 他本不想突然发难,以免日本人狗急跳墙,伤了无辜群众。 但此刻若是装作无事离开,这三个日本鬼子要是偷摸溜了他实在不甘心。 要是对方三人一起出手,他又有点寡不敌众。 所以张义索性快刀斩乱麻,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砰” 伪装成记者的日本间谍身子一晃,胸口乍然绽放出一朵血色,仰面一倒,颓然倒在椅子上。 “砰砰砰” 张义对着商人和旗袍女子两人的后座连开几枪,一时间木屑碎步翻飞,传来几声闷哼声。 “都趴下。”张义大喊一声,安抚惊慌失措的旅客,然后小心戒备地握着枪上前。 “砰” 他刚上前,就见旗袍女人嘴角泛血,咬着牙,弯腰射出一枪。 张义虽然小心戒备,子弹还是从肩膀一穿而过。 张义一个踉跄,直接开枪还击。 “砰,砰” 一枪击中对方脖颈,一枪击中对方额头,旗袍女人愕然地瞪大眼睛,手才捂住脖颈,就颓然地倒下。 “砰” 张义又对商人打扮的男人头上补了一枪,按着受伤的肩膀,一边安抚旅客,一边对仓皇赶到的列车员和巡警道: “特务处抓捕日本间谍,都坐到自己位置...”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对侧的一个列车员忽然推门进来,背后的手突然一闪,手中握着一把掌心雷,连连开枪。 “砰砰” 一枪打在张义胳膊上,一枪打在靠背上。 张义中了一枪,只觉得一股热流汩汩从肩膀往外涌,感觉不到疼痛,但胳膊却麻木了,不受控制的抖动。 额头的冷汗瞬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感觉视线都有点模糊,只好躲在座椅后面,抬手继续还击。 “砰砰” 又是两枪才击中列车员,看对方倒地还握着手枪挣扎着还击,张义对两个战战兢兢探头探脑的巡警大喊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开枪?我要是死了,特务处不会放过你们。” 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多,此刻他才感觉到疼痛,似乎肩膀和胳膊给铁锤狠狠锤穿了一样,肩膀上似乎被人塞进了一个气球,然后在吹胀一样,火辣辣的。 听到特务处这几个字,两个巡警面色惊惧,对视一眼后,颤颤歪歪地起身,朝着列车员倒下的位置连续放了几枪,打的火星四射,血水横流,才忐忑不安地靠了上去。 一会儿一个巡警小跑着上来,擦着额头的冷汗,道: “长...长官,抢手已经被击毙。” “好...车上有没有医生...”张义张嘴问了一句,只觉得眼皮沉重,突然眼前一黑,就昏迷了过去。 ...... 082、手术(求推荐求月票) “嗨n,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美丽优雅的中国女士,希望你以后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太好了,终于将这个...子弹取出来了。” “谢谢你,罗伯特先生,我相信自己一定会成为一名好医生的。” “我期待着... 这个中国人真是一个英雄,我听说他刚才一個人杀死了四个日本间谍,噢,这太让人吃惊了... 火车上怎么会有日本间谍呢,间谍可不是个高尚的职业...” “什么英雄,本以为是个为虎作伥的白狗子,不想还是个狗特务,这种人就应该让他去死,干嘛要救治他。”旁边又响起一个阴沉仇恨的声音。 “行了,徐文明,少说几句...” 张义幽幽醒来,大脑昏沉,只见面前是一个留着大胡子,满脸黄毛的老外,他此刻擦着额头的汗水,表情欣喜。 旁边是之前查票时看到的那位女学生,她有一张淡定、简单又美丽的脸。 再旁边站着那个被张义教训过的男同学,此刻一脸阴鹜,眼中闪烁着掩饰不住的仇恨。 他环顾了一圈,发现自己似乎躺在餐车的桌子上,摸了一下旁边,见枪不见了,微微一惊。 刚想翻身起来,只觉全身酸痛麻木,尤其是肩膀和左臂,沉重乏力,又像针扎火燎,火辣辣的疼。 他这一动,顿时惊醒了说话的几人,老外惊喜,女学生淡然,男同学惊惧地后退了一步。 “嗨,伙计,你终于醒了。”老外说着蹩脚的中文。 “是你救了我吗?先生。”张义用英语问道。 “噢,上帝,你竟然会说英语,真是个奇迹。伙计...不,勇士先生,请问伱曾经留过学吗?”老外一惊一乍,扬了扬手上的一把尖刀和筷子。 张义微微一愣,感情你就用刀和筷子给我动手术的? 迎着张义的目光,老外将刀放下,耸耸肩道: “你知道的,车上有包扎的,但没有手术刀,用你们中国话说就…就地取材,对了,勇士,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没有留过学,谢谢你先生,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噢,这么纯正的英语可不容易学。”老外一脸惊奇,又道: “我叫罗伯特,中文名字叫罗大卫。” “谢谢你罗伯特先生,你是美国人吗?” “噢,shit,我可不是那些野蛮的美国佬,我是一位英国绅士,大英帝国的绅士。” “好的,罗伯特先生,谢谢你给我做手术。” “不,不用谢,用你们中国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上帝保佑你。” “上帝保佑你,阿门。” “噢,勇士,你也信奉上帝吗?太不可思议了,勇士,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要为你写一本传记。 想想,一个瞬间杀死四个日本间谍的勇士,他同时会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还信奉上帝… 这个故事真的太神奇了,不说让美国佬大吃一惊,英国的绅士们也会为你喝彩的,哦,对了,说不定我们的ml-6都会对你感兴趣的。” 看着罗伯特期待的眼神,张义虽然对这些外国佬不感冒,不过对方也算救了自己一命,于是点了点头。 又道:“谢谢你,罗伯特先生,写传记就不必了,我的职业不适合出名。” “哦,我明白了,这太让人遗憾了。”罗伯特失望地摇了摇头。 “也谢谢你,这位女士。”张义对着女学生点了点头。 “举手之劳。”女学生淡然点了点头,清冷的眼神看不出丝毫波动。 张义又将目光投向那位男同学,锐利的眼神盯着他,道: “这位同学,麻烦你去将车上的巡警叫过来。” 被张义一盯,想到他凶狠的模样,男生虽想反驳,身体却很诚实地动了。 ...... 不一会儿,三个巡警全部到了。 被张义铐在厕所的那位戴修章也来了,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皱巴巴的衣服,此刻一脸惊惧。 领教了张义的手段,对他的身份就有些好奇。 在厕所听到震耳欲聋的枪声,他就怀疑是那个凶人拿着自己的枪作案了,这已经不是小偷小摸了,而是杀人抢劫。 什么人?江洋大盗。 被同事解救出来,想着憋屈的经历,就想拉着同事一起去报复回来,只要江洋大盗落网,不但报仇雪恨,还可以立功受奖啊! 然后等同事将事情一说,亲眼看了惨烈血腥的交火现场,再听说对方是特务处的,胆颤心惊,颓然地摔倒在地。 他不禁想到,刚才他到底干嘛了? 实在是太傻了,明明人家在侦查,自己没有协助不说,还... 特务处虽说不是自己的上级,但他们对铁路交通都有管制权,缉私处就是人家的下级部门,不说对自己生杀予夺... 张义只觉得大脑昏沉,昏昏欲睡,没时间说废话,他瞥了一眼忐忑不安的三人,问: “我的枪呢?” 两名巡警瞥了一眼戴修章,使个眼色,后者连忙将自己的配枪递了上来,越发的紧张。 “你们三人,一个借了我配枪。 另外两人协助我击毙了一名日本间谍,都是有功之臣,到时候我定有回报。 你们要是不想在铁路上干了,也可以去城里做个巡警嘛,不,巡长。” 张义握着手枪,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安全感,看着三人一脸疑惑随后惊喜交加的模样,继续道: “几点了,下一站是哪里?” 一个巡警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连忙道: “三点钟,一会就到镇江站了。” “好。”张义想不到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指了指戴修章,道: “到了镇江,你马上下车,帮我打个电话,就说我在车上受伤了。” 张义报出一个电话,又看向三人,问: “那位列车员是怎么回事?” “这...他叫王本群,来了三个月了,谁知道他...他竟然是日本间谍。” “内外勾结,他们还带了枪在身上,你们马上去搜查那三人的行李。 如果没有在他们座位下,就去储藏室找,另外列车员可以出入的地方都给我仔细搜查一遍,只要有收获,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顿了顿,张义冷笑一声,继续道: “谁要是敢包庇或者知情不报,下场和日本间谍同罪,明白吗?” “...是。”被张义阴狠的眼神一扫,几人一个哆嗦,忙不迭答应下来。 一时间列车上一阵鸡飞狗跳。 ....... 083、密码本(求推荐求月票) 铃铃铃 深夜,特务处值班室的电话铃声响起。 值班的内勤接起,听说是行动科一个叫张超的受伤了,暗暗皱眉,这个名字他都没听说过。 不过他知道很多特工都有化名、公开身份,也不奇怪,直接给行动科打去了电话。 电话转了一圈,最后打到了副科长王新亨家。 “什么?张超受伤了?怎么受伤的?你不知道...” 王新亨眉头紧锁,觉得有些奇怪,他自然知道张超就是张义的化名。 可今晚甲室已经收到上海来的电报,说任务已经完成,干净利落,戴老板还赞赏呢,现在怎么回事? 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张义又出事了? 莫非是被上海的日本间谍跟踪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新亨恼恨地摇了摇头。 本来想露脸的,结果把屁股露出来了。 “年轻气盛,行百里而半九十。”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拔出一個电话。 等了半天,那边才接起电话,王新亨有些不耐烦地道: “干什么呢,半天不接电话,杨组长,你马上带几个人去下关车站将张义接回来。” 说完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杨文轩只觉得莫名其妙,大半夜的不睡觉能干什么,再说了,这里是后方,又不是前线,睡觉睁着一只眼睛就够了吧,难道还能让我不睡觉? 现在去接张义? 他只知道张义出外勤了,但具体去哪里干什么他都不知道。 但现在领导下达了命令,能不执行吗? 想了想,拿起电话又拨打了出去。 ....... 张义这边睡得昏沉沉的,然后就被人摇醒了。 此刻全身倒是不麻木,但钻心的疼痛还是让人煎熬难耐,尤其是现在,伤口火辣辣的,他整个人都开始发烧了。 看着面前三个一脸喜气的巡警,张义压抑着火气,问: “有什么收获吗?” “启禀长官,在他们的行李箱里发现了一万法币,1000美元... 然后按照您的指示,我们又去搜查了列车员的休息室,果然发现了这个...” 这人说着对同伴示意,后者将提在手上的行李箱打开,掀开几件凌乱的衣服,下面是一部墨绿色的小型电台,旁边还有折叠天线和耳机。 巡警将电台拿出来,然后又从下面摸出一本油纸包裹的书籍,撤掉油纸,露出一本线装书籍。 “给我。”张义眼前一亮,顾不上疼痛,单手拿着翻阅起来。 只看了几眼,就知道这是一本四角号码查询表,但和一般的密码本不同的是,这本有汉字、日文、英文,极为复杂。 这就是密码本。 张义心底压抑不住的喜悦,这可是他缴获的第一本高级别的密码本。 尽管喜不胜收,他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瞥了一眼三个好奇的巡警,淡淡道: “还不错。” 然后他思忖了一会,在几人的期待中说道: “我说过有功必赏,这样,美元留下,法币留下…留下9000,剩下的1000你们分了。” 看几人喜开媚笑、心花怒放,就差点手舞足蹈了,张义又道: “你们没有私吞吧?” 三人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听着这话,心底咯噔一下,一个个拍着胸口保证: “长官,怎么可能,咱们可不是那样的人。” “对对对,我们没有...” 不敢还是钱还不够多? 张义心说,原本他想将一万法币全部赏给三人的,但想想又觉得不合适,财帛动人心。 巡警一个月的收入差不多在20元左右,加上灰色收入,一年差不多在300左右,三人分一千,也是一年的收入了。 够了。 再多就不合适了。 在利益之下,多少人抛弃了原则和道义,只为了抓住了眼前的利益,人性在金钱的诱惑下变得那么不堪一击。 他有心用这三人,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一个搞情报的,不仅仅要自己能力强,视野广阔,还要懂得运用眼线。 最好是三教九流都可以收入网中,这样你的触角才能伸向社会的各个层面、角落。 看三人战战兢兢地模样,张义心底笑笑,让他们将电台和密码本留下,然后离开。 等几人一走,他快速将密码本收入怀中,贴身收藏。 ....... 清晨的阳光撒在铁轨上,火车宛如一条光影的曲线,疾驰而过,划破寂静的黎明。 火车刚在金陵下关站台停车,车上的旅客提着大包小包想要逃离昨晚这个枪声不断,噩梦连连的地方。 人群比肩继踵,骂骂咧咧,嘈杂无比。 然而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就见几个身穿黑衣,一脸阴鹜的便衣蛮横地挤了上来,月台上跟着涌上来十几个衣衫不整的警察。 所有人被通知不许下车。 有阅历和生活经验的都知道这是特务要抓人了,大部分人畏缩地向后退去,也有胆大的伸长了脖子看看哪个倒霉蛋要被抓走了,也有人神情冷漠,眼神透着不屑。 但不管这些人怎么想,便衣在一人的带领下迅速上了车。 杨文轩逮到一个满头大汗的巡警,才找到了张义,这个时候他再次醒了。 “到底怎么回事?”看张义受伤,杨文轩眉头一挑,脸上杀气腾腾看向巡警。 巡警战战兢兢,神色变幻,求助看向张义。 “不关他们什么事,我在车上遇到了日本间谍。” 张义沉吟着,然后给杨文轩使个眼色,让其他便衣去收拾残局,留下杨文轩一人。 他在考虑怎么叙述,情报的来源是个问题,而且杨文轩上次谎报军情,信誓旦旦说小野昭死了,现在他张义又击毙了小野昭... 这不是让杨文轩如坐针毡吗? 但撒谎又不行,张义之前可是明着喊出小野昭名字的,特务处一调查,自然明明白白。 人不可有侥幸心理。 谎言是这个世界上成本最高的东西,你撒了一个谎,就得编更多的谎言,去弥补,去包装,去维护。 总会露出马脚的。 所以张义暗自思忖,半真半假道: “说来也巧,我在车上发现了几个可疑份子,一个记者说他是上海人,可他听不懂上海话,还有一个男扮女装的家伙...” “情急之下我大喊了一声小野昭,不想那名记者竟然直接对我出手,随后就发生了交火... 这些人应该和小野昭脱不了关系...” 他没有直接说其中一人就是小野昭,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杨文轩的神色。 果然他脸上云雾遮掩,表情复杂至极,有惊惧后怕、疑惑、惆怅、释然,还有一丝一闪而逝的杀机... 张义知道小野昭的事是杨文轩心里的一根刺,捕捉着他不断变化的表情,不由握紧了手上的驳壳枪,杨文轩不会对他开枪吧? 杨文轩刚才一瞬间确实有将张义灭口的冲动,做特务的可没有什么情义可讲,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谁不是自私自利的,牺牲别人就能成全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但他只是想想罢了,按照张义的叙述,现场有不少目击者,而且此刻这么多人在场,他不可能将所有人都灭口吧? 而且车上出现了日本间谍,特务处调查之下,一切水落石出。 即便是日本特务死了,但死人也会说话的,有尸体,只要拍照找人辨认,总能弄清楚他的身份。 要是戴老板知道自己上次骗了他,会如何处理他呢? 戴春风阴晴不定,虽然极为维护手下,但那是对外人,对内动辄打骂关禁闭,想要伱死,根本不用他出手,给你派遣一个危险的外勤任务,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就在他踌躇惊惧不定的时候,就听张义说道: “杨组长,其实不用担心,即便这几人里面真有小野昭,那也是功劳一件,你上次也是为了稳定军心嘛,戴老板说不定心知肚明,只不过是找个台阶罢了。” 杨文轩闻言沉默不语,瞪了张义一眼,心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为了面子,老板干的出奇的事情还少吗? 对他是台阶,而我.....我就是那块彰显老板英明的踏脚石。 眼看杨文轩神色变得阴沉黯淡,似乎已经准备接受命运的裁决,张义微微一笑,指了指脚下的箱子道: “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杨文轩疑惑不解。 “看看就知道了。”张义淡淡道。 箱子打开,看着里面墨绿色的电台,杨文轩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日本间谍携带的?” 见张义点头,他兴奋地拍了拍手,脸上的阴郁尽去,这叫什么?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太好了。”杨文轩忍不住大笑一声,心中的桎梏枷锁尽去。 即便查出这几人里面有小野昭,戴老板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叫什么,知耻而后勇,戴罪立功,大不了功过相抵嘛。 他兴奋地拍了拍张义的肩膀,道:“你小子运气太好了。” 瞬间他对自己刚才杀人灭口的想法暗生惭愧。 “嘶” 张义痛的呲牙咧嘴,拍了拍胸口,不以为然道: “电台算什么,密码本在这里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送我去医院吧,我全身发烧...” “什么?还有密码本?” 杨文轩先是惊愕,接着欣喜若狂,这可是密码本,有了它就等于在敌人身边有了千里眼顺风耳。 此刻他恨不得将密码本拿过来看看,但见张义宝贝一样藏在胸口,根本没有拿出来的想法,抓耳挠腮一阵,叹了口气,道: “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医院,我马上向科长汇报。” 同时他心里奇怪,王新亨打电话的时候语气不耐烦,好像张义捅出了什么篓子一样,可现场的情况分明不一样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和打赏,鞠躬,还有一章,晚点,手有点抽筋??) 084、LA码(求推荐求月票) 接到电话的时候,王新亨已经在吃早餐了。 他早早起来,先是练了一会五禽戏,洗漱完毕,才慢条斯理地享受起早餐。 他的早餐也很丰富,时令蔬菜,包子、杂粮做的窝头、牛奶、水果。 人说,二十岁想把天下美女尽揽入怀,三十岁,试图囊尽天下所有财富,四十岁,就想要呼风唤雨,掌尽天下权,五十知天命,想的却是长命百岁了... 对四十岁的王新亨来说,维护好现在的权利,争取再进一步,才是他最想要的。 群居动物都会形成等级制度,地位低的服从地位高的。 地位高的拥有进食、交配、睡觉的优先权,这就是权利。 有了权利你才可以支配别人。 此刻听到是杨文轩的电话,王新亨漫不经心地问: “人接到了吗?” 然后听到张义击毙了四名日本间谍,其中一人疑似小野昭时,他有些不淡定了。 什么意思?执行外勤任务归程的路上顺手牵羊又立了一功? 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冷淡了? 王新亨在心里检讨着自己,急切道: “马上将尸体带回处里,对他们的随身物品仔细搜查。” “什么?电台,还有密码本?确定吗?” 王新亨听的瞠目结舌,连忙问道: “密码本在哪里呢? 张义贴身保存?他人呢?现在去医院? 好好好,送去陆军医院,一定要仔细检查,用最好的医生,千万不能留下后遗症,这可是功臣啊。” 挂断电话,王新亨兴奋地踱着步子,笑逐颜开。 看他已经拿上配枪,穿衣服准备出门了,厨娘上前道: “老爷你还没有吃完早饭呢。” “少吃一顿又饿不死。”王新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出门。 门外司机和秘书已经等着了,上了车,他淡淡道:“去陆军医院。” 秘书疑惑不解,小心请示道: “科长,今天早上处座要召开会议,几个部门的科长、副科长都要参加,这...” “一会我会给贾副官打电话,先去医院。” 王新亨淡淡地挥了挥手,他知道今天的会议内容主要是商量破译日本人和红党的电台密码,电讯科和总台的负责人都要出席。 破译密码他不懂,但什么策略想法能比得上一本密码本来的震撼? 即便不能针对所有的日军密码,但也有参考价值,总比盲人摸象来的快。 还是先将密码本拿到手再说吧,王新亨美美地想着。 ...... 张义住进了陆军医院特护房,再次对伤口做了消毒包处理。 陆军医院的医生穿军服,外罩白大褂,别有一股风情。 而且来的护士,都是长的漂亮的,不是说护士里面没有丑的,丑的凑不到前面。 张义享受了一把奢侈待遇,这边刚检查完,就见王新亨笑眯眯地背着手走了进来,身后的秘书还提着一个果篮。 “科长你怎么来了?” 张义佯装激动要起身,他一动,就被快步上前的王新亨按住,握着他的手,关切道: “自己人,不用搞这些虚礼,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体养好。” 他笑了笑,然后瞥了一眼旁边候着的杨文轩,眉头一挑,继续道: “刚才我才了解到,交火场面之激烈,惊心动魄啊,张义你真是福大命大啊。” “呵呵,昨晚甲室就收到了你毙敌的喜讯,老板大喜啊,我都准备张罗着为伱举行庆功典礼呢... 谁知道竟然接到你受伤的消息...说来惭愧啊,我这个科长对下属关心不够啊,还好你没出事...” 张义淡淡看着王新亨的表演,只见他一番寒暄,突然话头一转,看着杨文轩,皱眉道: “对了,听说交火的日本间谍有一人疑似小野昭?这是怎么回事?” “这個...这个还有待查证,如果真是小野昭,也算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杨文轩小心解释着。 “哦,”王新亨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严肃道: “现场可有缴获?” 杨文轩心说我不是给你汇报过了吗? 他心下腹诽,挺直腰杆,正色道: “启禀科长,现场除了枪支弹药和一部分钱款,还发现了电台和密码本。” “好啊,张义,又是大功一件,电台和密码本呢?”王新亨立刻道,眼中压抑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急切。 张义心说你个老毕瞪可真能演戏的,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什么关心不够云云不过是场面话,全是扯淡,鬼才相信。 看王新亨热切的样子,张义摸出胸口的密码本递了过去。 王新亨拿在手中,简单翻阅了几下,喜上眉头,道: “虽然不是紫密,也是拉码的高级版。” 见张义和杨文轩不解,王新亨笑着解释起来。 “为什么叫拉码呢? 因为日本人用的密码分为很多种,第一类用图书做密码,或者在书籍上加上秘钥,这是最初级的密码本。 然后比较低级的便是各领事馆互相传递信息的拉码,由简单的日文和英文混杂编译而成,比纯数字的破解艰难多了。 这种电报前面都是开头,所以叫拉码。 然后便是日本外务省内外省使用的拉码高级版,是日本穷举一国之力自主设计完成的。 最后才是最高等级,日本军方使用的密码本,这种叫紫密,是由德国人在英格玛密码机上设计出的密码,号称世界上永远不可能被破译的密电码。” 听他这一说,张义才明白自己以前缴获的说是密码本,充其量不过是角码本,因为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你发现或者破译了,对方再换就可以了。 但一本高级密码本是花费几年甚至是十几年才研发出来的,耗费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精力,一旦被破译,对方必然损失惨重。 但密码的破解何其艰难,就像在一座迷宫中寻找没有出口的出口,这不仅仅是数学大师和科学家聪明智慧的隔空较量,更是国力的比拼。 王新亨拿到密码本欣喜不已,郑重地收入怀中,拍了拍张义,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不仅是福将良将,还是功臣啊,放心,我马上向老板汇报,给你庆功授勋。” “多谢科长栽培。”张义躺着敬了一礼,他本想问问党务调查处的事,不过看王新亨急着离开,就将话压在了心底。 少校看来是稳了,就是不知道会给自己一个什么职位。 另外,是时候将徐英超留下的东西取回来了。 到时候给徐增恩一个惊喜看看。 …… (ps:搞个调查,要女主的扣1,不要的扣2,可有可无的扣3) 085、会议(求首订) 洪公祠1号。 会议室。 长条会议桌两侧分别坐着几位军官。 左边分别是情报科科长杨荣、副科长包鸿飞,行动科科长何志远。 右边坐着的是电讯科科长魏大明,无线电台总台长杨镇一,密码股股长刘杰、密码专员罗君敏、刘建如。 “人都到齐了吗?”一脸冷峻的戴春风走进来坐在首位,挥手让众人坐下,他瞥了一眼,明知故问。 跟在他身后的贾副官立刻道: “启禀处座,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打电话请假说要晚点来。” “哦,有说什么事吗?”戴春风挑了挑眉,脸色阴沉了几分。 “说是执行外勤任务的张义在火车上受了伤,他要去医院看望.” 贾副官话刚说完,就听包鸿飞嗤笑一声: “不过是一名队员受伤罢了,还用得着他这个时候去? 处座三番五次重申今天的会议任何人不得缺席,就他特殊?死猪不怕开水烫,处座,我建议对王新亨处分。” 行动科科长何志远皱了皱眉,这个王新亨搞什么,关键时刻掉链子,他斜睨了一眼包鸿飞,道: “包副科长,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他到底去干什么了,一会来了自有解释,到时候自有处座决定。” 他心下冷哼一声,怎么什么地方都有你,处分不处分你说了算?你算老几。 包鸿飞还想反驳,就见戴春风鼻孔哼了一声,马脸拉长,拍了拍桌下,道: “行了,先议事。今天召集大家来,今天商议如何破译红党和日本间谍的密码,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杨荣首先道: “根据西北区的报告,红党最近和张、杨联系密切,关系暧昧,我们这边已经截获了几封张少帅的电文,电讯科已经在破译。 不过红党如今的密码基本弃用了苏联给他们的过了安全期的密码本。 发送的电文多是约定好的方言、俚语,或者诗词,即便是截获了也很难破译,我们情报部门已经派出精干力量开始了渗透工作,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 戴春风点了点头,特务处在西北的势力一向落后,一来那里是他老大哥的地盘,另外没有合适的人手。 34年收拢了几个黄埔老大哥,才建立了西北区。 为了监视张和红党的联系,他已经将在武汉担任股长的毛齐五派了过去,更是策反了向心影,情报源源不断,他掌握的情况比杨荣更详细,此刻已经听得不耐烦了,皱眉道: “继续。” 杨荣继续道: “日本方面,除了我们破获的间谍网络,最近在上海,日本间谍频繁活动。 自淞沪会战后,他们上海外围的驻军每年都在增加,在虹口的海军陆战队更是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可能对上海发动攻击。” 无线电台总台长杨镇一附和道: “的确如此,自满清时期,日本间谍机关就派出了大批间谍,用各种身份潜伏在我国各地。 到目前为止,已在我国形成了庞大的谍报网,到处进行收买、离间、刺杀等破获活动。 金陵不说,在上海的日本间谍估计是除东北外全国最多的区域,而他们一般都是以上海为跳板,渗透我金陵。” 这二人说了半天,表面上听起来头头是道,其实是官场上打太极的手段,回避了最复杂的问题--密码破解,说了等于没说。 看戴春风黑脸拉长,眉头紧锁,似乎已经在发火的边缘,行动科科长何志远迎合他的心意道: “二位的发言都很精彩,可这些东西在座的谁人不知,我们内部人开会,又不是给委座做报告,用不着这么冠冕堂皇吧,还是说点干货的好。” 杨荣、杨镇一听了这话尴尬不已,于是默不作声。 情报科副包鸿飞反驳道: “老何,这么说伱有干货了?说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何志远表情一滞,摊摊手道: “我们行动科的都是粗人,可没有你们情报科那么精细,那懂什么密码破译,不过这不是大明科长在吗?正好给我们普及下。” “呵,我还以为.” 包鸿飞刚想反驳一句,就见戴春风拍了下桌子,黑着脸道:“够了,这里不是菜市场。” 这话一出,众人尽皆胆寒,一个个正襟危坐,低眉不语。 就听戴春风看向文质彬彬的魏大明,道:“魏先生说说。” 戴老板对魏大明还是尊重的,如果说戴春风是委座的佩剑,那魏大明就是戴春风的灵魂。 徐增恩本身就是无线电专家,果党中央广播电台都是人家搞出来的,后来更是在上海建立了无线电培训班,这才有了“龙潭三杰”的故事。 为了摆脱无线电技术被党务调查处控制的现状,戴春风费劲心机才挖到了魏大明。 魏大明虽然是个书生,脾气执拗,性格有些傲慢,但人家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 不仅发明了主机只有冰棍大小的微型发报机,信号比美国人造的军用发报机还要强,更是帮助特务处建立了无线电台和培训班,培养了很多人才。 此刻就听他说道: “属下以为,我们应该组建破译专家组,破译密码的流程首先是抄报,截获抄收的电文越多越好,数量越多,找到雷同的点越多,越容易破获。” 想通过截获敌方一封电报据破译密码有点痴人说梦了,一般的做法就是反复比较、分析、计算,最后说不定有破译的可能。 密码股股长刘杰道:“要是有几份密码本参详就好了。” 何志远呵呵一笑,看向情报科科长杨荣,道: “杨科长不是已经派人渗透进红党了吗?那就将他们的密码本偷出来。” 杨荣不屑一顾,嘲讽道: “密码本本就是机密,只有负责译电的特工和头目才有,一般的报务员都没有。 就像你们行动科抓的那些日本间谍,大多数都是单线联系,即便缴获了他们的角码本,参考价值也不大,想要偷真正的密码本何其困难。 你们行动科难道还能飞檐走壁不成,要是你们能搞到一本密码本,我的位置让给他坐,我说话算数!” 见几人又吵了起来,戴春风冷哼一声,吩咐魏大明道: “这样,破译密电的事由魏先生负责,其他部门将缴获的秘电、密码本全部上交上去,不得私藏,违者严惩。” “是。”几人刚答应了一声,就听会议室响起敲门声。 戴春风给贾副官使个眼色,后者立刻起身将门打开,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姗姗来迟的王新亨。 偏偏他脸上挂着笑意,喜上眉梢。 何志远连忙给他使眼色,不看老板脸都黑了嘛。 其他人要么一脸的幸灾乐祸,要么冷漠以对。 却见王新亨迎着戴春风那张黑脸,挺身“啪”一个敬礼,一脸严肃道: “启禀处座,属下行动科4组队长张义在执行任务归程之中,于火车上发现四名日本间谍,爆发了惨烈的枪战,终将日谍击毙,其中一人疑似日军大佐小野昭”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包鸿飞打断: “老王,吹牛你也靠谱点,小野昭早就被击毙了,上次我们亲眼所见.” 王新亨心底冷笑,冷哼了一声,继续道: “击毙日谍四人,缴获枪支、钱款若干,最重要的是缴获电台一部.” “有没有密码本?” 行动科何志远立刻问道,说着斜睨了一眼杨荣,虽说不可能,但万一呢,万一张义缴获了密码本,希望你说话算数,早点滚蛋,最好主动申请去东北干个站长。 王新亨已经被打断几次了,心底微微恼恨,但汇报还是要做,他长吸了一口气,道:“除了电台,还有一本拉玛高级密码本。” 说着傲然从胸口摸出密码本,上前几步,再次一个敬礼,双手递给了戴春风。 戴春风冷峻的脸上也透出一丝希冀,半信半疑地接过密码本,翻阅了几下,然后让副官递给魏大明,道: “大明是密码专家,你来看看。” 魏大明接过密码本仔细阅览起来,旁边的密码专员罗君敏、刘建如也凑了过来。 三人小声讨论了几句,片刻后,魏大明道: “报告处座,这确实是一本日本外务省内务省使用的拉码高级版密码本,是日本人自主设计的密码,极具研究价值。” “好啊,江浙学校毕业的不仅是壮士还是功臣。”戴春风眉开眼笑,起身道: “现在我命令” 众人全部起身立正。 戴春风威严冷峻的目光将大家扫视了一遍,说道: “第一,以这本密码本为基础,由魏科长主导,全力破译日方密码。” 说着他瞪了一眼情报科科长杨荣,继续道: “第二,继续加快对红党的渗透,加强对无线电的拦截,全力截获他们的电文。” “第三,张义张义杀敌建功,功勋卓著,即日起晋升为少校军衔。” 说着他脸色一肃,敲了敲桌子,道: “诸位,密码的破译事关打击红党和日谍的势力,关系特务处的荣辱和党国的利益,希望诸位殚精竭虑、忠勇向前,国事为重!” “是。”众人齐声回答, 戴春风一走,众人的表情变得有趣起来,大家纷纷幸灾乐祸地看向情报科科长杨荣。 这个脸蛋打的生疼,才发完誓就应验了? 杨荣紧皱眉头,双眼中流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惊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不适。 ‘想让我走人,想的美!怎么到处都有张义这个祸害。’ 杨荣内心恼恨,冷哼一声:“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不就是密码本吗?我们情报科也能搞到。” “呵呵,我等着。”王新亨不屑一笑。 086、支票(求首订、求月票) 张义将三个招揽的巡警打发走,让猴子将他们安排在金陵警察局。 这三人刚接受完特务处便衣的盘问,听说张义是个上尉队长的时候,态度更恭敬了几分。 这可是个潜力股啊,只要抓稳了,不说飞黄腾达,至少可以吃香喝辣嘛。 至于张义说的打探消息,在他们看着这不就是包打听吗?吃吃喝喝吹吹牛,情报不就来了吗? 于是三人欢天喜地地走了。 张义这会打了针输了液,又吃了药,终于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但想康复最少还需要半个月。 他这会神清气爽,正准备抽根烟休息一会呢,就见王新亨背着手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 王新亨笑眯眯地拱拱手,道: “恭喜老弟,处座看到密码本大喜,说你不但是勇士,而且是功臣,立刻宣布晋升你为少校。” “啧啧啧,24岁的少校,这可不多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苏联中山大学军训呢。” ‘伱一喊老弟,我怎么感觉没什么好事呢?咱们是一个辈分的人吗?’ 张义心下腹诽,装作激动的样子,敬了一个礼,恭敬道: “多谢处座栽培,多谢科长厚爱,杀敌为国,军人职责。” “哈哈哈,好一个杀敌为国,军人职责,我一定替你向处座转达你的拳拳忠心。”王新亨笑了笑,又道:“张义.” “嗨,你还没有字吧?你们年轻人现在不兴这套,不过名是自称,字才是别人称呼的。” “你叫张义,义气什么的粗鄙了点,‘孔安国《尚书序》说:以所闻伏生之书,考论文义 孔颖达疏:考文而云义者,以上下事义推考其文,故云义也。’文义或者云义来作字就很不错,你觉得呢?” “.”张义郁闷,你个老毕灯,现在都关心起这事了?我以后就叫张云义或者张文义了?怎么不叫云长呢? 心里腹诽,面上装作开心的模样,道: “科长起的字都好听,我看就叫云义吧!” “好,云义老弟,哈哈。”王新亨拍了拍手,然后沉吟道: “你晋升了少校应该给你安排个去处的。 情报科他们下设华东股、华中股、华北股、华南股等,还有什么统计股,日本、朝鲜、美国、德国、意大利、越南都有派出情报人员,机构多,情报却没传回来几个。” 他嗤笑一声,接着道: “我们行动科简单,之前有司法股、谍参股、策反股等等,不过我们的职责主要是根据情报科得到的情报执行,这些股有些名存实亡. 这样吧,我和何科长商量一下,看看你去哪里。” “商量什么?” 两人正说话呢,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张义二人侧目,就见穿着一身少将军装的戴春风一脸冷峻的走了进来。 发际线有些高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军靴擦得油光蹭亮,腰间宽厚的武装带上配着一把左轮手枪,威风凛凛。 王新亨连忙敬礼,张义也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 戴春风眯着眼睛摆了摆手,然后看了几眼门口,锐利的眼神盯着王新亨,道: “君子慎始,门口怎么不安排警卫? 虽说这是陆军医院,门口有卫兵,但我们是干特工的,日本间谍和一处的小瘪三狡猾奸诈,要是在背后打黑枪,如何应对?” 王新亨连忙道:“属下这就安排。” 戴春风摆摆手,在副官搬过来的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看着张义道: “伤势如何?” 不待张义回答,他转头对贾副官道: “通知医院,一定要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材,不然别人说我戴雨农苛责功臣呢。” 然后便拉着张义寒暄起来。 什么家里有几口人啊,对时局有什么看法啊,对红党什么态度,有没有心仪的对象啊。 张义心下凛然,小心谨慎地应对着,虽说是拉家常,但玩笑里面才有真话,不经意的开场白里,往往藏着秘密。 尤其是面对像邻家大叔一样一脸笑意寒暄,目光却锐利明亮,似乎能看穿人心,奸诈狡猾的老特工,张义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张义听说戴老板虽然喜怒无常,但却喜欢和手下谈心。 他和人谈话,不用恭维,却要让对方感到十分受用。 尤其凡是对工作有帮助的人,不管是同窗、朋友或者是他人引荐的陌生人,无论是将对方变为下属,还是运用人员,戴春风都会个个欣赏,对每个人礼遇有加。 因为他不仅要调动对方对工作的热情,使其信心满满,更要让对方感到到自己被重视,被赏识,然后开开心心去出力、去卖命。 这只是上位者拉拢下属的一种手段罢了。 而他张义有什么? 年轻、单纯、可塑性大,完全可以培养成他的忠实门徒和爪牙,替他冲锋陷阵。 看穿了这事的本质之后,张义面上装作激动的样子,其实心里很淡然。 这时就听戴春风又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成家?” 张义心说你不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吧?不会是被你玩过的女特务吧?派来监视我的? ‘打住,老戴,哥们可没有这个爱好。’ 他不假思索,道:“日寇未灭,何以家为。” “这话是霍去病说的吧?”戴春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贾副官一招手。 贾副官从怀中掏出一张支票本,戴春风接过来,刷刷刷填上数字,然后签名,递给张义道: “我们特务处讲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这次功勋卓著,这是给你的奖励。” 张义接过来一看,是一张中国银行的支票,上面盖了好几个印章,金额是1000元。 “处座,杀敌为国,本就是军人职责,这支票学生不能要。”张义假意推辞。 戴春风闻言微微赞赏,还是摆了摆手,让张义收下,特务处虽然缺钱,但他从来不缺钱,用一点小恩小惠就可以收买人心,何乐而不为呢? 然后他起身道“安心养病”,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王新亨连忙跟着出去。 片刻后,王新亨去而复返,笑道: “恭喜云义老弟,明日洪公祠一号大礼堂,老板亲自给你授勋。” “多谢科长,多谢处座。”张义敬礼道,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虚伪奸诈,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想起了一句话,从变成既得利益者开始。 当然了,人还是要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如果能力不够,那就做力所能及的事。 087、到底是谁呢?(求首订求月票) 医院的夜晚格外安静,张义闭着眼睛接收今天的情报。 【恭喜您,成功击杀npc,奖励1600经验值,当前经验值1600.】 张义瞄了一眼,其中小野昭一人就奖励了1000经验值,其他三个日本间谍分别200。 经验值可兑换能力点,这可是好东西。 张义心说这要是将日本天皇给击毙,不知道会不会爆出装备? 他打开个人面板看了一下,毫不犹豫将经验值全部加了侦查技能上。 【侦查:90】 瞬间,他的脑海中有多了几篇跟踪和反跟踪技术。 ‘情报人员的一举一动都不应引起他人的注意.’ ‘如果监视者发现被监视者明目张胆地摆脱盯梢,只会刺激对方更加隐秘、耐心并别出心裁地开展监视工作.’ ‘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即便自己已受到监视)和接头人取得联系,是每一项秘密行动的关键所在.’ 张义只是看了几眼就觉得晦涩难懂,摆脱一个高手的跟踪和监视,无疑是一件耗费心神的工作,需要不断的练习才行。 “叮,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戴修章,获得相关情报——戴修章今天去了书寓,和小芳姑娘一醉方休。】 张义无语,心说戴修章你有点飘啊,我给你钱是让你改善家庭的,不是让伱去逛妓院的,书寓这种地方也是你这种小警察可以去的? 不被里面的姑娘榨干吃尽才怪。 一醉方休是什么意思呢? 只喝酒了? 书寓的姑娘虽然打着卖艺不卖身的招牌,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果然,男人有钱就变坏。 【2、您今天见过小野昭,获得相关情报——小野昭的据点在镇江惠民牙科诊所。】 也就是说小野昭这次是回镇江? 管他呢,反正人已经死了。 再将他的据点端了就是。 【3、您见过莫兰,获得相关情报-——莫兰系金陵地下党预备成员,今晚她和你的老熟人王乃器校长成功接头。】 那个叫n”的女学生是红党?张义挑了挑眉,这个女生遇事淡定冷静,倒有做特工的潜力。 想想她身边那个一脸傲气又懦弱无能的同学,张义就忍不住摇头,世界上的很多事就坏在那些喜欢唱高调的人手里,因为这些人是靠不住的,他们的脾气远胜知识,浮躁远胜经验。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云层,洒下静谧的光华。 一间书店的内间里,莫兰正和王乃器坐在一起。 莫兰从书包里面掏出一本书递给王乃器,后者欣慰地点了点头,问: “一路上还顺利吗?” “还好。”莫兰淡定的脸上透着疲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将今天在火车上的经历叙述了一遍,说道: “这个叫张超的看着年轻,但身手很好,一个人击毙了四名日本间谍,而且出口成章,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我也算救过他的命,能不能和他接触,发展他,将他策反过来。” “不行!”王乃器断然拒绝,或许是感觉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他叹了口气,用舒缓的语气道: “你现在任务很简单,就是在学校发掘发展一批有理想、医术好、愿意吃苦的同学,宝塔山现在最缺的就是医生护士和药品. 至于策反的事,组织上有专人来做。” 王乃器说着看了莫兰一眼,用严肃的口吻道: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斗争很残酷,特务善于伪装,我们不能被他们表面的表现所麻痹,隐蔽战线比你想象的要残酷. 另外,我们的组织即便多次遭遇敌人摧毁、背叛出卖,但依旧能够顽强斗争,是因为我们一直遵循上级制定的隐蔽战线的方针策略,充满积极的、敏捷的、兴奋的、创造的精神来工作。 除了个人素质和献身精神,更要有坚定的革命意志,绝对不能像敌人那样靠金钱和美色。” “是,我明白了。”莫兰郑重地点了点头。 交接完事情,将莫兰送走,王乃器将书店们紧紧关闭。 然后从抽屉夹层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又找出一个小刷子蘸了蘸,小心地取下书本上的牛皮纸,展开后用小刷子刷了刷,牛皮纸上立刻出现一行行字迹。 这是一份青年知识分子的名单,他们即将奔赴宝塔山,王乃器这边要做的就是安排好路线,做好协助工作。 他点了点头,小心地收起,然后从床底一堆旧书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字典,字典空心,里面躺着一把小手枪。 他将手枪上膛后揣入怀中,走到门后静静听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开门出来。 迎着月色一路疾走,不一会儿来到金陵大学旁边的住宿区,停在一户人家门前。 谨慎查看了左右的动静,王乃器轻声敲门。 几声轻柔有节奏的敲门声过后,门从里面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精明妇女,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指了指屋内,然后小心地探头查看外面,见没有尾巴,立刻将门关上。 屋内,王乃器和一个戴着金边眼镜、儒雅气质的男子握了握手,此人正是金陵地下党负责人胡远山。 将名单交给胡远山后,王乃器又将莫兰的叙述汇报了一遍。 胡远山沉吟道: “老王,你是对的,任何时刻都要坚持原则,不可有丝毫的大意。” 他神色凛然,揉了揉疲惫的额头。 从1927年到1934年,红党金陵地下组织先后八次遭到重大破坏,虽然每一次被破坏后又迅速恢复重建,但那一次不是腥风血雨。 大批红党、团员被捕、牺牲,这其中就包括六任金陵地下党的主要负责人。 这些人有的从上任到被捕牺牲,只有几个月,最短的只有两周。 牺牲时平均年龄还不到28岁,最小的只有22岁。 他们是用生命接力,前赴后继,才使得金陵地下组织在血雨腥风中始终岿然挺立。 这其中有各种原因,但还是因为年轻缺乏斗争经验。 胡远山每每想到这些,都觉得肩上责任重大,他点上一根烟,舒缓着情绪,问: “你之前汇报的尖刀同志还没有联系上吗?” 王乃器神色一黯,摇了摇头,组织已经在报纸上刊登了紧急联系方式,但尖刀依旧毫无音信,估计是出事了。 “美人鱼呢?王仁民同志已经转移到了上海,他也汇报了美人鱼示警的情况,但我和宝塔山核实过,我们从来没有这样代号的外派特工. 目前为止我们能确定的,这是一位同情和暗中帮助我们的同志,可他究竟在特务处还是党务调查处,什么身份,我们一无所知.”胡远山叹了口气。 王乃器同样沉默,是啊,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088、授勋(求首订求月票) 一夜无话。 第二天洗漱完毕,在医院吃过买来的早餐,穿着猴子紧急从特务处拿来的上尉军服,张义坐车来到洪公祠一号。 上午十点。 一号大礼堂,授勋仪式开始。 这是特务处内部秘密授勋仪式,股级以上干部和少量知情情报人员参加。 张义穿着笔挺的军装,坐在第二排,第一排都是科长、副科长。 旁边坐着他“名存实亡”的上级杨文轩,作为张义的组长他也有资格出席。 戴春风高居主席台上,一脸严肃冷峻,旁边坐着的是人事科科长黎肖白。 黎肖白看了一眼戴春风,见他点头,轻咳一声,开始宣读嘉奖令: “鉴于特务处行动科4组队长张义,英雄虎胆,杀敌建功,功勋卓著,即日起晋升为少校军衔。” 他顿了顿,继续道:“并赐予三等云麾勋章一枚,望再接再厉,杀敌报国。” ‘云麾勋章’ 张义暗自奇怪,但此刻不做他想,立刻起身立正,然后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上高台,“啪”先是面对戴春风一个敬礼,然后转身面对观礼的人一个敬礼。 只见戴春风“啪啪”开始了鼓掌,下面立刻“哗啦啦”响起一片掌声。 礼毕,张义挺身上前,戴春风从座位后面走出来,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接过勤务兵托盘中的少校领章和勋章,帮张义佩戴上。 “再接再厉。” “委座知道我们特务处缴获了日本间谍的高级密码本,大加赞赏,特批云麾勋章一枚,希望你再接再厉,奋勇杀敌。” ‘我的威名常委座都听说了吗?为什么我有点不在乎呢?’ 张义思忖着,不过在特务处混,尤其是在果党,还是要和光同尘,学会拍马溜须,而不是标新立异。 他装作激动的样子,脸上红光涌动,“啪”,双脚并拢,一个标准的敬礼,目不斜视,肃然道: “谢处座栽培,学生必将不负所望,争取再立新功!“ 戴春风淡淡回了一个礼,看着张义转身再次面向大家敬礼,开始鼓掌,这次的掌声热烈多了。 看着下面一个个科长、副科长一脸与有荣焉,真心为他开心的模样,他心想,官场真是一个修炼的地方,而会场更是官场修炼的绝佳场地。 在官场这个地方待久了,只要有点城府的谁都不会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更别说一群特工了,不管你从那个角度看,哪一个不是一脸正经、双眼肃穆,哪有一点歪风邪气的样子。 不看情报科科长杨荣和副科长包鸿飞掌声最热烈吗? 至于他们心里究竟怎么想的,那只有他们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了。 张义一脸肃然,昂首挺胸,他胳膊上缠着绷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任务有多艰难曲折呢,这个少校是用命换回来的啊! 张义此刻却想到了一个代号--蟹,他的主人叫劳文池,真名余则成。 当年老余也是绑着绷带授勋的? 命运何其相似啊。 曲终人散。 看见戴老板走了,一众大小特务化作鸟兽散去。 有对张义好奇的上前寒暄几句,大多数人都是一脸冷漠。 行动科科长何志远和张义握了握手,同样背着手走了。 只剩下副科长王新亨和组长杨文轩。 只见王新亨笑眯眯道:“云义啊,如今你是少校了,再让伱担任队长不合适,组长呢.” 说着他瞥了一眼杨文轩,只见杨文轩一脸平静,但微微闪动的眸子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王新亨继续道: “组长呢,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和何科长商量过了,由你担任谍参股的股长。” 杨文轩听了这话,长舒了一口气,心说,看来昨晚的小黄鱼起作用了啊,暗暗感叹: 机遇和困难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如果你比别人提前一步有所准备,那就多了几分胜算的优势。 ’股长?’ 张义暗暗郁闷,都说当官不带长,放屁都不响,股长听起来比队长威风多了,毕竟在官僚体系里面也是承认的。 ‘但谍参股是什么鬼?’ 他来特务处这么久了,根本就没有见过所谓谍参股的人,不会真的想王新亨说的那样,名存实亡吧? ‘这是让自己去整肃还是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要开始杀鸡取卵了?’ ‘不会吧?’ 他正胡思乱想呢,就听王新亨一脸严肃道: “谍参股虽说名存实亡,不过底子还在.如今不说红党,日本间谍活动频繁,你对间谍案件似乎尤其擅长 另外我们也不能依靠情报科给情报才行动,那样功劳大头都是他们的总之,谍参股的工作尤为重要,你去之后要好好整肃一番,争取尽快做出成绩。” 说完他背着手走了。 “.” 张义心说,我连人手都没有,谍参股什么情况更是两眼一抹黑,怎么整肃? ‘哎呦,莫非升官发财忘了给这老毕灯送礼,然后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部门?’ 张义思虑着,问杨文轩:“缴获小野昭几人的钱款呢?” 杨文轩得意一笑,道: “哦,你说这个啊,美元给科长了,法币5000上交总务,剩下的我拿了2000,还有你的2000,一会我给你。” 张义撇了撇嘴,心里无语,按照特务处的规矩,缴获全部登记造册,一般大家都是上交七成,给自己留下三成,胆子大的直接留五成。 王新亨私吞了1000美元还说的过去,但和你杨文轩有个屁的关系。 感情哥们在前面用命缴获,你们在后方躺着分赃? 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恭喜老弟,晋升少校,股长可比我都高一级,这去了四条巷,山高皇帝远,日子太舒坦了。”杨文轩笑着恭维。 四条巷,是特务处的另一个办公场所。 32年特务处内勤人员30多人,外勤170多人,挤在鸡鹅巷还可以,后来人数越来越多,戴老板搬去了洪公祠,一部分人搬到了四条巷,一部分人去了曹家巷。 但鸡鹅巷依旧就是本部联络点。 “四条巷不是内勤办公的地方吗?”张义暗自诧异,截止目前为止,特务处在编人员3000多人,那些不在编,直接领导、指导或者运用人员就更多了。 据张义所知,和一处徐增恩重用红党叛徒不同。 特务处的红党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戴老板搞了一个特种问题研究室和策反委员会安置在外边,偶尔参加些无关紧要的小会,平时连鸡鹅巷都进不去。 但谍参股都混到内勤机构去,还是让人唏嘘,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来是时候好好整肃一下了。 089、我可是股长(求首订求月票) 晚,八点。 军人俱乐部。 一场为张义举行的小型庆功会在这里举行。 军人俱乐部即黄埔军人俱乐部,以前只接待黄埔军人,现在是来者不拒。 有钱有权的早就跑去金陵城外的汤山温泉去了。 此时,俱乐部内人声鼎沸。 舞台上,十几个衣装华丽的舞女跳的正欢快,她们手拉手挑着如今在大上海最流行的踢腿舞。 啧啧啧,一排排高跟鞋大长腿踢出整齐的步伐,裙摆摇晃,短裙下的丝袜若隐若现。 看的一众特务眼睛都直了。 张义因为受伤,所以只敬了王新亨一杯酒,等他告辞离去,就换成了白开水。 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时不时应付下前来敬酒的下属。 此时只见舞台上灯光熄灭,舞女缓缓退下,大厅内的灯光亮起了起来,响起轻柔的音乐,开始了自由舞时间。 在张义的注视下,杨文轩邀请一个穿着礼服,波、涛、汹涌的丰腴女人一起跳起了“恰恰”。 “看不出来,我们杨组长舞技不错,这个女人跳的也好。”在张义身边担任护卫工作的猴子笑道。 舞池中,舞姿华丽,速度轻快,步伐干净利落。 男的腰杆挺直,女的性感迷人,两人热烈活泼的舞姿吸引了众人的眼球,一时间掌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一曲终了,杨文轩刚想邀请女士去喝酒,就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士已经凑了上去。 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级,脸庞端庄秀丽,嘴角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件雪白的旗袍,腰肢柔软,踩着粉色高跟鞋,柔顺的长发披在肩膀上,显得优雅又妩媚。 此刻在张义的注视下,只见她一脸娇媚地和杨文轩说了句什么,杨文轩瞬间就忘记了刚才的丰腴少妇,两人已经搂着跳起了舞蹈。 张义盯着女子看了几眼,低头喝水,眉头却皱了起来。 作为一个侦查90分的男人,此刻他的感知直觉何等敏锐,女人虽然在和杨文轩跳舞,但目光却时不时从中张义身上划过。 想到党务调查处的美女杀手,张义心中一凛,冷笑一声。 来者不善啊! 他心底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唤过猴子揽着他的肩膀低语几句,后者诧异地看了张义一眼,然后径直离去。 张义点上一根烟,淡淡抽着,等着好戏上场。 果然,一曲终了,就见杨文轩和美女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杨文轩笑呵呵道: “张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章莹裕小姐是金陵日报的记者,不仅人长得漂亮,舞也跳的好。” “这位是张先生吧? 刚才就听杨大哥说起你呢,说你智勇双全,他可是佩服的很呢,不知张先生在那支部队,是黄埔几期毕业?”这位章莹裕的美女语音呢喃,娇媚可亲地问道。 张义瞥了一眼杨文轩,心说还好,虽然伱见色起意,倒没有将我们的老底都泄了。 不过无所谓了,这女的既然是盯着自己的,肯定将自己的底细查的清清楚楚的。 此刻的寒暄不过都是演戏罢了,就看谁的演技更高一筹。 “冰玉莹表里,芝兰自芳菲,冰清玉洁,不染纤尘,好名字啊。”张义装作惊艳地样子,绅士地起身邀请对方坐下。 “嗳,想不到张先生不仅人长得一表人才,竟然出口成章,真让小女子越来越好奇呢,嘻嘻。”章莹裕娇媚地笑着,猩红的嘴唇靠近张义的脸颊,抛出个媚眼。 ‘哎呦,我的小心脏。’ 张义心底冷笑连连,装作色眯眯地样子从对方散发着脂粉香气的身段上划过,实则是借机观察着女子将武器藏在了哪里。 又盯着她吹弹可破的脸颊舔了舔嘴唇,一副猪哥样道: “哪里哪里,章姑娘过奖了,嘿嘿,哥哥我不仅出口成章,还有一双慧眼呢。” “慧眼?”章莹裕一脸的不解,扭着腰肢靠近张义,就差贴在他身上了。 ‘就这?你们一处的美女间谍就这手段?' 心里不屑,他嘴上调笑道: “当然是慧眼,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我发现今晚舞厅里面最美的就属章小姐了。” 说着眯了眯眼睛,做出醉酒心神恍惚的模样,意乱情迷地摸上了章莹裕纤细柔软的腰肢。 “靠,这对狗男女!”一旁的杨文轩气的脸都绿了。 他介绍章莹裕给张义认识不过是带着炫耀的成分,毕竟对方是被自己舞技征服的,他还想一会邀请章小姐小酌几杯呢。 哪成想,这才几句话,两人就勾搭到了一起。 难道张义的魅力真的这么大? 杨文轩摸了摸脸蛋,突然不自信了。 他那知道张义这番作为正中章莹裕的心底。 “少年人好色,老年人守财,处座果然料事如神。” 章莹裕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冷笑不已,不过在这里下手肯定不行,她正犹豫怎么将张义诓骗出去,就听张义说道: “章小姐,良辰美景奈何天,要不换个地方,一起赏月?章小姐不是记者吗?也可以采风吗?” “好呀,去哪里?” “我在旁边的中央饭店定了房间,怎么样?嘿嘿!”张义装作猥琐地样子一笑,顺势搂着对方柔软的腰肢,往自己怀里一览。 “哎呀,张先生你可真坏,第一次见面就要带我去酒店。”章莹裕佯怒,娇嗔一声。 ’呵呵,这不就是你的想法吗?’ “章小姐你错了。”张义一本正经道: “男女之间的一见钟情和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一样,都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嘿嘿,谁让章小姐长得太好看了呢。” “嘻嘻,张先生你嘴巴可真甜,不知道骗了多少女孩子呢。” “那是从前,以后我只骗你一个人,一骗就是一辈子,我发誓。”张义舔着脸就想吻对方,却被对方躲闪开,她娇嗔道: “哎呀,大庭广众的。” “哈哈哈,情不自禁嘛。”张义放肆笑着,顺势揽着她的腰,吐着酒气,摇摇晃晃地起身,道: “走吧。” 说着两人就在杨文轩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离开了舞厅。 出门不远就是中央饭店,两人摇摇晃晃就到了电梯。 章莹裕搀扶着几乎瘫倒在她身上的张义,香汗淋漓,有心早点下手,将张义解决了,可路上一直有行人不说,饭店已经到了,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到了老式电梯,专门有服务生帮忙,同样没有机会。 一直到了酒店3008门口,就听张义醉醺醺道: “钥匙.钥匙在门口的地毯下面开门。” 嘴里咕噜着,整个人伏在章莹裕身上,一只大手已经开始乱摸了 章莹裕瞥了一眼空荡荡的楼道,心底冷笑,心说一会到了房间便解决了你,你个小瘪三,竟敢对姑奶奶无礼。 只是可惜,杀了人又要隐姓埋名蛰伏一段时间了。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耐着性子将房门打开。 那想门刚一开,便见男人像蛮牛一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不顾伤势,直接将她拦腰一抱,扛在了肩上,章莹裕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扔在了床上。 接着一个沉重的身体压了上来。 章莹裕暗暗皱眉,见那双大手上下游离,早就安耐不住想出手了,可这个时候却见张义突然摸在了她大退上,讶然道: “嗯?什么东西.枪.女记者也带枪出门?” 章莹裕心里一惊,见配枪已经被发现,摸了摸领口处的银针,刚想拿出来,就见醉眼惺忪的张义将手枪直接扔了出去,胡咧咧着开始脱起了衣服。 因为胳膊上有绷带,似乎并不那么利索,敞开的西装内衬里面露出一把左轮手枪。 章莹裕眼中一亮,迅速在床上一滚,上前一步,一把将手枪拿在手中,她眉宇间涌出一丝杀气,嘴角鬼魅一笑,冷笑道: “记住了,姑奶奶的代号叫青鸟。” 说着她扣动扳机,只听咔一声,枪竟然没有响。 章莹裕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用枪的高手,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手枪里面有没有子弹,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左轮手枪的第一个弹仓没有子弹。 她刚想旋转齿轮再次扣动扳机,就见张义从腰后拔出一把手枪,直接开枪。 “砰” 子弹击中她的胸口,旗袍上迅速涌出一朵猩红刺眼的花朵,见她还在挣扎,张义上前一步对着她的头再次补了两枪。 “砰砰” 枪声响起,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破门声。 张义心知是猴子他们来了,扯过一旁的枕巾,将地上的日本南部十四手枪捡起,站在章莹裕倒下的位置,又开了一枪,然后将枪塞在她的手中。 “砰” “砰” 前一声是枪声,后一声是破门声。 等猴子几人持枪杀气腾腾进来的时候,就见张义揉着已经出血的伤口,淡淡道: “发现一名日本间谍,已被我击毙,你们将这里处理一下。” 说着他往旁边一坐,拿出烟点燃,淡淡抽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张义心说别说你是杀手,即便你不是,女人一旦太主动了太开放,对男人的吸引力和诱惑就大大减弱了。 真拿这个考验干部吗? 我可是股长,再怎么也要来三个吧? (五章,缓缓.) 090、冲突(求月票) 章莹裕的尸体倒在地上,满脸血污,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残留着一丝震惊和不可思议。 猴子几人既惊惧又惋惜,谁能想到刚才还在舞厅上翩翩起舞、魅力四射的妩媚女郎竟然是日本间谍呢? 他们虽有怀疑,但现场有南部十四手枪,队长,不,股长都认定她是日本间谍,那她不是也得是。 再说了南部十四手枪,虽然结构简单,重量轻,在60米内射击精准高,但撞针强度不够,容易折断,卡壳频繁,有时候自杀都成问题,特务处从来不用这玩意。 “股长,怎么处理?”猴子请示道。 “等会找技术科借来相机拍照,验明正身,查清楚她的真实身份。” 张义吩咐了一句,暗暗思忖,又道: “先不急,你们打起精神,我们的客人马上就上门了。” “客人?”猴子几人不解。 张义只是点了点头,不做解释。 不过片刻功夫,就见几个穿着灰色中山服,胸口配着徽章的便衣持枪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为首一人三十出头,脸色黝黑,一脸的阴鹜,他瞥见地上的尸体,脸色微变,厉声道: “党务调查处,抓捕日本间谍,你们是什么人?” 张义不屑地瞥了此人一眼,在特务里面待久了,这些人的言行举止、眼神,监视的站位落在你的眼里,就会有熟悉的感觉。 刚才来的路上他虽然佯装醉酒,心神可没敢一丝松懈。 路边停泊的黑色轿车、街道上闲散游离的小贩,有的卖报纸,有的卖香烟,只是眼神总会瞟向自己。 将这些尽收眼底,张义对他们的身份心知肚明。 特务。 在执行监视任务,或许还要掩护女杀手离开 张义冷笑一声,掏出证件一晃,上前道: “巧了,我们是特务处的,伱的证件呢?别是日本间谍的同伙吧?” 对面阴鹜男子正是王乃康,党务调查处情报科科长,暗杀张义的任务就是由他负责执行的。 第一次遇到张义上了贾副官的车,对面人多势众,没能下手不说,接着张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他们的卧底“泥鳅”都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今晚好不容易探听到张义在军人俱乐部,他立刻派出青鸟执行刺杀任务。 谁知道在楼下等了许久,只听到枪声,却不见青鸟撤离,心里暗觉不妙,立刻带着人上来了。 此刻眼见青鸟死了,他又不能承认对方是他们的人,只好佯称是日本间谍,本来之前的计划就是张义被所谓的日本间谍暗杀。 “什么日本间谍的同伙?这里是金陵,日本间谍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眼看张义手下全部拔枪指着他们,王乃康气急败坏,掏出证件扔了过来。 张义接过来,只见证件上写着“正元实业社干事王乃康”,他冷笑一声,道: “不好意思,恕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这个机构,你们有执法权吗?” “要是没有其他证件证实自己的身份,只好跟我们走一趟了,冒充军统可是大罪。” 王乃康气的脸都青了,外面谁不知道正元实业社是一处的秘密机关。 敢称正元实业社的那个不是响当当的大特务,偏偏眼前这个小瘪三不认. 王乃康脸色阴沉,眉头紧锁,思忖着如何应对。 中央饭店不远就是他们的老巢,只要坚持一会,等大队人马到了,定要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的家伙带回去好好审审,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时就见他一名手下从兜里摸出证件,小声道: “科长,我带了证件,党务调查处的。” ‘这是证件的事吗?你个蠢货!’ 王乃康心底暗骂,阴狠地瞪了此人一眼,扯过证件扔到地上,冷哼一声,道: “看清楚了,擦亮你的狗眼。” “是嘛?”张义一脚将地上的证件踢远,不屑一笑,道: “即便是一处的,哪又如何,抓捕日本间谍是我们特务处的事,你们是军人吗?关你们什么事?” 王乃康一愣,脸色一阵扭曲,见过愣的横的,还没有见过这么横的。 但张义说的是事实,他偏偏没有办法反驳。 力行社成立的时间是1931年,背景是九一八后东北全境沦为倭寇的地盘。 复兴社是力行社的三级组织,对内励精图治、纪律严明,对外则剑指贪官污吏和日寇汉奸。 特务处则是复兴社的执行机构,是军事组织,它的使命和职责主要是对付汉奸和日本人。 而党务调查科是党务机构,对内监察异类分子,对外主要是对付红党。 但为了在常委座面前邀功请赏,二者的业务有很多都是重复的。 但总的来说一个是军事部门,一个是政府部门,特务处有军衔,党务调查处没有。 “你”王乃康恼羞成怒,脸色一阵变幻,不屑道: “哪又如何?委座都没说一处的不能抓日本间谍,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张义呵呵一笑,“啪”一个巴掌就打在了他脸上。 泥人也有三分火,他徐增恩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被轻飘飘地杀死? 还没有找你的麻烦呢,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张义这一巴掌用尽全力,打的王乃康一个踉跄,他不可置信地捂着肿胀的脸,想要拔枪,就被张义身后几人冲上来顶住了脑袋。 “砰” 张义朝脚下开了一枪,冷声道: “特务处抓捕间谍,谁再敢动,同罪论处…下了他们的枪。” 早就对一处这几人看不顺眼的手下如狼似虎地行动起来,缴枪,趁机拳打脚踢。 “张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敢殴打党部的人.徐处长不会放过你的。”王乃康被缴了枪,逼停在墙角,脸色扭曲,浑身颤栗。 “这么说你认识我了?”张义冷笑一声,上前又是几个巴掌,质问道: “这么说这是一起一处勾结日本间谍谋杀党国少校军官的阴谋,还是说所谓的日本间谍就是你们的人假扮的?” “你觉得我怕死吗?干这行的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可不是光为了升官发财,我就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觉得我会怕事情闹大吗?我还嫌事情不够大呢!” 他不屑地拍了拍对方的脸蛋,眼中杀机毕露,冷笑道: “王乃康是吧,你有家人妻儿吧,那从现在开始你可要小心了,逼急了我,我就杀你全家。” “对了,回去给你敬爱的徐处长带个话,想杀我可没有那么容易。” 说着他一枪托砸在对方脖颈上,看着对方倒地,这才对猴子几人道: “将尸体拖走。” 随即在一众小特务战战兢兢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离开。 …… 091、无能狂怒(求月票) 夜色如墨,黑暗笼罩着大地,静谧而神秘。 张义回到医院再次对伤口做了处理,然后便回家了。 猴子几人害怕一处报复,要贴身保护他,但被张义委婉拒绝了。 谁不怕死呢?要死也要死得其所。 但今晚他有事要做,身边却不能留人。 狭路相逢,凶者胜,恶者赢。 不将一处这些癞皮狗解决了,以后都睡不好安稳觉。 换了一身衣服,张义悄然潜了出去。 先是到小野昭手下的安全屋拿到武器,两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携带了几枚手雷。 然后驾着车来到了荒木的安全屋,四川路223号,拿到了藏匿的小黄鱼和武器。 接着又来到徐英超藏匿徐增恩贪污受贿罪证的地方——武汉路108号小院将证据拿了出来。 再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钟了。 张义再次潜回家中,在正屋门口隐秘地布置了一颗手雷,才点起油灯检查此番的收获。 这样要是谁暴力破门,必将让他灰飞烟灭。 灯光下,躺着一个帆布包和褡裢包。 他将帆布包打开,除了一个红木匣子,其他的东西用一层油纸包裹着,油纸里面是牛皮纸。 剥开层层束缚,里面是四把m1911手枪,这种是美军制式手枪,可以装7发子弹,也不知道荒木从哪里搞来的。 张义看了几眼将枪收起,然后打开红木匣子,露出红布包裹的20根小黄鱼。 他暗暗思忖,小黄鱼不是荒木从旅店老板那里巧取横夺而来就是日本间谍的经费了,不过现在正好便宜了自己。 整理完帆布包,他将褡裢包打开。 同样是油纸包裹,不过里面装的却是一个文件袋。 打开后,是一叠叠文件和照片。 照片上除了徐增恩和不同女人在上海街头或咖啡店亲热的影像,还有一些是徐的日记内容。 其中几篇看的张义暗暗惊奇。 竟然说的是“龙潭三杰”的事。 “龙潭三杰”出走后,徐害怕被追究,疏通自己的上司二陈兄弟和同僚,向常某人隐瞒了密码已经泄露和自己秘书是红党的事实,因此,果党一直没有更换密码本。 这个小小的密码本在历史上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长、征时对敌侦查主要靠无线电侦听,能够从敌人合围最薄弱的地方跳出来,正是靠着密码本。 而这些都在徐增恩的日记中写的一清二楚,包括给谁送了多少钱。 “呸,正经人谁写日记!” 张义不屑地笑笑,然后将文件打开,阅览之后发现这里面除了徐增恩贪污受贿的证据外,还有他暗算陷害同僚的罪证 张义暗骂这厮奸猾无耻,蛇蝎歹毒,一个卡耐基大学硕士毕业生好好搞你的无线电技术不好吗? 偏偏贪恋权势加入党务调查科,老谋深算、藏而不露,硬是靠着懂一点心理学知识从一个总务科长半路出家干起了特务,还干出了名堂 实在让人无语 张义心想,有了这些证据,足够让他喝一壶了。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王新亨,获得相关情报——王新亨昨天收到杨文轩十根小黄鱼。】 张义无语,直接忽略。 【2、您见过见过杨文轩,获得相关情报——杨文轩今晚和刘文淑女士在福昌酒店共度良宵。】 忽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一肚子怨恨和委屈的党务调出处情报科科长王乃康早早来了办公室。 他昨晚回去就给徐增恩打电话了,但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不管是家里还是办公室。 他知道自己这位好色如命的老板昨晚又没有回家,不是去了小妾费暇那里,就是出去寻欢作乐了。 直到中午,徐增恩才顶着黑眼圈姗姗来迟,看王乃康脸肿的像包子一样,他皱眉道: “这是怎么了?” 王乃康立刻上前诉苦,委屈道: “老板,任务失败了,青鸟折翼,属下等人不但被那个张义羞辱殴打,他还对您不敬,让我替他给您带话,说.” “说什么?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徐增恩阴沉着脸,一脸的不爽。 他刚刚从二陈兄弟那里回来,自己再娶的计划又被否决了,而且是坚决反对。 徐增恩原配是个乡下的小脚女人,感情恶化后从此再也不见。 第二任妻子王氏是朋友的老婆,体格健壮,性情泼辣,也是个贪财好色的。 朋友出国前拜托徐照顾一二,结果不久两人就同居到了一起,等朋友回来,发现小孩都几个了,生米煮成熟饭,又慑于徐的权势,只好忍气吞声。 小妾费暇在莫斯科中山大学上学期间加入了红党,回来后还在红党特、科工作过,被捕后直接叛徒,其人虽然明面上没有加入党务调查处,却积极参与特务活动,自诩处长夫人。 但因为此女不但花容月貌,能力极强,还具有政治野心,果党方面,尤其是二陈兄弟害怕此人是红党双面间谍,坚决反对她和徐增恩在一起。 常申凯听说了此事后,严厉斥责,也是坚决反对,即便徐发誓说小妾已经彻底和红党断绝了关系也没用。 徐增恩此刻正为这事心烦呢,对什么青鸟折翼根本没有在意,他手下的女特务又不是只有一个。 不过张义这个小特务这么难杀还是让他有些惊奇。 “他说.”王乃康话还没说完,办公室就响起敲门声,他只好闭嘴。 进来的是秘书,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什么东西?”徐增恩好奇问。 “是您的信件。”秘书小心递上,又解释道: “三处的弟兄看到是您的,直接就给送过来了。” 三处即是邮检处,负责人由丁默村兼任,此人也是二陈兄系的一员,因此一处三处亲如一家。 挥手让秘书退下,徐增恩一边拆信件,一边道: “你继续说。” 王乃康委屈道: “他让我给你带话,说说谁杀他,他就杀谁全家。” “处座,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瘪三欺负我就算了,现在竟然连您都敢威胁,是不是下一道必杀令.” “不必了。” “什么?处座您说什么?” 王乃康跳脚,瞪大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诧异道。 在他看来,处座此人虽然文质彬彬,却有一副蛇蝎心肠,而且睚眦必报,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 “我说了,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招惹他,这是命令明白吗?” 徐增恩歇斯底里吼了一声,将茶杯狠狠摔到地上,骂道: “废物,都是废物,滚出去。” 将王乃康赶出去后,徐增恩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握住文件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不敢想要是这样的文件落在戴春风或者常委座那里,自己不死也要脱身皮,果党自己再无立锥之地。 “疯狗啊,疯狗。”徐增恩无能暴怒,信件中不仅有他的罪证,还有一封威胁信,明言这份证据已经被拓印了十份,交给了不同人保管. 所以此刻在想到有效应对办法之前,他是不敢再招惹张义了。 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和怒火,徐增恩抽了一支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再次浏览了一遍信件中的内容,很快就确定这些东西应该出自自己的好表弟徐英超,按照关系亲疏,只有他才可以搞到这些东西。 可听说此人已经被转移到了洪公祠,想要灭口何其困难… 徐增恩无能狂怒不说,张义已经走马上任,烧起了新官上任三把火。 …… (指天发誓,还有……) 092、谍参股 西条巷的特务处办公处是个小院,围着几栋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难掩岁月留下的斑驳落败,让人忍不住惆怅。 张义在王新亨、人事科科长的陪同下上任,简单交接后二人立刻溜了。 张义看着面前十几个歪瓜裂枣的属下,暗暗皱眉。 一共十七人,三名女性,全部穿着军装,此刻全都低眉顺眼,一副恭顺的样子。 但张义提前做了功课,知道这些人个个老奸巨猾,每个人嗜好各异,此刻表面上对他唯唯诺诺,心里怎么想只有鬼知道了。 他们恨不得来个不管事的,好各行其是,日子照旧。 其实身处集体就是这样,如果你越来越习惯于服从,就会越来越抹杀自己的个性,最后习惯了得过且过。 或许内心炙热,想成就点事业做事的人不是没有,只是被日复一日的繁琐事情消磨殆尽了。 ‘真把你们当内勤了?’ 张义心下皱眉,坐上主位,沉着脸道: “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说着他看向为首的李兰田,此人四十二岁,头发斑白,脸上沟壑纵深,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像五六十岁一样。 一般单位里,一把手往往是上级派来管人事的,副职才是业务精英。 但看着李兰田慈眉善目拘谨小心的样子,哪有点精英的样子。 李兰田面上恭敬,看着张义年轻的面孔,心里嫉妒又不屑,心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抓了几个日本间谍就爬到了股长的位置。 再说了,坐着说话的人和站着干活的人,大部分时间不是一路人。 不过到了他这个年纪,往上爬没有高度,没有能力,下半身也没有硬度,其实最关心的就是存款的数字增长额度了。 虽然谍参股不受待见,但他掌握财务,精打细算过日子,还是有三瓜两枣的,几个小头目瓜分下来,也够下几顿馆子了。 ‘希望是个来镀金的,走走过场,可别影响了咱老李的发财计划。’ 心里盘算着,李兰田敷衍地拱了拱手,道: “张少校,鄙人之前在三处供职,但三处油泼不进,坏了差事,就被发配到了这里,说白了就是养老,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支持张少校的工作。” “什么张少校,是股长,长官就是长官,伱还是不是军人,不知道面见长官要敬礼吗?”一旁的猴子掀开衣襟,亮出手枪,一脸的不屑。 李兰田被一个毛头小子训斥,再好的伪装也遮掩不住,脸色一阵变幻,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最后咬了咬牙,立正后,一个敬礼,敷衍道: “卑卑职李兰田参见长官。” 张义赞许地看了猴子一眼,这个梯子递的好,他起身回礼,矜持地点了点头。 有了李兰田这个样板,接下来的自我介绍规矩多了。 完了,张义严肃道: “这就对了,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特务处讲究职务服从。 我不管各位什么军衔,有什么辉煌的过往,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主意… 但从今天起,谍参股由我做主,面貌自然要焕然一新,你们要做的只有三条,服从、服从、还是服从。” “谁要是看我不顺眼,趁早另谋出路,现在赖着不走,到时候办事出了纰漏,可别怪军法无情。” 说着他一握手枪,锐利的眼神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观察着他们的表情,试图找出那只不长眼的鸡出来,好杀鸡骇猴。 可惜他等了半天,只见一个个低眉垂眼,喘着粗气,硬是没跳出来的。 张义有些失望,这些人在办公室待久了,该有的套路和城府也学会了,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很好,谢谢各位看的起我张义,既然认了我这个长官,那大伙以后就是一个锅里吃饭,是自己人了。” “其实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以后相处久了大家就会明白。” “不过我们是军事机构,执行的标准只有一条,那就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他讲了几句,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 “现在就有一个任务,有没有人主动申请去执行?” 众人面面相觑,又纷纷皱眉,这不是公开纳投名状,逼着大家站队吗? 正常的节奏不是先来个下马威,然后不动声色地掌握手下的把柄,先私下拉拢,再分而化之,然后提拔安插自己的亲信吗? 哪有明着逼着人主动投诚的,谁不想先观望一阵,再看看,再看看。 现在直接跳出来,虽然能讨得长官开心,但这不是大家眼中的二五仔吗?以后还怎么在办公室混。 对于一般的职员来说,对于领导都没有什么好感,因为下面拼命,上面邀功,下面尽职,上面升职,大多数都是这种格局。 而且领导的艺术向来是鞭打快牛、能者多劳,干活的是干活的,除了干活的,还有心腹和溜须拍马的,最后就是背锅的和可有可无的。 遇到升官发财的事,领导首先考虑的是心腹和溜须拍马的,其他人累死累活不得升迁,还不能抱怨,抱怨就是坏了规矩,影响了团结。 因此大家虽然神色各异,却没有一个主动站出来的。 张义也不在意,毕竟才是第一次见面,这些人还猜不准或者说把握不了自己的心思。 当然了,把握领导的心思可不是为了讨好,更不能像杨修那个鸡肋一样卖弄小聪明,而是为了更好地为领导提供参谋,避免自己少犯错误。 下属要猜测他的心思,张义也要猜测手下的心思。 对待手下,要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采用不同的办法拉拢。 当然,对那些不服从命令、软硬不吃的,就要抓住他的小辫子,狠狠整治一下,杀一儆百。 张义暗暗思忖,刚抛出去一个任务的钩子,就是等着人上钩,给对方送功劳的。 这是他的第二把火。 虽说特务处讲究职务服从,但在任何机构单位,想要服众,一是靠资历,二是凭能力。 能力强,能给手下人带去利益好处,大家才能对你心悦诚服! 张义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呵呵一笑,道: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各司其事,等候我个别谈话。” “是。” 众人敬礼,纷纷松了口气,心下暗叹,明明只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为什么这么大的压迫呢,竟然有一股无形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能感觉到。 “对了。”看到众人徐徐退下,张义又道: “老李啊,快要发薪水了吧?你先把我们股的财务账本给我送来。” 李兰田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心说完了,假账还没有做好呢。 瞥见他脸色苍白,几个知情的小头目神色一凛,也变得忐忑起来。 账本就是张义的第三把火。 所以当他坐在办公室翻阅着账本的时候,已经有人主动前来汇报工作了。 “股长,您好,我叫钱小三,26岁,11军出来的,走的是郑副处长太太的门路。” 出现在张义面前的个一米七出头,一脸猥琐的男人,脸上挂着谦卑的笑意。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主动投诚还是前来示威的,竟然顺便点出了他的来历和背景。 张义不置可否,除了郑副处长,特务处还有一个书记长,不过早就被戴春风架空,听着威风,其实没什么权利。 而且郑副处长很快就会出任主任秘书,接着再被副主任秘书毛齐五架空。 因此张义毫不畏惧,漫不经心地问: “你有事?” “这个…股长,您不是说有任务吗?卑职愿意接下.” 钱小三挺了挺胸,让自己尽量看起来顺眼一些,迎着张义怀疑的眼神,他解释道: “股长,属下是走了郑处长夫人的门路,可您是不知道那个女人她贪得无厌.属下一个月就35块的薪水,哪能天天给她送礼” 张义早就听说郑副处长惧内,他老婆泼辣跋扈,为人又贪得无厌,但听钱小三说来,再看他愁眉苦脸、苦不堪言的样子,还是为之侧目。 他正色打量了此人一眼,猥琐,还是猥琐。 俗话说得好,高层惕猥琐,行伍拔伟岸。 这是看人的参考标准。 但人不可貌相,既然对方是主动投诚的,张义也要给点甜头看看。 “好,钱小三是吧,难得你有这份心思,这样吧,你带几个人去个地方.”张义将小野菊三在郊外的基地报出,继续道: “情报科在那里只搜到了电台,或许还有密码本,你去找,掘地三尺也给我找出来。” 张义并没有点出密码本就藏在烟囱里面,先看看此人的成色再说。 看着钱小三恭敬出去,张义接过猴子递上来的茶水,惬意地喝了一口。 禁不住感叹,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一把手呢。 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谁不羡慕呢。 他忍不住叹息一声,自己是越来越淡定了,圆滑了。 不过想要真正的淡定,必须把自己变得漠然,变得冷血,变得对一切视而不见。 这个对他来说有些困难,当前的任务还是锻炼一支可靠信赖的队伍,然后继续对日本间谍出手。 谍参股新人上位,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搞个调查,各位客官觉得几点更新好……) 093、谍影初现(求月票) “股长,我找到密码本了。” 中午时分,钱小三带着几个人一脸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一脸倦怠,也难掩兴奋。 他这一嗓子嚎叫,瞬间惊动了谍参股的所有人。 “哦,怎么找到的?”张义本来还说试试这人的成色,实在不行,他再带人假模假样的去搜上一回,却不想这厮如此干练。 “嘿嘿,股长,我雇佣了一帮村民直接将他那房子给拆了,挖地三尺,终于将东西找出来了。”钱小三越说越激动,两张厚厚的嘴唇微微颤抖,一张巴掌大小的锥子脸都挤到了一起,更添了几分猥琐。 说着他递过来一个油纸包裹的线装书籍。 张义接过来看了一眼,是角码本,密码本的一种,但现在小野菊三被捕的消息早就泄露,间谍机关肯定更换角码本,所以它早就失去了价值,但参考和研究价值还是有的。 只要功夫深,铁杆磨成针。 张义点了点头,环顾了一圈围观好奇的股员,赞赏道: “干的好,钱小三,你立刻写一份搜查报告上来. 那些人在此次搜查任务中出了力,一一道来 我马上上报科长,给你们申请嘉奖奖金。” “是,谢长官厚爱谢谢长官。”钱小三满脸堆笑,兴奋都搓起了手。 不单单是他,他身后原本对张义不冷不热的便衣也是眉开眼笑,既激动又惭愧,领导和他们毫无交情,开场就送他们功劳,接下来各种奖赏更是不在话下. 张义再看围观的一众股员,大多数露出羡慕希冀的神色,跃跃欲试,对他这个股长投来佩服的眼神,谁不羡慕能力强的领导呢,谁不想跟着领导立功受赏呢。 张义心说,经此一役,人心向我啊,威信就是这样慢慢建立起来的。 当然,还有三个刺头,态度不冷不热,冷眼旁观。 为首的李兰田一副小心恭敬的样子,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张义汇报工作呢。 第二人叫周高发,一脸阴鹜,据说是戴老板老家人,平时狐假虎威,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第三人叫金永华,三十出头,是个小白脸,喜欢独来独往,办公室和谁都说不到一起。 张义也不在意,刺头嘛,等他找到对方的小辫子,再慢慢收拾。 “股长,到中午了,您还没有吃饭吧? 旁边大华酒楼不错,要不您屈尊降贵去尝尝?属下等也敬您几杯,祝贺您新官上任”这时钱小三躬着腰一脸热切的提议道。 张义看了一眼大伙,赞赏了看了一眼钱小三,这厮猥琐是猥琐,却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这个提议正中他下怀。 “那好.”他刚想答应下来,这时就见猴子从办公室出来,神色凝重,对张义耳语道: “股长,戴章修来电,说发现了日本间谍。” “日本间谍?他?”张义讶然,有些不信,一个有点钱就跑去妓院的巡警,也能发现日本间谍? 不会是被书寓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姑娘榨干了油水,爬不上人家的床,跑自己这里来坑蒙拐骗了吧? 但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微微思忖,迎着钱小三等人希冀的眼神,对猴子道: “你让他到大华酒楼来。” 然后看向钱小三等人,道: “那就去大华酒楼,今天我请客,大家吃饱喝足。” 说着他瞪了一眼李兰田,这个老壁灯都将财务掏空了,想要公款吃喝是不可能了。 大华酒楼,一众特务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杯盏狼藉,吃的满嘴流油。 张义碰了几杯酒,讲了几句场面话,便由着他们猜拳喝酒,自己和猴子来到了隔壁包厢。 在这里等候的正是戴章修。 他今天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胸口还吊着怀表,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皮鞋油光蹭亮,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老戴,日子过的不错嘛?”张义在主位坐下,淡淡押了一口茶水。 “嘿嘿,还不是靠着张长官您的赏赐,生活这才充实起来”戴章修满脸红光,兴奋地搓了搓手,从兜里摸出一包哈德门,还有一盒火柴,恭敬地递上烟,想要帮张义点上。 张义摆了摆手,神色凌然,道: “说说吧,伱说的日本间谍是怎么回事?” 谈到正事,戴章修迅速收敛笑意,正经道: “是这样的,小的嘿嘿,我有个朋友去书寓.” “你有个朋友?”张义冷笑一声,“啪”将茶杯搁在桌上,指了指桌上的火柴盒,冷声道: “老戴,这种长条洋火不常见吧?虽然你将它上面的标签撕了,但我只要一查就知道,是哪家打的广告,什么地方有售卖。”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种洋火是酒楼或者妓院订制的 你别告诉我,你的朋友去了妓院,然后将洋火赠送给了你 你真当我们干这行的都是傻子不成?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再说了,你出去pc,关我何事.” “哎哟,啪啪。” 眼看张义冷下脸来,一旁的猴子手都摸到了枪上,戴修章惶恐地从座位上起来,给自己两个耳光,暗骂自己愚蠢,怎么就想着撒谎了呢,是啊,自己pc和长官有什么关系呢。 “张长官,我错了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戴修章给自己两个耳光,战战兢兢解释起来。 “行了,说说日本间谍。”张义皱眉打断他,他只是借机敲打一二,对他pc的细节不关心。 “是是是,是这样的.”戴修章擦了擦鼻头的汗珠,娓娓道来。 原来戴修章找的是书寓的小芳姑娘,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过后,漫漫长夜,两人便依偎着拉起了家常。 女人嘛,都有些虚荣,一般的女人炫耀老公、闺蜜、孩子。 小芳姑娘谈论的是他们场子的头牌红妁,谁让人家生意好呢。 红妁前两天接待了一位客人,她打着卖艺不卖身的招牌,确实拿捏了不少蠢蠢欲动的男人,毕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但这位客人喝了酒,明显有点急色,被红妁拒绝之后,竟然开始动粗,打了她一个耳光,嘴里还骂了句“maluyng”。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八格牙路,混蛋笨蛋的意思。 这话出口,男人不知是酒醒了还是自觉失言,竟然开始变得彬彬有礼,先是道歉,然后留下一笔钱直接离开了。 红妁也没有在意,毕竟金陵有不少日本商人,偶尔也有来寻欢作乐的。 只是此人一直说着一口流利的北方话,突然飙出一句日语还是让人疑惑。 不过她也没有在意,奇奇怪怪的客人多了,她炫耀的是这人出手大方,直接给了200法币。 红妁用这笔钱购置了一身最时髦的旗袍,一时间收获了许多羡慕嫉妒恨。 小芳说起这事,无外乎暗示戴章修给自己也买一件。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自从投靠张义,做了巡警,干包打听的活计,戴章修就对日本间谍、日本人留心起来。 所以得到这个消息他立刻就找张义汇报。 “说一口流利北方话的日本人?”张义暗暗思忖,从戴章修的描述来看,这个人肯定是有问题的。 虽然在金陵有很多日本人,有些经商,有些鬼混,可以说一两句蹩脚的中国话。 但不是每个日本人都可以讲中国话的。 我们不能被固有印象骗了,一般影视剧一出现日本人,不管是大佐还是小兵都能说中国话,那是剧组请不起日本演员,把观众当智障呢。 真实的情况是,绝大多数日本人根本不会说中国话。 而日本间谍,他们是特别训练出来的,通过深入了解中国社会、文化和语言,顶着一样的肤色长相,方便他们开展间谍活动。 通常这些间谍行为带有非常强的隐蔽性,常采用低调和迷惑行为,很难直接被发现。 “现在我们就去书寓。” 张义敲了敲桌子,不管此人是人是鬼,只要画出他的画像,将人找出来,真相自然大白。 希望所谓的红妁姑娘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094、案发现场(求月票) (拜托各位客官打卡评论下,把出圈指数搞上去,鞠躬感谢!) 张义既然有了决断,自然雷厉风行。 当下他带着猴子、戴章修,又点了钱小三等几人。 几人虽然喝了酒,但因为是中午,都是浅尝即止,谁都不敢太过放肆。 一行人全部便装,驾驶两辆汽车,杀气腾腾来到了书寓。 和开在繁华地段、装修的富丽堂皇,门口挂着大红灯笼,燃放香火的妓院不同,这处叫“清风”的书寓开在一处胡同里面。 是一处三进庭院,白墙青瓦,看起来典雅宁静。 此刻大门紧闭,敲了老半天,才见一个满脸横肉身穿短打的汉子将门打开,他醉眼惺忪,皱眉道: “先生们都在休息呢,晚上再来吧。” 说着就要将门关上。 不用张义出马,钱小三摸出腰间的配枪,对着汉子点了点,一脚将门踹开,不屑道: “什么狗屁先生,让你们老板出来。” 这年头可不是德才兼备的女人才叫先生,高级妓女也叫先生。 书寓里面的“先生”主要有两项主营业务,陪客人喝茶聊天,叫做“打茶围”,然后就是外出陪酒局,这叫做“出局”。 一等书寓,都是上流社会、达官显贵来寻欢作乐或者社交的场所,里面的姑娘都是从小就被老、鸨买进,给他们培养才艺。 所以这些人大部分才华美貌、情商高、会聊天、懂交际,懂人情世故。 所以称呼她们一句“先生”,就是现在对有些女优尊称一声老师一样,都是对艺术工作者的尊称。 制伏了看门的,张义一众人鱼贯而入,刚进了一进小院,快步走出一个趿着绣花鞋的女人。 她三十上下,穿着一件素白旗袍,衩口高开,露出一截纤细光洁的大腿。 盘着头发,额头留着一缕刘海,鹅蛋脸化着精致的妆容,柳叶细眉,琼鼻高挺,樱桃小嘴,一双桃花眼似娇似魅,端的风情万种。 此刻她快步上前,眉毛一竖,冷声道: “你们是那个衙门的,光天化日” 钱小三作为狗腿子,那管她好不好看,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掏出特务处的证件一亮,呵斥道: “特务处办事,让开。” 说着粗暴地推了她一把,问道: “老板呢?” 一口酒气酸臭味熏的女人暗暗皱眉,用手绢掩着鼻子,本想发怒,但“特务处”这几个字似乎有种魔力,女人一听,浑身一个颤栗,收敛神色,小心道: “我就是老板…几位差爷,我这里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姑娘们各个娴熟雅慧,从不惹事,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这里次长也是来过的。” ‘次长又如何?之前不就有个外交、次长唐某人和川岛芳子勾搭,出卖情报,然后被王垭樵干掉了吗?’ 张义冷笑一声,对老板的暗暗威胁丝毫没有放着心上,不过此刻前来只是问话,不用大动干戈,他让钱小三闪开,接过话头道: “废话少说,带我们去见红妁姑娘。” 老板瞥了一眼张义,见他虽然年轻,似乎才是主角,虽然客气,但说话不容置疑,她神色一凛,小心道: “红妁估计还没有起来呢,几位官爷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着躬身一礼,迈着小碎步走了。 张义几人到了二进的一间雅房,等了几分钟,还未见到红妁姑娘,就听后院传来一声惊惧的尖叫。 张义带着几人连忙往出声的地方走去。 到了半路,就见刚才还风情万种的老板此刻赤着脚一脸惶恐地跑了出去,她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哆嗦着道: “死人了死人了.” 闻言,张义脸色一变,环顾左右,厉声道: “立刻将这里所有人控制起来。” 说完他快步走进老板出来的房间。 门敞开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光线透光窗户柔和地洒在精致的家具上,整个屋内显得格外的雅致。 正屋摆放茶具的位置,蒲团上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她穿着一件丝绸睡衣,背靠着墙。 然而她的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鲜血早就染红了睡衣的衣摆和蒲团,也不知道死了多久。 情杀?仇杀? 张义太阳穴忍不住突突跳起来,如果说之前对戴章修说的那位日本人还有怀疑的话,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此人就是日本间谍。 他还希望通过红妁画出此人的画像呢,不想对方却抢先一步灭口了。 “打电话给科里,找仵作和法医过来,对了,还有技术科,让他们派遣痕迹专家过来。”张义对猴子吩咐了一句。 虽说这年头采集脚印很困难,但指纹还是可以的,估计凶手留下指纹的几率很小,但张义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断案的线索永远在细节。 然后他对钱小三道: “立刻将这里所有人控制起来,分开看押,然后个别询问,我要知道他们最后一次看见红妁是什么时候,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另外对之前的那位日本人有没有印象。” 顿了顿,他加重语气道: “尤其是老板,可以用一切手段。” 完了,他招手唤过一脸紧张的戴章修,道: “伱马上回警局,叫几个信得过的人手过来,帮忙协助。” “是。”戴章修忐忑不安地点了点头,本来看到张义重视,想着又能立上一功,现在人都死了,这 半个小时后,金陵警察局派来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仵作,特务处医务科派来两个医生。 此刻张义已经用破布包裹住脚,进入了屋内,他迅速环顾了一圈屋内的环境,接着将目光落在尸体上。 死者衣衫完整,虽然面容呆滞惊恐,嘴巴微张,但似乎没有挣扎的痕迹,凶手似乎是一击必杀,快准狠。 他刚才已经检查过门窗,并没有暴力破坏的痕迹,但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开门破窗不过是家常便饭,这种细致的工作只能交给技术科勘察。 但这个叫红妁的女子死的地方偏偏在茶具旁边,桌上还放置着茶水,似乎当时她正和凶手对坐饮茶,那么说明凶手一定是熟人或者常客。 这里的姑娘很现实,你不花钱,别说陪你喝茶了,就是说话她们都懒得搭理你。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凶手伪造了现场… 仵作和法医对张义带着“鞋套”进入案发现场,微微诧异。 他们从工具箱里拿出脚套、戴上手套,互相敌视地看了一眼,然后进入了房间。 张义不知道特务处所谓的“法医”到底技术如何,他将目光投向留着山羊胡子的仵作。 此人五六十岁模样,佝偻着腰,看起来慈眉善眼,却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他从斜挎在腰间的布袋里面摸出一个手套点上,观察了几眼伤口位置,然后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地检查了一遍,最后再次将目光投注在伤口的位置,先是将剔骨刀拔了出来,又是闻,又是比划。 一边特务处的年轻法医对他的做法不屑一顾,他摸了摸尸体的温度,查看了伤口,直接道: “张股长,尸体刚形成尸斑,一般在死亡后四五个小时会出现尸斑,所以.” 说着他看了眼手表,道: “所以她应该是早上七八点死的。” 他语气坚定还带着一种炫耀的成分。 张义将目光投向老仵作,只见他将尸体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才慢腾斯礼的说道: “在老朽看来,这人应该死了两个小时左右。” “2个小时?” 张义皱眉,也就是说在11点左右?可为什么这两人判断差距如此之大呢? 年轻法医明显不服气,斜睨了一眼老仵作,不屑道: “我在日本留过学,不知道观摩过多少尸体,你懂什么?” 老仵作却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就听年长的医生道: “他说的是对的,现在是夏天,天气潮热,半个小时就可以形成尸斑,这具尸体虽然有尸斑,但没有尸僵,所以凶案发生的时间应该是两个小时左右。” 张义眼前一亮,心说学到了,这些东西有时候光靠理论是不行的,还要看经验。 从南宋的宋慈著《洗冤集录》开始,早就形成了验伤、验尸、血型鉴定、死伤鉴别的办法,可谓渊源流长,岂是日本那点小医术可以比的。 现代医学发达,通过解剖,从肠胃和消化道残留的食物可以精确判断出死亡时间,但这年头只能靠经验。 ‘这就是知识啊,知识就像内裤,看不见,但很重要,你不能老光着屁股吧’ 张义思忖着,对老仵作恭敬了几分,毕竟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应该被尊重的,他继续问道: “您老还发现了什么?” 老仵作对张义的态度颇为受用,笑了笑,道: “老朽刚才观察了凶器,这把剔骨刀上面还有油腻,有猪油的味道,凶手要么是杀猪的,要么就是偷来的刀。” 杀猪的? 偷来的刀? 张义点了点头,心说好啊,这又为排查多了一条线索。 他欣慰的同时,他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多起来。 拜托各位客官点赞评论打卡下,把出圈指数搞一下,现在就差互动,感谢大家! 095、这么巧?(求月票) 张义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红妁白皙修长的手指。 这里的女人除了陪酒聊天睡觉,就是梳妆打扮,双手不沾阳春水,因此指甲缝隙都很干净,根本没有留下凶手皮肤碎屑或者衣服纤维。 他微微有些失望,转头看向老仵作,问: “您老还有什么发现?” 仵作捋了捋山羊胡子,斟酌道: “伤口干净利落,不带丝毫停滞,一是这把刀本身很锋利,二则是凶手力量足够大,也可能受过训练。” “刀尖入内后微微上挑,直接刺穿了心脏但.刀背向左,刀刃向右,右边的伤口深且宽,有点像左利手握刀就是左撇子,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伪装出来的。”仵作指了指伤口,叹了口气,又道: “死者脖颈处有掐痕.因为骤然死亡,气血不充,所以浅印反而加深成了青紫色” 张义可以想象,凶手先是骗开房门,趁着女子猝不及防,一把锁住对方喉咙,然后一刀致命 女孩或许挣扎反抗,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他看着女子脸上定格的面部表情,o型的双眼和口型。 惊恐、绝望、不甘、不解。 他脸色阴沉了几分,凶手无疑是一个凶残无比的杀人恶魔,他眉头紧锁,对仵作道: “这样,您老再详细检查下尸体,看看.她生前有没有遭到性.”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门外传来争吵声。 “怎么可能,你以为是武林高手啊,凶手即便纵身一跃,双手抓住墙体,但他的脚肯定要找着力点 即便他臂力过人,直接支撑着爬上了墙,可他又不会轻功,可以踏雪无痕,在墙内的地上总会留下痕迹” “扯淡,门外是沙石路,墙内是石板,踩在石板上哪来的痕迹?” “哼,踩在石板上是没有痕迹,但墙下有青苔,青苔上有踩踏的痕迹。” “只是脚印罢了,谁能证明是凶手的,凶手就不能从大门进来?” 张义瞥了一眼,见是技术科的两人到了,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两人连忙上前敬礼,将各自的发现说了一遍,听的张义暗暗皱眉。 这处书寓的墙高两米多,偏偏外面墙体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墙内有脚踩的痕迹,但只是踩在青苔上,又采集不到… 真是诡异。 所以凶手是从正门而入? “你们将屋内的门窗、后院以及和邻居接壤的屋顶都检查一遍。”张义吩咐了一句,然后看向猴子。 “问询的如何?” 猴子躬身道: “股长,这里一共有八个姑娘,除了昨晚一个‘出局’外,其他的都在。” “有三位姑娘昨晚陪客户喝酒,客人离去后就早早歇息了.” “还有两位昨晚陪留宿的客人.” 张义神色一凛,还有留宿的客人? 立刻问道:“客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身份有交待吗?” 猴子道:“都是早上走的.一个是金陵警察局下关分局的局长,还有一个是诚信车行老板的儿子魏国雄。” “那还等什么?先把人抓回来再说。”张义挥了挥手,继续问道: “还交待了什么?他们有没有看到、听到什么可疑的?” “没有,”猴子摇了摇头,道: “这里的姑娘一般都是中午或下午才起床,吃喝有人送到屋内” ‘中午才起床?如果仵作法医判断的没错,红妁的死亡时间是十一点左右,那个时候她应该才起床.” 张义思忖了片刻,继续问:“红妁昨晚没有客人吗?” “据老板说,有个富商点了她,不过只是喝茶聊了会天,客人就走了” “找老板问出他的身份,不知道就画出画像,下发警局,全城搜捕。” 顿了顿,张义又道: “给金陵警察局打电话,让戴章修不用过来了,带着巡警去菜市场、猪肉摊、屠宰场看看谁家的刀丢失了,有可疑的直接带回来,尤其是左撇子。” “是。”猴子领命离去。 张义又看向钱小三,道:“将看门的带过来。” “是。” 门房是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穿着黑色短打,布鞋,一副醉眼惺忪的模样,此刻赤红着眼睛,脸上还有两个巴掌印,神色有些呆滞。 “你叫什么?”张义注视着此人,一米七出头,身体壮实,两只手像鹰爪一样,干枯粗糙,似乎是个练家子,不由侧目多看了几眼。 “小人赵宗武,河北沧州人。”赵宗武拱了拱手,忐忑不安地说道。 “哦,武林之乡啊,伱昨晚在干什么?今天早上的客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昨晚.昨晚小的在迎来送往然后”赵宗武做回忆状,思索了一会,犹犹豫豫道: “然后过了十二点,见没有客人来,小人就喝了几杯,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头了.你们敲门的时候小人刚醒.” “是吗?”张义锐利的眼神盯着此人,一个人潜意识里不自觉的细微动作能表明对方在回忆事实还是在撒谎。 但这种办法也只能做参考,一个人的心理就像他的指纹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所不同的是,指纹不会变,可心理通过环境、情绪、训练或者其他条件的改变,是可以调整的。 看不出此人有撒谎的迹象,张义继续问: “昨晚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啊,就几杯而已,不知道怎么就醉了。”赵宗武满脸的不解。 张义给钱小三使了个眼色,让人去门房房间内搜索。 片刻后,钱小三拿着一个酒葫芦出现了,他闻了闻,对着张义点了点头。 张义指着葫芦问:“你喝的就是葫芦里的酒?” 见赵宗武点头,张义将葫芦递给仵作,道: “您老看看。” 仵作接过先是闻了一下,然后在手心倒了一点,又闻了闻后,用舌头舔了舔,皱眉道: “是绍兴女儿红,不过应该加料了.好像是蒙汗药。” “蒙汗药?我就说嘛,我才喝了几口竟然就不省人事了凶手一定是从大门进来的… 那个龟儿子害我,嘿,我非宰了他不可.一定是孙镇平这老东西,我的酒一直是在他家打的.”一听是蒙汗药,门房赵宗武暴跳如雷,张牙舞爪,开始骂骂咧咧。 蒙汗药就是在曼陀罗花中提取的,这种药加在酒中可以增强药性。 不过蒙汗药却不是传说中的无色无味,即便加在酒中也是有颜色的,不过如果酒水低劣,自然看不出来。 张义瞥了一眼赵宗武,凶手给门房用了蒙汗药,确实可以从容进来,从容离去。 但他总觉得这事透着一股诡异和离奇。 从案情分析,作案的应该是熟人,或许就是生活在这个院落的,但线索偏偏又告诉大家,凶手是外面的人… 他看向仵作,低声请教道:“这蒙汗药的功效如何?” 仵作捋着胡须沉吟道: “要看药的纯度. 不过即便是一般质量的药效,人食用后就会四肢无力,食用多了就会昏厥,没有几个时辰根本醒不来,而且起来后头痛欲裂、浑身麻木,记忆迟钝” 张义点了点头,眉眼一闪,心中暗暗思索。 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就听见门外闹哄哄传来几句呵斥着。 只见戴修章几人押解着一个满脸桀骜不逊的肥腻男子走了进来。 “长官,就是这个家伙,林阿猪,他的剔骨刀丢了,嚷嚷的菜市场的都知道.还有,他就是左利手。”戴章修得意洋洋道。 ’这么快?‘ 张义讶然,然后看向林阿猪。 他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一身脏兮兮油腻的短打,趿拉着破布鞋,满脸横肉,此刻被几个巡警按着,犹自在挣扎,眼中凶光毕露。 都说人不可貌相,但看着这张凶狠冷漠的脸,张义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人杀猪杀多了,对生命已经漠视了。 张义戴着手套将剔骨刀拿过来,问: “林阿猪,这是你的刀?” 林阿猪一脸漠然不屑,他眼神飘忽,沉默不语。 “啪啪” 钱小三冲上去给他两个耳光,不屑道: “还不老实?你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指纹?” 说着又踹了他一脚,呵斥道:“说!” 林阿猪依旧一脸漠然,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好啊,果然是你,林阿猪。” 这时就听门房赵宗武跳出来道: “启禀几位官爷,这个阿猪和红妁姑娘是表姐弟关系,林阿猪好赌,经常找红妁借钱,红妁不借,他因此怀恨在心,时不时放话要报复红妁我觉得就是他杀了红妁。” 张义心底冷笑,这么巧? 他需要什么线索,线索就会出现…现在连凶手都有了…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096、接头(求月票) 张义心底冷笑,面上不动声色。 林阿猪虽然有杀人动机,刀都是他的,说不定上面还有他的指纹。 可谓人证物证俱全。 但张义是什么人? 在变幻莫测的的隐蔽战线上,一个出色的特工必须抱着怀疑一切的态度。 既然已经认定这是一起和日本间谍有关的谋杀案,他就不会轻易放手。 不过,既然这个门房赵宗武跳的欢,那不妨看看他的表演。 “此话当真?”张义凝视着赵宗武。 赵宗武肯定地点了点头,道: “长官,这可不是小的胡编乱造,我们老板和很多姑娘.包括这条街上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呢。” “那就好。”张义笑着拍了拍赵宗武的肩膀: “多谢赵兄弟的帮忙,麻烦你一会做一份笔录,签字画押,对了,再帮我们找下目击的街坊邻居。” “长官您客气了。”赵宗武自动矮了半个头,笑脸相迎,小心翼翼道: “不过长官小人不识字您看。” “不识字没有关系嘛,你口述我们的人记录,你签字画押就好。” 张义呵呵一笑,捕捉着赵宗武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不动声色地招呼戴章修过来给他做笔录,然后给钱小三打个手势,指着林阿猪,道: “带走。” …… 上了车,张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马上给科里打电话调人,我们之前熟悉的兄弟最好,采用分段跟踪技术,对赵宗武24小时定点监视。” “这是为何?”猴子一脸讶然。 “我问过仵作了,一般人食用了蒙汗药就会四肢无力,食用多了就会昏厥,没有几个时辰根本醒不来,即便醒来也是头昏脑涨,记忆混沌. 可伱看赵宗武,刚开始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等林阿猪一来,他就忍不住跳出来了,而且证据确凿,这是要把我们往歧路上引啊.” “既然对方布这么大的局,又是各种绕弯子,我们就顺着他的思路来,将林阿猪查个底朝天,迅速了结此案。” “原来如此,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股长心思缜密,明察秋毫。”猴子恍然大悟,顺便送上一个马屁。 张义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也只是怀疑。 不过对方是人是鬼,看看就知道了。 “股长,他出来了。” 茶楼包厢里,电话铃声响起,猴子接过说了几句,然后拿起望远镜,顺利找到了目标。 张义点了点头,接过望远镜,视线里出现了赵宗武的身影。 不过此刻他已经换了一身打扮,迈着八字步走在落日的余晖中。 他戴着黑色礼帽,穿白色对襟内衬,外罩黑色褂子,白色布袜、黑色布鞋,一副黑帮人士的打扮。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似乎在四处晃荡,反应有些迟钝,被一个小偷撞了一下,摸了口袋都没有发现。 也好像没什么脾气,晃晃悠悠地上了电车,然后才发现钱包不见了,羞涩、焦躁地和售票员解释,然后垂头丧气地下了车,蹲在路口抽了一根烟,才起身朝着一旁的茶楼走去。 “老郑看你的了。”张义对一旁同样拿着望远镜注视的郑呼和点了点头,这是他从情报科借来的侦查高手。 张义本来想自己出马,不过中午才和目标见过,再碰面有点冒险了。 代号“顶针”的郑呼和虽然是红党成员,但用来监视日本间谍没有问题。 老郑郑重地点了点头,拿过礼帽,彬彬有礼地带上,道:“我知道了。”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换了一副表情。 一瞬间满脸堆笑。 他微微低头,佝偻着腰杆,说话小心翼翼,再加上他的长相和商人的打扮,看起来平庸且低调,让人一看就是个憨厚老实做点小买卖的商人。 走进茶楼的后院,赵宗武下意识地停了一下,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 从冬眠到开始行动,这样既陌生又熟悉的节奏,赵宗武还有些不适应。 他皱着眉头上了二楼,在门口微微停留,视线来回扫了两圈,仿佛在寻找座位,其实他在搜索接头人的位置。 而且他已经找到了。 在他九点钟方向的位置,有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子正一个人喝着茶下象棋。 “不用在这么明显的位置吧。”赵宗武默默想着,先是在接头人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刚要招呼茶博士上茶,却见接头人突然起身了。 “出事了?” 赵宗武心中一凛,下意识瞥了一眼窗外,那里的擦鞋匠还在,黄包车车夫已经走了 并没有意外。 他又瞥了一眼门口和喝茶的客人,思忖着下一步行动,就见接头人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秋字号包厢”。 赵宗武隐晦地点了点头,让茶博士上了茶水,漫不经心地磕着瓜子,等了几分钟,茶喝的差不多了,才从裤兜里面摸出一张钞票压在杯下,绕了一圈后才进了包厢。 进入包厢,赵宗武将门虚掩上,凝神听了一会,才将门关上,看向等待的男人。 两人平视了一眼,然后双手交叉,行了一个标准的日式鞠躬礼,然后在桌子两端坐下。 男子凝神望了赵宗武片刻,微微低头,郑重道: “水间君,谢了。” “你能这个时候出来和我叙旧,看来红妁的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 水间俊文,也就是赵宗武闻言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孤傲,不屑道: “不过是几个毛头小子罢了,人证物证齐全… 呵呵,如果他们怀疑我,去核实我的酒,就会发现林阿猪这个蠢货也去过哪里,他家里又有蒙汗药,更加坐实了他的嫌疑,所以这件事情到最后就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案。” “这是为何?” “呵呵,谁让林阿猪觊觎酒铺老板的女儿呢,而且林阿猪这个蠢货是个一根筋,现在看红妁死了,得偿所愿,承认是他杀的都有可能。”赵宗武得意一笑,问道: “你偷刀的时候没被人看见吧?” “放心,我乔装打扮才去的。” 赵宗武点了点头,又皱眉道: “事情果然和你预料的一样,来的竟然是支那特务处的人,这些人的嗅觉倒是灵敏,不过能力嘛,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水间君,你可不能小看了他们,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冒险出手… 最近特务处四处出击,很多帝国的精英遭到逮捕,有些人更是直接玉碎” “该谨慎的应该是你吧,高木君。”赵宗武冷笑一声: “我记得在中野学校的时候,你高木洋介就因为说日本话受到责罚。 想不到来到支那还改不了这个毛病,你应该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只要稍微松懈,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中野学校,即坐落在日本东京中野的特工培训学校,是日本陆军建立的,以培养特工渗透、监视、破坏活动为主的特殊学校。 学生进入学校会被编入不同的班,重新塑造生活环境,针对性培养“家”的感觉。 不同的班级模拟不同的国家,学生完全要像在某国一样起居生活,学习该国语言、历史地理、风俗习惯、不许说日本话,尽可能的忘记自己日本人的身份。 除此之外,学习的就是作为特工需要掌握的情报、通讯、武器、暗杀、格斗等生存技能。 而水间和高木所在的“支那中国班”的学生,想要取得毕业证还必须前往中国学习,要求能够和中国人一起起居生活不被识破才算合格。 赵宗武去的地方是河北沧州,不仅成功毕业,还学到了中国武术。 说到中野学校,高木脸上微微露出一丝伤感和怀念,他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呵呵,水间君,有谚语说的好,关公也有走麦城的时候,高手也有掉茅坑的时候,想当爷们不怕搞,想做婊子要耐艹。” 文质彬彬的高木爆了几句粗口,脸色阴沉了几分,叹了口气道: “我有点想念故乡的樱花了” 赵宗武脸上也露出一丝伤感,随即赞赏道: “高木君现在越来越像个中国人了。” “呵呵,不像中国人行嘛?”高木神色一暗,又道: “卧底,卧底,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卧着卧着把自己老底都忘了的大有人在 所以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要和自己对话,说一会日语,想想家乡的樱花. 可我又要控制自己,生怕自己说梦话” 赵宗武眸光微闪,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叹了口气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干我们这行的哪有绝对的安全。” 说着他神色微变,直视着高木,道: “高木君,如今我已经醒来,上级有什么指示,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回去?”高木表情冷了几分,咄咄逼人道: “水间君,谁不想回去呢,不过我们的任务才刚刚开始,等帝国占领支那,我们必然以功臣的身份回到国内。” “什么时候?”赵宗武脸色一变,跃跃欲试,又有些惆怅道: “昭和七年,不,民国21年,帝国在上海牺牲了几千名士兵,也没有将上海拿下,现在又要开始了吗?” “你懂什么?”高木嗤笑一声,傲慢地翘了翘嘴,道: “那时候帝国为了建立满洲国,遭到所谓国际联盟的反对,在沪海制造事端不过是为了转移国际视线罢了 这只是一场假战争,目的就是将列强的目光吸引到上海。” 他顿了顿,诡异一笑,神秘道: “而我高木洋介跟随芳子小姐,在田中将军的领导下刚好参与了这次事件,成功晋升中尉,水间君你可要努力了!” “是吗?”赵宗武神色一暗,想不到高木已经是中尉了,而他还是个少尉。 他目光闪动,脸上涌现出一丝好奇,随即淫笑道: “听说芳子小姐貌美如花,身段绝佳,高木君有没有.” 高木神秘一笑,舔了舔嘴唇,随即神色一凛,严肃道: “好了,水间君,我们都思念故乡可是我们是军人,军人就要服从命令。” “这次上海特高课将我唤醒为的是执行几件任务,其中一件需要你的协助,等做完这件事情你可以换个身份了,即便特务处审讯完林阿猪,再怀疑你,你早就消失了!” 听到任务,赵宗武也变得严肃,挑了挑眉,问: “什么任务?” “说起来也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 “你不才和支那的特务处打过交道吗? 呵呵,根据我们内线传回来的情报,这几次帝国精英的损失,和一个叫张义的人脱不了关系,所以上级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干掉他。” “张义?”赵宗武蹙了蹙眉,问: “什么时候行动?” “应该快了,上海的特工已经出发,他们一到,等内线传来消息,我们立刻行动,你将作为我的助手协助我,就像在中野学校时一样。”说着他欣然一笑,眼中闪光一丝憧憬,道: “水间君,这可是上海特高课和宪兵司令部都重视的任务。 只要成功,说不定凭此功勋我们就可以回到上海,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虹口穿着大和名族的衣服,喝着清酒,吃着家乡的樱花糕点,搂着长崎温顺美丽的姑娘,惬意地享受生活了。” “所以,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高木起身,神色肃穆,目视着赵宗武,继续道: “水间君,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哈衣。”赵宗武鞠躬应答。 ……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万事如意好运常伴 097、跟踪(求月票) 赵宗武离开后,高木端着茶杯站在窗口,他假装漫不经心地吹着腾腾的热气,眼睛却向着窗外看去。 在他的注视中,赵宗武走了一段路,然后上了一辆黄包车,看到并没有人跟踪,他才松了口气。 他的眼神中有些惆怅,这不是针对他自己,而是对赵宗武,此人表现出来的傲慢和对特务处的轻视让他有些忧心忡忡。 一个冬眠了四年的间谍,他还会开枪吗? ‘四年,不短了,虽说卧薪尝胆,但也寸功未建,还想着回去?回去干什么,坐办公室吗?’ 高木嘴角泛出一丝冷笑,从加入中野特工学校的那天,他们的命运早就注定了,那就是为圣战努力,为天皇效忠。 在包厢又坐了一会,高木掏出一张钞票扔在桌上,晃晃悠悠地离开。 他漫不经心地盯了大厅的茶客几眼,见没人注视自己,随即敏捷地下楼离开。 他刚走,靠窗位置坐着看报喝茶的郑呼和戴上礼帽,缓缓起身跟了上去。 他手上提着一个公文包,脚步很慢,脸上忧心忡忡,神情还有些木然,似乎刚遭遇了生意上的失败。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他深知有些特工直觉极其敏锐,在了解对方的底线前,不敢贴身跟踪,他始终与目标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只是将他锁定在视线范围之内。 高木出了茶楼,先是走了一段路,从四川路到了武汉路,开始闲逛起来。 他神色有些阴沉,走了这么久的路,总感觉后边有人远远注视着自己,这是一种直觉,连他都说不清道不明。 高木猛然回首,目光盯在路人的脸上,希冀捕捉到异样的神情,然而他失败了,有些人看他和神经病一样,有些人行色匆匆,急着赶路,看都不看他一眼。 ‘错觉吗’ 高木蹙了蹙眉,他又走了几米,然后迅速闪身向着右边的一条小巷子走去。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教官在讲授反跟踪学时所提到的一个重要细节: 如果你在大街上怀疑有人跟踪你,那就往商店、酒吧、旅馆里面走,或者上公共汽车,过一会儿再出来,如果那人也跟着你这样走一趟,那就能确定伱被人跟踪了。 所以,他不敢急于行动,而是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巷子里面静悄悄的,这里没有安装路灯,远处居民区映照过来的惨淡光线,只能依稀看清道路。 一丝冷风吹来,高木打了一个冷战,心底仿佛遭到了重重一击。 他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到疑惑,到底是错觉还是职业的敏感性心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自从飙出一句日语差点暴露自己的身份后,高木一直在检讨自己。 如今任务在即,他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的意外。 他从腿上摸出一把匕首,狰狞一笑,不管对方是不是跟踪自己,只要再次到了这里,宁杀错勿放过。 他将匕首藏在袖口,紧紧握着,然后佯装查看旁边电线杆上治疗脚气的小广告,同时斜眼查看后边的来人。 巷口不远处,郑呼和皱了皱眉头,从刚才的观察看,目标无疑是一个谨慎小心的反侦查高手。 在大街上走,有人流掩护,只要不是目光直视着对方,一般不会被对方发现,但此刻天色已晚,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尾随太久只会暴露自己。 而且对方突然拐进了一条小巷,此刻他已经不适合再跟上去了。 但他是一个情报员,情报高于一切。 谁知道目标躲在巷子里面干什么呢,万一是接头呢? 思忖了几秒,郑呼和微微一笑,躲在一个角落,打开了公文包。 这里除了合同之外,还有假发、高跟鞋、连衣裙。 他利索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快速将公文包中的女装穿上。 戴上假发,从包里面摸出一个滑轮打火机和小镜子,借着打火机的光线,瞄了几眼,微微叹了口气,时间仓促,扮演的有点粗糙了。 他皱了皱眉,找出口红抹了抹嘴唇,又拿出香水喷了一下,然后搓了搓脸皮,将公文包塞在一处石头后面,迈着碎步向巷子里面走去。 巷子里面,高木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蹙着眉头,神色有些犹豫。 但不确定身后人的身份,他实在不放心。 他暗暗告诫自己耐心,一个高明的猎人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这时远处传来犬吠声,高木心里一凛,握住匕首,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但随后响起的高跟鞋的声音又让他微微不解。 他脑海中的画面像是电影回放一样,一帧帧闪过。 骑着自新车的男子车前还挂着一个煤油瓶。 那个皱纹沟壑纵横的白发老头一脸漠然。 从着手赶路的男人有些拘束猥琐,他转身的时候,那人像神经病一样瞪了他一眼。 等等还有一个拿着公文包一脸落寞的商人 似乎都是男人,没有女人. 就在高木暗暗回忆的时候,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已经能够清晰地听见高跟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高木习惯地扶了扶眼镜,注视着走近的女人。 只见女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提着裙摆,加快步伐,小跑步地通过了巷子,似乎是担心男人对她做不好的事情。 高木看着女人消失在巷口,长长出了一口气。 从刚才眼神的对视,还是对方肢体动作透出的语言,都传递出一个明确的信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把他当成流氓猥琐男的惊惧女人… 高木冷笑一声。 ‘长那么丑,用得着担心受怕吗?我可对丑女没有兴趣,什么女人能比得上奈良的少妇呢。’ 他玩味一笑,将匕首收起来,从巷子出来,继续上了大路。 可他不知道的是,郑呼和摆脱他的视线,早就采取了补救措施。 他脱了高跟鞋,一路小跑,斜穿过另外一条巷子,绕到高木的前面,躲在墙角偷看着他。 出了巷子,高木在街边拦了一辆黄包车,直奔自己的目的地,大世界舞厅。 他远远地下车,看着疲倦的黄包车车夫消失在街头,躲在墙角,一边抽烟,一边扫视着周围。 夜色静谧,和其他地方人烟稀少不同,舞厅门口车水马路,一片繁华的景象。 他看了看表,八点一刻,然后压了压礼帽,向着舞厅走去。 到了门口,突然从台阶旁走过来一个拿着脏兮兮竹竿和破碗的乞丐。 他浑身脏兮兮的,散发着油腻发霉的味道,佝偻着腰将高木拦住,乞求道: “先生,行行好吧,给俺一点钱,俺都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高木脚步一顿,故作绅士地从怀里掏出钱夹,点了几张零钱递给乞丐,笑道: “行了,拿去买点吃的吧。” 乞丐感激涕零,不断对他鞠着躬。 “谢谢您,您真是好人。” 就在高木毫不在意挥手离去的时候,乞丐却神情怪异地瞥了一眼周围,小声道: “他就在里面。” 高木只是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听见乞丐的话语,一言不发地进了舞厅。 不远处,躲在墙角注视到这一幕的郑呼和眉头紧皱. (今日日更九千,歇歇……) 元宵节快乐! 各位书友、各位客官、各位大佬元宵节快乐。 给大家拜个晚年啦! 总之一句话,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财源滚滚! 感谢每一位收藏、投票、打赏的书友,感谢支持,鞠躬! 感谢平台、感谢我的编辑透明巨。 最后感谢我的榜一:战神大叔,一听就是一位猛男,祝大佬多发财,多泡妞。 最后,汇报下成绩,首订2000多接近3000,目前均订2500左右,还是有望冲击下精品的,感谢书友的支持。 明天本书下了三江,上新书强推,最后最后最后求月票求打赏。 好了,说多了又要挨骂,说的再多还不如多多更新,生产队的驴不停歇,开始码字啦! 大家有好的建议、意见,善意的想法都可以说下,感谢! 098、接头(求月票) 收到郑呼和的汇报,张义意识到高木无疑是一个老奸巨猾的高手。 而且此人还有帮手,郑呼和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 所以张义准备亲自出马。 因为身上有伤,所以他只是简单伪装,穿了一件白色内衬,黑色对襟褂子,头戴礼帽,将自己扮成了帮派分子。 张义从黄包车上下来,摸了摸别在腰间的驳壳枪,大摇大摆地走进大世界舞厅。 舞厅内音乐热烈,人声鼎沸。 音乐声混杂着说笑声和酒杯的碰撞声,声音嘈杂,各色人群穿梭其中,带着各自的目的。 张义目光从几个寻欢作乐的富家子弟身上划过,在摇曳多彩的灯光中,很快捕捉到了郑呼和的身影。 此刻他穿着一件名贵的西装,戴着金边眼镜,手里拿着雪茄,正和一个舞女搭讪。 他看见张义的时候,只是隐晦地点了点头,吐出一口烟气,手里的雪茄晃了晃。 张义点了点头,顺着他指的位置,很快就发现了目标的身影。 高木此刻正坐在吧台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调制的鸡尾酒,他抽着烟,时不时喝上一口。 旁边同样坐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似乎都在喝寡酒。 张义叫了一瓶红酒,在一处幽暗的角落坐下,点上根烟,翘着二郎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舞厅里面的各色人等。 尤其是高木。 这个人费尽心机地测试是否有跟踪者,然后来到这里,肯定不只是为了喝酒。 张义估计他是接头。 在他的注视中,只见伏在吧台上的女子又要了一杯白兰地,点上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突然坐到了高木旁边。 她一手托腮,一手捏着香烟,猩红的嘴唇淡淡吐着烟气,对高木抛了个媚眼。 见高木反应冷淡,女人翘起一只脚顺着高木的裤管撩了上去。 她舔了舔嘴唇,像一条发情的美人蛇。 高木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身着一件时髦的立领旗袍,浑身上下散发着脂粉香气,脸上娇嫩得仿佛嫩豆腐吹弹可破。 不过高木只是笑了笑,隔着距离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风尘味。 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他嘲讽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钞票扔了过去,嘴里说了句什么。 张义捕捉着他的嘴型,似乎是个“滚”字。 他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高木的接头人,两人在演戏还是单纯的搭讪,静静注视着两人的动作。 下一刻,就见女人冷笑一声,翻个白眼,甩了甩大波浪头发,拿起钞票塞入坤包,又转身走向另一个男人。 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很快女人便挽着男人的手臂离开了。 ‘原来是一只寻找猎物的燕子。’ 张义摇了摇头,随即一想,又有些不放心,隐晦地给郑呼和打了一个手势。 见他尾随女子而去,才重新将视线定格在高木身上。 几分钟后,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马甲,手里提着外套的男子坐在了他附近,中间隔了一个座椅。 高木似乎颇为警惕小心,在男子出现的那刻,微微侧头注意周围的动静。 在张义的注视中,只见高木又点了一杯酒,然后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他拿出火柴,滑了几次都没有点燃,有些恼恨地火柴扔到一边,然后靠近男子,拍了拍他肩膀,做出一个点火的动作。 男子似乎有些醉意,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的火机放在吧台上。 在他拿出火机的瞬间,一个信封和几张钞票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男子醉醺醺地弯腰想捡,却差点摔倒,旁边的高木手疾眼快,他笑着弯腰捡起,将钞票拍在了吧台上,信封却被他漫不经心地掌心一扣,滑入了袖口中。 不远处的张义端起酒杯,淡淡地喝了一杯,眯了眯眼睛。 如果不出意外,此人就是高木的接头人。 吧台位置。 有了借打火机、帮对方捡钱的插曲,两个原本陌生的男人突然间就有了交情,然后在酒保的注视下亲热地攀谈起来。 高木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信封的厚度,微微皱眉,和马甲男子碰杯的同时,一脸的笑意,声音却透着阴狠: “数目为什么不对?” “柳才顺,柳副科长,不想你如花似玉的妻子受到伤害,就老老实实照我说的做…” 柳才顺似乎对高木极为惧怕,他瞥了一眼不远处调酒的酒保,刚想转身观察周围,就被高木低声呵斥了一句。 “不要到处乱看,喝你的酒,想说什么直接说,声音小点就好。” 听高木这么说,柳才顺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小口喝着酒,苦涩一笑,道: “现在我只能搞到三张,你又要的急,还必须是死人的,我上哪里去找。” “这我不管,明天中午之前,伱必须再给我搞到两张,不然就等着给你妻子收尸吧。”高木笑意盈盈,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杯。 柳才顺脸色难看,握住酒杯的手抖了抖,他咬了咬牙,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作为金陵警察局最年轻的副科长,掌握户籍科,表面上风光无限,还娶了一位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可谓人生得意! 然而他内心的秘密却不能宣之于口,每过一天,他的煎熬就增加一分。 事情还要从他进警察局户籍科说起。 自从发现自己的上级张坤(第二章已被张义干掉)倒卖户籍证件开始,柳才顺知道自己窥见了发财致富的康庄大道,并顺利上了贼船。 户籍科里每年自然非自然死亡人的证件要注销不提,光是枪毙枪决的犯罪分子都有不少,张坤和柳才顺正是利用销毁证件的漏洞将证件偷出来,然后倒卖给需要的人。 对方只要将照片刮掉,贴上新的照片,就是再真不过的证件了。 柳才顺家贫穷了几辈子,父母省吃俭用,甚至是卖血才供给他上了高小,最后考上了警察培训学校。 因此他对钱财极度渴望,他才不管这些证件究竟卖给了什么人,是江洋大盗、红党还是日本人。 谁给钱就卖给谁,在他看来,同样的两张一百块钱,谁又能分出哪张是高尚,哪张是龌龊的呢。 随着倒卖的证件越来越多,两人已经不满足死人的证件,开始盗取户籍科的印信公章伪造证件。 财富滚滚而来,柳才顺也靠着出手大方,投其所好,成功抱得美人归。 然而这个时候,张坤竟然突然死了。 柳才顺担惊受怕了几天,见一切风平浪静,没人注意自己,不由暗暗窃喜起来,自己一个人继续干起了倒卖的勾当。 然而,不等他得意多久,高木突然找到了他。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张坤其实是特高课的暗探,而特高课同样掌握他的一切,并威胁他为特高课效力。 柳才顺虽然觉得干违法的勾当和做汉奸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这厮本就是个金钱至上毫无底线的人,在他眼中只要是钱什么都可以出卖。 为了赚钱可以毫无底线,即便是出卖自己的良心、灵魂和一切。 把自己买给日本人,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价钱合适。 但高木根本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接绑架了他老婆。 就这样,柳才顺再次上了贼船,还多了一个代号:木头。 而他也像自己的代号一样,成了高木随意拿捏摆布的傀儡。 此刻面对高木的威胁,他只能苦涩地点了点头。 见柳才顺答应,高木高深莫测地一笑,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丢下几张钞票离开了舞厅。 这边。 郑呼和从厕所出来,将一个坤包递给张义,正是刚才那位“燕子”的包。 他小声道:“我检查过了,都是正常的钞票,没有发现问题。” “好。” 张义点了点头,目视高木离开的背影,神色凝重道: “你继续盯着他,小心那个乞丐,想办法弄清楚他住的地方。” 郑呼和没有说话,沉默着点了点头,神色有些跃跃欲试。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义想起一句话,想要在狼窝里面待下去,就要比狼更像狼。 他对老郑是由衷的佩服。 作为一个潜伏在特务处的高级特工,不暴露已经是一种成功了。 因为大部分卧底都会有一种心理历程,那些直接接触甚至是参与的案件,从心理上说,甚至是对一个人认知、信念以及信仰的锤炼,很不幸的是,经不起考验的是绝大多数人。 你可以对和自己、组织无关的人下手,但对自己的同志呢? 杀还是不杀? 这是做卧底的悲哀,也是隐蔽战线的残酷。 扮坏人不像,会被坏人当叛徒收拾,可扮的太像,又会被自己人怀疑. …… 099、情报(求月票) 夜色深沉,居民区的灯光渐次熄灭。 月影掩藏在黑云中,金陵城下起了稀稀疏疏的小雨。 白日里为了生活忙碌的人们早就进入了梦乡,这个时候高木才返回了他在武汉路的公寓。 他谨慎小心地从黄包车上下来,疾步走入公寓楼,快速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默默观察了一会身后周围,见没有动静才返身上了楼。 看到门上做的小标签还在,高木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将门打开。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厚重的窗帘拉上。 这个时候他才将灯打开。 高木的公寓干净整洁,似乎没有一丝人间烟火。 该有的一切家具布置都有,只是看上去怎么都像是摆设。 趁着烧热水的空隙,高木快速来到洗漱间用冷水洗了脸。 喝了酒,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倦怠,不过精神却格外亢奋。 热水好了,高木来到书桌前,依次摆开四个茶杯,全部沏了热茶。 杯中的茶叶升腾起伏,热气滚滚,高木脱下外套,拿出从柳才顺那里拿到的信封。 里面是三本证件。 这是柳才顺从警局偷出来的失踪死亡人口的户籍证件。 他将证件摊开,依次扣到茶杯上,然后端起剩下的茶水悠悠喝了起来。 证件在热气中熏了片刻,上面的照片湿润后,高木用一把刀片轻松剔了下来,然后从抽屉里面拿出三张照片依次贴了上去。 就这样,照片上的人代替了原来的主人,看起来天衣无缝。 高木在台灯下检查了完成后的证件,微微修饰,将它们压在一堆书籍下面,嘴角泛出一丝鬼魅的笑意。 距离高木公寓几百米外的茶楼包厢里面,张义放下望远镜,听着郑呼和的汇报。 “目标很谨慎,我只能确定他进了这栋公寓,具体住哪家哪户暂时不清楚” “不知道门房是不是他的人,我不敢套话只能等明天再确认他的身份” “已经做的很好了,老郑,辛苦了。”看着郑呼和有些失落和疲倦的脸,张义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老郑,你也辛苦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顿了顿,他神色认真了几分,郑重道: “老郑,虽然你是情报科的人,不过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调查谁?伱懂吗?” “明白,他们问起我就推到你身上。”郑呼和眉眼一闪,点了点头。 看着他离去,张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看向猴子。 “股长,1组汇报,郑宗武离开茶楼后,先是去吃了一碗面,然后回去又打了酒,和酒肆的老板吵了一架,回去之后再也没有出门。” “2组汇报,那名乞丐先是回到了住所,乔装打扮后去了怡红楼,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来。” “柳才顺呢?” 在郑呼和跟踪高木的同时,张义跟踪了此人,相比于高木的奸诈老道,柳才顺就是一只菜鸟。 他喝的醉醺醺的,开着车差点撞到电线杆上,张义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的住处,并弄清了他的身份。 现在监视的任务已经移交给手下的便衣。 “他回家之后就睡了,应该是真的喝醉了,我们的人在他家门口的垃圾里面发现了几个酒瓶,都是烈酒,还有安眠药的瓶子。” “也就是说他可能酗酒、服用安眠药?”张义眉眼微动,什么人酗酒服用安眠药呢? 不管他什么身份,精神压力一定很大。 张义想着,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道: “同时监视四个人,兄弟们都辛苦了,你去给他们买点宵夜,犒赏下他们 同时告诉他们,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透露监视者的身份,哪怕是行动科也不行。” 现在是办案的关键时期,大家都很辛苦,尤其盯梢本来就是一件耗费心神的事,这个时候张义也不想给大家太大的压力,一张一弛,激励人心有时候比严厉要求效果要好,否则容易让大家产生负面情绪。 当然了,该奖励的奖励,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都说人走茶凉,他现在已经离开了行动队,这些人还有多少忠心他也不敢保证。 如今监视任务才开始,日谍的具体行动他还不清楚,所以一切的线索和发现都需先归拢到他这里,然后他再权衡向王新亨汇报。 “是。”猴子郑重地点了点头,眉眼一笑,又道: “放心吧,老大,都是我们以前的队友,心向着我们呢。 组长杨文轩对他们呼来喝去,他们私下都不怎么待见,新的队长刘魁这会还躺在医院呢. 所以好几个兄弟今天找我打听呢,看看能不能调到谍参股去,他们都想跟着股长抓日谍呢。” “是嘛?”张义笑了笑,这倒是个好消息。 看来是时候去拜访下王新亨这个老壁灯了,当然是带着小黄鱼去。 不会送礼的下属,不是个好下属,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谍参股那几个歪瓜裂枣,他还真的看不上,如果能调熟手过去再好不过了。 夜深人静。 张义让手下继续监视,自己来到隔壁包厢,拼凑了几张椅子做床,合衣躺下,闭目养神,开始接收今天的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赵宗武,获得相关情报——赵宗武真实身份水间俊文,上海日本特高课成员,代号孤狼。】 张义早就怀疑他的身份,此刻看到这条情报只是冷笑一声。 【2、您今天见过顾植山,获得相关情报——顾植山,伪装身份金陵晚报记者,真名高木洋介,上海日本特高课成员,代号雪狼。 高木一日前收到日本上海特高课对你的特杀令,杀手已经在路上。】 ‘杀手已经在路上?’ 张义惊得浑身一个激灵,身下的“床”被震得分开,他直接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张股长,你没事吧?”隔壁包厢的便衣听到动静,立刻在门外小声询问。 “我没事。”张义镇定地应了一句,从地上爬起来,只感觉心跳加速,手心里冒出了丝丝冷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着情绪,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 必杀令?就是不知道要来几个人。 不过自己的信息又是如何泄露的呢? 想了半天没有任何头绪,张义摇了摇头,心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已经提前获得了情报,那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他又看向下一条情报。 【3、您今天去过武汉街,获得相关情报——您的老熟人王乃器化名吴剑平,公开身份一心书店掌柜。】 ‘王校长,又让我找到你了。’ 张义笑了笑,思忖片刻,他准备给王校长一点惊喜。 (先去相亲啦,回来再更新) 100、惊喜还是惊吓(求月票) 一心书店。 王乃器揉了揉老寒腿,从床上爬起来。 这是当年过雪山时留下的后遗症,每逢刮风下雨就痛的睡不着觉。 拉开床头的柜子,将药瓶拿了出来,才想起药早就吃完了。 叹了口气,王乃器从床下找出一瓶白酒,喝了两口。 冷冽辛辣的劣等酒让他胃里像火烧一样,额头上冒出一圈细密的汗珠。 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王乃器披着衣服来到门前。 雨依然没有停,这似乎预示着什么不详。 他蹙了蹙眉,明天去宝塔山的学生就要出发了,下这么大的雨,连雨衣雨伞都没有,这如何是好呢。 无声的叹了口气,王乃器刚想转身回去再睡一会,突然雨幕中射过来一束亮光。 他神色一凛,连忙蹑手蹑脚靠近门前,贴着耳朵倾听起来。 不远处似乎有汽车的声音,但隔着门和雨幕又听不真切。 但这已经足够让他胆颤心惊了。 作为联络站的负责人,这里就是他的安全区。 在选取这处地点的时候,还特意考察过,并没有发现谁家有汽车。 此刻深夜突然冒出的汽车,无疑挑动他的神经。 ‘暴露了?’ 王乃器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单单老寒腿再次疼了起来,刚才喝下的酒水更是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 他一边奔向床边去拿枪,一边拼命回忆这两天行动中的所有细节,想要知道到底是否留下了致命的纰漏。 但此刻额头冷汗直流,越是急于回忆,这份记忆就越不清楚。 甚至记忆中,还夹杂了很多想象的成分。 他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握着枪潜藏在了书架后边。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不是我出了纰漏,就是出了叛徒,今天就算死也要突围出去,给其他同志示警,希望一切来得及。’ 心里下定了决心,王乃器咬了咬牙,从袖口扯下布条将酸疼的右腿捆绑起来,利落的将手枪上膛,潜伏在阴影中。 他选的这里是个视线死角,可以看到门口,但门口看不到他。 一会只要门被打开,借着外面的光线,他就可以从容射击。 ‘要是有两个手榴弹就好了’ 王乃器想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门口。 近了,又近了。 虽然脚步声很轻微,但王乃器还是判断出有人在靠近。 突然门缝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将原本那丝惨淡的光线遮掩的再也不见。 ‘敌人在门口,好像是一个人?莫非是打前站的?’ 王乃器胡思乱想着,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手心更是渗出了冷汗。 他忙不迭在裤子上搓了搓,屏住呼吸,做出射击的姿势。 下一刻就听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虽然轻微,但却敲在了王乃器的心神上。 不是组织约定的暗号,那一定就是敌人了,没人会大半夜的来买书,再说了,他这里的书根本卖不出去。 “咯吱”门响了一声。 王乃器心说肯定是特务要将门打开了,他有心立刻射击,但想了想还是觉得等敌人进来再射击,这样把握大一些,于是沉默着等待。 但他想象中用刀或者用工具开门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似乎门缝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然后门再次被敲了三下,门外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王校长,好久不见!” 咯噔! 王乃器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变得惨白,要知道他现在可叫吴剑平。 敌人竟然知道他之前的身份 这说明什么? 说明敌人早就发现了自己,引而不发,只不过是等着将自己等人一网打尽罢了。 一瞬间王乃器眼圈都红了,他知道自己这样重新潜伏回来是冒着巨大风险的,虽然改名换姓、改头换面,但毕竟不是长远之计。 但为了找到美人鱼,完成组织上交给自己的任务,冒再大的险也是值得的。 但自己牺牲了无所谓,可其他人呢? 那些年轻稚嫩的青年学生,他们一个个青春激扬,他们才是祖国的未来啊! ‘不行,现在就要冲出去,趁着敌人还没有合围上来,突围出来,闹得动静越大越好,希望不远处的胡远山同志听到动静,引起注意,能够及时将那些学生转移出去。’ 这么想着,王乃器咬了咬牙,握着手枪小心地从书架后绕了出来,但到了门口,却发现外面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一丝动静。 他警惕地上前,侧耳在门口凝听了几秒,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除了雨声还是雨声。 这时候他突然感觉脚下擦到了什么东西。 想到刚才敌人往门内塞了什么东西,连忙蹲下来摸了摸。 似乎是纸,不,是信。 什么人送的信? 王乃器疑窦丛生,又在门口听了几秒,见还是没有动静,疾步走到书架后面,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颤抖着将信件打开。 看着歪歪烈烈像蚂蚁爬过一样的文字,王乃器握着信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了。 这字迹他太熟悉了,美人鱼。 这是美人鱼的字迹啊。 昨天胡远山还说根据打入特务处同志提供的最新情报,美人鱼疑似情报科组长王新年,此人已经死了。 但也有传言说王新年不过是替人背了黑锅,真正的美人鱼是谁根本没人知道。 ‘美人鱼怎么可能死了?’ 王乃器对此嗤之以鼻,他心中的美人鱼是一个老成世故,做事稳健而慎重,他圆滑地游走在敌人中间,智慧高超,行动敏捷、身手不凡.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啊’ 王乃器欣慰的笑了,想到上级交给他的任务,来不及看书信,他连忙打开门冲了出去。 只见雨幕中一个黑色身影一闪而逝,根本看不清长相。 王乃器刚想追上去,就见远处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车灯一闪,呼啸着穿过街头,只留下激起的水花。 ‘美人鱼,我是王校长啊,老王啊,你怎么就走了呢?’ 王乃器懊恼地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这才注意到门口放了一个包袱。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地拿起包袱重新回到了店里。 关上门,在门口凝听了一会,见没有动静,连忙提着包袱来到了卧室。 一盏油灯亮起,王乃器好奇地打开了包袱。 入眼的先是四把黑漆漆的m1911手枪,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金属光泽。 王乃器爱惜地摸了摸,这东西他只在首长那里见过,可比他的驳壳枪好用多了。 恋恋不舍地将手枪往下,王乃器打开一旁的红木匣子,掀开红布,露出一堆亮橙橙的小黄鱼。 “一、二” 王乃器手指颤抖,嘴皮哆嗦,数了半天终于确认是二十根小黄鱼。 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笔财富太大了,能帮组织解决很多困扰已久的问题,比如购买药品 呼呼呼,长吁了几口气,王乃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搓了搓脸颊,连忙将东西重新包裹起来。 动作做了一半,他又重新从床下拿出一个布袋子,将东西转移了进去,然后将木匣和包袱收拢到了火炉旁。 一会他就会将它们销毁。 虽然知道美人鱼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但王乃器还是不敢马虎,他不知道美人鱼从哪里弄来的武器和资金,但一定耗费了不少心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美人鱼扫清隐患,哪怕只是一丝。 夜已经深了,屋外的雨越来越大,王乃器抱着布袋,拿着驳壳枪,久久不能入眠。 他不敢睡,他怕一觉睡醒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虽然老寒腿越来越疼了,但他的心里是热活的。 …… 101、前奏(求月票) (抱歉,今天开会,晚了) 早上七点。 雨毫无征兆地停了。 天上乌云密布,没有一点太阳。 张义手里拿着几份早餐,走进茶楼包厢。 发现郑呼和已经到了,正坐在墙角抽着烟。 张义点了点头,将早餐放在桌上,看向顶着黑眼圈的猴子,问: “目标有动静吗?” 猴子道:“各个情报组刚汇报完情况。 郑宗武没有动静。 乞丐半夜才从妓院回来,我们已经弄清楚了他的身份。 赵开忠,无业,户籍资料显示他是山东济南人,24岁,去年来的金陵,因为小偷小摸被逮进去过三次,是个惯犯。 柳才顺暂时没有动静。” 说着他顿了顿,指了指远处高木所在的住宅,道: “目标刚才出来倒过垃圾,穿的是睡衣,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张义点了点头,道:“先吃早餐吧,一会有得忙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郑呼和,道:“老郑,人就交给你了。” 郑呼和沉默着点了点头。 八点钟,化名为顾植山的高木洋介出门了。 今天他穿着一件低调的灰色长衫,黑色皮鞋擦得一尘不染,手里拿着一个灰旧的手提包。 出了公寓大门,他点了一根烟,漫不经心地抽着,拒绝了两个主动上前的黄包车车夫,在烟卷即将燃烧完的时候他才晃悠悠到了垃圾桶边,将烟蒂湮灭,顺便瞥了一眼垃圾桶。 见刚才扔的垃圾还在,他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施施然离去。 见微知著,通过一个人的生活垃圾可以分析出这个人的生活习惯。 高木洋介对这些事情一向很注意,涉及隐私的垃圾都要销毁,其他垃圾也要分开处理。 谨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在一处公园下车,将黄包车夫打发了,高木将手提包随手放在一处长条椅子上,然后开始了散步。 ’脱离生活经验的伪装和设计都是纸上谈兵’ 高木一边打着五禽戏,一边想着,早上来这里散步打拳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即便有人去调查也不会觉得突兀。 当然他来这里可不是只为了单纯健身。 健身只是为了让他来这里显得正常罢了。 运动完,高木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观察着经过的人群,见没有人注意自己,他顺势坐在了长椅上,手伸下去在椅子下一摸,神色微动,不动声色地把粘着的纸条抓在手中,然后起身,提着包离开。 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供职的晚报。 办公间坐着几个人,显得闲散慵懒。 有人在吃早餐,有人在剪指甲,有人看报,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士在织毛衣。 “顾记者早” “早。” 高木矜持地点了点头,将几个随意横着摆放的椅子扶正,在座位上坐下,看向一个看报的年轻小伙。 “今天有什么新闻吗?” “大新闻啊。”小伙嗤笑一声,摊开报纸道: “现在什么事情都能上新闻,你看看这条,巡警帮居民找回宠物狗.” “警察局也是,那么多的抢劫杀人案都没有破获,这样的新闻也好意思登上报纸美化自己.这也忒不要脸了吧。” 高木对他的牢骚习以为常,小伙上个月钱包被偷了,去了警察局几次都被敷衍回来,想要在报纸上写一篇文章曝光警局的效率低下,文章写好了,却被编辑压了下来。 高木已经习惯了报纸上这种报喜不报忧的做法,毕竟对警局来说,破获的才叫案子,破不了的那叫机密,普通人能打听吗? “哦,是那家警局?” “还能是哪家,金陵警察局呗。”小伙一脸的怨气。 高木心下一动,笑着拿过报纸看了起来。 报纸正中位置登着一张照片,照片上金陵警察局副局长和一个巡警共同举着奖状,局长一脸正气,又显得平易近人,旁边的警员因为曝光灯根本看不起清楚。 下面写着几个大字,“警察局大力打击犯罪,提高居民满意度”。 高木笑了笑,对小伙道: “拿上照相机,我们也去采访一下,既然早报刊登了,我们晚报也不能落后嘛。” 小伙难以置信道:“顾记者,你也凑这个热闹?什么时候对这种猎奇的新闻感兴趣了?” 高木不以为然:“什么猎奇,上面喜闻乐见,老板姓爱看,又能提高报纸销量,何乐而不为呢,这是政治。” 说着拉着一脸闷闷不乐的小伙走了 下午时分。 几个监视目标的日常源源不断地汇报到了张义这里。 “目标化名顾植山,今天先去警察局采访了帮居民找到宠物的警员,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那个时候在警局的柳才顺恰好也去了卫生间,两人应该是接头。” “中午,顾植山离开报社去吃饭,途中又遇到了扮成乞丐乞讨的赵开忠,除了钱,应该给了对方其他东西” “乞丐赵开忠和顾见面后,迅速离开,乔装打扮后,去了一趟火车站,接到了五个从上海来的青年,将他们安置在了旁边的百姓招待所。” “我们在火车站制造了一起抢劫案,对附近的旅社、招待所的住客全部进行了排查,这五人所持有的证件全部真实.” 张义笑了笑,这个乞丐倒是跑的勤快,看来是充当交通员的角色,干最危险的事情,而顾植山可以躲在幕后操控这一切,这五个人坐火车站来的人应该就是所谓的杀手了。 “这五个人现在在干什么?” “饭菜是通过前台叫的,从进去一直没有出来。” “顾植山呢?” “郑呼和还在监视,中午之后就再没有出过报社,晚报五点发行,这个时候应该是他们最忙碌的时间。” “赵宗武呢?” “还在书寓。” 张义点了点头,他真正在意的只有顾植山,或者说背后给他传递情报的人。 干掉一个人的前提和基础,首先要摸清目标的生活规律、住址。 他虽然不算行踪诡秘,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够知道住处和行踪的,所以在张义看来向顾植山传递情报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说不定就是潜伏在特务处内部的鼹鼠。 他思忖了片刻道:“抓人。” “队长,我们人手不够,是不是向科里汇报调配人手?”猴子道。 张义摇了摇头,玩味一笑,道: “谁说我们人手不够了,谍参股除了三个女内勤,不是还有十四个大老爷们吗?” “马上通知他们,钱小三带队,全部便衣带武器,到火车站集合,违者军法从事。” “是。”猴子应答一句,心里禁不住一个激灵,股长这是让这几人去送死啊,一个个疏于训练,都把自己当内勤了,还能开枪吗? 张义似乎知道猴子在想什么,不以为然道: “旧的不去,新来不来,如果因公殉职,也算死得其所。” 猴子打了一个寒颤,不寒而栗,似乎第一次认识张义的狠辣。 这时就听张义再次问道:“林阿猪关押在哪里?” “杀人案件,暂时羁押在警察局,由戴章修几人负责。” “好。”张义点了点头,道:“要抓人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对招待所的几人采取强攻。” “赵宗武嘛,他不是乐意做热心群众吗?让戴章修通知他去警局作为审讯林阿猪的证人,我们的人扮成巡警在警局等着,他一到立刻抓捕。” “他会去吗?” “只要他还要扮演自己的身份,就一定会去,警察局又不是特务处,他的警觉性没有那么高。” “至于顾植山就交给郑呼和了。”张义拿起一份“金陵晚报”看了看,找到一个编辑的名字,道: “这个人叫张康,让老郑扮成警察,以调查他涉嫌杀人为借口,接近顾植山记得戏演的逼真点。” “乞丐也一样,他不是二进宫吗?以涉嫌盗窃的名义抓了他。” “那柳才顺呢?” “这个人”张义沉吟了片刻,道:“先不动他。” 说着他看了一眼手表,道: “现在是四点零一分,五点钟各处准时行动,行动一成功就抄了他们的家。” “是” 102、抓捕(求月票) 一场紧锣密鼓的抓捕行动徐徐展开。 五点钟,报社。 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是几位警察。 但谁也不以为然,记者掌握着舆论,才不在乎几个小警察。 所以办公间里大家该干嘛干嘛。 一个记者翘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斜睨了几人一眼,不耐烦道: “干什么的?出去。” 为首的人正是郑呼和,目光从办公间的众人身上掠过,在顾植山身上也不停留,他看着记者问: “张康人呢?” “找我们编辑有事?” 记者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穿长衫戴着老花镜的的中男人拿着几份报纸小样走了进来。 他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郑呼和盯着张康看了几眼,然后扯过来一个畏畏缩缩的汉子,问: “是他吗?” 汉子瞟了张康一眼,立刻兴奋道: “就是他,不会错,昨天他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不说张康,办公间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又疑惑不解,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见郑呼和大手一挥,指着张康道:“涉嫌谋杀,带走。” 办公间响起一片哗然,谁也不相信老实巴交的张编辑会杀人。 “是不是搞错了?” “对啊,张编辑怎么会杀人,我听说他老婆给他戴绿帽子都.” “不能让他们带走张编辑,我们要看到证据.” 不管他们怎么议论,两名警察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哪想张康根本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将报纸小样往警察脸上一丢,扯倒几个椅子,撩起长衫下摆,就准备拉开窗户往下跳了。 不过他显然小看了警察的身手,他刚将身体探出去,就被拽了回来。 不说两个抓捕他的“警察”,就是郑呼和也被这一幕搞得有些措不及防。 心里没鬼,你跑什么? 这个张编辑不会真的杀人了吧? 他上前一把捏住张编辑的下巴,厉声问:“昨天下午2点你在哪里?” “我没杀人.昨天下午我就在办公室。”张康兀自挣扎着,脸色一阵变幻。 “没杀人伱跑什么?是不是做贼心虚?”郑呼和冷笑一声,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然后皱眉继续问: “谁可以给你证明?” “他,他办公室的人都可以给我证明。” 顺着张编辑目视的方向,郑呼和看着几个拘束不安的记者编辑问: “他昨天下午都在办公室吗?” “这个.这个。”刚才还为老张叫屈的记者此刻一个个眉眼闪躲,支支吾吾起来。 毕竟刚才老张做贼心虚逃跑的场景历历在目,现在谁也不敢保证他到底有没有杀人。 “我可以给他作证。”就在郑呼和想着怎么引出顾植山的时候,他主动站了出来,一脸愤慨道: “我可以作证,昨天我还将一个采访稿交到了张编辑手里,那个时候刚上班一会,应该是两点,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杀人.” 张编辑感激地看了顾植山一眼,嘴里说着“谢谢”,然后又瞪了一眼几个一脸汗颜羞愧的年轻记者,骂道: “人心不古啊!” “哦,是嘛?你叫什么?证件呢。”郑呼和上前一步盯着顾植山。 “顾植山,记者。”顾植山面不改色地从裤兜摸出证件,嘴角泛起一丝嘲讽: “给,我可是良民。” ‘你很快就不是了” 郑呼和心底冷笑,暗暗吸了一口气,接过证件的瞬间,突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拽,一脚踩在他的腿上。 眼见郑呼和突然动手,不说抓着张编辑的两人,其他几个警察同样在一众记者编辑目瞪口呆中扑了过去。 “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抓我?” 被按倒在地上的顾植山犹自挣扎叫嚣着。 可下一刻见郑呼和一脸冷笑地捏住他下颌,先是检查牙齿,然后直接让队员将他的长衫拔了下来,甚至是内衬都不过来时,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再看郑呼和将拿到手的衣服,摊在一边仔细检查,尤其是领口和袖口,顾植山脸上已经一片灰败。 这些人的手段手法,肯定不是警察,检查袖口领口牙齿是防止他暗藏毒药自杀啊。 ’究竟是什么时候暴露的?怎么暴露的?‘ 顾植山心底掀起惊天骇浪,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会以这样狼狈窝囊的方式落网。 间谍最好的归属就是某天被一颗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子弹击中脑袋。 顾植山沮丧焦灼地想着,仔细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 大脑中光华闪烁,画面扑朔迷离。 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暗巷中受惊的丑陋女子 舞厅中妖娆妩媚自来熟的妓女. 然后就是那次醉酒后找的那个红妁姑娘.还有那句该死的日语. ’不会吧?水间君不是说已经搞定了支那特工吗?林阿猪不是已经落网了吗?’ ‘莫非他们一直在演戏,从没有放弃对我的调查?’ ‘水间君这个蠢货,中了支那人的奸计.“ 懊恼、沮丧..高木痛恨不已。 脑海中浮现出教官说过的一句话: “有时候,毫无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干我们这一行的,只能随时对所有人都保持怀疑,只要我们稍一松懈,就可能会落入万丈深渊.” 高木苦涩一笑,他昨天还大言不惭说关公也有败走麦城的时候,却不想他的麦城也到了 “堵上他的嘴巴,蒙上头,带走。“郑呼和冷笑一声,然后阴鹜的环视了一圈众人,道: “特务处办事,刚才冒犯了,不过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泄露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说着他斜睨了一眼旁边哀声长吁的张编辑,冷声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是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就早点去警察自首,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这是他善意的忠告,他最担心这位张编辑是自己的同志。 张编辑神色黯然,微微颤抖哆嗦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郑呼和眉眼一闪,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离开了。 “好,旗开得胜,不错!” 火车站旁的一间旅社。 挂断郑呼和的电话,张义淡淡一笑,回头看着十几个忐忑不安的手下,脸色再次冷峻起来。 有人跃跃欲试,有人面露不屑,大多数人忐忑不安。 钱小三弯着腰,谄媚笑道: “股长,这次抓什么人?红党还是日谍,这么大的架势。” 张义玩味一笑,锐利的眸子盯着他,冷哼一声,然后道: “抓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抓到人。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是我来谍参股的第一场抓捕行动,我希望大家能全力以赴,子弹可不长眼睛 抓到了人,立功受赏不在话下,不过嘛,谁要是敢懈怠、偷奸耍滑,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猴子。” “到。”猴子出列,敬礼,一脸凛然。 “你带几个人做监督,凡是后退者不管是谁,直接击毙。” “是。”猴子挺了挺胸,冷冽的目光从一众人脸上掠过,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钱小三。” “到。” “你来带队,突袭旁边的百姓招待所,201、201、203房间,该怎么做不用我告诉你吧?” “是,股长,保证完成任务。”钱小三敬了一礼,带着众人呼啸离去。 张义点了点头,看向猴子道: “其他人都是我们熟悉的队员,谁的视力最好,谁的方向感最强,谁跑的最快,谁的枪法最好,你一清二楚,好钢用在刀刃上,你去布置吧,天罗地网,不许飞出一只苍蝇。” “是。” 103、行动(求月票) “砰” 清脆的枪声划破天际。 “有枪--有人开枪了。” 百姓招待所外,路人尖叫着向远处跑去,一切都失控了。 乱世,听到枪声就跑已经成了老百姓的习惯。 打扮成黄包车车夫的张义此刻坐在招待所后面的一处阴凉下,关注着招待所里面的动静。 枪声开始连绵不绝的响起。 一个穿着贴身衣物画着浓妆的女人披头散发从招待所大门冲了出来,两条丰腴的大腿白晃晃的有些刺眼,她手里提着高跟鞋,一个踉跄踩空,在台阶上摔了个跟斗,翻起身来继续跑。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赤着上身的中年男人,他提着裤子,气喘徐徐地骂道: “臭婊子,还没有找钱呢。” 再后面是一个老板娘模样的肥腻女人,她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冲了出来,咒骂道: “那个龟儿子打枪。” 嘴里骂着,却比谁都跑的快,身上的肉哗啦啦抖动着,跑出几步突然看见自家儿子一脸好奇地盯着妓女白花花的屁股看,她跳过去就是一个耳光,骂道: “龟儿子,没见过女人屁股?才这么大就不学好,和你那个死鬼爹有什么两样。” 说着抱起儿子颤颤巍巍地跑了。 这时就听招待所里面突然轰隆一声,响起手雷爆炸声,然后是惨叫声,嘶吼声。 随即是更加激烈的枪声。 张义瞥了一眼二楼,只见一处房间黑烟滚滚,烟尘弥漫,心下不觉凛然! 视线不远处,只见一名队员正在熟练地往手枪里面填子弹,另一名队员麻利地把皮鞋鞋带打成死结。 猴子带着几人,顺着不同的方向闲逛,其实是把住了出入招待所的路口。 然后在不远处的屋檐上,还有几名队员已经占领了制高点。 张义瞥了一眼手表,都过去一分钟了,应该结束战斗了吧? 不然谍参股这十几人也太窝囊了。 他刚起身,就见一个身穿学生装的青年一脸狰狞地从二楼一跃而下,他在地上一个翻滚,一边对着窗口射击,一边逃跑。 这个时候他发现了张义,先是愕然,然后毫不犹豫地扬起手枪。 可惜他还来不及扣动扳机,就被一颗子弹击中胸口,猛然跌倒在地。 张义回头一看,就见屋顶上一个队员扬了扬手中的毛瑟98k步枪,对他比划出一个手势。 张义无语,到手的经验值不翼而飞 这时候枪声逐渐安静下来。 就见钱小三灰头土脸地跑了过来,他胳膊上中了一枪,血水已经从手指缝隙里面渗了出来。 “股长,战斗结束了.应该是鬼子,刚开始说着蹩脚的中国话,后来叽里呱啦骂骂咧咧的” “哦,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我们先是冒充招待所的服务员,倒是骗开了一间房一个鬼子在睡觉,一个在拉屎”钱小三猥琐地笑着,继续道: “还有一间…我们本想开门进去,哪想才捅入铁丝,里面就叽里呱啦喊了一句,只好破门而入… 鬼子拔枪就打,还扔了一颗手雷. 最后一间.最后一间只好破门而入了,里面有两个鬼子还有一个妓女,都被乱枪打死了。” “哦,伤亡如何?” “我们死了三个人,伤了三个.”他见张义面露不愉,立刻解释道: “鬼子的枪法特准,虽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这几人军事素养都不错,反击凌厉最致命的是那颗手雷,直接炸死一个,伤了两个” ’真够出息的,十四个人抓五个人还能死三个,伤三个,可见疏于训练到什么程度了’ 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上去看看。” 上了二楼,左手边就是日本杀手住的地方,三个房间两间连着,一间在对门,旁边又有窗户,不仅方便策应,还方便逃离。 此刻只见一间房子的门板早就被炸成了碎屑,墙上一个大大的豁口,冒着黑烟,房间内外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一片狼藉。 一众队员,有人喘着粗气,有人心有余悸的擦着汗水,有人捂着伤口低声哀嚎,还有人在断壁残垣里面搜查翻找。 张义目光迅速从一众队员身上掠过,暗暗寻找那三个刺头。 “周高发、金永华、李兰田呢?” “金永华被手雷炸死了,周高发中了一枪在房间呢,至于李兰田。”钱小三犹豫了一下,不忿道: “队长,这个老东西最鬼了,开始吆喝的最厉害,真正突击的时候竟然躲到了最后面,眼看任务成功,又冲到前面去搜查了.” 张义冷笑一声,跨进房间,就见周高发躺在地上,胸口血水汩汩流着,人已经晕厥过去了,似乎还有呼吸。 他暗笑,这个戴老板所谓的老乡倒是命大,他本想把这个刺头给解决了,不过现在人多不方便,于是对靠着走廊的几人道: “任务到此为止,你们马上送受伤的兄弟去医院,搜查的任务由其他人接手。” “是。” 五人连忙搀扶着三个受伤的离去。 这时他瞥了一眼假模假样翻箱倒柜的李兰田,问:“有什么收获吗?” 李兰田一个激灵,道: “报告.报告长官,目前只搜到几把武器,几颗手雷,还有证件和现金.” “行了,伱随他们去医院,将伤员安置好。” 见张义说的不容置疑,李兰田无奈,只好讪讪出了房间。 到了门口,他又犹犹豫豫道: “股长,按照规矩,要写结案报告的,另外搜查的物品也要登记在册,你看.” 张义冷笑一声,这和你有屁的关系,他似笑非笑道: “你的意思?” “属下的意思是,上报五成缴获,其他的我们队员分了,当然了.股长您肯定拿大头。” ‘你就这点出息?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三瓜两枣?’ 他不屑一笑,喊道:“李兰田?” “到卑职在。” “行动之前我怎么说的?后退者军法处置,刚才我听人汇报,说你在行动中畏惧不进如今更是教唆我贪污缴获,你觉得该当何罪?”张义拔出手枪,义正言辞。 “这股长张少校。”李兰田不可置信地看着张义,心说这人是傻子吗?我这可是为你敛财,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他瞪了一眼钱小三,怒道: “钱小三你个狗东西,我什么时候畏惧不进了,我只是不忿你瞎指挥” “李兰田,你个老王八蛋,胡说什么呢?分明是你不服从命令” 见两人吵了起来,张义冷笑一声,呵斥道: “钱小三,钱副队长,军法无情,你还在等什么?” 钱小三先是愕然、不解,听到“钱副队长”几个字不由心花怒放! 再看张义阴沉的脸色,他神色一凛,知道这是要自己纳投名状了。 他犹豫了一下,立刻举起手枪,对瞪着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李兰田扣动扳机。 “砰” 李兰田直挺挺倒在地上,额头留下一个血洞。 “股长.” 下一刻,猴子带着几人冲了进来。 张义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道: “刚刚钱小三执行了军法,出手果决,又成功指挥了此次突袭,功不可没,即日起担任副队长。” 猴子心领神会,知道是张义借着钱小三的手将李兰田这个刺头处理了,他拱手道: “恭喜钱副队长。” 钱小三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闻言尴尬一笑,连忙敬礼道: “多谢长官拔擢,钱小三以后唯股长马首是瞻。” “好说。”张义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正色道: “党国栽培,个人表现。” 104、新情况(求月票) 特务处。 张义在王新亨秘书的带领下进入办公室。 这老壁灯又换了一个新秘书,还是个女的。 俏脸秀丽,大波浪,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内勤尉官制服,一双笔直纤细的大长腿包裹在丝袜里面,颇为动人。 就是屁股有点大,不是张义的菜,屁股嘛,懂得都懂,要翘 特务处的领导用女秘书也是传统,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毕竟戴老板的甲室女秘书可不少. “云义来了,坐吧。”王新亨正靠在座椅上喝着茶,一脸严肃。 “科长这里哪有我的座位。”张义笑了笑,观察着老壁灯的表情,道: “我还是给科长汇报下今天的行动进展吧。” 王新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 “下午的行动,听说你们收获颇丰?” 张义有些讶然,谁告诉你的? 不会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吧? 他知道王新亨心里有点不满意,毕竟他只是行动前打了一个电话。 当时王新亨沉默以对。 领导的沉默有时候是默认、同意。 当然领导最终有没有同意还要看结果,结果好,那就是领导有先见之明。 张义挺身敬了一礼,然后拿出文件开始汇报。 “本次行动从线人提供消息,从妓女红妁被杀案开始. 共历时两天,共抓捕日本间谍三人,击毙日本间谍五人 缴获长短枪16支,手雷12颗,收音机改造的电台一部,角码本一本,证件钱款若干” 说着他将文件恭敬地递了上去,道: “具体数目这里有详细清单,请科长过目。” 王新亨笑了,他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香烟,压了压手道: “坐下,想抽就抽,要喝茶自己泡。” 气氛瞬间又融洽起来。 然后他正襟危坐,拿起文件浏览起来。 这回张义坐下了,他自己泡了一杯茶,慢慢喝着。 王新亨看的很快,他一边阅览,一边询问。 “三个潜伏在本地的日本间谍?突然又冒出来五位从上海来的间谍,这些人在策划什么阴谋?” ‘当然是来杀我的’ 张义心说。 不过没有情报来源,他不好解释,只好斟酌道: “虽然那五个死士被击毙了,但最重要的头目都在,进了审讯室就不怕他不交待。” “这倒也是。”王新亨笑了笑,继续浏览文件,忽然皱眉道: “三个,不,八个日本间谍就这么点钱?才五根小黄鱼?1万多法币?” 张义一笑,低声说道:“其实比这个多。” 从高木家里除了缴获到收音机改装的电台,还有五根小黄鱼、一万多法币。 赵宗武(水间)是个穷鬼,只搜到了几千法币。 倒是那位交通员,扮演成乞丐的家伙家里收获颇丰。 这家伙果然不愧是个二进宫的,家里光是小黄鱼就有二十根,还有古玩、字画等,也不知道从哪里偷的。 “哦?”王新亨眼睛一亮。 张义看了一眼门口,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 “一共缴获了15根,还有一些字画、古玩,卑职也不懂。” 少报的十根早就被他笑纳了。 王新亨眼睛更亮了,他坐直身子往前挪了挪,饶有兴趣道: “古玩字画?你就没有找人鉴赏一下?” 说着他瞪了一眼张义,懊恼地拍了拍大腿,道: “东洋鬼子处处学我们,处处学不像,他们哪懂得什么字画古玩。” 张义心领神会: “卑职也不懂,所以给它们找了个合适的收藏家,回来的时候,已经和十条小黄鱼一起亲手交给嫂夫人了。” “经手的人可靠吗?” “卑职事先就抽了出来,根本没有登记造册,在场的几人都是自己人,很可靠。” 王新亨呵呵一笑,满意至极! 他脸上红光涌动,从桌上抽出一根烟扔了过来,笑眯眯道: “想抽就抽嘛,在我这里不用拘束。” 张义毫不怯场,接过香烟,先帮王新亨点上,然后两个人便在办公室吞云吐雾起来, 王新亨靠在座椅上,翘起二郎腿,眉宇间微微得意,赞赏地看了张义几眼。 他很满意。 张义虽然年轻,但办事总让人放心。 会变通识时务,在工作上又能抓日谍出成绩。 一个能帮自己仕途上高升,又能帮他财源广进,后半生衣食无忧的下属,去哪里找? 他弹了弹烟灰,笑盈盈道: “看来伱在谍参股干的不错嘛? 当时何科长并不看好,毕竟你年轻,没有资历,也没有独立主持过工作的经历,还是我据理力争啊.” 张义听的牙酸,心下好笑,脸上恭敬道:“多谢科长厚爱。” 然后他脸上浮现出几分哀伤,惆怅道: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卑职今天算是体会到了,为了抓捕5名日本间谍,谍参股竟然死四人伤三人,唉,都是党国的精英啊,太可惜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 “科长啊,现在谍参股人手不够,您可得给我补齐,不然到时候再抓捕日本间谍什么的,出了纰漏,这不是丢您的脸吗?” “行了,少给我打马虎眼,最多从你原来的小队调五个人过去,其他的等下个月来了新人再说吧。”王新亨摇了摇头,道: “这五个人还要你和杨文轩沟通好。” “多谢科长。”张义笑了笑,能糊弄过来五个人算不错了。 王新亨刚想再说什么,就见秘书敲门进来了,禀告说杨文轩求见,王新亨点了点头。 不一会杨文轩敲门进来了,看到张义在,他脸上有些意外,拱拱手道: “张股长,恭喜旗开得胜啊。” 说着他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 “我手下那些兔崽子都兴高采烈,想要投奔谍参股去呢。” ‘这说明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的能力和为人都比你强嘛,干着危险的工作,谁不想升官发财呢?’ 张义心里想着,没有接话,自顾自喝着自己的茶水。 杨文轩瞥了张义一眼,有些警惕,支吾了一会,犹豫道: “科长,我有点事想向您单独汇报。” ‘什么事还要避着我? 你杨文轩浓眉大眼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我才离开几天呢? 再说了,我现在也算你的长官嘛。 莫非这家伙也找到日谍的线索了?害怕自己抢了他的功劳?至于吗?’ 张义心下腹诽,起身装作要回避的样子,道: “那科长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心里默默数“一、二” 还没有数到三,就听王新亨笑呵呵摆摆手,示意张义继续坐着: “不必了,都是自家人。” 说着他看了一眼杨文轩道: “有什么事就说吧,如果是案子上的事,正好让云义帮你参详下,他在这方面可是行家。” “科长过誉,这还不是在您的领导下。”张义谦虚了一句,看向杨文轩。 杨文轩警惕地瞥了一眼张义,无奈道: “科长,张股长,刘魁发现了红党的线索。” ‘红党?刘魁都断胳膊短腿了,在医院也能发现红党的线索?’ 张义心神一凛,目光炯炯地静待下文。 105、谍报小组(求月票) “刘魁?刘魁不是在医院吗?” 王新亨比张义更惊讶。 杨文轩尴尬一笑,道:“是这样的.” 原来刘魁这厮在医院可没有闲着,他成功勾搭上了一个离婚的护士。 这护士招蜂引蝶不说,最喜欢八卦。 有一天护士推着坐着轮椅的刘魁在医院散步,遇到了一个年轻又貌美的女人,见刘魁贼眼乱瞄,护士便八卦起来。 护士说这女人我认识,还是我邻居,来医院几次了,都是看妇科病。 护士一脸嘲讽说这女人也不知道贪图啥,竟然嫁给了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 这男人只是一个编辑,就是个穷酸文人,长得不好看又没钱。 刘魁说,或许人家能写会说呢,现在不是一些女人就喜欢浪漫吗?文人骚客嘛。 女护士一脸不屑说,什么文人骚客,就是个太监。 太监?刘魁讶然。 女护士说,那女人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不可能吧?刘魁说,谁旁边睡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能不动心呢?这世上哪来的柳下惠。 难道男的真的是不能人道?刘魁又问,女人不是有妇科病吗?怎么还是黄花大闺女。 女护士一脸不屑说,就你那急色的模样,哪懂我们女人家的事情,妇科病又不是成了妇女才有,当然有些妇科病就是你们臭男人传染的。 然后女护士又道,有些妇科病很正常,少女时候就有,比如月经不调啊,可有些病结婚之后就好了,她还专门找女邻居的主治医生问过,医生告诉她邻居就是个少女。 刘魁说,鬼扯吧,真当我没有文化?她那主治医生难道是孙猴子变得不成?有火眼金睛? 即便是孙悟空也不行吧?他也只能认出是公猴女猴,对女人就不在行了。 女护士问为什么? 刘魁笑眯眯道,你们女人都是妖精,孙悟空要是懂女人,他就不三打白骨精了…… 女护士不理他,最后羡慕嫉妒说,长的漂亮有啥用,还不是守活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刘魁于是对女护士的女邻居感兴趣起来。 杨文轩描述的绘声绘色。 完了他一脸嘲讽道:“刘魁本来是当笑话说给我听的不过” 说着他脸色一变,郑重道: “卑职原本也是当笑话听的,不过我们做特工的自然要多个心眼,以前我们抓捕的红党不就有加餐夫妻的吗? 这个我们特务处在东北也有,倒是不稀奇…不过我还是调查了这二人。” “女的叫方丽珠,22岁,目前无业。” “男的叫张康,40岁,是金陵晚报的记者。” “我又去警察局调出了他们的户籍底卡资料。” “资料显示方丽珠是一年前来的金陵,然后和张康结婚。 她的资料显示,曾经在上海纺织厂担任过一年的会计。” “可有意思的恰好在这里。”杨文轩得意一笑,道: “我拜托上海的同僚走访了那家纺织厂,厂里面确实曾经有一个会计叫方丽珠,可是这个人早在一年前就嫁给了一位南洋商人去菲律宾了。” “所以这个女人的身份有问题,她可能是冒名顶替。”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于是卑职冒充巡警在她买菜回家的路上设卡检查,我观察后心里的疑惑豁然开朗.” “我特意注意到她的手,拇指、食指、中间都有硬茧,这确实是会计的特征… 不过她的中指侧面也有一块老茧,呵呵,一个会计就是睡着打算盘,也磨不到那个地方吧?” “只有一种职业符合她手的特征,那就是报务员。” “而且是一个经常发报的报务员,因为按键,中指内侧会和按键不断接触摩擦,从而形成老茧。” “所以她冒充顶替,给自己虚构一段会计的履历,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报务员的身份罢了。” 看杨文轩说的唾沫横飞,洋洋得意的样子,张义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自己忙着抓日本间谍呢,杨文轩背着自己走了这么远。 这位叫方丽珠的报务员无疑已经暴露了身份。 对了,这个叫张康的怎么这么随意呢? 张义心里苦涩一笑。 这就是隐蔽战线的复杂和危险,这一行就是在尖刀上跳舞。 伱根本不知道那天就暴露了… 你觉得你很小心,睡觉睁着一只眼睛,但别人不睡觉24小时盯着你… 张义适时露出一丝惊讶和佩服,道: “想不到杨组长心细如发,目光如炬,这都能被你发现。” 杨文轩谦虚一笑: “我那懂这个,这不是处里最近都在搞密码本的事吗?我和电讯科的赵友新聊了几句,倒是学到不少东西。” ‘赵友新?他的好基友王新年才死,你就和他勾搭在一起了?还聊了几句?这可不想聊了几句学到的东西。’ 张义心里腹诽,就听王新亨开口了。 “学以致用,好啊!”王新亨眯了眯眼睛的,神情振奋道: “文轩干的好,虽然我们特务处是军事情报部门,主要的目的是对付汉奸和日谍.但.” 他话没有说出口,但张义和杨文轩都心知肚明。 任何组织机构,哪怕是军队,都是为政治服务的。 对常某人来说,攘外必先安内,对付红党才是头等大事。 所以为了在老头子面前邀功请赏,一处二处更是绞尽脑明争暗斗,侵占对方的业务。 王新亨敲了敲桌子,目露奇光,道:“男的呢?” “我的人跟踪了两天,一直没有什么发现.不过”杨文轩顿了顿,得意一笑:“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他卖个关子,继续道: “男的叫张康,户籍底卡资料显示此人已经来金陵4年了,他曾经有过一段婚姻,资料显示前妻32年在上海死于日本人的混炸” “今天是周末,跟踪他的人发现他去了金陵下关附近的小学,在学校旁边徘徊了很久。 原本我们以为他是去接头,最后发现他注视的是一个男孩. 通过跟踪接男孩放学的妇女,我们顺利找到了她的家。” “女人叫张铁梅,本地人,38岁,在纺织厂上班。 我们调阅了她的户籍资料,资料显示他有一个失踪的丈夫,叫李文鲁,湖南人,是个木匠,四年前失踪。” “这刚好和张康来金陵的时间对的上。” “于是我们又调阅了李文鲁的资料,最后在失踪死亡人员里面找到了他。” “有趣的事,虽然名字不一样,照片也有差异,可根据户籍专家和技术科的比对鉴定,这两个人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以现在我可以确定,假扮夫妻的两人一定是一个红党谍报小组。” 王新亨赞许地点了点头,沉吟道: “你准备怎么做?” 杨文轩笑道: “窃听,这是第一步,既然是谍报小组,收发情报肯定要传递情报,只要我们放长线钓大鱼,肯定能掌握他的上级机关。” “很好,这件事情严格保密,所有参与跟踪监视的人从今天起不得回家,外出要两人一组,互相监视,直到行动结束。”王新亨神色一凛,严肃地看着张义两人,继续说道: “二位,可别忘了我们特务处还潜伏着一个美人鱼呢,王新年不过是个冤死鬼罢了,他死了一了百了,但事情可没有完。” “是。”张义二人郑重地点了点。 出了办公室,张义笑嘻嘻的和杨文轩闲扯了几句,但他的内心却远远没有那么平静。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这不是必须要做,因为必须多少带着点权衡和选择的意味,应该却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可如今情报就他们三个人知道,如何做呢? 一旦情报泄露,不说救人,自己也暴露了. 106、高木(求月票) 晚上八点。 食为天酒楼。 夜幕下的酒楼高挂大红灯笼,顾客进进出出,个个衣装讲究,油光满脸。 这里的招牌菜是油焖大虾。 虾子新鲜个头饱满,烹饪的红亮喷香,皮肉糯软。 好食材,价格自然不菲。 不过今天不用客气,张义直接点了十份,其他的诸如红烧肉、鸭血粉丝汤、盐水鸭之类更是满满摆了两大桌。 在座的有原来行动队的人,也有谍参股的。 此刻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 只听一人咕哝着嘴巴说道:“今天那个叫张康的编辑明显心里有鬼,真应该抓回来审审” 一人不以为然:“抓他干什么,抓李逵不过是遇到李鬼罢了,我们是抓间谍,又不是抓杀人犯,让警察局的逮回去问问不就行了?” 张义听着两人对话,心里一动,看向旁边的猴子、郑呼和问: “怎么回事?” 郑呼和笑着解释了一遍,说道: “我们当时打着抓这个张康的幌子,不想此人拔腿就跑,估计干了什么坏事,心里有鬼。 当时忙着抓姓顾的,也就没想多事,现在想想确实是个疏漏,张股长要不我将此人抓回来问问? 这些文人,看着斯文老实,其实一肚子坏水,估计这会正在骂我们特务处的呢。” 看郑呼和说的风轻云淡,看不出一丝异样,张义心里暗暗思忖,想着怎么引导话题。 就听猴子一脸佩服道:“还是股长高明,随手在报纸上一指,就找到一个有问题的,这就叫明察秋毫。” 说着他绘声绘色将当时的情景描述了一遍,听的一众特务啧啧称奇,纷纷恭维说张股长心思缜密料事如神。 钱小三舔着脸,一拍桌子道: “股长,此人不会是红党吧?要不属下现在去将他抓回来?” 张义心说终于说到这个话题了,他心下暗喜,嘴上坚决道:“不用。” “这是为何?”钱小三疑惑不解,心说自己这个上司虽然年轻,但心狠手辣,面对一个红党嫌疑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其他人也讶然地看了过来。 张义瞥了一眼众人的神色,不置可否地笑笑,瞪了一眼钱小三,道: “干好自己的分内事。” 说着他端起茶水,嘴角故意露出一丝诡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丝诡笑落在众人眼中就有些浮想联翩了。 钱小三心说,估计张股长早就发现此人有问题,今天不过是借着抓日本间谍的机会打草惊蛇罢了,这人说不定早就被监视起来了,什么在报纸上随手一指,不过是扯淡罢了,真有那本事去算命不好吗?何必干特务呢。 他暗暗窃喜猜中张义的心思,面上却装出惶恐的样子,扇了自己一嘴巴,连忙道: “是卑职多嘴了,卑职自罚三杯。” 张义暗笑,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郑呼和,见他正大快朵颐,情绪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一样。 他笑了笑,倒了一杯酒,举杯道:“今天大家辛苦了,我敬大家一杯。” 随即给猴子使个眼色。 猴子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道:“这是股长犒劳大家的,人人有份。” 见了钞票,大家双眼放光,一个个眉飞色舞,开始商量着今晚去哪里找乐子,早就将什么红党的忘了。 曲终人散,杯盏狼藉,张义端着一杯茶水站在窗前,看着郑呼和上了一辆黄包车,微微一笑。 他暗暗思忖着如何破局。 目前详细情报就他和王新亨、杨文轩三人知道,情报一旦泄露,奸细只能是他。 因此他不能轻举妄动。 即便他冒险以“美人鱼”的身份向王乃器传递了情报,王乃器和张康不是一条线上的,只能将情报层层上报,不说营救的时间够不够,万一这中间再出点纰漏,反而要坏事。 因此破局的关键不在入局,而是布一个更大的局。 凡事须动脑筋,走一步要看三步,还得留下三步的退路,这是张义如今做事的基本准则。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那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在张义看来,吃一堑至少要长出两智三智才行。 心里暗暗计较,看着猴子记完账,张义道:“回谍参股。” 郑呼和从黄包车上下来,径直走进了他家旁边的一家澡堂。 休息区中几个老人躺在塌上休息、看报、修脚,有一句没一句地拉着家长。 郑呼和目不斜视直接进了浴池。 一个鬓发灰白的老师傅笑呵呵地端着茶水迎了上来,问:“郑先生,好几天没来了,还是搓背吗?” 郑呼和点了点头,随后更衣走入水池。 浴池中水雾氤氲,郑呼和泡在热水池中,只露出一个脑袋,闭目养神,看起来颇为惬意。 老师傅替他搓着背,瞄了一眼周围,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郑呼和闭着眼睛道:“有个人估计要出事,晚报的记者,叫张康,通知上面查查,看看是不是我们的人。” 想到张义那诡异的笑,他皱了皱眉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知道了。” 老师傅点了点头,叹气道: “最近听到的都是不好的消息,我们杭州出了叛徒,一个情报小组全军覆没,叛徒是电报员,手中私自保留了几份电报,其中涉及到金陵这边的人事安排,说不定火很快就会烧到我们这边这个节骨眼上” 叛徒的杀伤力永远是惊人的。 郑呼和神色阴沉了几分,问:“需要我做什么?” 老师傅摇了摇头,道:“潜伏就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叛徒的事组织上会想办法,我们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 顿了顿,他又道:“即便是我落在你的手上,伱也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听到这话,郑呼和沉默了。 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听起来简单,可潜伏就意味着面临无数残酷的选择,包括对自己的同志举起屠刀 谍参股。 审讯室光线昏暗,几架刑具散发着金属夹杂血腥的刺鼻味道。 屋内除了张义和猴子,并没有其他特务。 对面是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高木。 他整个身上印满了鞭痕和烙铁的印记,血肉模糊,双手的指甲已经被拔了一半。 张义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贴近他血迹斑斑的脸庞,轻蔑说道: “顾先生,受刑的滋味不好受吧,我说过了,我对其他的情报不感兴趣,我只要一个名字,那个在公园给你传递情报的人。” 高木撑开沉重的脸皮,沉默着不说话。 莫名其妙被逮捕到这里,然后就是不停歇的刑罚,可直到如今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暴露的。 巨大的惶恐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听到这话,他才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部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他就像个小丑一样自顾自的表演,偏偏还沾沾自喜。 见高木不说话,张义继续道: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张义。” ‘纳尼?’ 高木浑身颤栗,不可置信的看着张义,特高课和自己心心念念要除去的目标此刻就站在面前,而自己却变成了阶下囚。 ‘也不知道小林君有没有将情报传递出去,他应该没有暴露吧?只要帝国的死士收到情报,一定可以将这个恶魔除去,我高木也算为帝国尽忠了。’ “呵呵,顾先生可能还不知道吧,在你被逮捕的同时,赵宗武、赵开忠全部落网了。” 张义这话直接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还有,你们从上海派遣来的死士全部死了,如果特高课知道是因为你的叛变导致他们惨死,你在日本的家人是什么下场不用我多说了吧?” “八嘎,卑鄙,帝国不会相信你挑拨离间的伎俩的。” 高木嘴里叫嚣着,脸上却闪过凄惶之色,这句话戳中了他的痛处。 捕捉着他的表情,张义继续道: “一个名字罢了,只要你交待了,我马上放你离开,还可以放出假消息,配合你通过特高课的调查和甄别,至于怎么圆谎,我想顾先生你这个记者应该比我擅长吧。” “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想想自己的家人…… 唉,其实我对顾先生挺佩服的,要不是赵宗武那个蠢货露出了马脚,何以至此呢…我知道顾先生肯定不服,可惜没机会和你再较量一场……” 高木沉默了。 行走在悬崖边缘是每一个特工的常态,已经被捕,不管是什么下场,他都能坦然接受。 可家人是他的羁绊,而张义的提议更让他心烦意乱。 高木心里怦怦直跳,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可此人奸诈狡猾,他的话能信吗? …… 107、不好了(求月票) 见高木不说话,张义冷笑一声: “既然你不愿意,我只好去找郑宗武二人了,即便他们不知道联系人的情报,只要回到特高课,总有办法查清楚的。” “呵呵,中国有句话叫无毒不丈夫,就是不知道他们为了家人和自己的小命,会不会同样守口如瓶,你应该知道理论上没人能扛过刑讯。” “这二人还没有开始审讯,连伤疤都没有,回去之后只要一口咬定是你叛变了“ 高木神色阴沉了几分,他沙哑着嗓子问:“我凭什么相信伱?” 张义心下一笑,一本正经道: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除了相信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们中国人向来讲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不像你们日本人,披着虚伪的礼仪,满口的仁义道德,实则口蜜腹剑、反复无常,节操还不如一个婊子。” 说完他转身就走。 “等一下。”高木长叹了口气,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几分,他一脸沮丧道: “我高木洋介可以和你合作,但是我有条件。” 张义皱眉:“什么条件?” “孤狼的信息只有我知道,她一旦被捕,特高课立刻就会知道是我出了问题,那个时候即便我回去了也没有好下场. 所以,我要一本美国护照,一张去往香港的船票,还有10万美金。” ‘口气倒是大,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真以为我会放你离开?痴心妄想。’ 张义心底冷笑,脸上故作为难: “护照、船票没有问题,但十万美金可不是笔小数目 实不相瞒,我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上面也不会同意的这样,最多1万美金,不行就算了。” 这番说辞倒让高木相信了几分,他咬了咬牙,道: “可以,不过我要先见到护照船票和钱。” “这就没意思了,高木君,没有孤狼的信息我如何信你?”张义耸了耸肩。 “好吧。”高木叹了口气,皱眉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没有照片,没有简历。” “不过她应该是女人。” “哦?” “因为每次去拿情报,我都会闻到香水的味道。” “很好,照片简历名字都不重要,有业绩就行.比如今天她向你传递了什么情报?” 情报是有时限性的,同样情报也有知情范围,知道她泄露了哪些情报,从知情范围入手,大致就能圈定嫌疑人。 半个小时后,张义坐在办公室看着高木的审讯记录,点上一根烟,开始接收今天的情报。 【1、您今天见过杨文轩,获得相关情报——杨文轩今天去了武汉路128号汇海公寓204,现正在监视张康。】 汇海公寓204?应该就是那位女护士的住宅了。 看来杨文轩很重视啊,竟然自己去监视了。 【2、您今天见过郑呼和,获得相关情报——郑呼和今天去大众澡堂见了金陵地下党负责人003,向组织汇报了张康的情况。】 张义点了点头,希望老郑他们的动作能快点 【3、您今天见过高木洋介,获得相关情报-——高木今天到公园取过情报,传递情报者为‘孤狼’,化名刘慧茹,真实身份吉野丰子,此刻她正在大江酒店和您的同事潘文成幽会。】 刘慧茹?潘文成? 张义想起之前的一条情报,同样是这两人在大江酒店幽会。 潘文成这个小白脸是行动4组2队的副队长,张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但他完全有能力从总务科获得张义的住址,这就和从高木那里得到的情报对上了。 看来要搬家了啊,最好是多准备几间安全屋 他暗暗思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从王新亨办公室出来,和杨文轩分别,到酒楼,再到审讯室,他都可以找到人证. 他没有见过张康,没有调查过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理由去泄露情报。 怀疑谁也怀疑不到他。 足够了。 希望自己的精心策划可以天衣无缝,最后有个完美结局。 他拿起电话给杨文轩家里打了过去,自然不在。 然后打给了办公室,依旧找不到他的人。 张义暗笑,又给王新亨家里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接起。 张义直接道:“科长,我是张义啊,大事不好了。” “不,我这边没出什么问题,我担心的是杨组长啊. 是这样的,刚才聚餐的时候大家说起一件事,我原本没在意,现在想想估计要出问题” 张义将郑呼和抓捕高木时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慎重道: “科长,万一此人起了警惕之心,一切都来不及了” 然后他装作心有余悸地道: “科长,您知道我刚才审讯高木审出什么结果了吗?有人竟然将我家的住宅泄露给了日本人,那几个从上海来的死士竟然是来杀我的” “确信.高木只交待她是个女人,但从情报泄密来看,这个人或者说她的同伙一定是我们特务处的 另外,我们处不是还有个一处派来的泥鳅吗?想想都让人惶恐啊对了,还有美人鱼” “对,我的意思是立刻实施抓捕 可杨组长找不到人啊.啊,联系方式在您办公室.科长那只能辛苦您了.好好好,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张义看了一眼时间,迅速驾车往特务处赶去。 到了中途,他稍微绕路,找到一处电话亭打给电话局总台,伪装了声音道: “给我接正元实业社。” “请稍等。”接线员给出回复。 片刻之后,那边响起盲音,张义知道电话接通了,等待了几秒,只听响起一个女声: “正元实业社。” 张义装作急切的样子,道: “汇海公寓204红党在接头,重复一遍,汇海公寓204红党在接头。” 说着不等对方回复,直接挂断电话,上车离开。 他相信一处不会对这个信息无动于衷。 张义到了特务处行动科,等了一会,才见王新亨姗姗来迟。 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直接开门进了办公室,打开上锁的抽屉,拿出一本笔记本,找出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嘟嘟”电话中传出盲音,一直没有人接听。 不用说出事了。 见王新亨面沉如水,张义问:“没有其他联系电话吗?” “只留了一个电话,说是监视点,鬼知道在哪里。”王新亨冷哼了一声。 “科长,知道电话可以打去总局问问地址,然后打给附近的警察局,让他们派人去看看,实在不行我的人马上赶到那里去。” “这倒是。”王新亨立刻给电话总局打了过去,报出电话,那边回复道: “您要的是武汉路126号清风茶楼。” 他刚想给警察局拨打电话,就见一个便衣慌张地跑了进来,道: “科长,不好了,刚才警察局来电,说武汉路爆发了激烈枪战.” 108、交火(月票加更) (感谢战神大叔2016和无心草原二位大佬的打赏,谢谢各位大佬的月票,鞠躬,加更一章) 汇海公寓。 在杨文轩的喘息声中,门上标着204房间的小木牌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听着隔壁砸墙的声音得意一笑,长舒了口气,点上一根烟,脸色变得冷峻起来。 女护士郭月月浑身是汗,此刻闭着眼睛,微微喘息,口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地上、床上到处散落着皮带和衣物。 拍了女人屁股一巴掌,想着她刚才的狂野,杨文轩心说野花就是比家花香啊,他调笑道: “怎么样,不比刘魁差吧?” 女子娇媚地斜了杨文轩一眼,整理头发,靠在他肩膀上,摸着他结实的胸膛,嗔道: “那个家伙又粗怒,又猴急,哪有杨组长你懂情趣,再说了他腿都断了” “腿断了,还有手嘛。”杨文轩笑了笑,神色正经了几分,瞥了一眼隔壁房间,问道: “他们经常会砸墙吗?” “有时候.哎呀,你想什么呢,我可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经常带男人回来。” 杨文轩脸色冷了几分,扯过衣服摸出几张钞票,扔在女人身上,冷冽道: “你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从现在开始伱要配合我监视隔壁两人,如果不小心露出马脚,可别怪其辣手无情” 女护士打了一个寒颤,裹了裹被子,脸色一阵变幻,红着眼圈怯怯道: “杨组长,你可不能提上裤子就不认” 杨文轩冷笑一声,斜睨了她一眼,道: “收起你那点小心机,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哼,不然别说你,那个叫王小宝的小男孩估计都活不了。” 女护士娇躯一抖,脸色惨白,知道自己这是引狼入室了,王小宝正是她和前夫的儿子,现在寄养在父母家。 “扑通。”她直接跪倒在床上,红着眼圈哀求道: “杨组长,杨先生,我都听你的,儿子是我的命根子,求求你.” 杨文轩瞥了一眼她丰腴的身体,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竟然多了几分风情,不由蠢蠢欲动。 他刚将女人压在身下,突然神色一凛,一个翻滚,从床上跳了起来,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枪。 女子刚想出声,就被他一把堵住嘴巴,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又顺手将床头灯关上。 只见门缝下光影一闪,随即锁芯一阵轻微的响动。 杨文轩脸色大变,这动作他太熟悉了,有人正在外面偷偷开门。 谁? 隔壁的红党?还是他们的同党。 还是说小偷? 不可能,那个小偷不是提前踩点,那有半夜正好主人在家的时候进来。 女护士的前夫? 不管是谁,杨文轩都不敢大意,暗骂监视的家伙是猪,竟然让人摸到这里来了,他扯过一块浴巾裹住身体,蹑手蹑脚持枪向着门口走去。 然而还不待他走出两步,“砰”一声,门直接从外面被踹开了,随即几只手电光束射了过来。 瞥见对方手上的枪,杨文轩不假思索,拔枪就打。 “砰” 一人应声倒地。 一开枪似乎捅了马蜂窝,对面也开始射击。 “砰”“砰” 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杨文轩猝不及防,肩膀中了一枪,一个踉跄,连忙扯过一把椅子遮挡。 “有枪,小心!” “只有两个人,抓活的。” 对面之人嘶吼着退出门口,在门两侧迂回射击。 一时间子弹横飞,火光四射,木屑乱飞。 屋内的女人更是尖叫连连,随即小孩啼哭声,野犬狂吠声,此起彼伏…… 杨文轩腿上又中了几枪,他躺在地上,感觉喉咙里面火辣辣的,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拖着鲜血淋漓的腿匍匐躲在沙发后边。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冲外边喊话。 “特务处行动科杨文轩,外面的是什么人?” 从枪声判断对方同样用的是勃朗宁制式武器,所以来人不是一处的就是二处,因为红党一般用的都是杂牌武器。 此刻他已经顾不上抓红党了,再晚点自己命都没了。 “什么杨文轩,没听说过,爷爷一处的,接到线报这里有红党接头,你最好束手就擒,不然我们只能用手雷招呼了。”外面的声音比他更嚣张。 随即“砰砰”又是几枪。 “艹你大爷的,老子真是二处的,证件就在我兜里,快给老子停火。” “谁信呢?现在说你是二处的晚了,我们可是死了几个弟兄,打的就是二处的兔崽子。”这人话音刚落,随手又放了一枪。 子弹穿过沙发,击中了他肩胛骨,杨文轩闷哼了一声,浑身冷汗淋漓,眼前已经变得朦胧而不确定,此刻他已经无暇去想一处哪来的情报,他只盼望支援能快点到。 失去意识之前,耳边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即便是更激烈的枪声。 心底响起一个声音,完了,完了。 张义和王新亨带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就见一群人正虎视眈眈持枪对峙呢。 骂骂咧咧,灰头土脸,似乎每个人都憋着气,白忙乎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旁边还有一群悻悻看热闹的警察。 张义挥了挥手,道:“下了他们的枪。” 让手下将一群阴鸷的一处便衣控制,他指着行动科一个认识的便衣问: “怎么回事?” 这人哭丧着脸道:“不知道啊,我们在茶楼监视,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进了公寓,本想上去查看,然后突然枪声就响了. 意识到不对,我们叫醒换班的一起去看,和他们撞上,黑灯瞎火的又不认识,就直接交火了” “后来呢?” “后来他们抓了杨组长,从他身上搜到了证件,才” 这人说着眼圈一红,瞥了一眼张义,又看向王新亨,委屈道: “科长,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杨组长身上中了六弹,血人一个,都快没呼吸了” “他人呢?” “被警察送去医院了。” “那你还不快去?”张义呵斥了一句,又问:“红党人呢,你们监视的人住在哪里?” 他这是明知故问。 便衣道:“住在203刚才一处的去看过了,人早就跑了” “行了,你去吧。”张义挥手,然后看向王新亨,请示道: “科长,您看?”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搜查他们的寓所不是掌握了他们的证件吗?全城通缉。” 顿了顿,他阴狠一笑,道:“那个编辑叫什么?” “张康。” “对,张康,他不是有真的老婆孩子吗?派几个人去给我带回来。” “是。” 边走边说,一众人上了公寓二楼,只见楼道里面摆放着锅碗瓢盆,电线密密麻麻和蜘蛛网交织在一起。 203的房门敞开着,早被翻箱倒柜,里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散乱的书籍、衣服。 “继续搜。”王新亨面沉如水,“一丝一毫,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 便衣在屋子里面继续一通乱翻,很快就有了发现。 “报告科长,厨房水池发现还没冲干净的灰烬,像是烧毁的文件和照片。” “阳台花盆里面发现一把枪,没有子弹。” “衣柜里面有夹层,好像藏过电台,电台不见了.” 这时就听一人惊喜道:“有发现。” 说着他从一本书籍里面拿出一张取货单。 一张鼓楼街巴黎西点铺生日蛋糕的取货单,取货人的名字就是张康。 取货日期是明天。 张义心里一沉,心说这个叫张康的完了,感情用事,儿女情长… —— 109、合作(求月票) 从交火现场到办公室,王新亨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党务调查处的人会知道特务处在监视张康呢? 他将从张康家里搜到的那张取货单放在桌上,蹙眉问: “云义,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反正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张义淡定道: “应该不是抓高木出的问题,虽然张康此人是红党,但卑职还是要说,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地下情工者,不管是心理素质、应变能力还是危险意识。” 他指了指桌上的取货单道:“卑职已经和杨文轩组长的手下核实过,按照明天,也就是7月8号这个日期,并不是张康‘夫妻’二人的生日,而是他儿子的。” “对一个消失几年的父亲来说,护犊心切,父爱如山,这都可以理解,但他是一个情报员,爱情亲情都是奢侈品,感情用事,只会害人害己。” “所以在卑职看来,问题还是出在我们内部。” “你说的对。”王新亨挑了挑眉,一脸阴沉道: “这件事情在我心里一直过不去,就像一个瘤子,让人越来越难受,越来越惶恐,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将所谓的泥鳅挖出来。” “另外.”他顿了顿,一指桌上的取货单,道: “就是这个张康,即便他不去蛋糕店取货,我们抓了他妻儿,他总会现身的。” 说着他一声长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美人鱼红党真是无孔不入啊!” 张义眼中没有一丝波澜,附和道: “是啊,这个美人鱼到底是谁呢?属下真想要和他较量一下。” “网能捕鱼,却不能捕捉天上的鸟,这个美人鱼飞的比较鸟都快,比泥鳅还滑,不好抓啊!”王新亨叹了口气道: “算了,我们也别在这里庸人自扰了,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总有机会。” 这时便衣敲门进来汇报:“张康的妻儿抓回来了。” “走,去看看。” 张义心底微沉,面不改色地跟在后面。 到了旁边一间办公室,只见一对母子拘束不安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女人四十岁模样,穿着一件淡色粗布旗袍,皮肤粗糙,穿的布鞋已经磨边起毛,看起来生活并不如意。 小孩七八岁模样,似乎还没有睡醒,此刻蜷缩在母子怀里打着瞌睡,既惊惧又好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新亨根本没有和他们说话的兴趣,唤来一名便衣,问: “在她家里有没有留守的?” “有,有我们四个兄弟。” 王新亨点了点头,玩味一笑,问张义:“你觉得他这会在哪里?” 他就是张康了。 “应该找地方躲起来了,现在是宵禁,他们又出不去,再者按照他们的组织纪律,在没有确认安全的情况下,他们是不能回固定住处的,安全还是暴露,是去是留,估计要等他们的上级通知。” 王新亨点点头,又摇头说: “每一个藏着秘密的人都会不小心伤害到自己,或者伤害到家人,不是谁都拥有巨大的勇气和毅力的。” “有家的地方才会觉得安心,这是亲情,从张康的表现来看,他是一个顾念亲情的人,哪怕是违反他们的纪律. 现在的他惊惧惶恐,一个惊慌失措的逃犯最渴求的就是去到他觉得最安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哪怕是再看一眼,所以他肯定会回去.” 说着他嘲讽一笑,道:“或许不用我们刊登寻人启事,他就落网了。” ‘任何工作都是谋生之道,家才是永远的港湾,可这是对普通人而言,对一个特殊战线上的人来说,亲情是奢侈的。’ ‘他会回去吗?’ ‘不会,他是一个战士,他有纪律。‘ ‘可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他已经违反过一次纪律了,或许还不止一次.' 两个声音在张义心底响起,他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外面,下雨了。 似乎不是好预兆。 梅雨季节,空气中潮得都能拧出水来。 但更难受的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骨头深处正一点点往外滋长。 张义和王新亨沉默吃着早餐,他心事重重却不能表现出来,沉默中,只听见墙上钟表摆动的声音一次次敲响。 声音很轻,却敲在他的心底。 他的心茫然而忐忑. “铛” 八点的钟声响起。 王新亨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看向电话。 下一刻,电话像是约定好了一样疯狂地响起。 他兴致勃勃地接起电话。 “好,直接将人带回来。” 挂断电话,他得意一笑,道:“张康落网了,和我预料的一样,他去了儿子学校门口。” 张义心底最后一丝幻想被彻底击碎。 他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干净,适时装作惊喜道: “这么快?看来这人是真蠢啊!” 王新亨嗤笑一声:“是挺蠢的,所以说人不能太高估自己。” 幽闭的审讯室密不透风,血腥味让人喘不过气来。 王新亨挥手让其他的人都下去,只留下一个看守。 他指了指被铐在审讯椅上的张康,道: “给他解开手铐,不要留下伤痕。” 说着看向梗着脖子的张康。 此刻他穿着一件短打,看上去有些落魄,早就没了文人编辑的清爽,他神色黯然,眼神游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新亨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交出伱的组织。” 张康双手怀抱,面无表情:“我没有组织。” “呵呵。”王新亨笑了。 “双手环抱,既是戒备,也是内心缺乏安全感,虽然你表现出来的是抗拒,可你说话的时候双手不自觉地做小动作,你的脚尖向内,微微抖动.你的肢体语言告诉我你很紧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康脸色一变,不屑地偏过头去。 “我是叫你张康呢还是李文鲁?” “爱叫什么叫什么,随便。” 张康冷言以对,嘴上是这么说,可他的眼神骤然一变,一层细密的汗珠唰一下覆盖了他的额头,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身体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看看吧,这就是所谓的文人。”王新亨嘲讽一笑。 “我的苏联教官告诉我,审问是有技术的,地点、方式、用语、环境、气氛、缓急、节奏等等,但对一个赤脚医生施展这些有些大材小用了,呵呵。” 说着他瞥向张康,呵斥一声: “你不会蠢到以为我们什么都没有掌握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吧?” “都是干这行的,都是男人,你不想让你的老婆孩子看到你这副模样啊?” 张康浑身颤栗了一下,蠕动干裂的嘴唇,他放弃说话,微微摇了摇头。 “不招?呵呵,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别装了,你以为我们在诈你? 你有一个儿子,今年才八岁,明天是他的生日吧?看来你很爱他啊,都隐姓埋名了,还冒险给他买蛋糕。” 张康睁开眼睛,瞳孔骤变,颤抖道: “你们把他怎么了?我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王新亨笑了: “你知道我想得到什么,她们现在就在楼上,一会你们就可以团圆,说不定还可以一起过生日,想想都温馨。” 张康全身颤抖,他双手紧紧抓着头发,半响,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 “我和你们合作。” “明智的选择。”王新亨得意一笑。 张义的心莫名一颤,一种无力感席卷全身,忙前忙后换来这么一个结果,可笑又可悲。 但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笑道: “张先生,恭喜你弃暗投明。” ……. 110、叛徒(求月票) 叛徒的杀伤力永远是惊人的。 张义面无表情地看着神情麻木的张康,很难揣测一个叛徒的内心世界。 背叛自己最亲密的人,需要的勇气真的比自杀的勇气少吗? 人性太复杂,他无法臆测。 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红党的地下组织一次次被摧毁,一次次重建,虽然组织越来越严密,大部分采用单线联系,不许发生横向联系。 但在下级尤其是基层,大多数人都是横向联系的,攻破一点就会满盘皆输。 他不知道这个张康到底掌握了多少,又会交待出什么东西。 “开始吧。”王新亨得意一笑,打开监听设备,示意张义做好记录。 “我叫张康.不,真名是.”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审讯室的灯泡忽明忽暗闪烁了几下,然后熄灭了。 审讯室内一片黑暗,只有巴掌大小的换气孔内透出一片惨淡的光线,人在里面根本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怎么回事?”王新亨恼怒地从座位上起来,打开审讯室的大门问。 “科长,不知道,应该是停电或者保险丝烧坏了,属下马上去检查。“一个便衣答应一声,连忙跑了。 “你继续。”王新亨点上一根烟,对黑暗中的张康道。 “我” 张康刚说了一句,“咯吱”一声,厚重的审讯室大门再次开了。 一个黑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谁?”王新亨警惕地问了一句,拿出打火机照着亮。 “是我。”黑暗中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光线中出现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是刘老头 他的半张脸被火烧过,十分丑陋,负责看管审讯室的一道门和停尸间。 整个特务处没人把他当人看,他无儿无女,似乎连名字都没有,大家就叫他刘老头或老刘头。 由于常年和尸体、被打的不成人形的人打交道,老刘头最喜欢喝酒,甚至有点嗜酒如命。 但牢房、审讯室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此人的眼睛和耳朵。 所有要犯的第一手情况他基本掌握,谁招没招供,谁叛变了,说受到什么程度的刑,各种情况如数家珍。 听到是他,王新亨情绪明显一松,皱了皱眉,呵斥道: “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嘿嘿,不是王副科长你让我进来的吗?” 老刘头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尖锐,听上去有些阴森,他挺了挺佝偻的腰杆,身影在黑暗中竟然高大起来。 “我什么时候让伱进来的?大清早的说酒话,滚出去,再不出去,信不信我毙了你。”王新亨勃然大怒,伸手去拔枪。 却见老刘头似乎没听见他的话,挪动了几步,倏地往黑暗中一蹿,直奔张康而去。 “警卫” 王新亨大喊一声,拔枪射击的同时对张义喊道:“拦住他。” “砰” 张义呆了一秒,连忙越过审讯桌,直奔老刘头而去。 但一切都晚了。 子弹穿过老刘头的肩膀,打的他一个趔趄,但丝毫没有阻止他靠近叛徒的步伐,只见他袖口一闪,一把尖刀寒光闪烁。 “嗤”一刀从张康脖子上划过,张康呆了几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苍老丑陋的老头,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脖颈,嘴里咕噜着发出声音。 下一刻血水从他的指缝间喷涌而出,踉跄着向后倒去。 巨大的惊喜席卷张义全身,就像在黑暗中看见了光明。 不过此刻他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飞起一脚将老刘头踹翻,连忙上去检查张康。 “砰砰” 王新亨对着老刘头连开几枪,嘴里骂道: “原来你这个老东西也是红党?” “嘿嘿。”老刘头中了两枪,却丝毫不在意,他蜷缩在地上,看着冲进审讯室的便衣,咧嘴一笑,从衣襟下扯出一个酒葫芦,抢在便衣抢夺前咕咕咕喝了几口,然后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下一刻,他的嘴角涌出大量乌血,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来电了。 一个便衣跑进来道:“科长,刚才是保险丝断.” 看着审讯室内诡异的场景,他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王新亨看向张义,张义压抑着心底的窃喜,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道: “一刀毙命” “废物。”王新亨勃然大怒,对着老刘头的尸体连连开枪,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将这个老东西丢出去喂狗” “谁能想到啊,这个人特务处刚成立的时候就在了,比我的资格都老,竟然也是红党” 王新亨沮丧、窝火又无奈,神色变得黯然。 张义装作无可奈何地样子叹了口气,看向那张丑陋的脸,带着微笑的脸。 心底肃然起敬。 他是带着微笑走的,作为一名隐蔽战线上的老战士,他已无怨无悔。 他无儿无女,没有名字,死后身无长物,唯一能留给后人的,也只有那种对待事业的执著。 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行动科长何志远长叹一声: “红党无处不在啊。” 他瞥了一眼有气无力的王新亨,唏嘘道: “我刚给老板汇报,说我们抓到了红党.这下倒好,脸没有露出来,倒是把屁股露出来了。” “现在这个叛徒死了,他不回去,肯定会引起红党的怀疑,按照他们脱线失踪24小时就要准备撤离的原则,这个人又是在危险期…我估计他的上线、认识的人早就转移了…” 王新亨一脸惭愧道:“唉,谁能想到红党就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呢我承认失败,接受教训,但这件事没完,不把特务处的内鬼卧底清除了,以后” “这个老刘头不会是美人鱼吧?”何志远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坚决道: “他不是这个人影藏的这么深,突然暴露,一定有人给他出传递消息,查,顺藤摸瓜,杀他一个回马枪。” “说不定那个人就是隐藏在我们内部的美人鱼。” “是。”王新亨点了点头,又问:“您觉得让张义来查怎么样?” 何志远斟酌了几秒,点头道:“谍参股本来就是干这个的,他不是擅长抓间谍吗?那就让他查,其他部门我们管不着,但行动科再不能出纰漏了…” …… 111、鲶鱼(求月票) 张义办公室的门不断地推送开合,内情、外勤、军官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 潘文成站在门外的走廊上,皱眉看了眼手表,一脸怨气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 胡宁通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的位置现在很尴尬,组长杨文轩不待见他,和副科长王新亨也没有交情,虽然靠着给科长何志远送画盘上点交情,但县官不如现管。 说不定虎视眈眈的刘魁很快就会取代他的位置,现在又是查泄密的关键时期,他可不想因为发牢骚被抓住把柄。 潘文成见胡宁通没有开腔,自顾自说道: “好端端查什么泄密,这不是不信任我们吗?搞得人心惶惶的,还怎么干事?” 他话音刚落,突然办公室响起一声鬼哭狼嚎的求饶,声音异常刺耳。 下一刻,就见两名便衣拖着一个男人从房间里面出来,男人浑身瘫软,一个劲地嚎叫。 潘文成和胡宁通看到此人眼皮禁不住跳,这人他们都认识,行动1组的队长,上尉军衔。 听说是湖南人,走的是唐横的关系,想不到. 胡宁通皱眉道:“看来张义是拿到了尚方宝剑啊,一点都不怕事。” 潘文成冷哼一声:“什么查泄密,我看是公报私仇,这个人前不久才得罪了王副科长.” “是吗?”胡宁通一愣,却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想早点应付完今天的约谈,回去想办法调个外勤职务。 这时候就见猴子从办公室走出来道:“二位队长,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现在可以进去了。” 说着他一挥手,从后边走出一个便衣,手里拿着一个托盘,面无表情道: “请二位交出配枪。” 两人刚一迟疑,就见从门口出来两个卫兵,手上拿着德国mp18冲锋枪,似乎下一秒就会将他们打成筛子。 两人无奈,只好乖乖交出配枪,然后在猴子的引导下进入张义办公室。 张义正埋首在一堆文件中,待猴子禀报他才抬起头来,看向胡宁通和潘文成。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立正,敬礼。 “行动四组队长胡宁通。” “行动四组副队长潘文成。” 张义却没有让两人坐下,自顾自地点上一根烟,余光盯着两人看。 就在把两人看的头皮发麻的时候,他突然看向潘文成: “潘副队长,昨晚你在哪里?” 潘文成心底暗骂“好大的官威”,皱着眉头道: “昨晚?昨晚监视红党的行动我并没有参加.” 说着他嘲讽一笑:“谁让杨组长不待见我们呢,消息还是今天才知道的。” 他心底冷笑,老子没有参加行动,还能泄密?抓捕的红党死了,关我屁事。 却见张义敲了敲桌子,面无表情道: “我问的是昨晚你在哪里,没有问昨晚的行动。” 潘文成皱眉:“昨晚我在家里睡觉,这有什么问题吗?” “潘文成,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虽然我们每天生活在谎言中,可谎言是这个世界上成本最高的东西。” 张义的声音很平静,却不怒而威。 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胡宁通不自觉皱眉看向潘文成。 潘文成脸色铁青,不忿道: “我说了昨晚我在家里,我老婆可以给我证明。” “呵呵,我知道伱有一个老婆,是你乡下的表妹,你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对了,你儿子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白玉做的虎头.” 张义的眼里隐隐透着寒光,这话一出,潘文臣浑身一颤,尖声道: “你调查我?” “是又如何?”张义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这是科长副科长的签字授权书,我可以调查行动科的所有人,当然包括你。” “再给你一次机会,昨晚你在哪里?如果你说的结果不能让我满意,我们只能去审讯室了,你应该知道那些人的手段。” 潘文成浑身抖了一下,额头冷汗淋漓,颤声道: “昨晚我在大江酒店.” “名字.她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找的是妓女” “呵呵。”张义冷笑一声,这可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为了掩饰情报来源的问题,他才做出这么一场戏,为的就是让潘文成主动招供,却不想此人油盐不进,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电话。 “将他的老婆孩子带过来,直接送审讯室。” “别动我儿子我说”潘文成颤颤巍巍跌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因恐惧产生的沉重的嘶吼。 张义呵呵一笑,看了一眼旁边一头雾水的胡宁通,语气温和道: “胡队长,谢谢你的配合,辛苦了,为了保密,你还需要在隔壁的办公室待上几个小时。” “这是一个狠角色啊,果然能爬上去的都是心狠手辣的。”胡宁通心里想着,恭敬道: “应该的放心,卑职什么都不知道。” “但愿如此。”张义笑了笑,目送他离开,看着潘文成,道:“该你说了。” “她叫刘慧茹” 潘文臣娓娓道来,他被策反的过程没什么新奇的。 无外乎女间谍抓住他贪财好色的弱点,先是施展美人计,再带着她一起赚钱,然后让他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等他彻底陷进去后,直接亮明自己的身份,找他摊牌。 毕竟威胁利用远远没有主动配合的效果好。 刚开始,潘文成内心饱受煎熬,彻夜难眠,既害怕失去现在的生活和工作,又不敢向组织汇报。 又心存侥幸,自认为事情不会败露,一次次满足对方的要求,从胁迫到主动,彻底沦为间谍机关随意摆布的傀儡。 “这么说,我家里的地址也是你透露出去的?” “.是。” “那么泥鳅呢?这个代号熟悉吧?” “.这.没什么好说的,我是33年加入励进社才被派遣加入特务处的。” “励进社。”张义蹙了蹙眉,这年头果党内部小帮派林立,励进社就是二陈兄弟模仿复兴社成立的秘密小团体。 “你在日本间谍中的代号呢?” “鲶鱼。” “鲶鱼?”张义冷笑一声,鲶鱼是底层迅猛性鱼类,眼小,实力弱,全凭嗅觉和两对触须猎食,昼伏夜出。 但它有一个弱点,就是怕光,见光死,这个代号倒是和潘文成颇为契合。 “很好,潘副队长,现在就给你的情人打电话吧,约她在大江酒店见面。”张义笑笑,又道: “理由吗?就说有个叫顾植山的日本间谍被捕了。” 112、孤狼(求月票) 接到潘文成电话的时候,刘慧茹正在打麻将。 作为一个伪装成名媛的女人,她每日的工作就是交际,寻找猎物,获取情报。 这年头的名媛可不一起团购丝袜,上流社会的名媛、太太们奢侈的生活和追赶时髦的疯狂空前绝后。 她们热衷于游泳、打高尔夫,学习骑马。 旗袍更是她们不可缺少的装饰。 受到西方审美标准的影响,旗袍开始收腰,腰线较低,胸部、腰身、臀部的曲线开始突出,旗袍的下摆长度逐渐变短,摆线提高到了膝盖处,这样就可以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腿。 中国人一向含蓄,不喜欢太触目的女子,不触目的美即削肩、细腰、平胸。 因为古代男人喜欢丁香小、乳、小巧而不丰腴,似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寓意。 直到民国,中国的女性终于在波及全国的“放、乳”运动和去除裹脚中昂首挺胸。 刘慧茹偏偏就有一对凶器,在社交场合上无往而不利。 她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压低自己的礼帽,躲避着行人的瞩目,迈着妖娆的步伐上了楼梯。 今天她没有出门,一直在等晚报通过隐秘的渠道刊登出行动成功的消息,但昨晚的晚报上并没有消息,刘慧茹心情忐忑,颇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过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暴露,她连高木的面都没有见过,即便高木行动失败,被捕叛变,也牵扯不到她。 想到这里,刘慧茹鬼魅一笑,凭借她在东北谍报处立下的赫赫战功,已经被誉为“帝国之花”的接班人。 她对这个称呼微微不屑,一个所谓的中国落魄公主也配这个名字? 总有一天她必将取而代之。 304房间到了。 刘慧茹从坤包拿出一面小镜子,检查了下自己的妆容,拿出眉笔和口红涂了涂,轻声敲响房门。 “咯吱”门开了。 露出潘文成的身影。 “亲爱的,你看起来不高兴,是不是又和太太吵架了?”刘慧茹观察着潘文成的神色,温言细语,透出几分日本女人惯有的温顺。 “没什么,正事要紧。”潘文成勉强一笑,环上她的腰,往房间里面走去。 刘慧茹长期混迹在男人中间,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瞬间便觉得察觉到他的异常,不但环着她腰的手微颤抖,似乎还粘着汗,她立刻小心戒备起来。 “好啊!”刘慧茹嘴上说着,脚步却是一滞,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楼道几眼,手缓缓伸向坤包。 然后不待她有所动作,对面的房门突然开了,两个壮汉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 刘慧茹意识到不对,脸色大变,妩媚的脸庞瞬间杀机毕露。 她一把将潘文成推开,甩出坤包砸向两人的同时,伸手在发髻上一抹,尖利的发簪瞬间变成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嗤” 一名队员躲避不及,用胳膊去挡,直接被利刃割出一道血槽。 他痛呼一声,顾不上伤势,一脚踹向刘慧茹的腹部。 刘慧茹侧身一躲,利刃直刺男人眼眶。 就在这时,另一人飞起一脚,直接将她踹进了门内。 她在地上一个鲤鱼跃身,刚想起来,就被从沙发后面冲出来的张义一脚踹翻,这次不待她起来,就被几个从卫生间冲出来的大汉制伏。 “搜身检查。” 张义冷眼看着此女,她穿着一袭素白洁净的碎花旗袍,扎着传统的中国式发髻,秀美的脸蛋妩媚动人,身材高挑,旗袍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的淋漓精致,味道缺少端庄优雅的气质。 但这样的女人放在哪里都是让男人趋之若鹜的尤物,怪不得将潘文成迷得神魂颠倒。 听到张义吩咐,几个便衣不敢大意,立刻仔细检查起来。 几人分工明确。 牙齿、领口、头发.这些是检查的重点。 “报告股长,牙齿有蛀牙,没有藏毒” “报告股长,领口发现夹层”这名便衣说着拔出一把匕首,直接将她的领口割了下来。 这个时候张义才上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孤狼,你好啊。” 刘慧茹冷笑一声,露出一丝蔑视。 此刻她嘴上塞着手帕,四肢被彪形大汉死死扣住不能动弹,头发蓬乱,领口敞开,但这丝毫不消损她的美貌,甚至还多了几丝风情。 张义冷笑一声,这个年代已经有了摄像机,正应该榨取完她的价值后,送她去拍电影,然后再出售给日本,赚来的钱再拿来抗日,也算物有所值。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下起了潇潇细雨。 华灯初上,夜幕下的上海更加繁华璀璨。 日本宪兵司令部情报负责人加藤寿一正和特高课课长山本贤太郎坐在一起。 两人神色冷峻,带着一丝焦灼。 盖因他们派出去的五名死士过了一夜竟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就连接应他们的情报组都没有情报传回来,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征兆。 加藤寿一心神不宁地挪动屁股,皱眉道: “还在等什么?现在不应该启用你的底牌孤狼吗?” 山本贤太郎看了他一眼,“加藤君,稍安勿躁,金陵的晚报在我们上海也有发行,我的人已经去买了,行动有没有成功,一会就知道了。” 加藤寿一只好坐稳。 时间一分分过去,半个小时后,终于一个穿曹长军服的士官走了进来,递给山本贤太郎一份报纸。 山本贤太郎接过报纸从中间夹缝中的广告看起,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加藤寿一眼底露出一丝轻蔑,低低地浅笑一声,惋惜道: “山本君,看来伱的清洁工们全部失败了。” 山本贤太郎顿时哑口无言,沉寂了一会,他冷笑道: “做情报工作的不是杀人就是被他杀,这有什么。” 说着他声色一凛,看了眼手表,唤来一名情报员,道: “准时给孤狼发报,我需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完命令,山本贤太郎瞥了加藤寿一一眼: “加藤君,就等着看好戏吧,未来的帝国之花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加藤寿一淡淡道:“但愿如此。” 心里却阴暗地想着,你们不失败,只会显得我无能看来“影子计划”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113、审讯(求月票) 谍参股。 阴暗潮湿的审讯室,透着发霉和血腥的味道。 刘惠茹被铁链锁在审讯架上。 张义冷眼审视着这个貌美如花妩媚动人的女间谍。 “刘女士,我姑且这么称呼你,我对女性一向很尊重,但日本间谍除外。” “刚才你已经参观过我们的审讯室,合作还是对抗,你只能选一条。 当然了,对抗的结果也是遭受酷刑再求着和我们合作,何去何从,伱只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刘慧茹甩了甩凌乱的头发,眼神变得犀利,她冷笑一声,不屑道: “你也知道我叫刘慧茹,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叫刘慧茹,我是中国人。” 张义嘲讽一笑,指了指她赤着的双脚,不屑道: “孤狼,演戏也要分场合,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有意思吗?” “你们日本人虽然和我们中国人外貌上没有什么大的差异,但要分辨你们其实很简单。” “你们的弹丸小国,四面环海,雨水多,所以你们日本人习惯穿木屐。 因此你们脚上的大拇指和其他四指的距离非常宽,大拇指内侧还会留下多年穿木屐留下的老茧。” “哦,对了,听说你们还发明了所谓的分趾袜和分趾鞋.所以我们就不用演戏了。” 刘慧茹被揭穿,没有丝毫的慌乱,她倔强地昂起头,一脸不屑。 “那又如何,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说着她望向审讯室透气孔的位置,那里透着惨淡的光线。 在她看来即便是特务处的审讯室又能如何? 她们每一个人都是身材美貌和智慧并存,从成千上万女性中挑选出来的。 从小就开始严格甚至是严酷的训练,从那种暗无天日的培训地基毕业的人,哪个没有自己的特点。 不要说刑讯和反审讯,就是被她们亲手杀死的自己人都不在少数。 所以,曾经的训练场才是让她感觉最恐惧的地方. 其他地方不值一提。 “很好,希望你的身体和你的嘴一样硬。”张义冷笑一声。 这些女间谍估计经过了严酷的训练和洗脑,为了任务,可以做出任何牺牲,不怕审讯也不出奇。 “用刑。”张义挥了挥手。 审讯室中只有他和猴子、钱小三三人。 猴子请示道:“股长,先从常规刑讯开始吗?” 张义摇了摇头,那些方法对待一般的女间谍或许有用,在这种顽固分子身上作用不大,一旦她扛过了刑讯,反而激发她的斗志。 他注意到这个女人一直在观察透气孔,无外乎想从那里的光线判断时间。 她一定和上级有约定的安全时限,时间对她重要,对张义同样重要,因此他不想浪费时间。 “总务科不是有一台制冰机吗?你们去借过来,或者搬送一些冰块来。” 世界上第一台压缩式制冷家用电冰箱在1910年已经在美国问世,使用电动机和压缩机共同工作的冰箱在1923年发明。 所以张义有时候觉得很神奇,好像什么东西都是20世界发明的,21世界只是将它们更科技化智能化。 “冰块?”猴子疑惑不解。 “还能做什么?让这个女间谍试试寒冰的滋味呗。”钱小三猥琐一笑,色眯眯道: “那一会可得把她的衣服都扒了,嘿嘿。” 张义笑而不语,淡淡道: “你们一会就知道了。” 刘慧茹听着几人肆无忌惮地谈论着刑法,眼中杀机毕露。 又颇为不屑。 冰块? 呵呵,别说冰块,雪地里面她都匍匐过,冰水里面憋气更是训练科目,东北滴水成冰的天气她都能适应,小小冰块又奈她如何? 半个小时后,六名便衣用铁撬托着三块半米方圆的冰块走了进来。 张义朝着刘慧茹阴森一笑,对钱小三道: “我看你跃跃欲试,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扒了她的衣服,将她固定在冰块拼接的床上,让她感受下极致寒冰的滋味。” “你要是干的好,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做我电影的男主角。” 张义一脸坏笑。 钱小三不明所以,笑道:“股长,那我不是出名了吗?干特工的出名可不是好事。” “又不能干一辈子特工,等抗日胜利了,我开个电影公司,你当我的御用男主角,每一个优秀的特工都是好演员,对你的演技我倒是不担心,就是你这身体” 张义瞥了一眼他挂彩的胳膊。 钱小三拍了拍胸口道: “放心吧,股长,不过是贯穿伤,半个月左右就好了,俺老钱的身体没问题。” 张义微微一笑,心说我怕你有一天扛不住啊! 两人说着话,刘慧茹已经被固定在了冰床上。 刚开始还一脸不屑的她,不过片刻,就变了脸色。 阴冷寒冷的气息,一点一点通过身体渗透进入皮肤,浑身先是一个寒颤,然后又冷又麻,最后即便是咬紧牙关,身体也止不住的哆嗦起来 寒冷融化的气息让阴暗潮湿的审讯室更加阴冷。 张义看了眼手表,坐在火炉旁,端着热茶,惬意地喝着。 他知道这种刑法其实伤害最大的还不是身体,而是神经。 时间越久,对神经的损伤就越大。 一般的寒冷都会造成血管收缩,影响血液循环,从而造成四肢未凉。 极致的寒冷会导致情绪紧张,诱发头痛、恶心、脑血管痉挛、脑哽塞、脑出血,肢体麻木、瘫痪、语言功能障碍。 “股长,她昏死过去了。” 张义冷笑一声,看了眼时间,不过才过了十分钟,冰块连四分之一都没有融化下去。 他面无表情道:“用冷水泼醒她。” 冰上加水,只会更冷,他倒要看看这个训练有素的女间谍能够挺多久。 “哗啦” 一盆混杂着冰块的冰水从她头上倾倒下去。 刘慧茹一个激灵,眼神涣散,浑身哆嗦着醒来,身体抖的跟筛子一样,皮肤上的寒毛已经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雾。 她感觉她的四肢已经麻木,明明能感觉到,却根本控制不了,而且她的胸口开始发胀,恶心、眩晕、缺氧,大脑窒息刺疼。 刘慧茹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声音,结束。 对,了结自己的生命。 可此刻她的四肢麻木,牙齿都止不住的哆嗦,别说自杀了,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呆滞的目光看向透气孔那丝惨淡的光线,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或许一会她就会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求饶? 不,她是未来的帝国之花,怎么能向一个中国人臣服呢。 她的命是教官的,是天皇的,她要为帝国的未来不惜一切。 可真的太冷了啊,这里比东北更冷,比训练营还恐怖可怕。 无边的寒意和黑暗袭来,她只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飘忽,身体越来越轻,最后意识陷入黑暗中。 “股长,她.她又昏死过去了。”一旁端着木瓢的钱小三禁不住打个寒颤,畏惧地看了张义一眼。 ‘太狠了,这种刑法虽然不会留下伤痕,但.估计一辈子都忘不了,俺老钱要是有一天落在这个魔鬼手中,还不知什么下场. 呸,乌鸦嘴,想什么呢,俺对张股长忠心耿耿.‘ 钱小三心思阴暗又胆怯地想着,就听耳边响起张义冰冷的声音: “继续,泼醒她,冷水不行,就用热水.不过别泼在脸上.” “哗啦”一桶热水倾倒在刘慧茹肚子上。 “嗤”一声,寒冰融化,水汽升腾,散发出一股腥臭,刘慧茹惨叫着醒来。 “说还是不说,如果不说,我们就继续,半个小时后,还有几个比这个好玩的游戏等着你。” 旁边响起张义冷森森的冷笑。 ’还要坚持半个小时?还有几个好玩的游戏.游戏‘ 刘慧茹呆滞的大脑迟缓地接受完信息,浑浊呆滞的眸子动了动,哆嗦着嘴皮,断断续续道: “我我说。” “迷途知返,很好。”张义从座位上起来,瞥了一眼钱小三,道: “给她一件衣服,然后直接带到问询室.小心点,别让她耍什么花招。” “.是.”被张义冷冽的眼神一扫,钱一三禁不住一个寒颤,立刻答应下来。 问询室中。 两个带着耳机监听做记录的便衣看着走进来的张义一个激灵起身。 他们两个刚才可是透过单向玻璃将整个审讯过程尽收眼底,看着张义是如何让一位桀骜不逊的女间谍从抗拒到屈服求饶的。 此刻被张义冷冽的眼神一扫,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压迫感扑面而至,两人心惊胆颤。 张义瞥了一眼审讯镜就将二人的心思猜了个透彻,让人不能心服口服,那就让他惧你畏你,这也是好事。 他淡淡问:“从她家里搜到了什么?” 一人躬身禀告:“.有一台德国高频管收音机,已经改造成发报机,擦拭的很干净,应该经常在使用” “除此之外,还有最先进的德国造袖珍照相机手枪两支、手雷四颗,小黄鱼四根,美元2000,法币一万多再就是书籍.其他衣服什么的还在整理统计。” “在她家留守了吗?” “按照股长您的吩咐,在她家和附近都设置了暗哨,我们有四个兄弟在那里轮流监视.” “好,辛苦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两人恭敬一个敬礼,缓缓退出房间。 “等一下.”张义瞥了一眼问询室,又叫住一人道: “去找一块钟表来,可以悬挂的。” “是。” 十几分钟后,猴子和钱小三拖着瘫软无力的刘慧茹走进问询的,铐在椅子上。 无力瘫倒在审讯椅上,刘慧茹神色灰暗,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虽使裹着一件棉袄,还是禁不住打哆嗦。 此刻看着头顶白炽灯传出的光束,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像一个在寒风刺骨的无尽海中遭遇了无尽孤独煎熬的旅人突然看见了灯塔,突然上岸了。 可刚才的经历此刻不用回想,就像一部无声的电影,每个镜头都是心中最深刻的独白,让她刻骨铭心,毛骨悚然。 张义看着眼神神情呆滞的刘慧茹,心说这个女间谍不会被冻坏脑子了吧? 不过瞥见她窥视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后,突然一亮的眸子,不由冷笑一声。 他敲了敲桌子,冷声道: “孤狼,我不管你是真招供还是演戏,现在开始审讯,我问你答,一旦你有迟疑,或者被我发现你有撒谎的痕迹,立刻送审讯室,求死简单,但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应该不想再体验一次。” 然后他示意猴子打开监听设备,开始问话。 “姓名” “刘慧茹吉野丰子。” “代号。” “.孤狼” “隶属情报组织。” “上海特高课。” “很好,说说你的履历。” “我是昭和6年从札幌特工学校毕业的.然后被派遣进入满洲.” “停。”张义直接打断,不屑道: “什么札幌特工学校,不就是妓女间谍学校吗? 实话告诉你,你不是第一个被我抓到的从这所学校毕业的女间谍 还有这里没有什么满洲,只有伪满洲,只有中国东北。” 吉野丰子浑身一颤,垂落的脸皮小心地瞥了一眼张义,眼神犀利了几分,似乎要将张义的模样刻在心里。 她面上虽然黯然伤神,可她的心里早已泛起惊天骇浪。 此刻他才觉得自己有点小看了这个中国特务处的特工,此人不仅心狠手辣,还对日本间谍的情况了如指掌,简直是帝国大敌。 因此她心里恨自己为何会中计被捕,同时暗骂高木这个废物,出动了几名死士竟然没有将此人杀死.不知以后还有多少帝国的精英会葬送在对方手中。 如果能够将此人铲除. 这么想着,吉野丰子再次忍不住偷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张义心底冷笑,只当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继续”。 “我先是在满东北情报处工作,后来调入特高课,立下赫赫战.” “停。”张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阴狠一笑,斥道: “什么狗屁赫赫战功,你的每一项履历和所谓的成绩都是对我们国家和人民的犯罪.认清你阶下囚的身份。” “还有,我对你在东北干的那些狗屁事没有一点兴趣… 现在从你到金陵的第一天说起,什么人给你安排的身份、工作。” “你第一个拉拢腐蚀的对象是谁?从他身上窃取到了身份情报这些一字一句都要说清楚。” 吉野丰子神色凝重,躲避着张义锐利的眼神,咬了咬牙,蠕动发青发颤的嘴皮,再次叙述起来: “我的证件是金陵大使馆安排好的,通过死信箱拿到手,具体是谁安排的我也不知道。” “死信箱位置。” “夫子庙街.” “继续。” “金陵警察局副局长.” “.” 随着刘慧茹的交待,问询室中变得安静起来,只有监听设备嗡嗡嗡的响动声和猴子沙沙沙的写字声,但张义的脸色却变得难看凝重起来。 有三种刑罚,坐冰、生孩子、蚂蝗澡 114、这不可能(求月票) 审讯室中。 张义拍了拍手,进来几名便衣,将从刘慧茹家里搜查到的收音机和图书全部拿了进来。 图书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陈列模样。 张义看着桌上厚厚的一摞书籍,笑道: “吉野小姐,我猜你的密码本就隐藏在这些图书里面吧。” “作为密码本的书籍通常不会太显眼,即便别人偶然看见了也不会觉得奇怪,结合吉野小姐名媛的身份,应该是这本吧?” 说着张义从书籍里面抽出一本美国《飘》。 “这本书我刚好看过,用来做密码本刚好,密码已经有了,现在你需要交待出电台的频率、呼号、联络时间。” 吉野丰子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心里冷笑不已。 这样正好借着特务处的手将自己被捕的消息传递出去,让特高课早做应对。 另外如果操作得当,还可以假戏真做,利用假情报布置陷阱,将这个自以为是的支那人引入彀中,彻底消灭。 她叹了口气,一脸佩服的看着张义,恭维道: “张义君果然是中国特工中的精英,明察秋毫,吉野佩服。” “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的联络时间是每天凌晨12点整,频率是九十六点三,呼号021,接收地址是上海201情报室。” “不过.”她顿了顿,蹙眉道:“现在已经十一点五十,如果不能” “这么说吉野丰子小姐愿意帮我们发报了?” 见鱼儿上钩,吉野丰子内心暗喜,面上装作无奈的样子,黯然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吉野愿意效劳,如果张义君相信我的话.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 “帮伱们发完电报,放我离开这里。” ‘痴心妄想。’ 张义心底冷笑一声,淡淡道: “那要看吉野小姐你的表现了。” “地下室信号不好,又没有天线,我们不如换个地方吧。” 说着他示意猴子、钱小三将吉野丰子带出去。 几人到了楼上的一处房间,这里早就等着几个工作人员。 吉野丰子目光从几人身上掠过,不动声色地瞥了几眼他们白皙修长的双手,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这一男两女,全部穿着军装,其中一名女子英姿飒爽,还是少校军衔,她不由多瞩目了几眼。 这几人有一个共同点,手上有老茧,手指微微有弧度,不是弹钢琴、打算盘的,就是报务员。 此刻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报务员无疑。 她心底暗骂张义奸诈狡猾,这是让报务员监视自己发报啊! 她暗暗猜测女少校的身份,同时心底有些羡慕,中国的女人竟然可以授予军衔,太不可思议了,这在日本是绝对不允许的。 如果有例外的话,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被称呼为“帝国之花”的川岛芳子,她被授予了陆军少佐军衔,主要是为了嘉奖其在情报战线做出的贡献。 但她是个中国人,一位落魄、苟延残喘的公主。 每每想到这个名字,吉野丰子都颇为不屑,一个靠着出卖自己国家利益的女间谍罢了,不以为耻反为荣,呵呵,以为自己攀上了土肥圆先生的高枝,就可以为所欲为? 笑话! 吉野丰子胡思乱想着,就听张义对女少校敬了一礼,说道: “姜股长,想不到是你来了。” ‘姜股长?’ 吉野丰子竖起耳朵,还想再听,却见张义二人走到了一旁. 张义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给王新亨打电话求援,让电讯科派个高手过来,来的竟然是姜一英。 这位在后世可是大名鼎鼎,成功破获了日本轰炸美国珍珠港的密电,从而晋升少将,成为军统唯一的女少将。 当然这件事情存疑,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中统的迟步州,有人说是军统的姜一英,还有人说是魏大明。 最后一个是王鹏生,此人是军委会国际问题研究所中将主任,交通部次长,日本问题专家。 这几人在不同部门从事收集、破译情报工作,通过各种渠道、蛛丝马迹得出同样的结论也不出奇。 但张义还是倾向于姜一英和魏大明。 首先迟步州只是精通日语,既不是数学家,又不是电讯科班出身,对密码破译一窍不通. 而姜一英作为戴老板的家乡人,科班出身,是魏大明的得意门生,在日本南下作战时,姜一英是军统厦门站电台主任,掌握军统四大电台之一和南方以及东南亚所有电台,她有这个条件 当然此是后话。 此刻就听姜一英笑道: “早就听说特务处来了一位学弟,年纪轻轻,却屡立战功,可惜无缘一见。 刚才接到行动科电话,听说学弟需要帮助,我立刻主动请缨,说什么也要见识下学弟抓日谍的本事。” “呵呵,学弟虽然年轻,最近可是出尽风头,成了老板眼前的红人,很多从学校毕业的学妹都向我打听呢,看什么时候可以认识一下。” 之所以称呼为学弟,因为她和张义都是江浙警察学校毕业的。 不过人家学的是无线电收发和密电译电技术。 张义瞥了一眼姜一英,说话笑意吟吟,脸上却带着一丝矜持和傲气。 不过张义也是有城府的,他不动声色道: “学姐过誉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风头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至于什么老板面前的红人更是无稽之谈,亲不亲家乡人,论关系哪比得上学姐。” “这倒是。”姜一英笑了笑,毫不客气道: “老板对老家人向来照顾。” 张义心里腹诽,他早就听说电讯科有个江山人的小圈子,平时工作说的都是家乡话,外人根本听不懂,牢牢将电讯科把控在手里。 他看了一眼手表,不想再浪费时间,岔开话题道: “一会就拜托姜股长了,除了监视此人发报,最好能掌握此人的发报手法。” 姜一英点了点头,指着另一位女报务员,道: “这个对别人来说困难,但我手下郭馨雅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那就好。”张义点了点头。 看着报务员接过收音机改造的电台,迅速架设好天线,接通电源,打开旋纽开始调整电台。 张义找来纸笔写出一行电文,又对照密码本翻译成数字,将它递给吉野丰子,道: “现在可以开始了,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他给猴子使个眼色,让猴子将对方的手铐打开,带她坐到电台前,看了一眼手表道: “还有1分钟时间,吉野小姐可以恢复下力气” “不用。”吉野丰子揉了揉手腕,目光瞥过几个注视她的报务员,不屑一笑,戴上耳机。 她看着面前纸上一串串密电码,不由蹙起眉头,这可不是特工必须背诵掌握的几千字的明码,除了几个经常用到熟悉的字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份电报的内容是什么。 “1124、1297一个是水字” 吉野丰子暗暗思忖着,心底冷笑一声,这些愚蠢的支那人即便掌握了通讯方式又能如何。 求证信号对答不上来,上海特高课自然知道她出事了,到时候就可以假戏真做 只听钟表响起十二点的钟声,吉野丰子刚想调整姿势开始发报,就见张义皱着眉头道: “蒙上她的眼睛。” 吉野丰子皱眉道: “张义君,不用这么小心吧,你编码的电文我根本不知道内容。” “谨慎是一种习惯,小心无大碍,呵呵。”张义笑笑,不容置疑地挥了挥手,道: “对一个报务员来说,睁着眼睛和闭着眼睛不是一样吗?放心,一会我会帮你念电码。” 吉野丰子微微不屑,心下更是冷笑连连,心说即便你再小心,还不是为帝国做了嫁衣,她想起中国的一句谚语,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愚蠢的支那人,等着上当吧。’ 看着钱小三找来一个眼罩给对方戴上,张义悄然靠近电台,不动声色地将电台频率调整了。 “开始吧。” 吉野丰子摸了摸按键,一边摸索熟悉,一边调整呼吸,开始呼叫上海特高课的电台。 整个办公室一片安静,只听见按键发出滴滴哒哒的声音。 张义假装不懂,问:“这是干什么?” 吉野丰子翘了翘嘴角,自傲一笑道: “我要先呼叫对方,等联系上后,对方会给出求证信号的问题,确认我这边没有问题,才会开始发送电报。” “好谨慎的方式,这一招委实高明。”张义冷笑一声,心说还好自己小心谨慎,同时又学到了一招。 不说发报人手法的问题,即便是有人掌握了对方的通讯方式和密码,如果不知道对方约定的求证暗号,一切都是徒劳不说,说不定还会掉入对方布置的陷阱。 “哦,你们的求证问题是什么?吉野小姐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耍什么花招吧?” 吉野丰子冷笑一声,道: “张义君,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不相信我,又何必让我发报呢?” ‘用人无疑,唯才所宜?’ 张义心底冷笑,用人不疑也要分人,你们日本人就是披着羊皮的狼,虚伪狡诈,禽兽的话也可以相信? 他撇了撇嘴,道: “我自然是相信吉野小姐的不过信任是相互的比如吉野小姐刚才就没有告诉我你们的通讯方式还有安全验证。” “张义君现在不是知道了吗?”吉野丰子耸了耸肩,一副坦然的样子: “告诉张义君也无妨,我的上线01号会先向我问好,然后问我是喜欢喝咖啡还是喝茶?” “哦,你怎么回答?” 吉野丰子道:“每次求证的问题都不同.不过今天我的回答应该是:我喜欢红茶。” 张义蹙了蹙眉,暗道日谍狡猾,唤来一个便衣低语几句。 吉野丰子虽然蒙着眼睛,但耳朵灵光,听到张义的动作,不由笑道: “张义君,不会是派人去我家里检查我有没有喝红茶的习惯吧?放心,我还不屑在这件事上撒谎。” 说着她冷哼一声,继续按键呼叫。 张义本就是演给对方看的,此刻尴尬一笑,道: “我还是那句话,谨慎是一种习惯,有没有撒谎你自己清楚。” 顿了顿,他冷笑一声: “不过等特高发送来回电,是真是假,自然一目了然.呵呵,那个时候,如果我发现有人骗了我,她会有什么下场,吉野小姐心知肚明” 听到张义冰冷的话语,想到刚才遭受的刑讯,吉野丰子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样的经历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试一次. 不过她相信特高课只要收到自己出事的信息,一定会想办法营救她即便不行也能拖延一段时间.到时候再和张义讨价还价。 心里想着,吉野丰子扶了扶耳机,倾听了一会,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狐疑问道: “张义君,你不会对电台动了什么手脚吧?为什么没人回音?上海特高课的电台可是24小时开机的。“ 张义冷笑,对姜一英几人使个眼色,道: “我有那么傻吗?错过了联系的时间,特高课必然产生怀疑,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你继续发报就行。”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密电码,道:“我念你发,其他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吉野丰子嘴角微翘,似乎在嘲讽张义的鲁莽和无知。 不过她心下已经乐开了花,不管张义耍什么花招,如果没有通过特高课的安全验证,即便是发过去电报又能如何。 特高课很开就会判断出自己出事的情况。 “滴滴答答”的按键音回档在房间中,像一首美妙的钢琴曲,曲谱中充满了秘密。 几分后,电文发送完毕,吉野丰子眉头蹙的更深了,她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一直没有回音?张义君,你肯定对电台动了手脚对不对,我呼叫的根本不是上海特高课的电台。” 说着她愤然道:“张义君,你应该知道,一旦过了约定的时间,特高课就会怀疑.马上开展甄别程序,即便是我再次发报,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张义看了姜一英手下那位叫“郭馨雅”的报务员一眼,见她点头,不屑说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吉野丰子讶然不解,愤恨道: “张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因为你的鲁莽和草率才导致失败.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张义示意钱小三将她的眼罩取下,不屑道: “对了,我好像从未和你有过约定,吉野小姐是不是想多了?” “你”吉野丰子被气的脸色煞白,她遮挡眼睛适应着光线,然后瞥了一眼电台,冷笑道: “张义,你果然对电台动了手脚,这是.这是哪里的联络频道?” 她面上一副吃惊的模样,实则内心开心不已,只是她有点想不通,这个愚蠢的支那人忙前忙后到底为了什么? 此刻已经错过了联络时间,特高课自然猜测到自己出事了,这对张义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是我们特务处的频率,呵呵。”张义得意一笑,继续道: “吉野小姐,谢谢你刚才精彩的表演,现在该我们的人上了。” 说着张义将频率波长调整到上海日本特高课的波段上,对郭馨雅报点了点头。 她在吉野丰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坐了下来,娴熟地开始操作电台,竟然用相同的手法开始呼叫起了对方电台。 吉野丰子目光呆滞,根本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自己的手法.即便她可以模仿自己的手法,可已经过了约定时间 突然,她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瞬间明白自己被骗了,时间,钟表,原来如此。 “八嘎!”吉野丰子愤怒地咆哮一声,不屑道: “张义,即便时间还来得及,你不知道我们约定的安全验证的答案,一切都是徒劳的,别做梦了.。” “哈哈哈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吉野丰子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张义冷眼看着她癫狂的模样,心说这女人不会真被冻坏脑子了吧? 他不屑地摊摊手,道: “吉野丰子,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你在妓女学校学到的那点不过只是皮毛,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兵者,诡道也。” “别以为自己很聪明,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们今天安全验证的答案应该是绿茶吧?呵呵,这这个人喜欢反其道而行之。” 这话落在吉野丰子耳中,顿时让她大惊失色,她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张义,目光呆滞,颓然地倒在地上,嘴中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张义不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办不到的事,并不等于所有人都办不到。 而他偏偏就是那个可以办到的! 115、电报(求月票) 上海,虹口。 夜色深沉。 日本特高课。 狭长、光线昏暗的走廊里面,突然响起清脆的皮鞋踏地声,是职业军人习惯性的脚步声。 皮鞋的主人四十多岁,身材瘦小,一脸阴鸷,三角眼上戴着一副平光眼镜,闪烁着狡黠、狡诈。 此人正是特高课课长山本贤太郎大佐。 他步伐轻快地走进标有201门牌的屋内。 这里是特高课的机要室。 此刻机要室内很多内勤人员都在忙着工作,有监听抄报的,有破译和翻译的. 看到山本贤太郎进来,一名少佐军官躬身一礼,兴奋道: “报告大佐,孤狼在呼叫总部。” 山本贤太郎眸光微动,点了点头,快步来到一部电台前,问负责监听抄报的少尉道: “大森少尉,你一直负责和孤狼的联系,熟悉她的发报手法,有什么问题吗?” 大森点了点头:“启禀大佐,没有发现问题。” 少佐脸色一变,狐疑道:“前辈,您是怀疑?…孤狼这些年一直没有出过问题,她的忠诚” 山本贤太郎脸色阴沉了几分,打断他道: “非常时刻,不许有丝毫大意,帝国派出的五名死士全无音信,高木也没有任何回信,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谨慎一点。” “立刻开始信号验证和确认。” “哈衣。” 少尉一脸严肃,立刻在电台上操作起来。 一阵滴滴答答的按键声过后,少尉抄抄写写,递出一份电报。 山本贤太郎接过后瞄了一眼,从怀中掏出密码本,递给少尉:“立刻译电。” “哈衣。” 片刻后,山本贤太郎看着电报上的“绿茶”二字,长舒了口气,沉吟道: “立刻给孤狼发电,问问高木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随即按键声再次响起,电波在空气中来来回回,最后变成一条条电文。 密字第0210021号 发:021孤狼 收:上海特高课201室 “泥鳅汇报,高木酒后暴露身份,水间杀妓女红妁以掩饰,被特务处侦破,随即被捕,后叛变,供出高木,导致任务失败,高木还未招供请求指示。” 虽然电文简短,山本贤太郎还是迅速判断出事情的经过原委,这分明就是一起pc引起的无妄之灾。 “八嘎,高木这个蠢货,他这样的人也算帝国的军人?”山本贤太郎勃然大怒,狠狠将电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他一生气,一众手下尽皆胆寒,不管是做什么的,全部停下手中的工作,起立肃穆地垂下头。 “大佐,出什么事了?”少佐小心翼翼地将电文捡起,一脸疑惑。 “都坐下,继续工作。”山本阴沉着脸,压了压手,三角眼闪着寒光: “你自己看。” 少佐连忙展开电文浏览了一遍,愤怒道: “高木应该切腹自尽.这个水间更应该千刀万剐,前辈,是不是立刻给内务省发报,对他们的家人开展制裁。” “当然。”山本贤太郎冷笑一声: “正所谓谨慎而严守秘密,机智而见识丰富、勇敢而不辞辛劳,这是帝国对特工的选拔条件,他们都是中野学校毕业的,经过层层遴选,我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竟然比密书学校的那些家伙都不如。” “立刻给内务省发报,对他们的家人展开制裁。” 日军规定,任间谍者,其家庭会享受一定的生活保障,完成任务后还会颁发勋章、慰劳金,退役后安排职业。 如果在执行任务期间被杀,军方会在报纸上将他塑造成英雄大力吹嘘宣传,鼓动更多的人加入,并给其家庭大量的抚恤金。 但若是其投诚叛变,其家庭就会受到严厉处罚。 “我记得水间俊文有个出嫁的姐姐吧” “是的,他的姐姐嫁给了北海道的渔民,他们现在都在帝国的皮鞋厂工作他的父母和妻儿现在生活在东京。” “将他们家的女性全部送到华北去做慰、安、妇,男的送去朝鲜做苦力。”山本阴冷一笑,又沉吟道:“至于高木.” 少佐躬身道:“大佐阁下,高木还没有叛变.是不是通过鲶鱼,给他带话,让他自绝。” “不可,他一旦自杀必然引起特务处的怀疑.泥鳅现在对我们很重要,这样的人要用到关键时刻”山本沉吟半晌,眼中寒光闪烁。 “既然风车小组全军覆没.立刻给孤狼发报,让她做好扫尾工作以后的工作并入飞天小组,全力协助他们执行‘飞雪计划’。” “哈衣。”少佐点了点头,道:“阁下,接头暗号呢?” “1号死信箱,启用二类暗号,同时给飞天小组下发命令。” “哈衣。” 金陵,谍参股。 张义从郭馨雅手中接过电文,用密码本《飘》翻译出来,看到电报内容差点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先是特意准备了调快的钟表,然后又是演戏麻痹吉野丰子,又是算计,最后反其道而行之,绞尽脑汁,各种筹谋,总算赌对了一把。 当然收获也是巨大的。 这样相当于和上海日本特高课建立了一条情报通道。 只要“孤狼”的身份没有曝光,他就可以源源不断接受到特高课的“指示”。 从而料敌于先,谋敌在前。 “多谢师姐和这位郭小姐的帮助,感激的话就不多说了,改天请几位吃饭。” 收起情报,张义笑着拱拱手,一脸感激。 姜一英笑道:“今天算是见识了师弟的手段,果然名不虚传,将日本间谍玩弄于鼓掌之中。” “吃饭什么的就算了,我们也是奉命执行只是师弟以后再缴获密码本可要记得先给我参详下。” 见识了张义的手段,姜一英也客气了几分,说话和颜悦色。 “一定,一定。”张义敷衍了一句,刚想将三人送走,就见姜一英拉过郭馨雅,笑道: “师弟,我手下这位郭少尉不仅业务能力强,还做的一手好菜.追求她的人最起码有一个加强连,我看郭少尉刚才偷看你呢,这可是妾有意.” “股长,伱说什么呢”郭馨雅跺了跺脚,娇嗔一声,听到这话羞红了脸。 工作结束,刚才一脸严肃的郭少尉多了几分活泼。 ‘你这是拉郎配啊,我张某人这么受欢迎吗?’ 张义臭美了一下,打量了一眼郭馨雅。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瓜子脸颇为俏丽,白里透红,健康又有光泽。 一双桃花眼单纯又魅惑,此刻有些娇羞躲闪,红润的嘴唇紧紧抿着,穿着一身内勤制服、高跟鞋,显得体态纤细修长。 民国出美人啊! “郭少尉,你好,多谢了。”张义笑着握了握手。 哎哟,美女的手微凉,柔弱无力,感觉真不错。 “你好,改天请张少校喝咖啡。“郭馨雅落落大方道。 “好的,有时间一定去,我送送几位。” 张义心说男女谈恋爱,最困难的便是开头,一旦起了头,后边就是男人们的天下了,那可就由不得女孩子了。 不过他一堆秘密不说,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谈恋爱。 干特工这行的,女人就是羁绊. “恭喜股长。” “股长,今天俺老钱算是开了眼界,以后您可要好好教教我。” 听着猴子和钱小三拙劣的马屁,张义淡淡一笑,心说,我教你你也要学的会。 特工这行和做演员一样,多少还是要靠点天赋的,然后就是生活阅历和历练。 但傻逼和牛逼只差一个字,高手和生手之间,只差一层纸,但学会和学不会之间,可是隔着一层山。 他笑笑道:“我现在去找科长汇报工作接下来有得忙,你们先去搞点吃的,犒劳下兄弟们,今晚再加个班。” “是。”猴子点点头,又问道:“吉野丰子怎么办?” “她?”张义玩味一笑,解铃还需系铃人,接下来的行动还需要这个女间谍的配合.但此人极不老实 “先羁押在审讯室,等我一会回来再审。” 他心说既然“坐冰”不能让她屈服,那只有让她好好尝试下剩下的刑罚了。 (晚点还有…) 116、招供(求月票) 夜色深沉,下起了潇潇细雨。 从王新亨家里出来,张义坐在车上闭目养神,他实在是太累了,累的想把自己的真实面目遗忘在金陵夜色的迷雾中。 一个人每天需要扮演多少副面孔?面对上级,面对手下,面对敌人.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老刘头,获得相关情报——老刘头今天收到郑呼和送来的酒,被唤醒身份。老刘原名郑天德,代号探针,红党特级特工,32年奉命打入特务处。】 探针? 探针、顶针,郑呼和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特级特工? 张义大吃一惊,这可是潜伏在敌方内部最高层次的特工了,只有在万不得已或者重大情况下才会被启动或者唤醒。 可见张康的危害。 特工分为很多种,技术特工,行动特工,战略特工. 有些只能被动接收情报,有些需要主动去获取情报 但最高层次的卧底对一般的情报是不感兴趣的,情报就放在哪里,你一旦碰触它,雁过留痕,总会露出蛛丝马迹,最后导致怀疑,以至于暴露身份。 这种高级特工都是各个组织的最高机密,或许只出现在传说中,普通情报员望尘莫及。 张义想到一些传说,在果党内部高层、各绥靖高层内部,甚至是潜伏在常申凯身边的女秘书这些人真正做到了大隐隐于朝,只有在决定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才发挥作右。 想到这里,张义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也许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沉默便是最大的敬意。 【2、您今天见过吉野丰子,获得相关情报-——吉野丰子三天前从金陵警察局副局长马启荣那里获得一张特别通行证,将它放在了夫子庙外的死信箱。】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蹙了蹙眉,又是一条吉野丰子没有交待的情报。 日本间谍费尽心机搞到一张免检查的特别通信证是要运输什么货物出城吗?这张特别通行证如今又到了谁的手里呢? 【3、您今天见过郭馨雅,获得相关情报——郭馨雅系金陵城工委派遣打入特务处电讯科卧底,代号秋蝉。】 张义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只能感叹红党无处不在。 他想起后世看到的一条解密信息,军统在重庆的时候,电报总台有一个部门全是红党,从台长到报务员,全部都是。 后来有个新调来的军统人员,觉得办公室气氛不对,工作中又被处处针对,后来主动调离了此地 【4、您今天见过王新亨,获得相关情报——王新亨今天参加了特务处高层会议,获得消息,情报科高级特工鱼鹰已经成功打入宝塔山红党内部。】 鱼鹰? 张义眼皮一跳,自己的层级还是太低了,坐不到上面的桌子,很多特务处的机密根本无法获知,看来以后要多找王新亨戴老板汇报工作才对。 他想起再过几年的军统“汉训班”特务案件,此案被称为边区反特第一案,一举破获了32个潜伏在宝塔山的军统特务,涉案人员之广、潜伏之深是前所未有的,甚至有些人已经打入了军委二局的技术侦查情报部门之中。 怎么获知鱼鹰的身份呢? 张义陷入了沉思。 回到谍参股,张义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 草草用过饭菜之后,再次来到了审讯室。 “吉野丰子,我们已经和特高课取得了联系,你的上级对你和鲶鱼的表现大加赞赏,呵呵,我真应该说声谢谢。”张义嘲讽一笑,继续道: “不过吉野小姐伱好像有点不老实,我说过你是不是真心投诚,我收到特高课的电报自然水落石出,现在事实说明,你是假投诚。” “我最讨厌别人和我虚与委蛇,心口不一的说谎话骗我,为了能让吉野小姐推心置腹的和我合作,我们只好接着审讯了。” “八嘎,张义,别以为你的阴谋诡计可以骗过特高级的眼睛,一时的蒙混过关罢了,你不知道下次信号验证的答案,你的所有筹谋都会暴露在帝国面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吉野丰子一脸震惊,随即化作不屑和嘲讽。 张义不以为然地笑笑:“这就需要吉野小姐你的帮助了。” 说着他挥挥手,道:“用刑。” 话音刚落,两个凶相毕露的壮汉已经走了上去,将她从了审讯椅上夹了下来。 吉野丰子瞪大眼睛,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脸上被恐惧笼罩。 她扭曲着脸,狰狞恐怖地咆哮道: “八嘎,我是大日本帝国高级特工,你们不能对我用刑,否则.” “色厉内荏。”张义面无表情,挥了挥手。 吉野丰子被扒光衣服直接扔到了一个大大的木桶中。 她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张义又在耍什么花招,但只要不是用寒冰对付她,她都可以忍受。 木桶,这是让她洗澡?还是说在木桶下加火,准备焚煮自己? 支那人也太愚蠢了吧,木桶里面即便有水,也会燃烧起来吧 正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就见两个便衣提着两个大桶走了进来。 直到两个便衣靠近,吉野丰子才看见了水桶中的东西,蚂蟥,也叫水蛭。 看着它们挪动的身体和身上的花纹,吉野丰子头皮发麻。 她知道蚂蟥喜欢吸食人血,仅仅是一条就可以吸掉大量的鲜血,更别说是两大桶了. 吉野丰子不寒而栗,浑身忍不住颤栗起来她想着蚂蟥缠绕吸附在她身上即便她可以侥幸逃过失血而亡的下场,但身体也会变得千疮百孔. 听着黏腻的声音从水桶中发出,吉野丰子只觉得头皮发麻,冷汗直流,瞬间瘫倒在水桶中,颤抖着道: “我招供我什么都说.” “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现在你在我这里没有诚信可言,所以你需要先支付点代价。”张义不为所动,对两个便衣点了点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黏腻缠绕的蚂蟥进入大的空间,开始探寻起来,身体跃跃欲试,等嗅到猎物后,集体变得疯狂,齐齐向着吉野丰子扑去。 哗啦啦,大桶中水花四溅,任由吉野丰子怎么躲闪,蚂蟥还是扑了上去。 “啊”随即审讯室中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这就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密密麻麻的蚂蟥不仅是吸血,更大的是对人心理上的冲击。 只要瓦解了对方心理防线,她就不得不招。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面色苍白呆滞的吉野丰子就求着招供了。 117、抓人(求月票) 雨后的金陵天气正好。 经过昨夜的狂风暴雨后,上午终于转晴,天空变得湛蓝,如棉花糖般的朵朵白云,点缀其间,随着清风摇曳。 “雨打芭蕉闲听雨,道是有愁又无愁。” 天气好,金陵警察局的马副局长的心情更好。 想到昨夜书寓中的两个姐妹花,他心满意足地笑了,可不就是雨打芭蕉吗? 生活是如此惬意,硬要说愁的话,那就是如今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了。 马副局长懊恼地摇了摇头,感叹岁月无常,男人年轻的时候,总会互相调侃“你行不行啊”,可到了一定年纪,突然大家就很默契地不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了。 现在大家谈论的是认识了哪个大人物,能升什么职务,发了什么财,娶了第几房姨太太。 马副局长靠在座椅上,正惬意喝着碧螺春,办公室的门敲响了。 进来的是刑侦一处的处长陈三要。 看他抱着一个古朴的盒子神神秘秘地进来,马副局长更开心了。 这个陈三要为人出事和他的名字一样,要人要钱就是不要命,胆子大的出奇。 不过此人已经跟着马局长八年了,是心腹中的心腹,用起来得心应手。 “什么东西,搞得神神秘秘的?”马副局长在沙发上坐下,好奇道。 “嘿嘿,确实是好东西。”陈三要躬着身子,撅着屁股,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露出一块明黄锦绣。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一株個头饱满三尺来长的人参,喜道: “局长,卑职也不懂,听人说是千年人参,也不知道真假,您给鉴定鉴定。” “千年人参?”马局长嗤之以鼻,不过从个头来看,这株人参确实有些年头了,他拿在手上打量了片刻,压下心中的喜悦,沉吟道: “三要你是有什么事吧?” “局长果然明察秋毫。”陈三要恭维了一句,道: “是这样的局长,清风书寓前几天不是出命案了吗?现在人也抓了,嫌疑人阿猪也招供了,卑职想的是早点明正典刑,将事情了结了,人家书寓也好开门营业.这歇业一天,可损失不少银子呢。” 马局长心思一转,便知道人参的出处,肯定是那位书寓的女老板借陈三要的手送到自己这里的,想到那位老板娘风韵犹存的模样,马局长心里热火了几分,心说不就是一件杀人案件吗?用得着这么绕弯子? “既然证据确凿,人犯都认罪了,那就按规矩办呗,我们警察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商户的安全吗?”马局长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见陈三要欲言又止,不悦道: “有什么话直说,你陈三要不是向来胆子大吗?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做小妇人状?” “莫非这件案子背后还有隐情不成?” “局长明见。”陈三要挪动屁股,恭敬道: “人犯虽然现在就关押在我们警察局,不过案子却是特务处什么谍参股办的。” 他一脸愤慨:“还有啊局长.他们越俎代庖不说,还莫名其妙安插进来三个巡警,一个个架子比我还大,属下这个处长竟然指挥不动,长此以往,属下的颜面威信何在?” “有这回事?”马局长皱了皱眉头,特务处自然威名赫赫,但什么谍参股他听都没有听说过,他沉吟问: “带头的是什么人?” “听说是什么新来的张少校,年纪轻轻的,架子贼大。” “张少校?”马局长不屑地笑笑,听都没有听说过。 别人怕特务处,他可不怕,这年头在金陵首府这种地方能做局长的哪个没有关系,不说自己背后次长的姐夫,就是特务处那位神秘的戴先生他也是见过几面的。 特务处一向讲究秘密运用公开,公开掩护秘密,戴先生手下的大特务周浩然做的就是内情司法工作,出任过公开机关警察局司法科科长,和他马某人称兄道弟,所以什么股长他压根不放在眼里。 他踱着步子来到电话机前,拔出一个电话,询问了几句,听说张义不过是个新进特务处的后辈时,更不以为然了。 重新回到沙发上,他惬意地呷了一口茶,道: “杀人案本来就是我们警局的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另外你说的那三个小巡警,我不管是谁安插进来的人,既然来了,就要遵守警局的规矩,实在不行就让他们滚蛋。” “是。”陈三要得到自己自己想要的答案,恭敬敬了一礼,压低声音道: “局长,老板说了,只要他们顺利开业,以后每个月上交的收益由三成变为五成.另外她们可是一直盼望局长您去现场指导工作呢。” “好说,好说。”听到上供变成了五成,马局长也是喜上眉梢,男人嘛,出来做官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权利?现在自己有权,书寓的老板不就低头了吗? 在马局长看来,在权利面前,资本一旦低下了那高傲的头颅,资本和权利就能永享鱼水之欢。 书寓这种地方就是万金油啊,一般心志不坚的男人进去,怕是不出三天就会身形消瘦,形容枯槁,后果不堪想象。 不过瞥了一眼桌上的人参,马局长再次意气奋发起来。 他翘了翘二郎腿,看着一脸恭敬躬身候着的陈三要,满意地点了点头,拍着他的肩膀道: “你办事我放心,东西呢还是送到我城外的宅子。” “对了,局长最近要退了,等我上去,三要你来接手副局长的位置自己人,用着顺手嘛.你回去后也准备准备,这两天我带你活动活动。” “是,多谢局座栽培。”陈三要更恭敬了,想不到自己也能坐上局长的宝座,不过听说要活动,他禁不住一阵肉疼,看来这次又要大出血啊。 不过俗话说得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等他坐上局长的宝座,自然可以十倍百倍地捞回来。 陈三要恭敬地给马局长添上热水,道: “局长,那卑职就按照您的指示办了?” “去嘛。”马局长心情正好,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是。”陈三要带上警帽,敬了一礼,徐徐退去办公室,正准备拉开大门,就见局长秘书慌不择路的跑了进来。 “马副局长,出事了。”女秘书满头是汗,一脸惶恐。 一声“马副局长”将马某人拉回了现实,他不悦地瞪了一眼秘书,暗骂这个秘书虽然长得俏丽,却是个没有眼力见的,说话不过脑子。 他一拍桌子,愤怒问:“出什么事了?” “戴修章戴修章带着特务处的人冲进来了.我们的人拦不住,马上就到您办公室了。” 陈三要脸色一变,又是这个戴修章,一个小小的巡警上跳下蹿的,真以为没人治他了? 自己还没有找他麻烦呢,他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什么特务处,局长都不怕,自己怕什么。 看了一眼局长,见他脸色阴沉,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一摸腰间的配枪,不屑道: “都是废物吗?连几个人都拦不住,局长是他们说见就见的?” “局长,我去看看。”陈三要将手枪上膛,雄赳赳地出了门。 刚到了走廊,就见戴修章带着一行盛气凌人的便衣走了过来,途中遇到警察一个个战战兢兢识趣地让开。 “伱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陈三要扶了扶警帽,一手持枪,厉声质问。 张义根本没有正眼瞧他,对自己的狗腿子钱小三使个眼色。 钱小三趾高气扬地上前,像扒拉一根稻草似的将他整个人扒拉到了几步开外,看的戴修章暗暗得意,心说管你什么威风凛凛的处长,在特务处面前还不是不够看? “混蛋,你们要干什么?”陈三要刚想叫嚣,就被冲上去的两名便衣下了枪,按在了地上,顺手解下他的手铐,将他铐了起来。 一群人杀气腾腾直接进了副局长办公室。 马副局长马启荣此刻端坐办公桌后,一脸正气,他皱眉看着进来的几人,一拍桌子,呵斥道: “你们是什么人?” 张义轻蔑的瞄了他一眼,径直拉开桌前的皮椅坐了下来,问: “你就是马启荣?” “鄙人正是,你又是谁?”马启荣不屑一笑,年轻人好大的口气,好多年没有人敢于直呼他的名字了。 “特务处谍参股张义。”张义亮了亮证件。 “谍参股?呵呵。”马启荣冷笑一声,他刚打听过对方的根底,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上门了,来了又如何? 一个小小的谍参股还管不到他局长的身上。 他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水,瞥了一眼戴修章这个满面春风洋洋得意的小巡警,暗骂小人猖狂,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然后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有什么事吗?如果是为了戴什么的事,免谈,警察局是什么地方,守护金陵首府几百万居民的安全,责任重大,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做巡警的。” 顿了顿,他不容置疑道:“不管他是谁安插进来的。” 说着将茶杯往桌上一搁,挥手道: “看在戴先生的面上,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送客。” 张义讶然,心说咱们说的是一件事吗? 他嘲讽一笑,道: “马副局长,好大的官威啊,今天来可不是为了戴修章的事,有几个问题我要向马局长核实。” “呵呵,我洗耳恭听。”马局长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刘慧茹认识吗?” “谁?”马副局长皱了皱眉,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苗条的身影,他阴沉着脸道: “她?认识又能如何?不过是几面之缘,逢场作戏罢了,她出什么事了?” “认识就好,马副局长是否给她办理过一张特别通行证?” “这又有什么问题?商家需要,材料合规,手续合法,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马副局长不悦地挥了挥手,道: “要是没事,就出去,我还有工作。” “呵呵,既然马副局长承认就好。”张义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手下,道: “都听见了?证据确凿,带走。” 看着如狼似虎冲上来的几人,马启荣终于有点慌神,他一把拉开抽屉,拿出一支勃朗宁手枪,怒不可遏,厉声道: “你们要干什么?别以为你们是特务处的就可以为虎作伥,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让你” “电话还是去特务处再打吧,我给马副局长提个醒,勾结日本间谍可不是一件小事。” “什么日本间谍?胡说什么?你这是诬陷,我马某人为官清正,从不和日本人来往,什么时候和间谍勾结了?”马启荣被死死按住,犹自叫嚣。 “呵呵,刘慧茹刚被证实是日本间谍,马局长不仅给她办理了特别通行证,还向她泄露了不少警局的机密.算了,等进了特务处的审讯室,马副局长再慢慢想吧。” 张义嘲讽一笑,好奇地拿起桌上的盒子,见是一株年份久远的人参,不屑道: “公然在办公室接受贿赂,马局长你胆子不小啊?这也叫为官清正?特务处可是对警察局有指导监察之权的,不说勾结日本间谍,光是贪污这事,我都可以逮捕你。” 张义懒得和他废话,道:“堵上他的嘴巴,直接送审讯室。” 马局长虽然犹自挣扎,但他哪里是特务的对手,被铐上后狠狠来了几拳,立刻老实了。 “是。” 猴子看了一眼此刻战战兢兢满头大汗的陈三要,请示道:“股长,这个人呢?” “顺手牵羊,也带回去。”张义淡淡一笑,道: “给他们带上头套,动静小点,直接押解回去,我再见一个人。” 说着他坐在马副局长的办公椅上,对一旁忐忑不安的女秘书道: “还等什么?泡茶啊.对了,杯子要洗干净。” “是是。”女秘书战战兢兢跑了过去。 张义拿起电话,“转接户籍科,让柳才顺来副局长办公室。” 柳才顺这会正在办公室喝茶呢,他这几天的日子过的可谓煎熬,自从和高木接过头后,一直期待着对方能将她妻子放回来,可是几天过去了,高木人都不见了。 他心情忐忑地去报社探查了一回,却不想报社的人对高木闭口不谈,得不到回音的柳才顺心情更加沉重,心说高不不会被抓了吧?可如果他被特务处勘破身份抓捕,为什么不对自己动手呢? 柳才顺胆颤心惊,想跑又不敢,这几天靠着酒精麻醉,过的浑浑噩噩。 接到电话,听说是副局长召见自己,柳才顺浑身一个激灵,冷汗淋漓,心说不会是自己倒卖身份证件的事暴露了吧。 他慌乱地拉开办公室的抽屉,握住一把小巧的手枪,神色一阵变幻,最后咬了咬牙又将抽屉关上,又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躺着二十根黄橙橙的小黄鱼。 ‘应该够了吧?’他心说,这可是他最后的积蓄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打不过就加入。 夹着盒子,一路惴惴不安小跑步上楼,路上碰见一群押解“罪犯”的便衣,他的心更忐忑了。 到了副局长办公室,他整理了妆容,长舒了几口气,敲响办公室大门。 “进来。” 柳才顺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进门恭敬一个敬礼。 “卑职柳才顺参见” 话说到一半,他见办公桌后换了一个人,一时间怒瞪口呆,愕然当场。 “您是.” “特务处的,柳才顺?我是叫你柳副科长呢,还是木头?” 张义淡淡的声音,听在柳才顺耳中如同一颗惊雷炸响。 他浑身颤栗,面容呆滞,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心道完了,完了。 “哗啦”盒子跌落在地上,里面金灿灿的小黄鱼跳啊跳,都是都是。 “呵呵,柳副科长这是向我行贿?还是向你们局长?”张义笑盈盈地起身,来到惊慌失措的柳才顺面前,阴狠一笑。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应该清楚你犯的罪枪毙十次都够了,之所以不抓你是因为你还有用处” “记住了,从今天开始继续倒卖你的证件生意,不过卖给了谁,一笔笔给我记清楚了,另外,要是有日本人接触你,记得及时汇报我的人会时刻盯着你,所以千万别耍什么花招。” 柳才顺战战兢兢,磕头捣蒜,颤声道:“明白,明白,我一定按照.按照长官的指示做只是我老婆” “你老婆今晚就会放回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希望你心里有数。”张义冷笑一声,道: “跪着干什么,将东西捡起来。” “是是是。”柳才顺惶恐不安将小黄鱼捡起,刚想收起,却被张义接在手里: “既然是柳副科长的心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他又拿起桌上的人参径直走了。 回去的路上,顺便经过王新亨家,将人参和10根小黄鱼送了出去。 他暗暗思忖,接下来就是着手对付这个所谓的飞天小组了。 (今天正月二十五,过生日,本想请假的…算了,老老实实码字,不能辜负各位客官的信任…今天就一更了,明天以后尽量恢复两更,最少8000字,最后求个月票,感谢大家的支持!) 118、情报(求月票) “噔噔” “当啷当啷” 一阵拨浪鼓雨点般响起。 它的主人是一个货郎,或者说挑夫,他穿着灰色短打、布鞋,衣服上面还有几道深深的勒痕。 货郎戴着一顶破烂的草帽,脸庞狭长黝黑,布满深深的皱纹,鼻子有些扁平,眼睛不大不小却炯炯有神。 “卖豆腐丝了。” 饱经沧桑的货郎吆喝一声,声音沙哑粗粝,是一口地道的北方方言。 正午时分,天气正热,夫子庙外的街上行人并不多,货郎也不气馁,继续吆喝了几声,然后将挑担放在一棵树下纳起了凉。 他从兜里掏出烟丝和裁剪的报纸条熟练的卷了一支旱烟,吧唧吧唧抽了起来。 不远处的茶楼中,张义拿着望远镜注视着挑货郎的一举一动。 他们此刻正在监视吉野丰子交待的死信箱。 “股长,会是他吗?” 钱小三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在他看来,如果这位挑货郎是来投放情报的“信鸽”,那此人装扮的也太惟妙惟肖了吧。 张义瞥了他一眼,一早上的监视没有任何收获,大家都有些沮丧,情绪有些低落也可以理解。 他凝视着挑货郎,思忖道:“我们的工作就是怀疑每一个人。” 说着他偏头看向猴子,问:“你觉得呢?” “股长,我也觉得不像。” “哦?” “你看他刚才走路的姿势,基本上是一条直线,头都不回一下,如果我是接头的间谍,这个时候难免会有些紧张忐忑,起码会观察一下周围环境吧,看看有没有人在观察我。” “您看,他从坐在那里抽烟开始,就一直低着头,擦汗、喝水,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张义不置可否地笑笑,道: “别看他不抬头,说不定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观察周围。” “想要钓鱼,最重要的就是耐心。”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不远处一個穿着灰布短衫裹着围裙的卖萝卜大妈走了过来,她皮肤黝黑皲裂,嘴里叼着烟,吧唧吧唧抽着,活脱脱一个老烟枪。 到了豆腐丝的中年货郎面前,她双手叉腰,笑道: “老杨,你又来了?生意咋样?” “走街串巷,勉强糊口罢了,哪来的什么生意。”老杨挤出一丝笑意,道:“我还剩点,要不卖给你得了。” “我可没有钱。”大妈不屑一顾,然后掀开装豆腐的木桶看了一眼,踌躇道: “我还有几斤萝卜没有卖出去,换不换?” “嘿嘿,换,怎么不换,张大娘你吃我的豆腐能不能让我吃点你的豆腐.”老杨坏笑一声。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就你?小胳膊小腿的,老娘一屁股坐死你,”张大娘从头到脚打量了老杨一眼,吐了一口吐沫,不屑地转身走了。 老杨讪讪一笑,继续埋头卷起了烟。 “卖豆腐丝了。”他一边抽烟,一边继续吆喝。 过了片刻,见实在没人光顾他的生意,老杨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起身,揉着肩膀重新挑起货担。 “股长,要不要跟上去?”眼见货郎进了死信箱所在的小巷,猴子立刻打起精神。 “不用,一会有没有东西我们去检查就行。”张义摆摆手,道: “让老郑一会远远跟着他,看他去了什么地方。” “钱小三,伱让人去查查那个大妈的底细,确定没有问题,然后旁敲侧击打听一下这个货郎的情况。” “是。” 张义拿起望远镜一丝不苟地盯着货郎的背影,微微蹙眉。 这样的货郎每日走街串巷,游走在乡村和小城之间,可能天一亮就出发,一天负重行动几十里路,在城里还好,交通和通讯相对便利,可以采取分段跟踪,但到了城外,路野空旷,根本没有办法跟踪。 而且这种货郎走街串巷,饿了就用担子里的货物向农家换晚饭菜充饥,天黑了就在农家柴禾草垛宿上一夜,吃的是百家饭,睡的是柴禾床,很难确定他的老巢。 但如果对方有特殊身份,却正好借着货郎职业的流动性和交际性,进行情报刺探、情报传递,甚至是发展情报人员。 所以对这样的高手张义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通过抓捕的日谍来看,他们的谍报工作历史悠久经验丰富,有着严密的人员培训体系和组织机构,也有系统规范的工作方法和技巧。 根据吉野丰子交待,除了各种间谍学校,日军一般会在下士官以下的新兵中挑选间谍培养对象。 三个月新兵训练期间,长官就开始着手考察、筛选,主要考察的一般是三种人,一种是模范兵,这种人受到法、西斯教育较深,对天皇效忠,比较忠实可靠。 一种是与日本军队关系深厚的商人子弟,第三种就是品性不良善,有前科的。 这些学员直接从新兵中挑选出来,不用真名只用编号,开展为期三月的严苛训练。 主要内容有精神训话、政治训话和技术训练三类。 技能训练的第一课就是如何打入国军内部,主要有“逃跑”、“掉队”、“轻伤”等方法。 第二课就是情报的获取方法。 最后就是间谍之间的联络和通信、包括暗号的使用、联络人的接头方法、情报的传递等。 就在张义思忖的时候,货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望远镜的视野中,他从巷子里面绕了一圈,再次上了大道,挑着胆子继续吆喝着,只不过步伐轻快了几分。 “股长,要不要去核实死信箱,看看有没有投递情报。” “不着急。”张义摇了摇头,一个“信鸽”就如此小心谨慎,谁知道他背后的间谍组织有没有派出“观察者”来监视情报投递取走的过程。 看着扮做商人模样的郑呼和远远跟了上去,张义问: “山下凉子在干什么?” 山下凉子就是红蔷薇,化名刘小玲的舞女,代号杜鹃的日本女间谍。 “她刚刚吃了饭,正在休息。” “让她去拿情报。” 这是张义早就想好的对策。 虽然吉野丰子选择了招供,貌似臣服,看起来老老实实,但张义对她压根信不过。 但仓促之间去那里寻找一个会日语的女间谍,即便是找到了,万一在接头的时候对方和她聊起家乡的话题,你如何应对? 语言可以学习,身份可以冒充,但人生履历、生活经历、生活方式以及一些生活习性和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别人是很难冒充的。 “我去和她再谈谈。”张义冷笑一声,用她虽然不是上策,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然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张义来到隔壁的房间,就见红蔷薇正穿着一身旗袍,坐在椅子上抽烟。 她穿着当下最时髦的旗袍,浓妆艳抹,浑身珠光宝气,若是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必然让顾客们趋之若鹜、神魂颠倒。 见她一番捯饬,气色看起来不错,张义打量着她道: “外面再穿一件雪纺的长袖,手上戴上网状手套,将你的伤口遮掩严实了。” “你的任务很简单,一会是取情报. 重点是接下来的接头,最好的方式是获得对方信任,获取飞雪计划的内容. 如果对方一旦怀疑.我们只能抓人审讯当然这是下下策.” “我希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合作还是死,你只能选一条. 不要企图逃走,我的人会随时盯着你,另外你即便逃回去,也是以叛徒的身份,什么下场你自己心里清楚。” 面对张义的威胁,红蔷薇弹了弹烟灰,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她面无表情道: “我可以替你们完成接头任务,但我不会帮着你对付我的同胞. 另外我希望你能履行自己的诺言,帮我打听我东北家人的状况.另外,任务一旦成功,我需要获得自由。” “自由?”张义冷笑一声,道: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自由,自由永远是相对的,我只能保证你能够活着,这对你来说已经很奢侈了,不是吗? 另外,只要任务成功,作为奖赏,可以改善你牢房的居住条件和饮食至于其他的,就要看你能为我们做什么了。” 红蔷薇蹙了蹙眉,沉默了半响,将烟蒂湮灭,眼睛逐渐明媚,道:“好。”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希望你言行一致,若是阴奉阳违,我不介意浪费一颗子弹。” 张义看着这位貌美如花马上成为日本汉奸的女人,冷冷一笑。 几分钟后,红蔷薇从茶楼的后门离开,然后上了一辆指定的黄包车,在附近兜了一圈,下车后独自穿过设有死信箱的巷子,成功拿到了情报。 “明日下午三点凯司令咖啡馆。” 将情报收起,张义瞥了一眼红蔷薇,问:“记号做了吗?” 说来日本间谍确实狡猾,他们在巷子里面的墙上花了涂鸦,上面是个小孩头,旁边还写着小孩稚嫩的文字:这是狗蛋子。 “狗蛋”的头发一般是三根头发,如果投递了情报,头发就会变成四根,去掉情报后再将第四根头发擦去。 “做好了。”红蔷薇点了点头,冷漠道。 “那就好。“张义点了点头,对钱小三道:“送她回去。” 他目视红蔷薇,笑笑道:“开头不错,期待和你的继续合作,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接头的事。” “我知道。”红蔷薇依旧一脸冷漠。 看着她迈着妖娆的步伐离去,张义唤来巡警戴修章。 “长官您好。” 戴修章点头哈腰地进来,此刻他换了一身崭新的巡长警服,腰间配上了驳壳枪,倒有几分威风凛凛的味道。 根据警局的规定,一般巡警是不配枪的,只有口哨和警棍。 戴修章属于火线提拔。 “知道让你来干什么吗?”张义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 “小的不知道不过小的这一身荣华富贵全系于长官,只是不是去送死,风里来雨里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义嗤之以鼻,敲了敲桌子,指着桌上的钱,道: “赏你的,最近干的不错.不过书寓那种地方以后还是少去为好。” “嘿嘿,小人明白。”戴修章讪讪一笑,又道: “长官这钱卑职不能要,上次你给的我还没有花完呢。” “一码归一码。”张义淡淡一笑,又从兜里掏出三根小黄鱼。 “长官,这是?”看见小黄鱼戴修章眼底一片火热。 “利用你的职务便利,拿它去收购或者入股几家黄包车车行 除此之外,街上的包打听、混混、三教九流都可以发展 我需要知道街面上的一切消息. 比如哪位客人比较奇怪. 哪家哪户的邻居突然暴富等等.凡是有用的情报都有赏赐,不过要是你办事不力,呵呵” 被张义锐利的眼神一扫,戴修章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收起升官发财的得意,他可是见到过警察局高高在上的副局长被像死狗一样拖走的。 “放心,长官,小人一定将事情办好。”知道张义这是要布置发展自己的眼线,从而形成一张情报网络,戴修章急转脑筋,探寻问: “长官,是不是可以将卖报的、报馆的经理、交际花、其他巡警都收拢进来” “你能动脑筋就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去吧!”看到有便衣敲门进来,张义挥手让他退下。 “股长,查清楚了。”便衣解释道: “我们找了一个老巡警辨认,又找了附近的保长,已经确定卖萝卜大妈的身份,此人叫张阿娣,是个寡妇,现在带着一个女儿生活,靠卖菜为生,就是本地郊外人。” “确定了她的身份,我们的人冒充顾客,买了她的萝卜,旁敲侧击,终于打听出了那位货郎的身份。” “此人叫老杨,具体名字没人知道,据说住在郊外,每日走街串巷,卖豆腐丝营生。”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金陵的?” “据张阿娣说,老杨应该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就在了。 此人自称河北保定人士,说是从河北逃荒到了洛阳,然后辗转到了金陵。 此人说一口流利的北方方言,手艺不错,再加上能说会道,为人热情,从不斤斤计较,在附近老百姓中的口碑不错,大家都亲切称呼他老杨。” “知道了。” 张义点了点头,这当然是间谍的伪装面目,他的本来面目或者暗中在搞什么花样或许只能确定了他的老巢,在他的心理安全区域才能有所发现。 但此人三四年如一日,这份韧劲和毅力还是让张义感到可怕。 现在只能看郑呼和跟踪的结果了 119、跟踪(求月票) 监视盯梢无疑是一件斗智斗勇,让人耗费心神的事。 从出城开始,郑呼和这样的高手也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看着挑着货胆优哉游哉,时而停歇攀谈,时而坐下抽烟的老杨,郑呼和无奈叹了口气。 城里面的跟踪相对容易一些,因为行人可以相对起掩护作用。 但人群对于跟踪者来说也是一把双刃剑,他们掩护你的同时,也在掩护被跟踪者,一不注意对方就可能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郑呼和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牢牢记住目标的一切形态,包括容貌、身材、衣着、走路方式、甚至是气味 如果可以近距离观察,他还需要掌握目标更细微的特征,比如脸上的痣,手上的戒指或者伤疤等… 这样,即使目标为了防止跟踪,在行进的过程中不断改变了自己的装束,遮掩住自身一些明显的特征,但一些细微之处的特征往往容易因为匆忙而忽略,发现这些细微之处往往就成了确认辨识目标的关键。 可此刻出了城,四处空旷,路上的行人又稀少,再继续近距离跟踪只会暴露自己,郑呼和只好尽量找建筑物、电线杆、树木遮挡自己,迂回跟踪。 在跟踪之前他已经做了相应的准备工作,特别挑选了一双胶底布鞋,这种鞋子不易发出声响。 另外他还准备了一套简易的化妆工具,以应付随时随地快速变妆。 除此之外,他还携带了纸笔和特工专用的照相机,以便随时记录跟踪目标的情况。 但看着老杨再次坐在树下抽烟,郑呼和还是无奈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自己,但作为一个跟踪者最重要的就是胆大心细,此刻却不能因为害怕被目标发现而踌躇不前。 这个时候裹足不前或者犹豫不前,不说拉开和目标的距离,往往更容易被跟踪目标发现,因为一个人在紧张的状态下,更容易被发现不正常的地方。 “也不知道张义从哪里找出的日本间谍,太狡猾了。” 郑呼和躲在一个草垛后面,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将自己装扮成力夫的衣服扒拉下来。 他解下腰间的褡裢,从里面拿出最后一件乞丐装,迅速换上。 又拿出化妆工具给自己化了妆,将所有的工具掩藏在草垛中,然后在旁边的泥土中打了几個滚,用镜子照了照,才拿上破碗和竹竿从草垛后面出来。 此刻的他皮肤黝黑,浑身脏兮兮的,打着哈欠,摸着肚子,似乎是个才睡醒饥饿难耐的乞丐。 他拄着竹竿颤颤巍巍地走着,刚想走到老杨前面埋伏起来,却不想看到他靠近,老杨突然说话了。 “喂,乞丐,去哪里?” 郑呼和心里一动,面上没有丝毫波澜,他知道不管是不是对方的试探,这个时候更应该谨慎小心。 他揉了揉浑浊惺忪的眸子,麻木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慌张,掏了掏耳朵,斜眼问: “你是哪个?叫我爪子?” 郑呼和这一口四川话让老杨微微皱纹,他扬了扬手上的香烟,继续问: “你不会说官话?我问你去哪里?” “撒子意思哦,你管老子去哪哈。” 郑呼和不屑一顾,上前一步用竹竿敲了敲老杨的木桶,摸着肚子问: “有吃的没得?” 老杨连蒙带猜,知道乞丐是问有没有吃的,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心下已经做出判断,此人应该不是跟踪者。 因为就在从投递情报开始,老杨已经施展了作为专业特工必须掌握的反跟踪术。 他不断的改变方向,施展了听、停、看、转、回、叫、避等方法,对身后隐约怀疑的几个目标做了试探,确认都不是跟踪者。 此刻心底已经相对放松了。 不过该做的试探却不能少。 他指了着木桶道: “吃的?倒是还有一些豆腐脑,可这东西也吃不”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乞丐已经拿着破碗上前,一双满是污垢的手直接掀开木桶的盖子,看见桶底残留的豆腐乳,眼中冒着精光,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然后“砰”一声将破碗搁置在地上,直接将木桶倒过来,将里面残余的食物全部倒在了碗里。 桶底的食物颇多,顺着破碗流在了外面。 乞丐一点也不嫌弃,直接从地上抓起,塞到了自己嘴中。 看到这里,老杨心底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在他的注视下,只见乞丐端起破碗哧溜哧溜将豆腐乳吃的一干二净,完了舔了舔碗,一边回味,一边嘟囔着嘴问: “还有没得?” 老杨试探结束,对他没了好脾气,拍着屁股从地上起来,气势汹汹地抄起扁担,骂道: “行了,可怜你赏你一口吃的,还没完没了了是吧,滚开,爷爷要回家了。” 说着飞起一脚将郑呼和扮演的乞丐踹翻到田埂下,抄起扁担飞也似的跑了。 他一边跑,一边频频回头,只见乞丐一个狗吃屎掉在地上,半天没有翻起来,等了很久,才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抓着石头和土坯张牙舞爪地乱扔乱骂,老杨会心一笑,得意洋洋地上了路。 在他看不见的视角,郑呼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骂骂咧咧叫嚣着尾随在了后面 又走出十几里距离,老杨回头见乞丐早就看不见踪影了,他冷笑一声,然后再次折返回来。 再走出几里,他轻车熟路进了一个村庄。 这可害惨了尾随其后的郑呼和,他先是绕路跑到了老杨前边埋伏,见这厮又绕了回去,连忙又跟了上去。 断断续续几十里路下来,让郑呼和吃尽了苦头。 再加上天逐渐黑了,光线昏暗,差点就跟丢了目标。 在他的注视下,老杨一路热情地招呼着行人,进了村尾倒数第二的一户人家。 过了一会,亮起昏沉的灯光,随着袅袅炊烟升起,院落中飘出诱人的饭菜香味。 郑呼和此刻蹲在老杨家院后的草垛中,极力掩饰自己的动静和呼吸。 闻着饭菜飘香,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这会是真的饿了。 但现在身上除了一口破碗和竹竿,没有任何吃的,郑呼和再次叹了口气。 时间一分分过去,就在老郑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突然老杨家的门咯吱一声响了。 “谁?谁在哪里?鬼鬼祟祟的,别以为我没有发现你,出来”不远处传来老杨的呵斥声,随即火折子亮起一丝光亮。 郑呼和神色一凛,浑身汗毛倒立,冷汗淋琳。 “被发现了?这厮一直在和我演戏?可为何现在才出声?难道他借着做饭的时间已经将家里的证据销毁了?” 郑呼和脸色大变,屏住呼吸,将自己掩藏在草垛中,狠狠抓住了竹竿。 如果真的暴露了,再考虑的就不是任务,而是自身的安全。 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会第一时间将对方制伏。 时间似乎凝固了,就在郑呼和准备匍匐出去,向目标发起进攻的时候,突然听见黑暗中响起一个讪讪的声音: “嘿嘿,老杨耳朵就是灵光,我都小心成这样了,还是被伱发现了.”来人嘿嘿笑着,吸了吸鼻子,得意笑道: “老杨,你的耳朵灵,我的鼻子同样灵光,刚才我可是闻到了猪肉的味道你这老家伙不老实啊,自己一个人吃独食。” “什么猪肉?扯淡呢,不过是我今天用豆腐换的一点猪油,咋了?就你李小四狗鼻子灵光闻见了?猪油已经被我吃了,洗锅水还在你要不要喝点?” “嘿嘿。”李小四尴尬一笑,本以为捏住了老杨的把柄,却不想被他轻飘飘化解了,悻悻道: “我这不是好久没吃肉了吗?还以为能在你家蹭顿饭呢?算了,我还是去王二麻子家吧,听说这家伙回来了,肯定带了不少好吃的。” “王二麻子回来了?就姐夫是保安团团长那个?”老杨眼中杀机一闪而逝,将背在身后的匕首缓缓收入袖口,眉眼闪动,好奇问道。 “狗屁姐夫,不过是保安团团长养的外室,还是第三房 不过王二麻子这厮确实靠着姐姐发财了,听说现在在保安团什么总务公干,还有城里人才买得起的自行车呢。”李小四压根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羡慕又嫉妒地抱怨了几句。 “哦,那人家现在也是公家人了?”老杨递出一根烟,故作叹息道: “小四哥,你和王二哥熟吗?能不能帮着引荐一下。” “怎么?你老杨你也要拍他的马屁不成?别看那孙子现在人五人六的,以前比我混的还惨”李小四不屑一顾。 “小四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乡里乡亲的,要是能帮扶一把,混个差事,哪怕是低声下气伺候人的活计,总比现在强吧,毕竟是给公家干事的,你想想”老杨口才极好,几句话忽悠的李小四频频点头。 “那就去见一见?” “不是见,是拜访你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再将我家里那只老母鸡带上.” 两人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随着一阵老母鸡的嘶鸣,随后响起锁门的声音,听着两人远处的脚步声,郑呼和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舒口气,从草垛中出来。 他在阴暗中等了一会,见周围没有动静,然后悄然翻进了老杨家。 办公室中,张义刚召集属下安排完明天“凯司令咖啡馆”接头的监视布置,就见钱小三一脸失落地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张义疑惑,这厮不是带人去抄马副局长的家了吗?怎么这副表情。 钱小三郁闷地摊摊手,道: “股长,你是没看见,不说他家,光是从城外别院起获的赃物就装了满满两大车,可以说是蔚为壮观啊。” 张义皱了皱眉,这台词怎么这么耳熟呢? 他想想了,这不是余则成对吴站长说的话吗?他斜睨了一眼钱小三,心说这厮难道也是穿越的不成? 被张义一眼看的浑身一个激灵,钱小三放弃了装逼的机会,哭丧着脸说: “股长,你是没有看见,兄弟们都将赃物打包好了,正准备押送回来呢 谁知道这个时候突然来了宪兵.属下以为是卫戍宪兵司令部的,正准备和他们干一架,谁知道贾副官从车上下来了” “贾副官?”张义诧异。 “对啊,戴老板的副官贾副官。”钱小三悻悻道: “人家亮了证件,我也没有办法啊,只能眼睁睁看着赃物全被他们拉走了。” “别院的被拉走了,他家的呢?”张义郁闷了,自己本想顺手牵羊,哪知道人家戴老板才是运筹帷幄啊。 呵呵,财帛动人心。 “他家里的?”钱小三懊恼地摇了摇头,叹息道: “家里的一样,全部搬空了,来的是什么稽查队的,说是奉了什么次长的命令。” 这是被分赃了啊,赃物都分了,看来马副局长背后的靠山直接放弃他了。 张义叹息一声,可惜了啊! 猴子瞥了一眼钱小三,不屑道:“还是你小子手慢了,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没想到关键时刻掉链子。” 钱小三闻言一笑,一张油腻猥琐的脸上浮出几分得意,对张义挤眉弄眼,又斜睨了一眼猴子,故作神秘道: “股长,卑职有事私下禀报。” “说吧,都是自己人,有话直说。”张义吹着热茶不以为然道。 钱小三无奈叹了口气,心说看来猴子才是股长的心腹啊,想要短期内取而代之有些不现实,只能从长计较了。 “嘿嘿,我的手可不慢。”钱小三对着猴子得意一笑,对张义恭敬道: “股长,当时察觉到情况不妙,卑职特意留了个心眼,将一些珠宝黄金字画塞到了沙发下面等会就去拿出来,这些东西是卑职孝敬股长的。” ‘哎呦,我的小心肝.’ 张义惬意地喝了一口茶水,只觉得满口留香,他认真打量了钱小三几眼,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厮猥琐的面孔下竟然隐藏着这么有趣的灵魂。 这厮莫非也懂斯蒂庞克理论和玉座金佛原理? 人才啊! 张义此刻懒得计较这厮本来就心存孝心还是赃物出了纰漏糊弄不过去了才拿出来,还有没有额外的私藏。 他面不红心不跳,淡淡道:“行,一会开我车去,直接装后备箱里面。” “是。”钱小三恭敬一礼,挺胸昂首离去了。 张义看着他的背影,心说这厮看着挺灵光的啊,既然通晓人情世故,以前怎么没有混出来呢? 想到他之前走的是郑副处长老婆的关系,张义只能感叹提着猪头找错了庙门。 戴老板说的好啊,做特务工作,收集情报,并无一定技巧,而在善于做人做事,洞察人情世故。 这年头讲究裙带师生老乡关系,洞察人情世故,就是要抓住“裙、办、师、财、干”五字秘诀。 裙就是裙带,办指的是说客,古代就是张仪苏秦一类的人物,如今就是驻金陵或者驻地方的办事处,这些人个个是千里眼顺风耳。 师自然是师爷参谋智囊,财自然是钱了。 张义思忖着,细细体会,越想越觉得妙,懂得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便无往不通,无往不利,无往不胜了。 …… 120、情报(求月票) 夜色沉郁。 谍参股。 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油腻气息的郑呼和正在给张义汇报工作。 “我在他床铺下面发现了金陵日报、晚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杂志、香烟、小日用品等” “在衣柜上面又发现了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有些人不知道身份,但一些是失意的政客、在野军阀、无聊文人,还有一些地痞流氓,每个人的名字下面都有这些人最近生活状况的简述.” 张义替他茶杯中添上水,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都变得凝重。 老杨或者说日本人关注的这些人或者说群体恰好是果党弃之如敝履的存在。 不爱者弃之如敝履,爱者甘之如饴。 “这是在提前遴选汉奸啊!” 张义冷笑一声。 可以想见,这个化名老杨的日本间谍,正是打着卖豆腐丝的幌子,利用买卖的流动性和交际性,背地里干着刺探情报、发展情报人员的勾当。 日本人狼子野心啊,竟然提前布局如此之深,如此之远。 张义可以想象,一旦中日爆发战争,这些动摇分子首先会站起来替日本人摇旗呐喊,到处煽风点火搞破坏,到时候后患无穷。 而且他估计像老杨这样的人绝对不止一个,或许是成百上千個… 一份份情报通过他们的手进入间谍组织,这些信息再通过各个渠道雪花一样飞出去,经过辨别、分类、归类后,开始变成一个个猎物,最后变成一颗颗定时炸弹。 日本鬼子和汉奸一个是侵略,一个是助纣为虐,他们都该死,但汉奸比日本鬼子更可恨。 张义杀气腾腾道: “对这个老杨的监视级别提高,全天24小时不间断监视,我要知道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接触了哪些人说了什么话” “老郑,一事不劳二主,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至于人手,我再给你配几个你还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提出来。” “好。”郑呼和虽然知道这此事困难重重,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灯光下他疲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慎重和坚毅。 情报工作向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作为潜伏在特务处的“顶针”,郑呼和一直提醒自己要时刻清醒,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像对付日谍和汉奸这样的事,不仅是他的职责,也是“顶针”的职责,即便是呕心沥血他也要做好。 除此之外,他对张义这个一直盯着日本间谍的特务处新秀也暗暗好奇,一直在观察他。 老郑端着茶水喝了一口,踌躇着刚想说句什么,就见钱小三一脸讨喜地走了进来。 他将车钥匙递给张义,瞥见郑呼和在,微微诧异: “老郑你也在啊,正好。”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笑道: “股长说了,人人有份。” 不待郑呼和拒绝,他已经躬身到了张义身边,小声道: “股长,东西已经全部放在您后备箱里面了。” “干的好,你办事我放心。”张义随口赞赏一句。 这话听的钱小三心花怒放,他忙前忙后还不是为了讨得这位的欢心和信任吗? 刚想表几句忠心,就听郑呼和道: “张股长,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好,老郑慢走。”张义低头看着文件,示意钱小三送送。 话音刚落,张义抬头又看了一眼郑呼和,刚才他总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让人浑身不自在。 但他抬头的时候,就见郑呼和用手捏着信封,疲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义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心里叹了口气。 都不容易啊,老郑要在狼窝扮演“狼人”的角色,就必须逢场作戏,得了钱财还要伪装出惊喜。 估计此刻在他心中张义已然成了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又贪财的后进青年,在心里已经打上了叉号。 张义不以为然,咱可是一颗红心向太阳。 他今天故意不加掩饰地让钱小三将财物放在自己车里,就是故意为之。 他希望通过手下的嘴巴将这一消息散播出去,完善自己“贪财”的人设。 一个没有缺点和把柄的人,上级怎么能放心使用呢。 这年头果党的官员大部分腐败奢靡,即便前线战士浴血奋战,后方的达官显贵依旧过着勾心斗角、流连欢场、灯红酒绿的生活。 一个人太过清廉,得到的往往不是赞扬,而是无端的猜忌和怀疑。 就比如杜余明就怀疑郭xx是红党,原因很简单,他家里的沙发打着几个补丁 从谍参股回到家附近,张义将汽车停在一个偏僻的角落。 从车上下来,躲在树后小心接观察周围没有人,才打开后备箱将钱财全部拿了出来。 他回家后先筛选了一番,用一块不显眼的布巾将十根小黄鱼包起来,换了一身衣服,做了伪装后,又从床下的角落摸出一个假的车牌,再次出了门。 到了停车的地方,观察片刻后迅速拆下车牌,换上假车牌,驾车消失在夜色中 一心书店。 王乃器看了一会书,早早上了床,却没能睡着。 自从上次他将“美人鱼”提供的财物和武器上交组织后,上级胡远山慎重考虑后,立刻向宝塔山做了汇报,取得同意后,立刻调整了王乃器的工作。 他如今依旧是一心书店的掌柜,除了向胡远山汇报外,不与组织的任何一条情报线发生单向、横向联系,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持和“美人鱼”的继续联系,发展他,吸收他 为此王乃器和胡远山还制定了一个叫“回娘家”的计划 工作一下子清闲下来,反而让王乃器无从适应。 他可是知道最近那位杭州的叛徒已经被引渡到了金陵,说不定很快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这个时候组织最急迫的任务就是清除叛徒,王乃器也想出一份力,但 王乃器摸出怀表看了一眼,心里默默算着时间。 记忆中,上次“美人鱼”是半夜来的,或许他也不自由,毕竟战斗在敌人心脏之中,又要费心费力的为组织筹集经费和武器,工作该多么艰难困苦啊! 王乃器很想立刻见到这位让他、让组织念念不忘的同志,好好握着他的手说一声: “同志,你辛苦了。” 可. 又瞥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王乃器叹息一声,今晚估计他不会来了. 他刚将床头的油灯湮灭,准备睡了,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王乃器心神一凛,连忙摸向枕头下面,一把摸空,他才想起将枪藏在书籍里面了。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蹑手蹑脚从床上下来,缓缓向着门口走去。 他的心忐忑不安。 他盼望是“美人鱼”来,又害怕是其他不明身份的人出现。 就在他将手枪拿在手里,小心戒备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一声重,两声轻。 王乃器听着熟悉的敲门声,压着嗓子惊喜道:“是美.是梅先生吗?” 外面没有应声,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王乃器连忙上前靠在门上凝听,却没有丝毫脚步声,等了一会,才隐约听见汽车远去的声音。 他连忙小心将门打开,入眼所见,门槛处放着一个“包裹”。 王乃器小心拾起,探头打量了下外面,见一切安全,立刻将门关上。 来到内室,他将油灯打开,露出包裹里黄橙橙的小黄鱼。 ‘又是十根,美人鱼哪来的这么多的钱?难道他在特务处总务科工作?这些钱都是他挪用的?’ ‘这可不好,虽然组织上经费紧缺,但万一被发现,反而害了美人鱼’ ‘下次要好好叮嘱一下。’ 王乃器思忖着,突然看见小黄鱼旁还有一个折叠纸条,立刻捡起来打来。 “特务处情报科高级特工已经打入宝塔山,代号鱼鹰。” 潦草几字,透露出的信息却让王乃器心惊胆颤,浑身一个颤栗。 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特务潜伏在宝塔山不说获取什么情报,如果此人肆意搞破获,比如投毒、暗杀 后果不敢想象! 王乃器如临大敌,他将纸条塞入嘴中吞咽掉,又仔细检查了包袱,见实在没有其他发现,立刻将布巾丢入火炉中毁尸灭迹。 他重新找了一件旧衣服将小黄鱼包起来,检查了手枪子弹,神色凝重地出了门。 今天一定要将情报传递出去,这个情报早一点传回总部,说不定特务处的卧底就能早一日落网. ’美人鱼应该不是总务科的,有可能是特务处高层可到底是谁呢?‘ 王乃器思绪万千,消失在黑夜的迷雾中 盛夏的夜晚闷热难耐,窗外还不时传来知了聒噪的声音。 张义将窗户关上,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开始接收今天的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郑呼和,获得相关情报——郑呼和今天在郊外祭奠了他的父亲--代号探针的郑天德 郑呼和在回家的途中将您奖赏的钱款交给了他的上级并向上级汇报——张义心狠手辣、附炎趋势又贪财,和敌人是一丘之貉,不建议作为发展目标考察。】 看到前半截情报,张义沉默了半响,心中涌起无限敬仰。 后半段情报,却让张义差点笑出声来,心说老郑伱武断了啊,咱可是一颗红心向太阳的好青年。 像郑呼和这样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除了步步小心谨慎,谨防暴露身份外,还要在艰险的环境中尽他所能为组织创造价值,建立功勋,另外就是默默观察、考察、发展志同道合的同志 【2、您今天见过老杨,获得相关情报-——老杨真名小林信一,上海特高课高级特工,飞雪小组成员,毕业于北平“密书学校”。】 小林信一?飞雪小组成员? 张义冷笑一声,心说终于抓到这个神秘小组的马脚了,希望今天下午红蔷薇在接头中能钓到大鱼。 他思忖,所谓的“密书学校”应该是日本人培养间谍的学校,既然在北平,就应该找机会将它彻底摧毁。 【3、您今天去过夫子庙死信箱,获得相关情报-——青野大介今天也去过那里。】 青野大介? 张义心神一凛。 今天安排完对“老杨”的跟踪监视后,他包括手下并没有离开,依旧盯着死信箱,怕的就是有“观察者”在暗中监视情报的投递和传输,却不想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为了防止暴露,他和手下全部远远盯着,对每一个出入死信箱所在巷子的路人进行观察、分析,有可疑的立刻重点关注,暗中跟踪监视. 张义原来是想安排人在巷子两侧对出入人群拍照,这样即便有漏网之鱼,以后也能按图索骥,有迹可循。 虽说特工专用的照相机不会像记者的相机一样有镁光灯闪烁,但距离太远拍不清楚,距离太近容易暴露 因此这个想法被张义否决,却不想. ‘青野大介,此人是个高手啊!’张义懊恼地摇了摇头,心中又涌出无限斗志。 【4、您今天见过钱小三,获得相关情报——钱小三今晚趁着夜色再次潜入马副局长外宅,拿走了私藏的钱物。】 ‘这个狗日的钱小三,言行不一、口是心非、两面三刀人前是人,给你笑脸,背后是鬼,张牙舞爪.’ 张义冷笑一声,看来还要好好敲打一番才行。 在职场办公室混,原则之一,不能唱反调。原则之二,不能表现的比领导聪明。原则之三,就是要拍领导马屁。 钱小三这厮似乎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一件没干,那么找个什么理由收拾他呢? 嗯?左脚先迈进办公室算不算?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张义早早来到副科长王新亨家,顺便蹭了一顿早饭。 此刻他在吃,王新亨已经顾不上吃早饭了。 他拿着一个放大镜正一丝不苟端详着张义拿过来的字画。 “我可是听说,满满两大车赃物啊,那么多东西,真是可惜了. 这个马副局长干什么不好,非要贪污受贿这赃物越多,死的越快,我们也是替他减轻罪责啊!” 听他长吁短叹,又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张义心说可惜是可惜,但戴老板都动心下手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他脸上却装出几分懊恼,叹气道:“哎,要是卑职亲自去,再下手快点说不定.” “是啊,老板下手太快了。”王新亨一副牙疼的模样,叹气道: “我可是听说了,光是金条就有几大箱.尤其是他还藏有齐先生的《百鸡图》、《百荔图》、《百虾图》.” “唉,这些珍贵的文物,就应该由合适的人来收藏,他一个警察局副局长五大三粗的哪懂什么收藏.”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张义吃着包子,心中腹诽。 王新亨鉴定完字画,端着茶水谈起了公事。 他沉吟道:“红蔷薇这个女人能信任吗?” 张义点头道:“科长明察秋毫,这个日本女人自然信不过. 不过卑职已经做了相关布置,安排了后手 即便此女耍什么花招,只要接头人出现,他就逃不走。 即使达不成预期目标,但只要抓到人,进了审讯室,就由不得他了。” “这倒也是,你安排了后手就好。”王新亨点了点头,又想说些什么,突然客厅的电话急促嘶鸣起来。 他皱着眉头上前接起,突然脸色一变,挺直腰杆,恭敬道:“是,我马上到。” 张义见他挂断电话脸上阴云密布,起身后小心问道: “科长,出什么事了?” 王新亨踌躇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道: “刚才是贾副官的电话告诉你也无妨,情报科前段时间派往宝塔山一名特工突然被捕了 消息是他的助手发来的,电报刚发了一半就没有下文了,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啊,问题是红党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又突然动手呢.” “处座怀疑是我们内部泄露了情报.”王新亨神色阴沉。 “会不会是这位特工露出了什么马脚?” “不会,电报说昨晚抓了很多最近到达边区的人,这说明他们的情报并不详细,现在说不定还在甄别,反而是这个发报的直接暴露了身份问题不是出在那边,就只能是我们这边走漏了消息。” “说不定是情报科泄密了消息,他们要安插卧底,要运作安排,从金陵到陕北这一路上知情人肯定不止一个.”张义心里暗笑,心说王乃器行动够迅速,估计那边收到电报,连夜就行动了。 “不会。”王新亨不容置疑道: “据贾副官说,电讯科昨晚侦测到一个红党消失已久的电台所以问题还是出在我们这边。” “那还等什么?只要电讯科锁定电台方位,我们就可以按图索骥,抓人甄别。”张义心底咯噔一下,脸上不见丝毫波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要是能锁定电台位置就好了。”王新亨懊恼地叹了口气,道:“红党很狡猾,发报时间很短,根本无法确定” “说不定又是这个美人鱼在兴风作浪” 他神色肃然,皱眉道:“情报科这边是杨科长一手安排,据说连副科长包鸿飞都不知情.所以问题应该出现在上次的高层会议上可这样一来问题就严重了。” 特务处高层潜伏着一个红党卧底,问题能不严重吗? 估计这会戴春风已经暴跳如雷了。 …… 121、接头(求月票) 特务处,情报科。 科长杨荣和副科长包鸿飞阴沉着脸坐在一起。 “科长,是不是西北站那边出了问题?” 包鸿飞小心试探道,毕竟他是情报科的二把手,向红党派遣特工这样的大事,他竟然是在会议上才闻听的,这让他感觉有些憋屈。 杨荣面沉如水,瞥了他一眼,缓缓道: “你也不要多想…这件事情,老板制定计划,我奉命执行” “此事的运作,根本没有和西北站发生任何关系. 用的也是江山籍的特工,他们携带最先进的冰棍电台、金条和美元,以进步学生的身份先是到了延安,在城里建立了站点 最后和投奔红党的青年学生一起混入了所谓的边区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鱼鹰甚至亲眼看见了‘匪首’. 没想到啊,这个时候竟然出了纰漏,功亏一篑。 他们的行动竟然如此迅速.现在报务员被抓了鱼鹰估计很快也会被甄别出来.渗透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 “现在好了,立功不成,反而成了红党开展宣传战的活靶子,丢人现眼啊要说没人泄密那才叫见鬼了。” “所以科长您怀疑消息是在会议上通报后才泄密的?可当时参会的人都是.”包鸿飞说不下去了,要是特务处的高层里面都有红党的卧底,那还谈什么机密。 “这些人应该没有问题,可谁能保证他们身边的人没有问题呢? 你可不要忘了徐增问手下的钱秘书,他一个人顶得上一个团前车之鉴在前,如今再次重蹈覆辙.”杨荣咬了咬后槽牙,一脸痛心,垂头丧气道: “走吧,大肥猪不怕宰,躲是躲不过去的老板还等着呢。” 包鸿飞看了眼手表,悻悻道:“能躲一会是一会.我还有工作向科长汇报呢。” “哦?”杨荣意兴阑珊。 “科长啊,我们情报科的郑呼和一直在张义那边帮忙,每天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这个人口风也紧,硬是问不出东西.但属下好奇啊,于是我让人收买了张义的一個手下.得知他们今天下午有行动.” “据说还启用了一个早就被捕的日本女间谍.我估计是接头任务所以属下的意思是” “你是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杨荣眼前一亮,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又沉默了。 领导的沉默有时候就是默认,只是不想承担风险罢了。 包鸿飞心知肚明,继续道: “科长,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由我亲自指挥,到时候将那人秘密解决了.情报的来源也好找只要抓捕成功,他张义只能吃个哑巴亏。” 说着他叹息一声,道: “这样做是有点卑鄙.可科长,再由着行动科这样折腾下去,我们情报科就真的没有存在感了” “好,你看着办。”杨荣终于点头了。 凯司令咖啡店对面的聚贤茶楼。 张义站在虚掩的窗户后边用望远镜注视着进出咖啡店的每一个人,此刻他甚至觉得每个衣冠楚楚的顾客都各怀使命。 少倾,他放下望远镜,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红蔷薇,道: “你可以出发了,记住,这周围都是我的人,所以别耍什么花招。” 红蔷薇漠然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拿起坤包起身下楼。 她从茶楼的后门出去,上了指定的黄包车,然后在附近兜了一圈,才在咖啡店前下车,付过车资,进入咖啡店,在侍者的引导下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她点了一杯咖啡,一边小口酌着,一边翻阅桌上的明星杂志,显得慵懒随性。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张义微微点头,然后看向猴子,慎重道: “通知下去,都给我打起精神,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确定接头人的身份,然后跟踪监视.” “是。”猴子郑重点头,又道: “放心吧,股长,我们的人都在外围,全部做了仔细伪装,即便对方是个老练狡猾的老手,也发现不了。” “但愿如此吧!”张义想到那个狡猾的青野大介,不得不打起十分精神,全力以赴。 他看了一眼手表,对猴子道:“你现在以顾客的身份进去和我们的人做好策应.一旦出现意外,立刻控制现场。” 害怕引起日本间谍的怀疑,张义并没有将咖啡店的人员更换或者控制,谁知道对方有没有提前做过功课呢,万一此人是这家店的老顾客,一旦发现陌生的服务生,必然引起警惕 加上猴子,他也只派了两个人进去。 时间一分分过去,张义再次看了一眼手表,一点五十五分。 他将目光定格在一个拿着杂志闲庭信步进入咖啡店的中年男人身上,他戴着礼帽,微微侧身脸,根本看不清面孔。 ‘这个人有反跟踪意识’ 张义在心中给他定义,拿起望远镜一丝不苟地盯着他。 男人进了咖啡店,在另一处角落坐了下来,先是点了一杯咖啡,然后转身去了卫生间,出来后继续抽烟喝咖啡,丝毫没有接头的迹象。 张义微微皱眉,眼看时间到了一点五十九分,不由焦灼起来。 他不知道是日本间谍发现了咖啡店中的异常还是根本就没有来,只能先将怀疑的目标盯起来。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几个青帮打扮的男子出现在视线中。 几人一脸桀骜不逊地进了咖啡店,面对迎接的服务生,粗暴地将他推倒在地,然后在吧台的位置吵了起来。 一种巨大的不详感觉瞬间缠绕在张义心头。 这几个地痞流氓出现的也太巧合了吧? 他正思虑着如何应对,就见那名中年男人疾步走出咖啡店,上了一辆黄包车,匆匆离去。 “盯住他。”张义连忙下令,不管此人什么身份,进进出出始终看不见他的脸,行事诡秘,身份一定有问题。 看着两个手下应声而去,张义又拿起电话拨了出去,下令让外围的监视小组策应,然后疾步下楼向咖啡店而去,他急需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进了咖啡店,瞥见红蔷薇依旧坐在位置上懒洋洋看着杂志,微微放心。 转头看向猴子,他和另一人此刻正持枪和两个便衣对峙在一起,中间地上战战兢兢蹲着刚才那几个一脸嚣张的流氓。 里面的伙计慌成一团,还有一个老外说着蹩脚的中文在一旁叫嚣着要报警,周围的客人大多数一脸恐惧,或围观,或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怎么回事?”张义摸出手枪,示意手下将咖啡店控制,然后杀气腾腾走到几人面前。 猴子指着对面的两名便衣,愤然道: “股长,就是这两个家伙,说他们是情报科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看见流氓进来捣乱,暗中掀起衣角亮出手枪威胁他们离去.这些流氓倒是屈服了,可.可那名中年男人察觉到不对,也跑了。” “情报科的?”张义诧异万分,情报科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行动的? 有人泄露了情报? 他心底冷笑,面无表情地看向这二人,挥手道: “下了他们的枪,直接送审讯室。” 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般的队友! “张股长,你想干什么?我们可是奉了包科长的命令,前来抓捕日谍的。 实不相瞒,刚才那位中年人我们已经盯了很久了,今天一路跟踪他来到这里,本以为他要接头谁知道伱们也在这里.大水冲了龙王庙.” “你倒是尖牙利嘴不过别拿包副科长来压我.不管谁来也掩盖不了你们二人鲁莽行动导致任务失败的事实”见此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张义冷笑道: “任务失败了,自然需要有人来承担后果希望你进了审讯室还是这副说辞” 说着他一脚将一个战战兢兢的流氓踹翻在地,道: “这几人说不定就是日本间谍派来故意扰乱我们视线的将他们一起带回去。” 见张义来着真的,情报科的两个便衣终于神色大变,刚想反抗,就被张义身后几个手下扑上去缴了枪控制起来。 “带走。”张义目光阴沉的扫视了一圈咖啡店中的顾客,见他们一个个衣冠楚楚,想必都是有社会地位,便吩咐猴子道: “检查一下他们所有人的证件,登记在册,然后全部放了.有嫌疑的再暗中监视。” “是。”猴子凛然应声,瞥了一眼张义冷峻的脸色,小心道: “股长,要不要找画像师描摹刚才那个中年人的画像.”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钱小三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他瞥了一眼场中情景,脸色再次一变,凑到张义身边道: “股长,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失踪了.“ 迎着张义冰冷的眼神,他打了一个寒颤,继续解释道: “此人上了黄包车走出一段距离,突然迎面驶来一辆汽车,他迅速换了车,等我们追上去的时候,司机和他早就消失了.” “黄包车车夫呢?” “黄包车车夫被我们控制了,可此人交待,那人不但给他加了钱,还出示了警察证件.让他协助办案,所以这厮才那么卖命” “知道了,安排人给他画像…再通过车牌号,找到那辆汽车的主人。”张义淡淡道,不管黄包车夫有没有看清此人的长相,不管目标有没有化妆,现在只能死马权当活马医了。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任务是彻底失败了。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张义可以想见,一只“惊慌失措”的猎鸟逃过猎人的围捕,后怕庆幸的同时,肯定会变得更加小心谨慎,或许会飞入丛林再也消失不见。 世间最煎熬的不是绝望的时候,恰恰相反,而是你觉得希望已经靠近的时候,又给你当头一棒。 失败会让人变得患得患失,心情心态发生潜移默化的变化。 张义从一众手下脸上掠过,捕捉到的全是沮丧焦灼还有愤怒。 相对而言,张义除了微微失落,没有丝毫的气馁,反而越挫越勇。 他仔细回想了事情的经过,在心底检讨总结了经验、教训,迅速收敛心情。 比起抓捕日本间谍,情报泄密的问题才是最亟待解决的。 122、杀鸡儆猴(求月票) 谍参股审讯室。 不到一分钟,几个流氓已经交待的干干净净。 为首四人在鱼龙混杂帮派林立的大上海混不下去,就想着回到老家金陵,组建了自己的帮派。 人称“梅林杨谢。” “梅、毒、淋病、阳、痿、早泄。” 排行老大的就是“梅毒”梅强。 这几人本事是没有的,苦也吃不了,发财的主要渠道就是偷鸡摸狗,吓唬普通老百姓。 今天刚出门在街道上游荡,就遇到了一个持警察证件的便衣,几人本以为干的那些破事被发现了,谁想便衣直接给了几人一笔钱,让他们去凯司令咖啡厅捣乱。 “股长,果然不出您所料,根据几人的描述,此人当时带着墨镜,说的是金陵本地话.根本无法画像” 这个结果在张义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日谍竟然如此奸诈狡猾。 “收拾一顿直接送看守所,让他们好好体验下什么是帮派。”张义不屑地挥挥手,然后看向对面情报科的两人。 这二人如今已经被扒了上衣,捆绑在审讯架上,一脸阴鸷狰狞,不过他们颤抖的双脚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惶恐。 “两位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谍参股的审讯室吧?没关系,既然是自己人,我会让他们手下留情的。” “张义,你想干什么?我们要见到包科长” “张义,别忘了你的身份,你难道想和我们情报科对着干不成.” “色厉内荏。”张义对二人的威胁充耳不闻,淡淡挥了挥手,端着茶杯,看起了好戏。 “啪” “啪” 两個审讯便衣挥动手中蘸水的皮鞭专挑人容易感到疼痛的部位,不由分说就抽了上去。 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瞬间回荡在审讯室中。 数鞭之后,两人已经皮开肉绽,神色萎靡,颤抖着开口了。 “我说.我说,我们是奉了包副科长的命令,跟踪吴松林到了咖啡馆的.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不是说监视那名逃走的日本人很久了吗?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不不,那是包副科长让我们那样说的他说只要我们发现了接头目标.跟踪找到了他的老巢,情报来源的问题自然可以解决” “包副科长?哪个包副科长?” “就是包鸿飞包副科长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包鸿飞事先就认识目标,让你们出现在现场就是故意破坏接头的?” “这这不可能包副科长只是想立功.不,是抢功,他应该没有胆子勾结日本间谍.”两人听到张义如此赤裸裸构陷的话,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如果他们真这么说的话,更可能活不了。 张义也觉得这个想法太扯淡了,有些站不住脚跟,不过大家都撕破脸了,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即便不能给他定罪,也要给人留下怀疑的种子。 接着他再次反复盘问了二人几遍,见他们确实交待不出什么,才让二人签字画押。 “将审讯记录和监听记录送王副科长过目。”张义吩咐一句,然后看向钱小三: “吴松林呢?” “按照您的吩咐,今天参加行动的人全部禁闭在会议室,吴松林也在。”钱小三神色黯然,吴松林可是他的手下。 “抓人吧。”张义挥了挥手,又补充道: “让谍参股的人全部过来,也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是怎么审讯犯人的.包括内勤。” “是。”钱小三打了一个寒颤,知道张义这是要杀鸡儆猴了,小心翼翼地敬了一礼,忐忑不安地走了。 几分钟后,随着一阵咆哮声和叽叽喳喳议论的嘈杂声,谍参股的所有人全部进了审讯室,待看清审讯室中的场景后全部安静下来。 唯有一个声音还在叫嚣着。 “干什么,凭什么抓我?我要见股长.我要见科长.” 吴松林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可包副科长给他保证过,根本不会出问题,即便是出了问题,也会保自己无事,将他调到情报科. “你见谁也没用,上刑。”张义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和这种吃里爬外的人废话。 吴松林被架在寒光闪闪的审讯架上终于慌了神,他浑身哆嗦,哀求道: “股长,我错了,卑职只是一时冲昏了脑子被包副科长蛊惑. 他说和我交个朋友我能不听吗.股长饶命,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下次不敢了.” “是吗?他许诺了你什么好处?给了伱多少钱?” “他五百五百美元。” “五百美元就收买了你?你可真够廉价的… 就因为你,导致任务失败,所有人的心血付之东流…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特务处的家法你应该记得,吃里爬外是什么下场我就不多说了。” 张义嘲讽一笑,这个吴松林是加入特务处两年的老人了,到现在还没有活明白。 干特务工作的第一原则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有时候即便是对自己也要怀疑。 情报工作本身就非常特殊,它的特点就是怀疑一切。 作为情报人员,不能相信任何人,要和任何人保持一定距离。 第二,在特务处是没有朋友的。 朋友代表着信任,可交朋友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潜伏”中的陆乔山不就是和老余交起了朋友,然后被余则成送上了绝路吗? 所以宁可有利益上的交换,不能有感情上的付出。 第三,不要感情用事,毕竟小命只有一条。 “钱小三你来用刑,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说你胳膊受伤无法施刑。”张义看着一旁忐忑不安的钱小三,直接点了他的名。 “是。”钱小三浑身一个激灵,脸色涌出一丝狠厉,道: “放心吧股长,对待这种吃里爬外的家伙就要不择手段。” 说着他拿起铁鞭就抽了上去。 “啪” “啊” 带有倒刺的铁鞭每抽一下,就会带起一片血肉迷糊的皮肉,几鞭下去,吴松林已经皮开肉绽。 审讯室中响起凄厉的惨叫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张义的目光从一众股员身上掠过,没有人敢和他对视,尽皆胆寒。 其中一个女内勤更是双股颤栗,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 “诸位,都看见了吧,这就是吃里爬外的下场。 我希望大家引以为鉴,以后做人做事,三思而后行,千万别干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毕竟小命只有一条。” “是。”众人颤声回答。 眼见杀鸡骇猴的效果不错,张义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猴子走了进来。 “股长,郑呼和刚刚打来电话,老杨已经落网…” 张义心说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 …… 123、审讯(求月票) 一个小时后,张义在审讯室见到了那位化名“老杨”的日本间谍。 此刻他被吊在审讯架上,真实面目终于显露出来。 此人身材矮小,却强壮有力,虽然蓬头垢面,眼睛里却闪烁着桀骜而狂野的狰狞和不屑。 张义冷笑一声,淡淡道: “老杨,姑且这么称呼你。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军事统计局特务处谍参股股长张义,或许你听说过这个名字,抓你到这里来的原因你心知肚明,所以我们就不走那些过场了,合作还是严刑拷打后再招供,你选一条。” 老杨一张三角眼寒光闪烁,他咬了咬牙,阴冷的目光盯着张义仔细打量了几眼,似乎要将他的模样刻在心底。 然后他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八嘎,小林信一愿意领教阁下的高招,作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死都不怕,还怕区区审讯?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有什么花招都使出来吧!” 小林信一闭上眼睛,嘲讽地笑笑。 不过他的内心却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波澜不惊。 郑呼和等人的突然出手,让他猝不及防。 被成功制服后,他才认出抓捕自己的竟然是昨天扮成乞丐的家伙,巨大的惶恐袭上心头,让他浑身颤栗。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中国特工到底监视了他多长时间,如果他投递的信件落入中国特工手中,那飞天小组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开始吧,十八般酷刑轮番来一遍,让老祖宗教教小日本什么才是审讯,别以为偷学了一点《孙子兵法》的皮毛,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可以出来做间谍了。” 张义收敛笑意,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个满脸阴森的壮汉上前,将他架下来捆绑在木桩上,然后用带着倒刺的铁鞭直接抽打起来。 小林信一虽然做好了充足准备,毕竟他可是尽历过审讯和反审讯训练的,可此刻铁鞭抽在身上传出的疼痛还是让他身体剧烈痉挛抽搐,以至于惨叫起来。 “啊啊啊” “怎么样?小林信一,不,我应该称呼你为小林君? 呵呵,这道开胃菜还不错吧?”张义上前,和颜悦色地说道: “这才是第一种,接下来还有烙铁、竹签、灌辣椒水汽油、打气.” “小林信一,你想想,烧红的烙铁可是有几百度的高温的,靠近你的衣服都会燃烧起来,这要是贴在伱的皮肤上,即便你的皮肤再粗糙,恐怕也会灼烧起来.” 小林信一脸庞一阵扭曲,他睁开赤红的双眼,凶光闪烁,然后咬了咬牙,梗着脖子侧过脸去,再次闭上了眼睛。 “不招?呵呵。”张义冷笑一声, “啊啊啊。” 小林信一再次痛苦嘶吼起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浑身战栗,两只拳头紧紧握在一起,指甲直接掐入了肉中,浑身大汗淋漓… 小林信一简直痛不欲生,他从没想过刑法的滋味会是这种感觉,这和他在学校审讯室中的体验根本不一样。 当初为了不在身体上留下伤痕,便于潜伏,他们直接体验的是最大电量的电刑,他小林信一可是昏厥过去第一个清醒过来的男人。 可今天面对中国特工的审讯他竟然无能的惨叫出来,这是耻辱。 ‘耻辱’ 小林信一内心咆哮着,作为一個高级间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捕。 因为他对自己的专业和谨慎极其自信。 在密书间谍学校,他们除了学习特工技能外,理论课上教官还组织观看间谍题材的电影。 小林信一对电影中跟踪者一见目标回头就赶紧低头伪装系鞋带或者买东西的情节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样的电影都是把观众当傻子糊弄的。 一个跟踪者被目标甩脱还算好的,要是被对方反跟踪,不说任务失败,很可能丢了性命。 再说了,黑灯瞎火的,哪来的卖东西的小贩? 小林信一将自己的质疑和建议写到了毕业论文中,得到了教官的高度赞扬,所以他是以下士官(曹长、军曹、伍长)以下的身份进入培训学校,却是唯一一个以军曹军衔毕业的学生。 跟踪盯梢监视脱身的技术钻研无疑是一件耗费精力心神的工作,但小林信一却乐此不疲,他太喜欢这份工作了。 更是在小林信一的建议下,密书学院的教官开展了黑色行动。 即随即选取一位学员,指定他在特定的地点投递情报或者接头,确认自己是否遭到跟踪,在发现有人跟踪的情况下,如何用看似不经意的方式摆脱盯梢,安全抵达指定地点。 而教官和评分委员会在暗中监视学员的表现,任务结束后,还会不断总结交流经验。 所以小林信一内心向来矜持自傲,但猝不及防败在郑呼和手中,让他的自信心遭到了沉重打击。 此刻感受着身体上痛入骨髓灵魂的窒息感,小林信一觉得自己的意识就像飘荡在孤海上的小船,随时会陷入黑暗,随时崩溃。 他清楚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不然等他的精神崩溃,心理防线失守,那个时候只能做一个叛徒,成为对方手中的傀儡。 他绞尽脑汁让自己平静下来,大脑中快速幻想构建出另外一副画面。 那是他在学校高台上领取奖章受到表扬的高光时刻,同学教官都在为他鼓掌,引他为傲。 这么想着,小林信一油腻血污又丑陋的脸上竟然涌现出一丝微笑。 “股长,这个小日本竟然在笑,不会被我们打傻了吧?”一个用刑的便衣诧异道。 “不是被打傻了,是你们用刑太轻了,他还有时间思考。”张义冷笑一声,道: “不用竹签了,直接灌辣椒水和汽油。” 他估计小林信一这样的高级间谍说不定学习训练过精神转移法,其实很简单,就是麻痹自己,脑中想着开心的事,从而转移注意力,以期扛过酷刑。 “是。”张义平淡的声音落在二人耳中,两人浑身一个激灵,他们刚才可是见过股长是如何对付自己人的,这要是审讯不出结果,还不知道怎么处罚呢。 二人对视一眼,狰狞笑着扔掉手上的铁鞭,直接将小林信一拖下来捆绑在了一块门板上。 但施刑者精于此道,把控火候,自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啊啊啊” 小林信一连连惨叫,他感觉这种刑法虽然没有铁鞭带来的疼痛直观,可他的肠胃被火辣辣的辣椒水刺激,刺痛难熬不说,肠子似乎都痉挛缠绕到了一起,似乎下一秒就会爆肚。 张义冷眼看着浑身哆嗦犹自咬紧牙关的小林信一,没有丝毫的怜悯,对付这种日本死硬分子,就是要不择手段,他冷笑一声,道: “小林信一,你不想生个孩子出来吧?机会给你了,你不珍惜,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对了,我们有位同事叫刘魁,他精于修蹄子,用来对付你们日本禽兽再好不过了,可以他在医院,不过我也学了一招半式,不过可能手艺不是那么好.所以一会还请小林君多多担待。” 说着他吩咐手下拿来钳子,对着小林信一就招呼了上去。 “啊”一阵惨绝人寰、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中, 小林信一浑身抽搐,汗水已经湿透了他油腻的身体,他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肚子和大脑都要炸裂开来。 小林信一自诩是武士中的佼佼者,从严苛中的间谍学校脱颖而出,他踏上中国领土前的誓言是: “不要命、不要名、不要钱、满怀不平、野心,郁愤丛积,远离故土,会看到大和樱花和旭日国旗在辽阔的中国大地高高飘起。” 正是抱着这样的野心和毅力,他小林信一才能在中国蛰伏如此之久,屡立战功,他觉得世上没有什么困难和痛苦能让他屈服,可此刻,那种痛入骨髓灵魂的窒息感,让他对自己的信心产生了怀疑。 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还有什么酷刑,自己还能不能挺住,此刻一副场景回荡在他脑海中。 那是在新兵训练快要结束的时候,伍长带着中队长找到他了。 中队长是少尉军衔,可对他这个二等兵客气至极,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笑容,更是直接称呼他为小林君。 如此礼遇自然让小林信一受宠若惊,因为按照日语习惯和日本等级以及军队传统,上级对下级是不会称呼为“君”的。 热情的寒暄过后,中队长直接问他是否愿意做间谍。 小林信一自然不愿,中队长直接变了脸色,拿出他的履历。 他入伍前因为盗窃进入过少年刑务所服役,中队长以“恢复名誉”和国内家人的处境为条件胁迫他加入。 小林信一无能为力,只能答应下来,但心底他对这个中队长恨之入骨。 但从进入间谍学校开始,小林信一发现自己太适合这份工作了,并且乐此不疲,所以他时常想起那位中队长的面孔,感激已经压过了仇恨。 他甚至幻想有一天自己升到中尉军衔,看着中队长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敬礼的画面,想想都有趣。 可现在. 痛.痛入骨髓,痛入灵魂。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已经快要凝固了,他的大脑快要窒息了 眼见中国特工根本没有停止用刑的想法,小林信一懊恼的从支离破碎的幻想中挣扎出来,脸上闪过凄惨之色,颤抖着道: “我愿意合作。” 什么武士道精神,什么不要命、不要名、不要钱、满怀不平,什么狗屁的野心,统统见鬼去吧,他现在只想让对方停下来,好好歇息一下。 夜幕降临。 金陵南城的一处院落中。 封闭的屋子之中,闪烁着幽暗的光线。 两个身穿单衣的男人盘腿对坐着。 只见一人低头行礼,心有余悸道: “前辈,今天实在是太凶险了.要不是您提前准备了后手,或许现在我们已经落入了中国特工手中。” 想到在中国特工的追捕之下他们不得不狼狈弃车,辗转了多个地方确定安全后才回来,男人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恐惧和惶恐。 他不解道:“前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飞天小组一直运行安全,这次”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闻言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冷哼一声道: “蠢货,问题出现在接头时,肯定和死信箱有关,除了我们,知道死信箱的就只有孤狼一人.” “您是说孤狼被监视了?是她将支那特工带到了接头现场?” “不然如何解释?我担心的还不是这个,我怕的是孤狼早就被捕,和特高课联系的根本不是她本人你别忘了,风车小组可是全军覆没了。”男子一脸阴沉,思忖了片刻,又道: “现在马上评估损失,切断和孤狼的一切联系.另外,小林信一” “前辈,小林前辈一向善于伪装,他不可能暴露的. 您不是去过死信箱现场吗?情报的交接并没有问题,出问题也是在孤狼身上,她不可能知道小林前辈的隐藏身份.” “有时候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小田君,凡事多往坏处想,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正往不可估计的坏处发展.” 想到哪天去死信箱窥探,总感觉有一双阴鸷的目光在暗中注视自己,男子就不寒而栗。 直觉很重要,一个优秀的特工,除了要有技术有演技,一定要有神通和直觉,再加上一些运气,不然会死的很惨。 “从今天开始,小组成员全部蛰伏起来,相互之间不得联系. 一会我会向上海特高课汇报.你的任务就是向小林君发出危险警示记住了,一旦发现预警地附近出现行踪诡异的人,不用向我汇报,立刻自行撤离,离开金陵” “是。”男子郑重点了点头,又犹豫道: “前辈,那飞雪计划呢?” “我会向总部汇报,请他们重新物色人选替代孤狼的位置执行前期任务你就不用再过问了,回去吧。” “是。”男子起身,恭敬地做了一个鞠躬礼,转身离去。 空荡的房间中,留下的男子目光森然,一动不动。 (熬夜码的,明天,不,今天又要去相亲,回来的早就继续码字…唉…) 124、信鸽(求月票) (上一章被审核删除了几百字,不过不影响阅读) 上海的夜,下着小雨,阴冷,潮湿。 特高课课长山本贤太郎大佐端正坐在办公桌后,一张三角眼寒光闪烁。 半个小时前,他和宪兵司令部情报负责人加藤寿一在日本驻上海宪兵司令部佐藤将军的办公室经历了一场暴风骤雨般的咆哮。 此刻他的脑海中还回荡着佐藤那张因气急败坏而扭曲的脸庞。 “这是耻辱,是特高课的耻辱,更是上海情报机关的耻辱。 为了一个区区张义,我们已经损失了五位死士,风车小组更是全军覆没,现在好了,特务处的人竟然通过电台和特高课取到了联系,将你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个消息一旦传到东京,那些政客只会质疑诋毁你们特高课的谍报能力,他们同样会认为我这个上海方面的负责人是饭桶。” 山本贤太郎回想着佐藤阴沉的目光,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站在办公桌前的几名情报员,拿起桌上两份内容迥异的电报。 一份是“孤狼”发来的,内容说今天下午的接头中,出现了意外,特务处的特工同样掌握了接头地点,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不敢确保有没有被监视。 一份是飞天小组的负责人蝮蛇发来的,内容同样说下午的接头任务出了意外,并怀疑是孤狼那边出了纰漏,更坏的结果是孤狼已经被捕,甚至背叛了帝国. 虽然山本贤太郎和佐藤、加藤寿一都倾向于相信第二份情报内容的真实性,但一個被帝国从小培养灌输忠诚思想的死士,一个屡立战功的高级间谍,竟然背叛帝国,还是让山本难以置信。 “特务处张义” 山本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愤怒地将一张从江浙警察学校搜集来的张义的照片撕的粉碎。 照片上的张义年轻稚嫩,甚至有点呆板,看不出有丝毫特殊的地方。 可就是这个人,一次次将帝国蛰伏的特工挖出来,对特高课的情报战线造成了无法估量的损失,还让他山本贤太郎因此蒙羞。 看着撕碎的照片上那双眼睛此刻正盯着自己,似乎在嘲笑自己的无能一样,山本又狠狠地踩了几脚。 这番失态落在几名属下眼中,更让他们胆颤心惊。 果然,山本的怒火还没有发泄完,他径直走到几名下属面前,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几个手下不敢反抗,即便被巴掌扇倒在地上,起身后立刻毕恭毕敬地低头侍立。 “给监狱打电话,让他们将羁押的那几名特务处和红党的嫌疑人全部秘密处理,这些顽固的中国人都是帝国未来统治的绊脚石,应该统统杀掉。” 山本贤太郎发泄着怒火,三角眼闪过一丝狡黠狡诈,又补充道: “让我们的人冒充他们的亲友将他们埋葬了,然后去给他们哭坟还有,再去他们生前活动的地方,将事情宣扬出去,然后守株待兔,将前去祭奠的人通通给我抓起来。” “哈衣。”一名手下脸上涌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恭维道: “还是大佐阁下高明,这回特务处和红党的人必将落入我们的陷阱。” 山本贤太郎不以为然地笑笑。 “他们抓我们一个人,我们就杀他们十个百个,总有一天必然将那些反抗分子通通消灭。” “大佐英明。”几名手下异口同声的恭维起来。 山本贤太郎一通发泄,心情似乎愉悦起来,他思忖了一会,命令道: “马上派夜莺去金陵,一是调查孤狼叛变的问题,第二就是协助飞天小组执行‘飞雪计划’。” “哈衣。” 谍参股。 审讯室。 “哗啦”一盆冷水将折磨的面目全非,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小林信一浇醒,然后带上手铐和脚镣推搡着坐在审讯椅上。 见他一脸凄惶之色,张义也不管此人是不是伪装,直接开始了审讯。 如果他不能老实交待,更多的刑罚还等着他呢。 “姓名” “小林.信一” 一脸麻木的小林信一撑开沉重的眼皮,嘴里像火燎过一样,断断续续发出沙哑的声音。 “来历.代号情报小组的名称” “上海特高课,代号蜥蜴,隶属于飞天小组。” “蜥蜴?”张义哑然失笑,蜥蜴不就是一种变色龙吗? 它们通过调节色素细胞来改变光的折射来实现变色,以适应周围环境。 变色龙号称伪装大师,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来捕获猎物。 想到小林信一将一个卖货郎扮演的惟妙惟肖,这个代号倒和他颇为契合。 “你在情报小组中的职务或者说分工” “我我负责情报的收集和对目标的筛选和初步侦查” 一个间谍小组开展间谍活动,首先需要明确目标和任务分工,在分工的过程中,会考虑到各人的实际情况和能力,以确保每个人能够在其擅长的领域发挥最大的价值。 张义点了点头,继续问:“除了你,飞天小组还有哪些成员?” 小林信一突然迟钝了一下,张口结舌了半响,眼见张义拿起了桌上的钳子,才犹犹豫豫道: “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只见过‘信鸽’,就是交通员至于飞天小组的负责人我只知道他的代号叫蝮蛇.” “你没有见过他?” “见过.不过只有两次,每次召见他都会选择一间幽闭的密室,我根本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张义皱了皱眉头,据他所知,间谍小组的协调和运作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需要几人保持高度的保密、信任度,通力合作,才能产生效率。 除了确定目标、任务分工、建立情报的共享机制、传输机制,还需要建立对危机情况的预警和应对能力,除此之外需要有效的监督。 但这个飞天小组的负责人在内部都如此注重保密,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既然你们情报小组中已经有了信鸽,为什么在死信箱投递情报的是你,而不是他?” “这个.对内联系和对外联系是不一样的,信鸽.” “是吗?”张义玩味一笑,道: “小林君,看来你在飞天小组中的地位有点低哦,干的是最幸苦最危险的工作,还不能得到负责人的信任. 现在伱被捕了,你猜他们在干什么?说不定他们正在吃香的喝辣的呢。” 这话戳中了小林信一的痛处,他是密书学校毕业的,但其他几人却是“中野学校”毕业的,两者天然存在竞争和不信任感。 他何尝不想跃居几人之上,但他是军人,军令如山,只能服从。 对张义挑拨离间的话,他不置可否,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张义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叫来猴子,在他耳边密语几句,继续问小林信一: “说说那位信鸽吧?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在什么地方见到的他。” “还有,一旦危机来临,你们小组中有人被捕或者遭遇危机,你们会采用什么样的预警机制?” 小林信一沉默了,他知道只要他开口,信鸽距离被捕就不远了。 知道了一个人的长相和大致的活动范围,那个人等于失去了半条命。 即便他伪装了相貌,但一个人的身高、体态却不会有大的变化,只要特务处扩大搜索范围,工作细致点,目标就逃不了,暴露只是时间的问题。 见小林信一缄默不语,张义并没有着急,审讯要讲究火候,一味的严刑逼供有时候效果并不佳,他点上一根烟,示意钱小三将审讯室的门开了一道缝隙,这才淡淡道: “小林君,看在你配合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两条你不知道的信息。” “第一,你投递情报沟通的孤狼,早就被我们逮捕,她现在为我们工作。” “第二,你应该看过情报的内容在今天下午凯司令咖啡馆的接头中,孤狼配合我们抓到了一位飞天小组的成员,是一位中年人他现在就在隔壁。” 张义话音刚落,似乎在验证他说的是事实,审讯室门缝中突然传来几声惨叫声,还夹杂着几句日语的谩骂声。 小林信一听到惨叫声,耸拉的眼皮突然跳动起来,眼睛狐疑地转动着,似乎在判断信息的真假。 只听张义继续道: “小林君,你是我抓捕的第一个密书学校的特工,比隔壁那位中野学校的刚毅多了. 可你我都是军人,应该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我接到的命令就是摧毁飞天小组,所以我会不择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体验过刑讯,应该知道理论上没有人能扛过去. 所以一旦他交待了,你就会彻底失去价值,没有价值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你们两人中间只能活下来一个.该怎么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 “中国有句话说,临死之人,总会贪生,临刑之际,总有断肠之语言,你能保证他不会招供吗? 再说了,你都招供了,为何不干净利落彻彻底底全说了,只要你配合我们.接下来我们就会派医生给你医治伤口否则你的伤口一旦感染,即便你不说,你觉得自己能活多久.” 这番话听的小林信一瞠目结舌,他的神色一阵变幻,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缝传来的声音,想判断出声音是不是自己上级的。 但下一刻张义将大门关上,审讯室再次陷入安静。 安静的有些让人窒息。 小林信一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张义,希冀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蛛丝马迹,然而他失败了。 他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心跳加速,太阳穴处的脉搏疯狂跳跃起来。 就在这时,就听猴子去而复返,他看都不看小林信一一眼,一脸兴奋地走到张义身边,耳语了几句。 张义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下一刻他拿起文件夹怜悯蔑视地看了一眼小林信一,径直向外边走去。 “突突突” 小林信一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疯狂跳跃起来,眼前一片模糊,脑中更是一片空白,焦灼沮丧窒息的感觉直接让他奔溃,对手的可怕恐怖让他一筹莫展,如果他不说,等待他的必将是伤口溃烂而亡 ‘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像狗一样偷生,只有活着,才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啊” 眼见张义就要走出审讯室的大门,小林信一痛苦地抓住头发,嘴里发出一阵嘶吼,嘶哑着嗓子道:“我说.我全说。” “晚了。”张义冷笑一声,盯着一脸痛苦的小林信一道: “对方已经答应招供,你现在才说,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 中国人讲究一言九鼎,可不像你们日本人大礼小义、满嘴鬼话。” 张义一脸不屑,故作为难地摇了摇头,眼看小林信一的嘶吼越发沉重,才踌躇道: “除非你说的内容比他更有价值.比如你们日本间谍的培训体系、计划、组织结构、工作方法、技巧、教材等等.” “我知道,我知道,特务工作文件、宪兵实务教案这些我都知道.我愿意全部招供.”小林信一嘶吼着,拖拽的手铐和脚镣哗啦啦作响,神情惊恐亢奋。 张义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道: “你先交待出那位信鸽,我们会和隔壁那位交待的情报比对验证,如果你们交待的一致,你才有资格说其他的.” “是是是。我说.”小林信一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巴,脸上表情复杂至极,激情、傲气、懊悔、惊惧、憋屈、痛苦,所有的所有最后都化成了无奈。 “他的代号叫壁虎,具体见过他几次我忘了. 但其中有两次他穿衬衫马甲,戴鸭舌帽,他的身上有油墨味对了,他当时穿的是皮鞋,鞋尖上有油墨留下的污渍.” 张义目光微微闪动,立刻判断出这个人要么在报社工作,要么就是印刷工人。 他继续问:“时间地点。” “地点.地点在武汉路的一处菜市场那天我刚好去采买大豆制作豆腐第二次在夫子庙旁边.” “很好,预警机制呢?” “一旦出现危机,所有人都会切断联系 按照规定,他会在我每天入城路过的新城公寓二楼朝南的阳台上放置一盆玫瑰花我看到后要立刻停止工作,进入冬眠 如果风声不对,我可以随时撤离。” “再描述下他的形貌” “他一米六高.消瘦塌鼻子.嘴唇上留着胡子,会说上海话 对了,他的耳朵后边之前有个痦子,后来为了不给人留下印象,做手术割除了.” 张义听着他的描述在心里不断描摹信鸽“壁虎”的形象,然后点了点头,吩咐门外的便衣拿来纸笔让小林信一交待其他的情报,自己则转身出了审讯室。 旁边的监听室内,一个带着耳机的画像师见张义进来,连忙起身,将刚刚描摹好的画像递了过来,张义瞥了一眼,和他想象中的大致相近,立刻对猴子道: “通知所有队员集合,准备抓人。” “是。”猴子凛然应答,又躬身请示道: “股长,高木怎么办?这厮咆哮说我们说话不算数” “说话不算说?对一个恶贯满盈的日本间谍讲什么诚信?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刚才为了击碎小林信一的心理防线,张义特意将高木拉出来再次暴揍了一遍。 他不屑一笑,道: “让他消停一会,实在不行就关小黑屋,让他也将日本间谍的培训体系写出来” 对高木的死活他毫不在意,因为情报科的搅局,他不但损失了孤狼和特高课联系的渠道,还失去了将飞天小组一网打尽的最好机会。 眼看事情逐渐回到原本的轨迹上,当前的任务就是抓捕信鸽,将飞天小组神秘的面纱层层拨开。 125、卧底(求月票)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张义的思绪打断,电话通知他前往洪公祠一号开会。 张义心神一凛,预感到今天的会议不同寻常。 他吩咐猴子和钱小三执行搜查抓捕任务,自己则驾车前往洪公祠。 黑夜如幕降临,点点星光闪烁,寂静的夜晚里,只有微风轻轻吹拂着树叶的声音。 张义脑海中闪过“鱼鹰”、“包鸿飞”、“泄密”几个字眼,翘嘴一笑,狠狠踩下油门。 张义赶到洪公祠一号的时候,却不想和包鸿飞在走廊不期而遇,两人无声地对视一眼。 包鸿飞装作意外的样子,道: “张义你也参加会议?唉,忘了,如今你也是股长,年轻得志啊,不像我蹉跎了半辈子,跟着老板如今才在这特务处有一席之地。” 说着他语重心长道: “老弟,我一直很看好你,只是人心险恶啊,你年轻得志,又屡立奇功,难免遭人嫉妒,这次我手下的人就是被人怂恿想要抢夺你的功劳,你说这事干的,实在是太卑鄙无耻了。” “我知道之后勃然大怒,狠狠教训了几个人…算是替你出气了,老弟,我那两个人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 ‘老壁灯’ 张义暗骂一声,心说官场可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身居高位的那個不懂点厚黑学,听听,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说的好像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一样。 ‘人心险恶?我看你的心思最险恶!’ “是啊,人心险恶,多谢包副科长的关心。”张义一副受教的模样,拱了拱手,又道: “人嘛,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案情我已经上报给了王新亨科长,他还没有批示呢,要不您请示一下领导?” 包鸿飞脚步一滞,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心里冷笑连连,在他看来,已经够给张义面子了,没想到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情报科和行动科之间的龃龉还少吗? 抢夺功劳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老板那次不是站在情报科这边,这是由情报科的地位所决定的。 作为特务处成立最早最受重视的部门,掌握着最大的资源投入和话语权,天然凌驾于其他部门之上。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情报科就是出主意的,而行动科就是打手。 我出主意伱干活,成了功劳大头是我的,失败了,那是你活该,我还要骂你一声废物。 用流氓点的话说,别人犯事,我能收赃;我要犯事,有人顶缸。 但张义的出现无疑于打破了一贯的传统和平衡,眼看行动科像风筝一样扶摇直上,情报科不得不考虑收紧手中的绳子,最好是让它折戟沉沙。 眼见张义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包鸿飞冷笑一声,眼神充满玩味,道: “老弟,要低头做事,更要抬头看天,视角不能太狭小,否则就没有高度,不具全局性,我们不能拘泥于只抓捕日本间谍,要知道红党才是党国的心腹大患。” 他意味深长道:“你一心扑在日本间谍身上,知道的人觉得你是国仇家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愿意对红党下手呢,这样可不好…” ‘警告还是威胁?你怎么不直接说我是红党派来的呢?‘ 张义心中微微一震,这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他心底冷笑,压抑着心中的杀机,告诫自己越到关键时刻越要冷静,这个时候你越解释反而越让人觉得可疑。 他漫不经心道:“这种话包副科长你也信?不会是包副科长你传出来的吧?” “对了,您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一件事,据你们情报科那两人招供,当天你派他们去凯司令咖啡就是为了干扰日本间谍接头… 另外,我听说包副科长当年去东北执行任务,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可其他人都死了…就您一个人回来,不会是日本人故意放你回来的吧?” 说完他一脸怀疑地看向包鸿飞,似乎在等他解释。 “无稽之谈!荒谬可笑!”包鸿飞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咬牙切齿说出几个字,脸上像是笼罩了一层寒冰,沉着脸道: “张股长好手段,哼,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说完狠狠瞪了张义一眼,转身进入会议室。 ‘这是被戳中痛处了?呵呵,你说我同情红党,我就说你有日本间谍嫌疑…果然,能打败魔法的永远只有魔法。‘ 张义不屑一笑,跨进了灯火通明的会议室。 此刻会议室中几个科的正副科长头目基本都到了。 王新亨、何志远正和情报科科长杨荣像斗鸡一样互啄,杨荣明显落于下风。 “老杨,你们情报科有点坏规矩了,谁的案子谁负责,不说提供帮助,竟然还使用拉拢收买胁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自己人,有这心思,怎么不用在一处和红党身上?我们行动科可是很久没收到你们情报科的情报了。” “自己没本事不说,还老想摘桃子…” 杨荣被王新亨这话数落的老脸通红,他恼怒地瞪了一眼刚刚坐下的包鸿飞,让他解释。 包鸿飞道:“王副科长,误会了吧,这件案子的确是你们行动科的事,我们可没有抢功的想法,不过嘛…” 说着他瞥了一眼张义,继续道: “不过嘛,我也是担心谍参股经验不足,抓人杀人自然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可跟踪监视盯梢我们情报科才是专业的…” “专业?进来几个流氓就摸枪了?然后还惊吓到了前来接头的日本间谍,导致行动功亏一篑,这叫专业?我看是饭桶吧!”王新亨不屑一顾。 包鸿飞愕然,这个情况他根本没有掌握,外围负责策应的几人见现场乱了,自己人被张义的人抓了,做贼心虚,立刻就撤了… 见他这副表情,王新亨更加不屑,嘲讽道: “搞情报你们情报科情报不通,搞行动你们又行动不便,这可能就是情报科最近接连失利的原因吧。” “哦,对了,还有泄密…” “好好的一个特工才派出去几天啊,结果现在成了红党的阶下囚,在他们的蛊惑下,还不知道交待多少秘密呢。 对了,人还是小事,关键是他们携带的冰棍电台,这可是魏科长的心血,要是被红党破解了,以后潜伏的地下党组织人手一个,我们还怎么抓他们?” “是啊,你说这事办的。”何志远接过话头,神气十足道: “包副科长情报不通…不过要说杨科长行动不便也不对,我听说老杨刚换了个新秘书,有模样有身段…老杨估计也是力不从心吧?” 这话引得看热闹的其他人哈哈大笑,一个个眉飞色舞。 “老杨,新秘书什么学历?不会是海外归来吧?” “对啊,老杨,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 杨荣听着这些冷嘲热讽的话语,怒火中烧,刚想反驳几句,就见何志远放下茶杯,悠悠道: “身份审查过嘛?可别是红党派来的卧底。” 他环顾四周一圈,一脸严肃道: “在座的诸位,大家都知根知底,谁也不会把情报泄密给红党,可身边人呢?尤其是老杨你的秘书,她一来,情报就泄漏了,这也太巧合了吧?” 不得不说何志远这话有些杀人诛心。 看大家将怀疑的目光再次投注到自己身上,杨荣怒不可竭却又坐卧不安。 他很想解释新来的女秘书是自家侄女,可卧底的情报只有他和戴老板知道,他原本将泄密的源头指向参加上次会议的众人,却不想何志远一句话就让他无可辩驳… 而其他人为了脱身巴不得把黑锅甩到他身上… 怎么办? 不是他这里出的问题,难道是戴老板自己泄密了? 杨荣精神恍惚,什么时候情报科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难道查不出泄密者,就让自己侄女来背锅? 可如果戴老板也是这样认为呢? 水至清则无鱼,老板为了平衡,为了内部安定,查不到泄密者,说不定就会快刀斩乱麻,找个替死鬼出来。 杨荣黯然神伤,思忖了一会,却是眉毛一挑,心底闪过一丝狠戾。 官场规则,莫论潜与显,利益始终居于第一位,其余一切皆是由此而生、因斯而长。 为了利益,可以忍受天下难忍之事,宽容所有难容之人;为了利益,可以认贼为友,也可以认友为敌。 他的根基在特务处,在戴老板的信任… 不过…杨荣阴冷地环顾了一圈四周,连连冷笑,这些人他记住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尤其是何志远、王新亨,嗯?还有张义。 ‘对,就是这个家伙,自从他来到行动科,情报科就没安生过…如果说何志远王新亨是煽风点火杀人诛心,那张义这个祸害就是助纣为虐!‘ 张义突然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杨荣,暗骂这个老壁灯肚子里又冒什么坏水呢?老子招惹你了? 但他知道,自己确实像包鸿飞说的那样,有些太锋芒毕露了。 马洛斯的需求层次论说,除了温饱一类的生理需求,人总是有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比如权力、地位、尊重、名声等等,当这种追求受挫的时候,就可能引起一个人心理的失衡。 你的优秀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时候,你就需要警惕了。 官场或者说职场,很多时候并不能按常理、常情思维。 有时,情感、友谊、利益、利用等等,很难说得明白、分得清楚。 敌人、朋友之类也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时可能相互转化。 张义心中打个寒颤,像他这种性情,古代闯荡江湖倒还可以,立足特务处恐怕还需大力改变。 ‘藏拙!!!’ 张义在心中默默念叨,自省自警!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门口响起皮鞋踏地的声音,随即就听贾副官道: “处座到!” 众人立刻屏息凝神毕恭毕敬地起身肃立。 下一刻穿着少将制服的戴春风手扶腰间配枪一脸冷峻地走了进来。 他冷冽的眼神扫视了众人一圈,大马金刀地坐下,怒目圆睁: “吵吵吵,吵够了吗?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团体即家庭,同志即手足。我一再强调,无论是谁,进入我们的团体,就要争做无名英雄,你们呢?” “不说同仇敌忾,守望相助,一个个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还记不记得特务处有家法二字?” 戴春风一发火,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一番疾言厉色的斥责过后,他得意一笑,缓和语气道:“都坐下吧。” 见大家坐下,戴春风扫视一下屏息等待的众人,面色凝重道: “甲室刚刚收到宝塔山的电报,已经确认鱼鹰被捕,他是被所谓的边区保卫处侦查科侦破…另外…” “另外,一处的小瘪三干了一件蠢事,导致我们几名外围的壮士被捕…”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的不可思议,鱼鹰失联,被甄别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可一处出了纰漏,怎么又和特务处扯上关系了。 戴春风面色凝重地讲述起来。 原来一处,党务调查处派遣了一名特务伪装成“中、央报社”的记者潜入边区,检查“反红”方针的执行情况,不想却被边区保卫处获悉情报后秘密抓获。 保卫科的科长审讯后,生出一个大胆的奇招,他拿着报社记者证,大摇大摆地造访边区果党各县党部,每到一处,声称授命巡视,要求对方报告工作情况。 一些特务自然不信,但有些人却将他供为上宾,毕恭毕敬将搜集到的红党情报以及潜伏于边区的特务名单恭敬呈上,还详细介绍谁谁谁立了什么功劳,让特派员回去在徐增恩面前美言几句,以期早日调回金陵… 结果就是导致一处的两个潜伏小组暴露被抓捕,被捕之后有人为了立功,又招供说他见过一个特务处的兄弟,现在是你们哪里的炊事员… 就这样,特务处的潜伏特工也暴露,暴露一个就牵连了几个… 这…… 看众人面面相觑的样子,张义瞥了一眼张眉怒眼的戴春风,心里想的却是,戴春风从哪里得知的如此详细的情报,莫非除了鱼鹰外,他还有其他的卧底? …… (抱歉各位客官,电脑主板坏了,搞得人焦头烂额,估计它知道今天发稿费,也学会罢工了?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做吧?唉,这章下班去网吧码的…主板坏了,说要什么芯片,修理要从深圳订货,心累,只好去网吧码字…) 126、抓捕(求月票) 众人的窃窃私语被戴春风一个冷冽的眼神止住。 只听他继续说道:“就在昨晚,电讯科监听到了红党电台秘密发报的信息” 说着他看向魏大明。 魏大明轻咳一声,道:“处座,诸位同僚,我们昨晚监听到红党一个消失一年的神秘电台发报的信息,落款署名雨花台,现在正在想办法破译电报内容。” “雨花台?”众人面面相觑,各自诧异,杨荣皱着眉头,率先问道: “魏科长雨花台赵广华不是早被一处破获抓捕了吗?怎么会又冒出来一个?” 他眼见魏大明眉头紧锁,面露不悦,连忙解释: “大明科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您亲自监听肯定错不了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是红党在故意混淆视听?” 雨花台赵广华是前任金陵地下党负责人,在一年前的大搜捕中被党务调查处逮捕,随后被枪决,金陵地下党几乎全军覆没。 “这我就不知道了”魏大明摇了摇头,“代号可以变,电台可以更换,但报务员的手法我很熟悉,还是曾经雨花台的报务员,是个女的,手法干净利落,很专业。” “会不会雨花台不是一个人的代号,而是一个小组?或者新任的红党负责人继承了这个代号?”行动科科长何志远若有所思道,说着他又补充道: “当时抓捕的人里面好像没有报务员,电台也被销毁了” 大家听到这话,都是若有所思,继承代号的事在情报战线上很常见,当然叛徒的代号除外。 ‘雨花台?莫非是金陵地下党负责人胡远山的代号?’ 张义暗暗猜度。 这时就见戴春风得意一笑: “雨花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特工小组,赵广华死了,就会有新的红党加入,这是影子从宝塔山传来的信息,是从红党高层那里得到的,情报绝对可靠。” ‘影子?’张义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掀起惊天骇浪。 这才抓捕了“鱼鹰”,怎么又冒出了一个影子?看来自己猜的没错,戴春风果然还有其他的卧底。 此人能够从红党高层那里获知消息,想来地位一定不低,不然解释不了他的情报那么详实。 可如此机密,戴春风为何要在这里说出来? 不怕泄密?是“影子”的身份无懈可击还是说戴老板又在酝酿什么新的阴谋? ‘沈之月?’ 张义想起一个名字,随即又否定了,按时间来算,这个时候沈之月应该还在复旦大学读书呢,他是先通过同学加入红党,被捕后才加入后来的军统,然后奉命打入宝塔山。 此人被捕后,为了免受刑罚,编造了一个国党高官亲戚的身份,抓捕他的特务果然不敢动刑,只好层层上报。 戴春风听说后,一查之下,发现此人身份作假,却没有生气,反而带着猎奇的心态亲自审讯了此人,他见此人胆大包天,有做特工的天赋,又是名校毕业,起了爱才之心,亲自劝说对方加入了军统.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莫说张义,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 戴春风却是处之泰然,他转头看向情报科杨荣: “最近有没有金陵地下党活动的情报?” 杨荣有些哑然,还是毕恭毕敬道: “除了之前他们组织转移学生,这几天没有收到任何可疑报告.” 顿了顿,他恭维道:“这说明我们在老板的带领下,打击有效.” 但显然他这个马屁拍到马蹄上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戴春风生生打断,他冷哼了一声,道: “没有可疑活动报告,这一点就很可疑,你认为红党会老老实实待着什么都不做吗?还是说他们准备放弃金陵了?” 被他冷峻的眼神一扫,杨荣不寒而栗,他知道老板这是在借机敲打自己,说明他对情报科的工作已经很不满意了。 杨荣坐卧不安,战战兢兢起身,道: “处座,您放心,会议一结束属下就发动所有的人手” “行了。”戴春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坐下,环顾了一圈在座的诸人,马脸变的严肃阴沉: “诸位,今天的会议内容,是我特务处最高机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如有违者,别怪我不念旧情,按军法处置。” “好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红党和日本间谍都是我们打击的重点,事关特务处荣耀,我希望诸位摒弃前嫌,放下成见,同心协力为党国效力,谁要是再干争权夺利的事,一律按家法处置,哼,官棺管,我能给你高官厚禄,同样能让你加木为棺.” “是。“ 迎着他阴森的目光,众人纷纷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齐声应是。 “好了,包鸿飞和张义留下,其他人散会。” 听到自己名字,张义做出哑然、惶恐的样子,看了一眼何志远和王新亨。 何志远不置可否,端起茶杯直接走了。 王新华亨给张义一个安定的眼神,点了点头,示意有事一会再说。 张义点了点头,他估计留下他二人应该和自己抓了情报科的人有关,此刻反而显得心平气和,惶恐不安不过是装出来的。 最先召见的是包鸿飞。 半个时候后,他一脸志得意满地从戴春风办公室出来,笑道: “张老弟,哈哈,之前的事是老哥的错,我对不住了 改天给伱赔罪,老板说的好啊,以后我们还要摒弃前嫌,通力合作才对。” ‘见风使舵.’ 张义在心中暗骂一声,此人前倨后恭,他不知道对方在搞什么把戏。 但官场和商场一样,没有永远的敌人、对手,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同盟,一切分分合合都以利益为基础,完全取决了现实需要。 尽量不结仇,但一旦结仇那就是你死我活,需要先下手致对方于死地,不然打蛇不死,自遗其害。 他和包鸿飞自然没有到这种地步,不过看他志得意满的摸样,张义猜测要么处座给此人许诺了什么好处,或者就是得到了其他重要任务,是什么呢? 张义不敢细想,打起精神进入戴春风的办公室。 房间里面光线昏暗,戴春风坐在阴影处,疲惫地揉着眉心。 张义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就见他喝了一口茶水,淡淡道:“将情报科的人放了。” “是。” “接头人跑了,这个所谓的飞天小组还能一网打尽吗?” “卑职正组织人手对信鸽展开搜捕,只要抓到他,飞天小组的其他人员就不远了。” 戴春风不置可否,他拿出一块手卷擦了擦鼻子,瞥了一眼张义,又道: “我不管你抓什么人,一定要证据确凿。” 张义故作不解。 戴春风又道:“北海的事听说了吗?” 张义点头。 日本间谍无孔不入地肆虐中国大地,有些直接明目张胆,自然引起广大爱国之士的极大愤慨。 所以处死日本间谍的案件也时有发生。 广西北海就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诛杀日本间谍的事件,幕后策划是大名鼎鼎的十九路军将领翁赵恒。 此人粤军出生,从班长一步步做到了中将指挥官,先后进入日本陆军学校和法国航空学校深造,可谓有勇有谋,早在第一次淞沪会战时,他率领三千部下拼死抵抗日寇,在十九路军和第五军的联合下,打的日军三次换帅。 后来翁赵恒加入桂系,驻扎在广西北海。 一上任他就听说辖区内有个为虎作伥明目张胆的日本间谍。 此人是个中国通,不但在当地娶妻生子,经营着一家药店,暗中从事间谍勾当,还勾结当地流氓混混欺压老百姓,可以说民愤极大。 于是翁赵恒决定除去此人。 但日本仗着兵强马壮对中国咄咄逼人,屡屡制造摩擦企图找到借口派兵侵略,杀个间谍简单,但日本人能善罢甘休吗?处理不好就是一件严重的外交事件。 所以不能在明面上动手,只能秘密来。 于是在一天黑夜,几个彪形大汉突然闯入此人的药店,干净利索将对方击杀,将现场伪装成黑道截杀的样子。 但小日本自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借着此事,将军舰开到了北海,扬言要登陆调查此事。 翁赵恒自然针锋相对。 威逼不成,日本人又转向果党政府施压,政府自然一口咬定此人死于仇杀,日本方面也没有找到有力证据,最后以中国方面向其家属赔偿3万元抚恤金告终。 听着解气的同时又让人觉得憋屈,但张义知道这就是现实,弱国无外交。 所以戴春风才说要证据确凿。 见张义心领神会,戴春风缓和神色道: “整个特务处年轻一辈我最看好的就是你和沈西三,所以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深思熟虑.行了,你回去吧。” “多谢处座关心,属下告退。”张义挺身一礼,缓缓退出房间。 他心说,戴老板这回也不给俺签张支票鼓励一下,几句轻飘飘的话可收买不了人心啊。 再说了,忠诚不等于盲从,更不是愚顽,做人行事得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而忠诚本身同样须保持原则和底线。 咱可是一颗红心向太阳的. “老板。”看到张义离去,贾副官走入办公室。 “都安排好了吗?” “所有人的电话全部在监听中,办公室包括家里的另外已经启动了所有不在编的内情外勤.他们的行踪都有人盯着” “这件事情要办的隐秘一些,不能漏出任何蛛丝马迹。” “是,您放心,我已经下了封口令,即便他们被人发现或者被捕,也会一口咬定是一处的人或者是督查科的。” “但愿如此。”戴春风颓然靠在座椅上,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一想到在特务处高层中潜藏着一个红党卧底,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大张旗鼓地召开会议,故意泄露“影子“的消息就是为了再次试探,只要问题不是出在他最相信的这些人中间,其他的反而都是小事。 “那个人会行动吗?”贾副官忧心道。 “很多时候你知道的越多,尤其是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麻烦就会像魔怪或幽灵一样盯上你。”戴春风悠悠叹了口气,笃定道: “我相信他会,即便不是他亲自出马,身边的人也会露出马脚。” “所以盯好了,只要他露出蛛丝马迹,立刻逮捕,宁可错杀也决不能放过。” “是。”贾副官听着老板阴森的语气打了一个激灵。 从洪公祠一号出来,张义驱车赶到武汉路的一家川菜馆。 他一边埋头吃着准备好的饭菜,一边听猴子和钱小三的汇报。 打扮成饭馆小厮的猴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汇报道: “根据股长您的安排,我们抽调了50个可靠的巡警,在我们的人带领下,分成十组,先后排查了二十一家报社,13家印刷厂和作坊,终于找到了所谓的信鸽。” “刘彦明,男,诚友印刷厂主管,身份证件登记底卡显示,他今年26岁,户籍地址是山东德州,在上海有过当印刷工人的履历. 此人会说上海话和金陵本地方言,待人友善热情,在印刷厂的口碑很好.” “此人未婚,不过有个女朋友和他住在一起,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睡了…” 猴子指了指远处黑漆漆的一片民居建筑。 张义点了点头,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将他诓骗出来?” 虽然可以直接破门而入,但为了不必要的伤亡,最好是想办法还是将此人诓骗出来,谁知道他家里藏着什么武器呢? 万一此人狗急跳墙,一颗手雷引爆,那可什么线索都没了。 此人可是抓捕“飞天”小组其他人的敲门砖。 不但要抓到人,最好还是活捉! “这个…”猴子还在思索,一旁的钱小三得意一笑,躬身道: “股长,属下有个主意。” “说。” “是,属下是这样想的,行动之前我们的人先埋伏在周围… 然后让红蔷薇扮成妓女去敲门讨要嫖资…她本来就是舞女,扮演这个角色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要他开门,红蔷薇就揪住他不放,到时候我们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他制服!” “红蔷薇万一不对他出手呢?”猴子问。 钱小三不以为然道: “那可由不得她,再说了,我们不说对方是日本间谍,她怎么知道我们对付的是日本人。” “行了,就这么办。”张义打断两人,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先按照钱小三说的办,到时候根据现场情况,再随机应变…… 127、监视(求月票) 一张弥天大网已经对“信鸽”刘彦明开始收紧了。 刘彦明这个时候还没有睡,他蜷缩在被窝里面,听着女友平缓的呼吸声,心里却没有一丝安定,反而生出几分烦躁。 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更让他烦躁。 刘彦明下意识看向床底偷偷收拾好的包裹,那里面有金银细软。 他今晚已经在小林信一每天通过的地方放置了警示的玫瑰花,其他人也通知到了,本应该撤离的,但他在放置玫瑰花的地方远远监视了很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再者作为货郎,小林信一扮演的货郎不可能晚上出来活动,所以关键还是明天,明天只要小林信一不出现或者在那里出现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撤离。 这么想着,他再次看向女友。 燥热的夏天她只穿着贴身衣服,侧身睡着,让她的身体轮廓显得有些玲珑诱惑 压下心底的燥热,刘彦明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冷笑,那处房子是用女友的身份租的,为了自己的安全,一旦撤离,他会不犹豫的将身边这个女人杀死,毁尸灭迹。 即便等他们查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上海快活了。 心里想着,刘彦明重新躺好,准备睡觉了。 但这个时候,“砰砰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粗鲁的砸门声。 刘彦明下意识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他压抑着心底的悸动,右手缓缓摸向床板隐秘处的手枪,冰冷的枪柄传来的却不是安全感,而是陌生恐惧。 作为一个间谍,他自然接受了严格的训练,可自从来到金陵后,他已经几年没有开枪了。 此刻,手枪握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他不知道再次开枪的时候还能不能保持在培训学校时候的水准。 这个时候他对女友的怨念更多了一层,找她本来就是为了更好的掩护身份,但因为有了女人,在家里很多工作反而做不了 ‘这个时候敲门的会是谁呢?’刘彦明下意识想着,敲门声不对,显然不是自己的上级 敲门声停顿了几秒,再次粗暴地响起,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清脆,已经引得隔壁的狗狂吠起来。 他将手枪拿出别在腰后,既然敲门的不是上级,无论门外的人是谁,对他来说都是未知的危险。 刘彦明蹑手蹑脚到了卧室门口,紧紧地靠在门上,屏住呼吸,用力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外面未知的危险不说,他又害怕女友突然醒来发现自己的“窘迫”和手枪那样无疑提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谁呀,大半夜砸门,还让不让人睡觉,烦死人了。” 突然床上的女人抱怨一声,手在旁边摸了个空,一个激灵起来,下意识大喊一声: “彦明,彦明。” “我在呢。”刘彦明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将腰后的手枪掩饰好,找到灯绳,将屋内的灯打开,装作开门查看的样子,道: “也不知道谁在砸门,说不定是醉汉我去看看,你继续睡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再次响起砸门声,这次声音更大了一些,同时传来怒骂声。 “刘彦明你个王八蛋,还钱,你以为老娘是白睡的不成?” “开门,再不开门我报警了。” 门外的声音似乎带到醉意,有些含糊不清,但同样肆无忌惮。 “报警“两个字下意识的让刘彦明回避,同时他绞尽脑汁在想到底是哪里来的野女人,又是如何找到自己家的? 他虽然去过不少妓院,有时候是因为生意往来,有时候却是去找刺激,但他每次都是给了钱的. 会不会是特务处已经掌握了自己的身份,故机找个女人哄骗自己出去好抓捕自己? 这个想法涌现出来,就吓了他一跳,他打了一个寒颤,不寒而栗,难道是货郎小林信一出事然后供出了自己? 但他又下意识地否决了这个念头,即便特务处抓捕了小林信一,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叛变吧? 怎么办?如果是特务处的人,此刻门外说不定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即便他冲出去,现在是宵禁时间,他也插翅难逃。 脸上闪过一丝狠厉,瞬间他已经有了拼命的打算。 “彦明,怎么回事?伱背着我去哪种地方了?”床上的女人突然愤怒地翻身下床。 “开门,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 女人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和刘彦明撕扯起来。 ‘要坏事。’刘彦明下意识想着,现在还不是杀这个蠢女人的时候,他压下心底的杀意,面上敷衍道: “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不过是生意场合逢场作戏罢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疯女人,估计是找错人了。” “找错人?即便是重名,但她都找到你家了啊?难道还能认错?”愤怒让女人显得格外躁动,她放开刘彦明就要开门出去,找外面的女人对峙。 “愚蠢的女人。”刘彦明脸上一片阴霾,眼中寒光闪烁,即便不开枪,他都有几十种办法将面前这个躁动多事的女人解决。 可万一万一自己的怀疑错了呢? 小林信一没有出事,自己杀了人,即便毁尸灭迹,女友失踪后,她的家人肯定会报警,警察肯定会怀疑自己,即便自己的身份天衣无缝,但被警察盯上,他的行动也没有以往自由了,如果放弃这个身份,又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和时间 刘彦明正在思虑,就听隔壁传来谩骂声: “刘彦明,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大半夜的怎么那么多破事呢?听说你还是什么主管,每天衣着光鲜,人五人六的,没想到背地里这么不堪?你可知道有两种债不能欠?” “赌债,欠了赌债,会输掉人品,欠了妓债,只能说你没有德行。” “是啊,没想到小刘是这种人.” 听到隔壁附近传来的议论和嘲讽声,刘彦明脸色阴沉,他知道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不然即便没事,以后他在这片也要被指指点点,不利于潜伏。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女友,心底闪过一丝果决,一脸正气道: “对峙就对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说着他将一个手电筒塞到女友手中,看她出门,立刻扒开床底的一块地砖,从里面拿出一颗手雷踹在裤兜里。 一旦情形不对,不能突围出去,就只能玉石俱焚了,但临死他一定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此刻女人刚到院中,却不想大门哐当一声开了,三个人直接破门而入。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旗袍,醉醺醺却依旧风情妩媚的女人,借着光线,刘彦明打量了女人一眼,见她身上掩饰不住的风尘气息,微微松口气的同时,却更加疑虑,因为这个女人他根本就不认识。 再看女人身后的两人,身体强壮,孔武有力,一副青帮打扮,此刻站在女人身后,分明就是打手。 “你是谁?凭啥说我家彦明欠了你的”女头刚一开口,就被旗袍女人一把拨在了一旁,然后她娇叱着上前直扑刘彦明。 “你个死鬼,说好了来找我,结果欠了钱不说,人也消失不见了要不是我和警局的黄警官认识,还找不到你的人呢。”女人扑上来直接一把扯住他的领口,一通撕扯。 ‘你他妈到底是谁啊?’ 刘彦明愤懑异常,见两个打手模样的人根本没有上前的意思,他心中稍微安定,警惕地瞥了一眼黑漆漆的门口,刚想将女人推开,却见她突然鬼魅一笑,手中出现了一支针管,直接扎在他的脖颈处。 ‘上当了。’刘彦明浑身一个激灵,眼中杀机毕露,一把拔出手枪,刚想上膛,只见女人手腕一闪,就握住了枪口,力气大的惊人。 ‘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女特工。’刘彦明诧异地想着,刚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觉得脑中传来一阵眩晕感,似乎浑身都在失去力气. ‘绝不能这样下去’刘彦明心里想着,立刻放弃手枪,摸向裤兜中的手雷。 “叮”一声,手雷的保险栓被扯掉,看着面前女人错愕的表情,刘彦明得意异常,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他快别人更快,就在他得意的时候,只见两道身影直接扑了过来,一人抓住他的手腕,一人用匕首割他的裤子。 ‘快爆炸,快,让这几个支那人都为我小田一郎殉葬吧,哈哈哈,天皇万岁!’ 他狰狞笑着,气势却是越来越弱,眼前开始模糊,意识消散 余光中只见一个打手胆颤心惊地将手雷掏出来扔向了旁边,手雷直接在空中爆炸,“轰隆”一声,爆炸波直接将几人掀飞. “快,检查一下,送医院。”朦胧的意识中,刘彦明看见大批人手呼啸着冲了过来,可他没有一丝力气阻止. “凉子小姐,干的不错,谢谢你协助我们抓到红党。” 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的红蔷薇,张义一脸真诚地道谢,然后不等她回答,便挥手让几名手下带她回去,笑到: “明天记得找一家日本馆子,让凉子小姐品尝下家乡的美食。” 张义冷笑一声,看向场中:“人怎么样?” “股长,他们两人距离手雷太近了,虽然没有外伤,但现在还在昏迷中.” “立刻送医院。”张义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被搜身后捆绑起来的刘彦明,他显然也受到爆炸冲击,嘴里泛出一丝血迹。 “他就不用了,直接带回去,开始审讯,只要不死,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现在开始搜查。” “是。”猴子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不远处此刻瘫倒在地骂骂咧咧的刘彦明女友,问: “股长,她怎么办?” “抓回去,再仔细查查她的身份,确定和日本间谍没有关系,再让她家里来赎人。” “是。” 经过半个小时的搜索,将刘彦明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搜到黄金钞票和枪支武器,没有电台和密码本。 这也符合他“信鸽”交通员的人设,毕竟他不是报务员。 见没有其他发现,张义吩咐留下两人看守,其他人全部撤离。 回去的车上,一天紧张的摸排终于有了结果,几乎没有伤亡就抓捕了目标,大家都有些兴奋,但张义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波澜。 这个所谓的信鸽是找到“飞天”小组其他人的导火索,但说白了还是一个小角色。 他的目标还是这个小组的负责人。 此刻张义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接收今天的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包鸿飞,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已将从杭州来的红党叛徒移交给了情报科包鸿飞,现在安置在金陵路223号安全屋,“黄雀计划”已经开启。】 从杭州来的红党叛徒? 张义只是听人说起,影影绰绰听说有个“包袱”被移交到了总部,但此人的下落、姓名却一概不知,可见他的利用价值极高。 现在此人被移交给了包鸿飞,怪不得他那么得意,看来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还“黄雀计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呵呵,等我通知了王乃器,让你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2、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已经开启了甄别计划,你已处于监视中。】 这条情报让张义不寒而栗,他本以为和戴春风的见面,能获得“影子”的情报,却不想 那么监视自己的是什么人呢?从未启用过的内情外勤还是说督查科的人。 督查科是特务处内部监察机制,用特务监视特务。 这些人被安插在每一个部门、外勤单位或者站区,挂一个职务不大的官,不安排具体业务,主要职责就是在暗中监视本单位的特务工作,一旦发现有人有越轨行动或者有越轨行为,可以直接向戴老板报告。 但时间长了,此人的身份就会暴露,大家都像防贼一样防范着他,督察有些名存实亡。 但后来有人又向戴老板建议,开启秘密督察制度,以科室为单位,每个人轮流担任一周的秘密督察,以监视和举报本单位的“违法违规”行动,督查项目五花八门,小到迟到早退,大到失职泄密、“同情红党”、“反、动言论”等等。 所以有时候除了督察本人,你根本不知道监视自己的是谁。 当然这项制度后来在毛齐五手中再次被发扬光大。 张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猴子和钱小三,心说这两人不会是秘密督察吧? 或者还有自己看不见的监视者. 如果不能发现并且摆脱监视,他又如何将情报传递出去呢? 128、叛徒(求月票) 【3、您去过凯司令咖啡店,获得相关情报-——日本间谍青野大介今天同样去过那里,他的真实身份是金陵警察局下关分局刑侦处大队长。】 青野大介?刑侦处大队长? 张义皱了皱眉,他对此人格外重视,知晓此人是个高手,但想不到此人竟然隐藏在警局局中,还是个中高层。 【4、您今天见过下属李勇生,获得相关情报——李勇生今天被贾副官召见,奉命监视谍参股。】 张义心下一凛,这个李勇生原本是行动队的,是他从王新亨那里讨要过来的五人之一,这几天正奉命调查特别通行证的事情,却不想 贾副官身兼督查科科长的职务,他的身份在外就代表着戴春风,所以他知道李勇生拒绝不了,说不定还巴不得靠上去呢。 但即便是摆脱了此人的监视,谁能保证暗中还有没有其他监视者呢? 夜色如墨,月明星稀,点缀着广阔的黑暗。 深邃的夜色中,万籁俱寂,郑呼和家中亮起一盏油灯。 郑呼和与自己的上级,那位给郑呼和搓背的老者坐在一起。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三个杯子,一杯是酒,其余两杯是茶。 老者端起茶杯,红着眼圈道:“来,以茶代酒,敬老郑一杯。” 郑呼和沉默着端起茶杯,碰了碰酒杯,将茶水祭奠在桌子上,揉了揉赤红的眼圈,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收敛了情绪,他一脸严肃地看向自己的上级。 “老陈,半夜登门,有事吧?” 听着郑呼和带着怨气的质问,老陈讪讪一笑,他理解郑呼和的怨气,毕竟红党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谁的亲人牺牲了不难过,但工作还得做啊。 做情报工的,无能为力的时候更多,眼看着自己的同志牺牲,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情绪比内疚更折磨人。 而郑呼和潜伏在敌人心脏中,每天伪装自己和敌人打成一片从而赢得信任,每天可以谈笑、拥抱的朋友,都是敌人. 这样的人是孤独的,老陈心里有些愧疚,又有些欣慰和佩服。 老郑,不,小郑虽然嘴上抱怨,但关心的还是任务。 老陈故作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佯怒道:“我就不能来你家看看?” 但迎着郑呼和那张冷峻的脸,他尴尬一笑,恢复了严肃,叹了口气道: “还是叛徒的事。” “此人知晓的一些人事安排,组织上已经做了重新考虑,该转移的已经转移了。 但叛徒现在被转移到了金陵,他的上级又牺牲,我们也不知道他还知道什么.上面有不好的预感,如果此人该交待的都交待了,根本用不着特务处这么重视.”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郑呼和,道: “叛徒叫王天明,32岁,是个报务员.他老家的家人都消失了.现在上面最怕的就是他认识金陵这边的人.” “金陵这边有个情报小组的报务员和他一起在上海培训过,已经隐藏起来,但这条情报线很重要,负责为江南地区筹集药品,一时半会根本找不着报务人才,他一走,工作就要停滞下来,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叛徒除掉。” 看着杀气腾腾的老陈,郑呼和放下照片,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顿了顿,他蹙眉道: “按照流程,这样的人应该会先交到情报科手里,但. 不过,今天特务处突然召开高层会议,或许会通报此人的情况,科长杨荣和副科长包鸿飞一定掌握这个情报.” 老陈道:“敌人越是把他藏的严实,越说明这个人的重要性,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此人,不除掉此人,迟早还要出事。” 郑呼和沉默了一会,果决地点了点头: “我会想办法找出来,但需要时间。” “好,我等你消息。”老陈点了点头,又叹息道: “你在敌人内部,我们又无法配合伱,只能靠你自己了记住了,一切小心,一旦有暴露的风险,马上撤离” “知道了。”郑呼和漠然地点了点头。 同一时间,王乃器也接到了同样的任务,找出叛徒。 但他只能寄希望于“美人鱼“,根据上次的情报,他和上级分析,美人鱼应该是特务处高层,最起码是副科长、科长这样的职务,或者就潜伏在高层身边,不然他得不到那样的情报。 王乃器已经从上级那里知道宝塔山那边已经逮捕了“鱼鹰“,充分说明“美人鱼”情报的可靠,可同时他心里又有些担心,情报一旦走漏,特务处势必会追查泄密的途径,不知道美人鱼能否安全过关。 另外王乃器现在急着联系上对方,期望从他那里获得叛徒关押的地点,可眼见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依然没有“美人鱼“的踪迹,只好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安全 张义这个时候正端着一杯热茶,站在窗口,漫不经心地吹着升腾的热气,眼睛看向远处如墨的黑夜。 耳边响起鬼狐狼嚎的惨叫声。 此刻审讯室中正在审讯刘彦明。 钱小三走过来躬身道: “股长,此人是个死硬分子,已经尝试了各种刑罚,还是不招,要是再审讯下去估计会被折磨致死.” “用电刑,死了就死了,活该。”张义冷笑一声,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接头人青野大介的身份,只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掩饰情报的来源,就可以抓人甚至是摧毁所谓的“飞天小组”,所以死一个交通员根本不重要。 顿了顿,他又道:“将李勇生找来,他查了几天特别通行证的问题,还没有一点线索吗?” “是,我马上打电话。”钱小三点头道。 几分钟后,李勇生到了办公室。 张义知道此人原本有任务,基本看不见人,今天突然出现在谍参股,看来和贾副官的召见有关,这么卖力吗? “卑职李勇生参见队长。”他叫队长这个老称呼,显得亲热些,以示他在张义当队长的时候就追随左右了。 什么人该怎么称呼,也是有点门道的,比如戴春风,下属一般称呼为处座,戴老板,戴处长,或者戴先生、戴主任。 称呼里面往往就能反映出远近亲疏和背景,不够资格你是不能乱称呼的。 张义可以称呼一句“戴主任”,因为戴春风是警察学校每个班的班主任。 比如“潜伏”中余则成因为是青浦班的,就可以称呼为“学生则成见过主任”,而拙劣的马奎因为只给毛齐五开过车,属于打手一般的人物,面见戴春风时激动又紧张,“尊敬的戴局长”硬是演练了无数遍,结果人家戴春风根本就不认识他,见也不见。 瞥见钱小三撇嘴,张义心说自己手下现在也分成几派了啊,果然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他没有去纠正李勇生的称呼,直接问道: “特别通行证查的怎么样了?” 李勇生道:“属下几人盯了死信箱几天,没有发现可疑的人靠近. 于是换了一种思路,我们在城门口和交通要道布置了人手,见有人使用特别通行证就暗暗留意,今天终于发现了编号128的特别通行证。” “既然有发现,为什么不汇报?”张义立刻厉声问道。 “这卑职想要汇报的,只不过股长一直不在,属下也找不到您的人.所以.” 这个理由貌似可以说得通,但张义心下冷笑,你怕是和贾副官见面去了吧?一时激动将汇报的事情忘了? “说说吧。”张义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是,特备通行证掌握在一家盛有广告公司的手中,今天他们一共出城了两辆卡车,不知道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 不过属下等人从侧面查了下这家公司,他们主要为‘仁丹’药品生产包装和广告标语,表面上没有问题。” “至于他们公司的负责人赵氏兄弟,我们还在调查中.” “仁丹?、广告?”张义听到这个名字暗暗皱眉,点了点头道: “先侧面了解一下二人的身份背景,切忌打草惊蛇。” “是,卑职领命。”李勇生点了点头,又道: “属下告退。” 张义心说,这个时候你不应该瞥一眼在场的钱小三,然后欲言又止,说有事单独汇报好表示下忠心吗? 不过看他的样子,分明没有“坦诚布公”的想法,张义心底冷笑,挥手让他出去,他倒要看看这个李勇生如何监视谍参股,如何监视自己。 不说拉倒,虽然真话有时候比谎言更让人失望。 在特工这个行当,说谎话也是一种能力,谎言当道的时候,真话是比谎言更加可怕的存在,张义既想让他说,又害怕他说。 ‘算了,不该知道的坚决不知道,不该触碰的雷区坚决不触碰,不该趟的浑水和深潭坚决不趟,不然只会让别人觉得你越位擅权。’ 理顺了思路,张义反而释然了,身边有这么一个监视者,反而能证明自己的无辜和忠诚,何乐而不为呢? 一旁的钱小三察言观色,狠狠道: “股长,此人查到情报不及时通报,居心叵测,我建议对此人处分或者隔离审查。” “算了,口头训诫就可以了。”张义瞥了钱小三一眼,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多事。 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心说不知道其他的监视者在哪里,另外包鸿飞想必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 129、黄雀计划(求月票) 包鸿飞确实已经开始行动了。 此刻他正坐在金陵警察局户籍科的办公室中。 叛徒王天明正畏畏缩缩地站在他旁边,低眉顺眼。 办公室的门敲响,进来一个精干的便衣,说道: “科长,全金陵的户籍警察除了一人请假未在职,其余全部到齐了。” “请假?理由核实了吗?”包鸿飞挑眉。 “核实过了,家里办丧事,已经两天没有上班了。” “那就好,走吧,我们现在去看看。” 叛徒拘谨问:“包科长,我已经供出了此人的名字画像,如果此人没有跑,你们直接描摹出画像,全通通缉就好了,为何要.” “为何要如此费心劳力?”包鸿飞替他说了出来,他鼻子哼了一声,不屑道: “你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失败吗?做情报工作的讲究于无声处听惊雷,可是伱们太躁动了,所以失败是必然的。”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叛徒王天明,对进来的手下颔首,道: “树义,你给他解释下。” 这人正是情报科一组组长曹树义。 他蔑视地看了一眼叛徒,解释道: “在你从杭州出发的那刻,我们情报科的人已经在出城的各个交通要道布置了人手,严查出城的人群。” “要是一般的人可以乔装打扮,更换证件,或许可以蒙混过关,可是报务员他的特征在手上,电台报务员的拇指、食指、中指因为职业,都会生出老茧,尤其是中指内侧因为不断和按键接触,会产生特殊的老茧呵呵,你们红党就那么几个报务员,人才金贵,不至于为了逃命将自己的手砍了吧?” “实话告诉你,就在这两天有类似特征的会计我们都抓了四个,按照科长的意思,宁可抓错,也不能放过,所以你那位老相识,肯定还在城内,毕竟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按照你们红党的原则,这个人应该已经停止工作,被隐藏了起来,或许现在就躲在某个安全屋等待上级的通知呢,风声过去要么转移,要么继续出来工作,我想后者的可能更多些,毕竟他们现在的注意力在你的身上。” 叛徒王天明听着曹树义的话,下意识缩起手,摸索着自己手上的老茧,浑身一个哆嗦,畏惧地看向包鸿飞。 “放心,你的安全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听话。”包鸿飞瞥了一眼百叶窗,叮嘱道: “不要开窗。” 然后叫进来两个便衣陪他,门口又安置了两个警卫,才和曹树义一起出了门。 他们到了会议室,这里黑压压站着100多名神色各异的户籍警。 包鸿飞嘴角翘起一丝冷笑,走上主位,直接说道: “恭喜各位,来的都是精英,接下来几天你们都不能回家了” 这话一出,下面嗡嗡嗡响起一阵议论声。 包鸿飞冷笑连连,暗骂一声乌合之众。 他拍了拍手,会议室门口直接冲进来四名全全副武装手拿冲锋枪的卫兵,咔咔咔一阵清脆的枪栓声响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众人,会议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好了,现在应该没人有异议了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包,隶属于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特务处情报科。” “大家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帮我找人。” “你们都是干户籍警的,这个工作应该很简单,呵呵,只要谁提供线索,重重有奖,不过谁要是敢知情不报,包庇者和案犯同罪,杀。” 包鸿飞杀气腾腾地说着,从腰后拔出手枪,干净利索地上膛,拍在桌下上,冷漠地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将叛徒供出的画像下发了下去。 “都给我看仔细了,这个人叫朱顺义,30岁上下,或许他的户籍证件上不叫这个名字. 但不管怎么变,他都是个男人,他的相貌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好了,现在开始,要是对这个人没有印象,我们就去楼下的户籍资料室。” 金陵警察局户籍科有一个巨大的房间,里面像图书馆一样,立着一排排专门存放户口底卡的木柜子。 这里看起来和中药店里面存放药材的斗柜很像,上面全是小抽屉,每个小抽屉上都贴着标签,写着一个姓氏。 户籍科就是用这种办法,将金陵几百万人口的户籍底卡按照姓氏存放在了一起。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年轻的户籍警说道: “长官,我说了,今天可以离开吗?我明天约好了和对象一起见她父母的。” 包鸿飞眉眼一闪,不置可否,审视着这位年轻的户籍警,道: “说说看。” 这人皱眉思索道:“一年前我做过人口普查,现在又专门办理户籍,管理片区内1023家住户.” “说重点。”包鸿飞直接打断他。 “是我对这人有点印象 看起来有些面熟.对了,具体叫什么我忘了,不过做人口普查的时候见过他 半年前他和妻子又带小孩来上户籍.只要我回去查阅下,马上就能找到。” “你确定?” “确定。” ‘这么简单?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包鸿飞讶然失笑,原本为了保密,他准备情报科自己干的,但情报科就那么点人手,想要从几百万浩瀚如烟的身份信息中找出一个人来何其艰难,不说看的眼花缭乱,时间上也等不及。 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办理,于是包鸿飞找来了所有的户籍警,只要将这些人全部控制,就不怕泄露消息。 至于这个人会不会存在于户籍资料中的问题,包鸿飞根本不用考虑。 红党组织粗放发展的时候,还有假证件,现在他们越来越专业,按照他们地下情工“普通化、职业化、社会化”的要求,这些人会主动登记户籍证件,以应付检查,即便有假证或者重复身份,那也一定是通过警局签发的,可以查询到的。 他不想大张旗鼓地去搜捕,而是要不动声色地将人找出来,顺便放出叛徒被内奸清除的假消息,让地下党放松警惕,让这个朱顺义重新出来工作。 有了他的户籍资料,知道了他的住处,知道了他的工作,就能知道他的活动范围,顺藤摸瓜,监视跟踪,就可以掌握他的上线。 他不仅要朱顺义这个人,还要挖出他所在的情报小组,甚至是更多 这就是他的黄雀计划。 但现在却有了意外之喜。 他看着年轻户籍警问:“你叫什么?是哪个分局的?” “丁鲁愚,武汉路分局。” “很好,你可一点都不愚笨,这是大智若愚啊。”包鸿飞赞赏地笑了笑,叫来两名便衣,吩咐道: “你们马上去武汉路分局,将他们那里的户籍资料全部搬过来。” “长官,这.”户籍警欲言又止。 “稍安勿躁,既然户籍资料分局有,总局也也应该有备案吧 我知道排列组合、存放的方式不一样对吧?没有关系,先找找,等那边资料拿过来再说。”说着他瞥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一众户籍警察,道: “各位,听到了吗?现在你们全力配合丁鲁愚警官,把人给我找出来。” 在枪口的注视下,谁也不敢有异议,纷纷在便衣的带领下去往资料室。 重新回到办公室,包鸿飞喜上眉梢,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曹树义,饶有兴趣问: “接下来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曹树义思索了一会,道: “如果他说的不错,这个人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说着他看了畏缩的叛徒一眼,继续道: “我们放出假消息,他们不一定信,半信半疑的多.但现在我们掌握了他的身份信息,还有他的老婆孩子” “小孩子最娇贵了,而且容易得病,感冒咳嗽是家常便饭,所以属下的意思是一拿到身份信息,就去走访他家周围的医院诊所,找出小孩的就医信息,说不定我们会得到另外一个地址” “你是说?”包鸿飞笑了笑。 “你说的不错,即便他们再小心谨慎,平时办事不留下真实地址,但小孩子的性命金贵,有时候需要医生上门看病,他们不敢拿孩子的命来赌博,所以就医信息上留下的一定是真实地址。 即便和他的户籍资料上的地址一致也没有关系,只要我们找到他老婆的工作地址,找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科长高见,此人已经是板上钉钉,插翅难逃。”曹树义恭维了一句。 包鸿飞笑笑,突然又眯起了眼睛,慎重道: “红党无孔不入,谁知道这些户籍警里面有没有他们的人呢,所以.在我们抓人之前,他们谁也不能离开。” “是。”曹树义点头。 包鸿飞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想了想又道: “你手下那个郑呼和在干什么?” “郑呼和?”曹树义不知科长怎么突然问起了郑呼和,据实回答道: “还在张义的谍参股忙活呢。” 包鸿飞皱了皱眉,听到张义这个名字就暗暗不爽,他不悦道: “这个老郑,身在曹营心在汉啊,人缘好本事高,但本质上是个孤僻骄傲的,哼,我向他打听他在张义那边忙什么,他竟然说保密,岂有此理..这次的事情就不要让他参加了,知晓都不行。” 顿了顿,他又问:“姓张的羁押的我们情报科的人放了没有?” “已经放回来了.不过受了酷刑,去医院医治去了。” 包鸿飞听得直冒火,脸色阴沉道: “这个姓张的够狠啊,对自己人都来这一套,那些落在他手中的日本间谍什么下场可想而知,日本人估计对他恨之入骨真希望那个.” “真希望那个日本间谍背后给他来上一枪,将这个祸害解决了。”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怅然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畏畏缩缩的叛徒,问: “你说,你那个老朋友现在在干什么呢?” 叛徒王天明眼眸空洞,张口结舌:“这” 包鸿飞得意一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们这对老朋友就可以团聚了.” 夜色如墨。 一位中年男人远远从黄包车上下来,顺着墙角躲避巡警的注意,快速来到一家书店门前。 几声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过后,一个留着平头的小伙子警惕地将门打开,中年男人闪身而入,随即大门快速关合,将一丝灯光遮掩在屋内。 书店不大,几个书架上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另外一个小伙子坐在旁边仔细擦拭着驳壳枪。 中年男人瞪了他一眼,道:“收起来。” 然后问平头小伙:“他情绪还好吧?” 平头小伙小声道:“有些焦躁,忧心忡忡,还是担心家人和孩子,说小孩前两天发烧,现在还没有好呢.” “知道了。”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书架后边,推了推书架,打开地上的一扇活动地板,从木梯下去,进入一间密室。 密室空间狭小,里面坐着一个男子,正是包鸿飞苦苦寻找的朱顺义,不过他现在的名字叫李道才。 看到中年人下来,李道才立刻起身,焦躁不安地问道: “组长,外面情况如何了?” 中年男人见他赤红着眼睛,满脸疲倦,皱了皱眉,道:“沉住气。” “出入城区的各个关卡都有便衣检查,你现在走不了,先躲藏一段时间再说. 放心,组织上已经启动了我们所有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正在找叛徒的下落,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太好了,这个叛徒。”李道才骂了一句,又急切问道: “我老婆和孩子呢?” “今天我让人去看了,小孩已经去了医院,高烧已经退了,放心吧。”中年人点了点头,神色严肃了几分,道: “道才,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你是一个报务员,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持冷静和理智.你要相信组织。” “对不起,组长,我会注意的。”李道才愧疚地低下头。 中年男人又道:“现在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弱点.你撤离的时候还有没有留下什么纰漏.敌人说不定已经在搜捕你的下落,我们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弱点自然就是老婆孩子了,李道才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说. 中年男人宽慰道:“等孩子好点,组织上会想办法将他们转移出来.这个你不用担心.”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希望能将叛徒快点除掉..” 130、深海(求月票) 第二日正午。 洪公祠一号。 戴春风挂断电话,眉宇间浮现出一丝满意。 包鸿飞报告,他们已经通过医院找到了红党报务员李道才的老婆和孩子,现在已经监视起来,就等着李道才露面了。 而且他们对外放出消息,说叛徒王天明被情报科的内奸击伤了,现在正在金陵医院抢救。 但其实真的叛徒完好的待在安全屋里面,医院的不过是情报科的人假扮的,为的就是吸引红党来锄奸,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就是黄雀计划之黄雀。 “希望有个好结果。”戴春风喃喃自语,看向贾副官,问: “监视的情况如何?”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贾副官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说道: “情报科的杨科长昨天回去就将他的女秘书打发去了内勤,然后下班后直接回了家,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都是正常的公务往来,我找人仔细分析过了,没有什么暗语之类.” “至于包副科长,昨天去了警察局,一直待到半夜,然后直接回了办公室.同样没什么异常.” “电讯科在魏大明科长的带领下正全力破解电报.” “总务科.” “总务科就不用说了。”戴春风挥手打断。 负责总务的是他的表妹夫,也是他的发小,虽然他对表妹不待见,但妹夫是心腹中的心腹,如果连他都不能相信,特务处就不用干了。 “是。”贾副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行动科的何科长昨天回家就去书房欣赏他的字画了. 今天早上去了一趟古玩市场,买了两块砚台古董店的老板我们调查过了,没发现问题” 戴春风神色阴沉下来,冷哼一声道: “上班期间公然玩忽职守,他胆子可真大啊.内里没货,还附庸风雅,和谁学的,我看他换个清水衙门养老算了。” “行动科的秘密督察是谁?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汇报不举报?”戴老板冷笑一声。 “算了,管他是谁,既然他不称职,就发配去东北。” ‘还不是和老板你学的?’贾副官内心腹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让何科长去清水衙门他才不愿意呢,有职有就权,有权就有实惠,才会滋生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人脉资源,才有钱财供养自己的家人和自己吃喝玩乐,你换个清水衙门试试? 贾副官察言观色,见老板并没有真生气,心里了然,只要何科长能让行动科稳定运行出成绩,谁在乎他干什么。 特务处的领导班子无非四种组合形式、四种效果。 强强组合,正职、副职争着做主充当老大,互相不服,丛生内耗。 弱弱相配,全套班子都是脓包,整个单位一盘散沙,工作根本无法开展。 正弱副强,主政者压不住阵脚,副职动不动就犯上作乱,同样出不了成绩,比如上海区行动队的队长赵理彪就是这样的副职,天天幻想着当副站长副区长,和主官对着干。 但赵理彪作为特务处“四大杀手”之一,同样是老资格,老板只有发电斥责。 而最后一种正强副弱的班子,时时事事体现一把手的江湖老大地位,于是风平浪静,诸事顺当。 何志远科长看似什么事都不关心,但行动科却偏偏掌握在人家手中,王新亨也不越轨,只能说人家领导手段高超,这样的人却不能去苛责什么。 “王新亨呢?” “王副科长昨天下班就回去了,今天去医院看望了手下的杨文轩和刘魁,然后一直在办公室.” “张义呢?” “张股长昨晚散会后直接回了谍参股,忙着审讯日本间谍,一晚上都在单位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今天上午他和电讯科的郭馨雅约会去了” “什么?”戴春风怒目横挑,刚才听说张义彻夜没有回家,一心忙着工作,他欣慰的同时还准备表扬几句,顺便打个电话慰问下,结果. 本以为特务处除了何志远这个老油条,大家都在卖力工作,没想到自己极为看好的张义也学会偷奸耍滑了,日本间谍还没有审讯出结果,“飞天小组”还没有一网打尽,他还有时间约会? 年纪轻轻的懂什么风花雪月。 “郭馨雅?是不是姜一英手下那个电报员,江山籍的?” “是。”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联系上的?” “据属下所知,是上次张义需要电讯人才冒充孤狼和日本特高课联系,两人才相识的,据说是姜科长做的媒。” “一英?”戴春风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今天谁给谁打的电话?” “是郭馨雅给张义打的电话然后他们去了咖啡店,又去了一家西餐厅” “然后呢?” “然后.然后张义就送郭馨雅回了鸡鹅巷,张义没有入内,直接回到了谍参股。” “监视的人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就是正常的喝咖啡和吃饭,中途除了服务员,没有和陌生人接触.服务生现在在我们的监视中,没有任何异常。” “会不会是他发现监视了?他们有没有下意识逃脱监视的举动?” 迎着戴春风锐利的眼神,贾副官肯定道: “不会,这次派出的人手都是甲班毕业和没有在总部出现过的外勤高手,监视中并没有发现目标脱梢的举动。” “但愿如此。”戴春风松了口气,却又说道: “一旦场面拉开,是高手还是庸才,是忠诚还是叛徒,是人是鬼,终会露相的。” “继续监视。”戴春风冷着脸吩咐了一声,敲着桌子道:“给张义打电话,他不是让日本间谍编写培训手册、运作计划吗?让他滚过来见我。” “是。” 贾副官离去,戴春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蕴寒光。 他打开保险柜,拿出昨晚“影子”从宝塔山发来的情报。 上面只有六个字,“闻听,查无此人。” 这话的意思是说影子同样听说过“美人鱼”这个代号,但具体的信息他也没有掌握,或者说这个人根本没有备案在册。 但特务处的泄密确确实实证明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或许他的级别足够高,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 张义从汽车上下来,突然眼皮一跳,只见一道反射光从谍参股二楼一闪而逝。 他估计有人正拿着望远镜观察自己,不用说,肯定是李勇生这个“督察“在监视自己。 ‘技术不怎么过关啊!’ 张义心下冷笑,不动声色地点了一根烟,佯装根本没有发现,丝毫不做停留,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进了办公楼。 到了办公室,他泡上一杯茶闭目养神。 所谓的约会,说是约会,其实是一场情报刺探。 张义心说看来红党为了弄清叛徒的下落,启动了在特务处的所有卧底。 连郭馨雅这位金陵城工委派遣的卧底秋蝉都行动起来了。 虽然她的问话很委婉高明,明面上是为张义打抱不平,暗讽情报科包鸿飞不干正事,就知道抢夺情报,但话里话外话题都落在包鸿飞、情报科身上,想要诱导他不经意间说出几句有用的情报。 张义讶然失笑。 别说这个情报要不是系统,他本不应该知道,即便他掌握也不能泄露出去。 不过好的一点是他终于确定自己被跟踪了。 一共四个人。 咖啡店外面那个黄包车车夫。 西餐厅隔壁桌吃饭的中年商人。 他回来路上送报纸骑自行车的邮递员。 还有一直远远坠在自己车后,在交叉口分道扬镳,换了个车牌又追上来的黑色道奇。 这些人虽然装扮的惟妙惟肖,但还是逃不过张义的火眼金睛。 他不动声色,佯装没有发现,因为他知道逃脱才是掉入对方的陷阱圈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按部就班、不动如山。 这些人身在暗中,只要自己不出谍参股,他们就拿自己没有办法。 如今需要对付的只有谍参股内部的李勇生。 这么想着,张义拿起电话,道: “李勇生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挂断电话,听到敲门声,却是郑呼和来了。 张义心下微动,心说不会又是来刺探情报来的吧? 他面上不露声色,道: “老郑伱来的正好,我们又发现了新的目标,需要你的支援啊。” “是吗?” 郑呼和讶然,别人几年也抓不到一个日本间谍,但张义是一个接一个。 但心下却微微苦涩,他今天在情报科待了很久,一直留意叛徒的消息,但科长杨荣和副科长包鸿飞就待在办公室,他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去面见。 而组内熟悉的人手竟然都消失不见了,自己就像被孤立了一样,偌大的金陵他上哪里去找这些人的下落。 上面又说了不惜一切代价,如果他在张义这里再打听不到消息,那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但听张义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给自己安排任务将自己打发出去。 他正踌躇着如何开口,就见又有人推门进来,是李勇生。 张义直接问李勇生:“赵氏兄弟监视的怎么样了?” “四个兄弟正在外围监视呢。”李勇生一脸忐忑道。 “你为什么不去?”张义冷眼看着他,神色阴沉。 ‘我要是去了,还怎么完成贾副官交待的任务。’李勇生内心暗忖,面上支吾道: “卑职早上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就去医院或者请假休息。”张义懒得听他解释,命令道: “你马上和老郑一起去现场,除了监视,还要对目标开展跟踪。” “是,属下去办公室吃了药就去。”李勇生老实答应下来。 “老郑,你也去吧。” 张义挥手让两人出了办公室。 等两人离开,张义迅速来到门口,用力贴着门凝听起来。 外面响起两道脚步声,一个在楼道中渐走渐远,一个是下楼的声音。 他心里微微一动,李勇生所说的“吃药”估计是回办公室打电话向贾副官汇报。 他冷笑一声,轻柔地将办公室门打开,警惕地观察了下周围,然后下了一楼,快速进入卫生间。 卫生间此刻没人,张义戴上手套,从兜里摸出一支钢笔,在窗口位置望着郑呼的背影扔了过去。 见钢笔砸中郑呼和,张义快速闪身藏了起来,他刚想离开,突然门口响起脚步声。 张义内心狂跳,立刻闪身进入茅坑,将隔档拉上,屏住呼吸。 这时候就听来人一边解裤子,一边小声抱怨道:“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是李勇生。 张义心底冷笑,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索性李勇生只是在隔壁撒了尿,然后就走了。 此刻外面的郑呼和莫名其妙地捡起钢笔,神色微变,警惕地观察了下周围,又瞥了一眼厕所的窗口。 他有心前去查看,又有些踌躇,突然听到脚步声,心下一凛,连忙将钢笔收起。 低头点了一根烟,在抬头的时候已经云淡风轻,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过看着提着裤子出来的李勇生,郑呼和内心一惊。 钢笔是从厕所扔出来的,而李勇生这个时刻从厕所出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自己人暗中给自己传递情报,还是说此人已经发现了自己卧底的身份,用这个来试探自己。 郑呼和暗叫不妙,如果是试探,那自己收起钢笔的那刻就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中。 不管钢笔里面装的是什么,它本身都是无害的,你不碰他,它就没用,你一旦触及到它,你的危险就来了。 但现在钢笔已经被自己收起,无论里面是什么,他都要先看一看,万一是自己人传递的情报呢? “老郑,你等一下,我去开车。”李勇生招呼着,看不出丝毫异常。 看他进了车棚,郑呼和又拿出一根烟,借着点烟的机会,快速检查了钢笔。 果然,在笔芯中缠绕了一圈纸张。 他将纸张打来,只见里面歪歪斜斜写着几组数字。 摩尔斯电码。 郑呼和眯了眯眼睛,根本不用密码本他就翻译了出来。 因为这是常见的2500字的明码,每一个特工都必须掌握,要是连这个都默诵不了,根本不可能毕业的。 电文是一个地址,金陵路223号,落款是深海。 “深海?”郑呼和思索着,看向了驾车出来的李勇生。 莫非李勇生也是组织安插在特务处的同志?还是说这是敌人对自己的一次试探. 郑呼和没有答案。 此刻张义端着茶杯站在窗口,沐浴在阳光中,看着郑呼和和李勇生离去的背影笑了笑,眯起了眼睛。 太阳真好。 在张义看来,郑呼和只要验证了情报的真假,即便是怀疑李勇生,怀疑谍参股,也不会怀疑自己。 即便现在怀疑,等叛徒除去,情报科开始调查泄密,情报知情权限和范围也会为自己证明,他压根就不知道。 他本来就不知道嘛。 ……. 131、“吴站长”(求月票) 太阳暖洋洋的,在这种氛围中,什么都不用去想,身心在阳光下是自在舒适的,所有的烦恼、压抑以及不快,都像水汽一样蒸腾、挥发,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义驾车来到洪公祠一号。 接受完检查,在贾副官的引导下进入戴春风办公室。 今天戴老板的办公室难得拉开了窗帘,显得明媚敞亮。 除了坐在沙发上阅读文件的戴老板,旁边还坐着一个三十上下的中年人,脸庞白皙,浓眉大眼,高鼻阔嘴,长相普通,但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有些儒雅斯文。 张义挺身敬礼,只听戴春风鼻孔里哼了一声,指着旁边的中年人介绍道: “这是吴敬中,从苏联回来的情报专家。” ‘吴敬中?不就是以后天津站的吴站长吗?’ 张义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惊讶异常,他记得吴敬中有公开的记录还是抗战时期和沈西山在临澧班当高级教官,后来才辗转在兰州当了西北区的区长。 可那个时候西北区已经成了小站,权利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吴敬中虽说以通晓人情世故见长,在子女的回忆录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次吴敬中去香江出差,回来的时候身上都要穿五六件高级西服,然后将其转送给上级同僚。 吴敬中和沈西山都是戴老板家宴席上的常客,可以嬉笑怒骂的存在。 但戴老板一死,毛齐五上台,他直接靠边站了,又因为他和做局长的郑明远有交情,更是遭到疯狂打压,军统已经没了他的立锥之地。(吴做过中苏情报合作所副主任,郑是主任。) 吴敬中好投奔了他在苏联的同学,常凯申的公子小常,跟着小常在北平搞了一年多的中苏外交。 然后在小常的推荐下,才当了保密局天津站站长。 可这个时候已经47年多了,吴在天津待了不久,在解放前,更是弃城逃到了金陵,直接被毛齐五下狱,逃亡弯弯的时候又被押解过去。 后来又是靠着同学小常的关系才被赦免,出狱后做了一个商人,他在香江等了八年,也没有见到老婆子女说起来命运也是悲惨。 张义看着面前的老吴,敬了一礼,道:“行动科谍参股张义。” 他不知道吴此刻是什么军衔,但估计是个少校,当培训班教官的时候提拔的中校,小站的站长就是上校,去天津的时候才是少将。 老吴同样敬礼,热情洋溢地伸出手道: “哎呀,原来您就是张股长,久闻大名,我虽然在苏联留过学,但在你面前可不敢称呼专家。” ‘专家还是可以称呼的,又不是砖假。’ 张义在心里笑笑,这年头同样崇洋媚外的厉害,吴是“海龟”,还是果党和红党培养特工的摇篮—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的,他的培训经历和背景都让他成为一位在情报和特务领域备受推崇的专家。 “吴先生,以后还要多向你请教才是。”张义笑着说。 他心想,自己这才扮演了一回“深海”,就和吴站长这个“峨眉峰”见面了? “行了,你们两个少在那里互相恭维了。”戴春风哼了一声,看向张义,道: “伱不是让日本间谍编写他们的培训手册、运作计划吗?拿给敬中看看,他现在在编写教材,看看有没有参考价值。” “是。”张义点了点头,将随身携带的文件递给吴敬中。 看戴春风马脸拉长,横挑鼻子竖挑眼,对他不满意至极,张义心说我又哪里惹你戴大人生气了,有话咱直说不行嘛? 就听戴春分问:“飞天小组查的怎么样了?还有他们的飞雪计划又是什么阴谋诡计?” ‘我哪里知道?’张义心下腹诽,老实回答道: “还在审讯中,应该快了。” “应该?这不是一个情报官员应该说的话,既然没有审讯出来,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戴春风又发作了。 “是,卑职告退。”张义装作惶恐的样子,敬个礼连忙退去。 看着张义落荒而逃的背影,吴敬中问:“戴先生,这是.” 戴春风此刻眉宇间涌出一丝得意,笑到: “玉不琢不成器,鞭打快牛,有些人就是要时刻敲打才行。” “那是,那是。”吴敬中连连颔首,回味着戴春风的驭下手段,起身给戴春风茶杯里面添上水,两人继续聊了起来。 张义从洪公祠一号出来,驾车走了不远,便见一辆汽车远远坠在了后面,心知跟踪监视的人又出现了。 他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驾车直接到了下关附近的监视点。 远远将汽车停下,上了一家茶楼。 见李勇生和郑呼和都在,张义直接问: “调查的如何?有什么动静吗?” 两人对视一眼,郑呼和道: “赵氏兄弟今天一直待在家里,具体在干什么,属下等人也不知。” “外围调查呢?” 李勇生:“我们查了二人的户籍资料,这二人都是来自山东青岛,具体履历不详,估计需要青岛站同僚的配合才行。” 张义不置可否,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余光瞥了一眼郑呼和,见他神色如常,也不知道将情报传递出去没有。 但这就不是张义该操心的事了。 如何在公共场合留下秘密暗号,比如路灯电线杆上的粉笔印,漫不经心的观察者即使看见了,也不会特别留意,但间谍会明白这表示在某一时间地点碰面。 如何做到“擦肩而过”,将信息或物品交给他人而不被发现。 如何“间接传递情报”,即不直接接触,而将信息或物品置于某一地点,让对方拾取,这是每一个情报员应该掌握的技能… 他想到那位“飞天小组“的负责人日本间谍青野大介就潜伏在下关分局,也不知道和同样活动在下关的赵氏兄弟有没有关系,正思忖着想出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将这伙人一网打尽,此刻却不能打草惊蛇。 想到“仁丹”这两个字张义就觉得头皮发麻。 在医学发达的现代,应对中暑的方法多种多样,但在民国,却没有那么多办法,此时大街小巷布满了一种叫“仁丹”的解暑药广告。 所以你在大街上随便问一个人,有什么解暑的好办法,得到的答案也只有仁丹。 此刻仁丹在中国民众的心中,仁丹就是神药。 中国民众将其奉为解暑神药,每遇身体不适,就会吃上几颗,和后世我们在家中常备藿香正气液的作用相当。 此药火,倒不是说它的疗效真的有那么神奇显著,而是以低廉的价格俘获了人心。 一包大包装420粒的售价九毛钱,而小包装的只需要一毛钱。 这个价格确实让人心动,因此一经推出就风靡全国。 日本起初只在中国的重点城市,如金陵、上海、北平、沈阳、山城、成都等地设置专卖店来贩卖。 但其低廉的价格和良好的功效一路畅销后,势力开始逐渐深入农村,几乎快要覆盖全中国了。 仁丹火,其广告更是极具特色,广告上有一个身穿西装大礼服的大胡子绅士,胡子尤其显眼,带着浓浓的日本风味。 这种胡子也被称呼为仁丹胡。 但张义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份广告,一种解暑药那么简单,这种长方各有不同,颜色也有差异的广告后面,蕴含的却是军事秘密,或者说军事密码。 当两撇胡子两边上翘时,说明此路畅通无阻,当胡子左边下垂时,说明左边的路不通,当胡子的右边下垂时,说明右边道路不通,当胡子两边都下垂时,说明死路一条。 而没有八字胡的纯文字广告,暗号又蕴藏在仁丹字体上,字体的横折竖弯钩都表示不同的军事含义。 所以这根本不是日本人好心为国人送来的解暑良药,他们拿着从中国台岛偷来的药赚取国人血汗钱的同时,已经为日军的侵华提前准备指路牌了。 从一个小小的广告牌,就可以看出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同样,也说明日本的间谍工作非常成熟,他们每次成功的行动背后,都隐藏着精准而隐秘的谍报准备,用心程度让人不寒而栗。 李勇生和郑呼和见张义脸色阴沉,以为是对自己工作不满意,一时间忐忑不安。 李勇生更是惴惴不安,张义出现他自然开心,这样就可以完成监视任务,但万一哪天发现自己监视他,明着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暗中给自己穿个小鞋.比如让自己强攻日本间谍的据点,那可真成炮灰了 压抑的气氛中,只见张义挥了挥手道: “继续监视,切勿打草惊蛇,有情况立刻汇报。” “是。”两人齐声应答。 张义离开监视点,又回到了谍参股。 刚到办公室,猴子前来汇报。 “股长,刘彦明愿意招供了。” “是吗?”张义不知道他是真招供还是假招供,说道:“走,去看看。” 到了审讯室,就见刘彦明被绑在立柱上,整个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浑身布满了鞭痕和烙铁的印记,血肉模糊不说,双手甚至是双脚的指甲已经全部被拔去了。 再看他那张变形的脸庞,估计是拔了牙齿,下颌上颌贴在一起,四方脸直接变成了椭圆,眼神呆滞麻木,动都不动一下。 张义瞥了一眼猴子和钱小三,心说这二人学的都是什么玩意,下手也太狠了吧。 虽然对对本间谍要狠,但我们审讯的目的是得到情报,刑罚是手段,不是目的。 钱小三猥琐一笑,尴尬道: “股长,下手是狠了点,电刑直接昏厥过去两次,给他打了一针镇定,接着用刑,本以为他还要嘴硬呢没想到还是挺不住。” “还能说话吗?”张义让人将刘彦明放下来,看他蜷缩成一团,像被剥皮的猴子一样,不由皱眉。 “一定可以。”钱小三肯定地点了点头,“哗啦”一盆热水泼了过去,刘彦明浑身哆嗦,呜呜呜惨叫着醒了过来。 他没有牙齿的嘴皮像怪兽一样上下蠕动,“我招,我什么都招.” 张义嗤之以鼻,早日今日何必当初。 他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道: “我问你答,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是明白。” ……. 132、这不可能(求月票) (上章被审核删除了一千多……) 对刘彦明,小田一郎的审讯只持续了一个小时。 按照惯有的打乱时间顺序,重复询问已经问过的问题,掐头去尾跳跃式提问等方法,张义把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虽然中间有情绪的起落,但总体来说进行的十分顺畅。 此刻“飞天小组“的脉络已经彻底暴露在张义面前。 据小田一郎交代,飞天小组一共七人。 除了他这只信鸽(代号壁虎)负责传递情报外,还有已经被抓捕的“老杨”小林信一(代号蜥蜴),他主要负责情报的收集、分析、监视和观察目标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章鱼、螳螂、乌贼、叶蛙,以及他们的负责人蝮蛇。 听听,这些代号所属虽然不是变色龙,也是自然界善于隐藏自己的动物。 而他们同样分工明确,有人负责钱款经费、有人负责情报分析,有人负责发报,有人负责杀人,充当清洁工角色。 看着面前的问询记录,张义却迷惑起来。 虽然小田一郎的供述很多可以和小林信一的供词对上,看起来严丝合缝。 但他只是交通员,负责传递情报,知道的内容并不多,他甚至连“飞雪计划”是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他曾经参与“飞雪计划”的某个环节,但不知全局,也只是管中窥豹,雾里看花。 而且此人每次被蝮蛇召见,都是在密室中,他连蝮蛇的真实身份和面目都不知道。 而他见过的几人也被他通知彻底蛰伏起来了。 这些人的画像确实可以描摹出来,但一旦下发警局,蝮蛇必然知道,即便是不下发蝮蛇所在的下关分局,谁又能保证其他分局没有他们的人呢? 而且抓捕小田一郎那么大的动静,此刻这些间谍说不定藏得更深了。 下通缉令未免有些太大张旗鼓了。 张义想了想,道:“给戴修章打电话,让他的黄包车人马全部动起来。” 猴子点了点头,去打电话,钱小三思虑道: “股长,卑职有一点浅见。” “哦,说来。” “信鸽小田是突然被捕的,即便其他人被通知蛰伏转移,但飞雪计划要执行,他们就不得不工作,或者找新的补充人手来替代他们完成任务. 他们一定会想到小田被捕后,一旦招供,我们会通过画像来查找他们,暴露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们一定会更换住处而他们仓促撤离,说不定会留下什么遗留物品.比如垃圾” “垃圾可以暴露出一个人的很多问题,掌握了它们,说不定我们就可以掌握他们经常去过的地方,比如饭馆、杂货铺、洗衣店、旅社、银行、图书馆、车站等等.” “然后呢?” “然后.卑职还没有想好。”钱小三尴尬一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小三。”能想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张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 “飞天小组组织隐秘性强,说不定他们互相之间的生活轨迹没有重复的地方,这一点在小田的供词中可以得到佐证,他每次去传递情报,都要去不同的地方 但他们仓促暴露,有人要接替他们的工作,势必要去这些不同的区域联络活动所以只要盯着他们经常去的地方,发现一个不属于这个区域的人同时出现在其他人去过的地方,那么这个人就很可疑.” 每个人都有心理安全区和舒适区,如果没事是不会其他地方的。 但想要找出这样人,工作非常繁复,甚至可以说庞杂艰巨,又需要耐心细致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找到这些人的户籍身份,确定他们的住址、工作区域,才能通过走访,描摹出他们的行动轨迹。 “等找到他们再说吧。” 黑夜寂静。 郑呼和拖着疲惫的身躯从黄包车上下来,瞥了一眼远处还亮着灯的澡堂,在巷口的面摊上坐了下来。 这是一处很普通的面摊,一张布顶棚,六七张带着油腻的旧桌子,几条长凳,炉火一生出来,这再简陋的面摊就可以经营了。 这会儿食客很少,只有几个黄包车车夫和苦力坐着吃面。 郑呼和要了二两面条,一边吃,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见没有人尾随跟踪,吃完面转身进了澡堂里。 老陈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压抑着激动,假装寒暄,将他带到了澡堂中。 关上门,老陈握住他的手,激动道:“事情成了。” “我们的人通过侦查发现那处院落有人进去,还有专人送饭,检查的非常仔细估计是关押叛徒的安全屋.于是锄奸队直接杀了进去.” 郑呼和问:“有没有伤亡?” 老陈轻蔑一笑,道:“来的同志都是从上海过来的,几个人都在红队干过,杀几个情报科的还能有伤亡?” “那就好。”郑呼和点了点头,又问: “对叛徒审问了吗?他到底交待了什么?” 老陈神色一黯,道:“敌人比我们想象的快,他们已经监视控制了报务员的家属,我们却无能为力现在只能想办法营救了” 郑呼和眉头紧锁。 “敌人在暗中,他们在明,一旦他们发现叛徒被清除,只会更加丧心病狂,他们” 他说的很平静,但言语间却有一丝悲壮。 老陈没有说话,沉默着叹息了一声,他认识郑呼和三年了,从郑呼和归属到他这条情报线上,便是他唯一的上级。 他比郑呼和见过更多的惨淡和温存,残酷和幸运。 地下工作就是这么残酷,无能为力的时候是多数。 “钢笔可以还给我了吧?” 老陈点头,摸出钢笔递给他,低声问道: “这个深海到底是什么人?” “我还想知道呢。”郑呼和低沉一笑,将钢笔直接扔到了下水道里面,一切痕迹湮灭。 “有可能是组织上安插在谍参股内部的卧底.可他是如何知道你的身份的?”老陈有些忧心忡忡道。 郑呼和的身份除了他,只有金陵地下党的负责人知道,即便是宝塔山只有一两位知情者,根本没有登记在册,因为郑呼和是从红党国际这条线转过来的。 他的身份突然暴露,即便“深海”是自己的同志,那也意味着危险。 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着。 一个人知道一件事和不知道一件事,下意识的举动和说话思考方式是不一样的,有些东西可以伪装,有些却是伪装不了的。 有时候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一句话已经暴露了自己. “这样吧,等这事情结束,我让上面查查,最近你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郑呼和沉默着点了点头,潜入水雾氤氲的浴池中. 包鸿飞翘脚坐在办公椅上,挂断电话,显得洋洋得意。 等了一天没有等到红党报务员露头,他已经等不及了,刚刚他电话叮嘱早报的总编,明天的早报头版头条要将寻人启事刊登出来。 这哪里是“寻人启事”,分明是一封威胁勒索信,或者说催命符。 他不信等报务员看到报纸,知道自己的家人被控制了,他还能坐的住?只要是个人,谁又没有牵挂和软肋呢。 这么想着,包鸿飞忍不住哼唱了几句京剧。 “先到咸阳为皇上” 这个时候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包鸿飞心情愉悦地拿起电话,懒洋洋道: “喂,伱好,哪位?” “包鸿飞。”电话里面传来戴春风怒不可遏的诘问。 “处座。”包鸿飞一个激灵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扯过电话线,毕恭毕敬地挺身而立。 “金陵路223号是不是你们情报科的安全屋? 半个小时前那里有枪声,警察局将电话打到了特务处总台,你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还有杨荣呢?” 包鸿飞知道肯定是总台找不到自己将情报上报到甲室,戴春风反过来找自己了。 “处座,那里确实是情报科的安全屋,红党叛徒就关押在那里. 一个小时前我还打过电话,一切正常.再者知晓情报的都是我的心腹,情报不可能泄露!” 包鸿飞说的斩钉截铁,但额头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把你的头从脚后跟拿出来再仔细想想,废物。”啪一声电话挂断了。 听着戴春分怒火中烧的声音,包鸿飞浑身颤栗,一时间神思恍惚。 他用袖口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慌手慌脚地开始拨打电话。 然而,连续打了几个,都没有人接听,他颓然坐下,一脸的不可置信,嘴里喃喃自语: “这怎么可能” …… 133、谣言(求月票) 一夜无话。 张义难得回家睡了个好觉,洗漱完毕,出门坐在了巷口的面摊上。 一口大锅热水翻滚着,冒着浓浓的白气,看着简陋,倒也充满了平实的味道。 旁边几个食客呼哧呼哧吃的热火朝天。 “来二两面。” 女老板起身抓了两把面条下锅,然后拿过一只碗,舀了一勺猪油,一勺咸菜、辣椒油,浇了一勺热汤,最后从锅里把滑溜爽利的面条捞出来,放进碗里,撒上葱花,一碗面条就好了。 张义挑着面条,拿醋的时候不经意观察了下四周,微微奇怪,今天监视自己的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是戴老板觉察到自己的忠心,将监视的人撤回去了? 张义笑了笑,不以为意,管他呢。 吃完面条,他驾车来到谍参股。 见猴子和钱小三在那里窃窃私语,他问: “什么事?” 钱小三幸灾乐祸:“股长,听说了吗?情报科抓的红党叛徒死了。” “是吗?”张义漫不经心道: “不是说被情报科内奸打伤了吗?没抢救过来?” “唉,股长,那是老消息了,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昨晚红党的人袭击了情报科的安全屋,将叛徒和情报科的人一起收拾了。” “真的假的?”张义适当表示出惊讶,然后故作茫然: “红党是如何知道叛徒关押的地址的?” “有卧底呗。”钱小三微微不屑,“大家都在说呢,这事是包鸿飞副科长一手在处置,用的人都是他的心腹,现在出了事,肯定和情报科脱不了干系。” 说着他故作神秘道: “股长,你说这事也太巧了吧?有没有可能包副科长才是那个传说中的.美人鱼?” “慎言。”张义沉下脸来:“包副科长虽说和我们不是一个部门,那也是长官,背后议论长官,犯大忌。” 钱小三表情一滞,又道:“股长,这可不是属下臆断揣测,是流言不,谣言,无风不起浪啊,今天早上这个消息就传开了。” 他一脸深沉道:“谣言是遥遥领先的预言,很多人相信谣言,是因为谣言背后紧跟着的是真相。” 张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钱小三一脸坦诚:“股长啊,不管这谣言真不真,只是大伙盼着是真,大伙盼着的事就假不了… 虽然你们上层避而不谈,但我们都知道在我们特务处上层隐藏着一个红党卧底美人鱼,这就像一个石头一样压在大家心里,多膈应啊,有这么一个人在,什么消息红党都提前知道了,大家还怎么干事” 猴子也叹气道:“是啊,股长,这年头,谁不相信谣言才是傻瓜,很多真实的故事,都是从谣言开始的。” ‘你看我像傻瓜吗?’ 张义心底冷哼一声,他不知道谁搞出来的谣言,恰好是包鸿飞出事的时候,胆子也太大了吧? 对手?政敌? 他瞥见猴子和钱小三正在偷瞄自己,暗骂一声“操”。 这段时间似乎就自己和包鸿飞有矛盾,难道大家觉得谣言是自己散播的? 他虽然乐见包鸿飞倒霉,但把他扳倒,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张义不以为然,迷信自古以来便已存在,而谣言的天性就是自我繁殖。 但谣言失去上头的重视,谣言便是无用,谣言得不到当事人的回应,就失去了生存土壤。 这事的决定权在戴老板那里。 “什么叫伱们上层?”张义冷着脸,指了指猴子和钱小三,道: “上层是上层,我们是我们,说好听点,我们是特工、特务,说不好听点我们就是蝼蚁,有那闲心议论是非,还不如多抓几个日本间谍。” “昨天戴老板召见我,又过问了‘飞天小组’的问题,可见老板的重视,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抓日本间谍,此是职责,更是国事,我等自当殚精竭虑,忠勇向前。” 说着他瞥了一眼桌上的电话机,心说自己这办公室不知道装了多少窃听器,希望自己这番话传到戴老板耳中,看看,别人都忙着议论谣言呢,只有张义一心忙着公事,大大的忠心啊。 猴子和钱小三听着张义冠冕堂皇的话心里腹诽不已,面上连忙称是。 “行了,你们让手下的人和戴修章手下黄包车车夫一起全力搜寻那几名日本间谍的线索,我们现在去会会赵氏兄弟。” “是。” 下关分局。 张义翘脚靠在局长厚实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已经摆了一套茶具,茶壶里面冒着腾腾热气。 张义惬意地拍了拍沙发,自己坐下去的时候软硬程度和靠背的弧度刚刚好,皮质柔软,比自己办公室的座椅舒坦多了。 他端起茶杯闻了闻,笑道:“这可是极品龙井啊,张局长好享受啊!” 好享受的张局长大腹便便,穿着质地上乘的白衬衫,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白白胖胖,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不过此刻面色有些不好看,不时擦着额头的汗水。 听到张义的话,他谦恭一笑: “长官要是喜欢走的时候给您带上两罐,这龙井是我一个亲戚送的。” ‘这话听着有些熟悉呢?’张义心说,似乎每个当官的都有一个种茶的亲戚。 这话无非是暗示他不收礼,不收礼吗?是不收不熟之人的礼罢了。 毕竟送礼可是一门学问,也可以说是一门艺术。 “不好吧?”张义皱了皱眉,又拍了拍屁股下的沙发,漫不经心道: “这质地就是好啊,也不知道哪里能买到。” 张局长嘴角抽了抽,心说你也太贪得无厌了吧?这套沙发可是从上海运来的,据说是进口货,一套上千大洋呢。 不过他瞥了一眼张义身后两个哼哈二将,再想到张义这个名字,和自己曾经的上司,那位这会已经在金陵监狱的马副局长,立刻舔着脸道: “这沙发确实不错,是一个商户上门推销的,我就试用一下,长官要是喜欢,一会我让他也给你送一套。” “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张义故作沉吟,又蹙眉道: “一套的话,是不是.张局长,你这是在害我啊。” ‘什么意思?’张局长疑惑不解,你敲诈我一套沙发怎么就叫我害你了? “我有了这么舒坦的沙发,可.可我的上司王副科长、何科长,甚至是戴老板他们可没有啊,这要是有小人进谗言,这不是害我是什么?”张义一脸为难。 ‘我看你就是那个小人吧?这已经不是贪得无厌了,这是无耻至极。’ 张局长心底吐血,但戴老板这几个字还是让他心底一阵抽搐。 他脸上愈发恭敬了,带着一丝隐隐的羡慕: “张股长您和戴.戴先生很熟?” “主任工作繁忙,不过我经常汇报工作,关系嘛,还可以。” ‘你都称呼主任了,那就是戴老板的学生,心腹了,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是少校了。’张局长心里腹诽,感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他都四十岁了,还要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前卑躬屈膝,看着滑稽,但这就是官场现实啊。 不过为了把这个煞星早点送走,又想到送沙发说不定还能搭上戴先生的梯子,即便是吐血他都豁出去了。 张局长:“要是戴先生喜欢,别说一套,就是十套,砸锅卖铁,卑职也愿意啊,那张少校一会走的时候留个地址?” “好。”张义这才眉开眼笑,伸手邀请道: “张局长,坐啊,你这样站着,不显得我不尊老嘛。” ‘你现在知道了?’ 张局长内心怒火冲天,脸上却不敢显露,恭敬接过张义递过来的茶水,踌躇着问: “不知张少校今天过来有何公干?” “抓日谍。”张义简明扼要。 “日谍?”张局长刚坐下的屁股突然弹了起来,他一脸诧异,好不容易稳定心神,连连摆手: “张少校,这鄙人可以保证,我们警察局别说日本间谍,就是异己分子都没有” “张局长,你慌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你们警察局有日本间谍了?”张义压压手,让张局长坐下。 “这不是涉及到一件案子吗?人手不够,所以借用下你们警局的人手。” 张局长长舒了口气:“这我们警局人是多,不过都是三脚猫的功夫,抓日本间谍是不是.” “不过是让他们帮着搜查围捕,又不是冲锋陷阵,张局长何必谦虚呢 快让你手下的精英出来吧,要是案子成功侦破,你张局长也脸上有光不是。” “原来是这样卑职马上打电话。” 几分钟后,两个穿着警服的中年人出现在办公室中。 张局长介绍道: “这位是刑侦处长王野云。” “这位是刑侦处大队长高剑夫” “二位,这位是特务处谍参股张少校。” 王野云、高剑夫二人连忙正了正警帽,挺身敬礼。 张义瞥了二人一眼,王野云一脸阴鸷,高剑夫一脸和善。 “鄙人特务处张义,刚才你们局长可是把你们一通好夸,说你们精明能干呢。”张义笑了笑,起身回个礼,又道: “让你们二人前来,就是帮助我们监视抓捕几个疑似日本间谍的可疑分子,从现在开始你二人听我指挥 二位,打电话叫人吧,一定要用信得过的,不然消息走漏,你们难辞其咎。” 张义说的轻描淡写,但眉宇间涌出的杀意还是让二人不寒而栗。 “是。”见二人受宠若惊的敬礼,刚想出去打电话,张义指了指桌上的电话,道: “就用这部,人也不用多,十个够了。”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二人,尤其是高剑夫这个青野大介,见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心底冷笑,演戏嘛,就看你演到什么时候。 说着他重新坐下,打量着张局长,意味深长道: “张局长,今天的事可要保密啊.对了,可别忘了你答应的事。” 张局长心神领会,忙道:“卑职懂,这件事情,天知地知,您知我知,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不,天知地知,我知,你也不知。” “是是是。“张局长一个激灵。 很快二人打完电话,王野云恭敬道: “张长官,刑侦处十名精干的队员已经在楼下集合完毕,都是身家清白,家里有老有小的。” “好,刑侦处果然能干。”张义赞叹一会,然后拱手道: “张局长,后会有期,有时间再来拜访你。” “后会有期,随时恭候长官大驾光临。”张局长皮笑肉不笑。 “呵呵。”张义笑了笑,挥手道:“出发。” 几人鱼贯下楼,看着楼下集合好的穿便衣的警察,张义报出茶楼的位置,让王、高二人带他们出发,这才看向猴子和钱小三,严肃道: “日本间谍让他们和郑呼和监视,你们的任务就是监视他们。” “股长,您怀疑这些警察有问题?” “谁知道呢?”张义故作茫然,又道: “我们的工作就是怀疑一切,赵氏兄弟在下关经营了这么久,不可能不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谁知道警局有没有他们的人呢?” 钱小三和猴子神色一凛,又有些不解,既然害怕消息泄露,又为何用警局的人呢? 难道股长有更深的考虑? …… 134、赵氏兄弟(求月票) “特务处怎么会跑我们这里来抓日本间谍?没有发现可疑分子啊。” 听着处长王野云的话,高剑夫面色毫无波澜,淡淡道: “日本间谍狡猾狡诈,可不是那么好抓的。” “处长,一会由我带着兄弟们冲在前面,你居中指挥就好了。” “也好,你办事,我向来放心。”王野云笑笑,瞥了一眼后视镜中张义的车,又叮嘱道: “一会让手下的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别让特务处的小看了我们。” “放心吧,处长,他们能抓日本间谍,我们也能抓。”高剑夫瞥了一眼后视镜,心底却隐隐不安起来。 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几名手下,虽然他们已经更换了住址,蛰伏不出,但一旦特务处掌握了他们的画像,暴露只是时间的问题。 是不是暗中通知他们撤离金陵? 可是“飞雪计划”已经启动,尤其是上海特高课派来的“夜莺”今天就到了,他已经暗中通知“章鱼”去车站接人,这个关口.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尤其自己现在分身乏术. 即便是老奸巨猾,一向稳操胜算的青野大介此刻内心也不免焦灼起来。 32年以前,他长期混迹于北平、天津等地,不仅会说流利的官话,还会说上海、杭州等地方言… 32年第一次淞沪会战后,他被派往金陵潜伏,运作进入警局后,多次立功,坐上了刑侦处大队长的位置。 利用这个身份,他出入于酒楼、旅馆、妓院之中,既交接果党上层人物,又和当地的地痞流氓及各种商贩打得火热,不动声色刺探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 而这一切的背后离不开谨慎小心四个字。 ‘如果一会遇到的是帝国的潜伏特工,我要对他们出手吗?’ 青野大介知道,大部分卧底都会有这样一种心理历程,那些直接接触甚至参与的抓捕,甚至是对自己人的杀戮,从心理说,甚至是对一个人认知、信念的锤炼,很不幸的是,经不起考验的是大多数。 那他呢? 放走目标,他会受到怀疑,甚至是暴露身份… 活捉目标,进了特务处,可能会暴露更多的帝国特工…打死他,要如何下手 张义在后面的车上闭目养神,翻阅了更新后的情报,见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便收敛情绪,思忖着如何对付赵氏兄弟。 汽车远远停在路边,张义对猴子和钱小三点了点头,拿出一张地图,思忖道: “赵家兄弟住在一起,他们的院子相对低洼,我们的人已经在茶楼设置了瞭望点,这里、这里,是两家旅社,让警察局的人去,高剑夫、王野云各带一个小组,记得让他们穿便衣,你们分别盯着,别让他们耍什么花样。” “是。”两人点头称是。 吩咐完,张义下车走入茶楼。 见李勇生和郑呼和正在监视,问道:“有什么动静吗?” 李勇生:“报告股长,从昨天到现在他们一直没有出过门。” 他见张义皱眉,又解释道: “他们家中有老仆二人,是一对夫妻,女仆今天早上出门买过菜.” 郑呼和道:“我跟踪了她,买的是大米、猪肉、蔬菜,按照食量计算,足够四个成年人吃两天了。” “他们公司的货物还在运输吗?” “工厂还在生产,但运输停了.” 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张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这二人察觉到被监视了? “他们二人之前的生活有什么规律吗?” 李勇生和郑呼和二人摇头。 张义思忖道:“查,他们不动,不等于别人不动,他们的电话不是在监听中吗? 就从电话记录入手,从电话总局找出他们近半年的通话记录,然后逆查,看看他们都和什么人来往,去过哪里,做过什么.” “还有他们的生活垃圾,我要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用了什么.” “这样的事情,不用我吩咐,伱们早应该做好的.”张义说着蹙起眉头,看向二人:“二位都在忙什么呢?” 李勇生和郑呼和二人心中有鬼,被说的面红耳赤。 郑呼和还好,毕竟他只负责跟踪,李勇生听着张义轻描淡写的话,心中一个激灵,连忙道: “股长,我马上安排,不过人手” “这里由我亲自监视,工厂不用盯着了,让他们去查电话.至于翻垃圾,一个人应该够了吧。” “是,够了。”李勇生知道这是让自己去翻垃圾了,心说报复来的这么快?可他没有漏出马脚啊?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只好恹恹地走了。 张义拿起望远镜,居高临下地看着远处的院落。 这是一处古朴的老式庭院,墙上布满了苔藓和爬山虎,显得幽静神秘。 一个提着水桶的老仆进了厨房,转瞬又出来,从柴房抱起一堆柴火走了进去,片刻后烟囱冒出袅袅青烟。 显然他们在生火做饭。 但正屋的门紧紧闭着,窗帘半开,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一天一夜了,是只老鼠也应该出来活动一下了吧?’张义皱眉想着。 ‘会不会他们有地道,人已经跑了?’ 想了想,张义又觉得不可能,附近有他们的人守着,除非他的地道挖的足够远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对方不出来,那只能进去抓人了,本想通过他们抓到背后的大鱼,没想到这二人这么沉得住气。 这个时候,电话响起,张义将望远镜递给郑呼和,然后拿起电话。 是王新亨。 原来是青岛站那边查到赵氏二人的资料了。 半个小时后,张义拿到了二人的资料。 说来也巧,这二人在青岛也是小有名气的汉奸。 1914年10月31日,日本和他的干爹英国共同攻打了由德国控制的青岛,11月7日结束战斗,作为获胜方,日本从此占领了青岛。 赵文浦、赵玉浦二兄弟在此地出生,32年前后开始为日本人卖命。 赵文浦分别在日本“三友洋行”和“同和油坊”担任业务员,私下负责搜集经济情报。 弟弟赵玉浦在德贸布庄担任经理,该布庄是日本宪兵队经济班所设的特务据点,后来此人又到“三友洋行”旗下分公司“锦丰号”担任经理,除了帮日本人收购搜刮粮食外,还从事特务活动。 特务处青岛站本想对此二人下手,结果消息走漏,二人人间蒸发。 却不想改头换面,又开始在金陵活动了。 张义原本以为二人是日本间谍,却不想是两个汉奸。 但两个汉奸即便再被信任,参与“仁丹广告”这样具有战略意义的情报工作,他不信背后没有日本间谍的干预。 或许这个人就隐匿于幕后。 日军攻占一个地方后,沦陷区受日伪政府统治,因此汉奸的数量是巨大的。 对待如何处理汉奸的问题,红党这边提出主动和被动分类归罪,也就是将积极投身于日伪工作和由于生活环境的原因、被骗、被迫,不得已和日伪合作的人,分开对待。 但果党、特务处则将汉奸的身份高低作为处罚的标准。 但不管怎样,赵氏兄弟都属于积极投身卖命的铁杆汉奸,罪大恶极,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张义正思忖间,就听郑呼和说道: “他们出来了” “刚才老仆将做好的饭菜端进了房间,他们应该刚吃过饭” 张义接过望远镜,就见一个中年人正坐在门口的藤椅上喝茶,另一人在院中散步,哈切连天,似乎是才睡醒的样子。 见两人确实都在,张义松了口气,调转望远镜,看向右侧的旅社三楼,高剑夫正在那里监视,那么他会向二人示警吗? …… 135、诡异(月票加更,求月票) (感谢大家的打赏推荐票月票,鞠躬感谢!) 阳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张义从茶楼下来,在隔壁的香烟店铺买了一盒老刀牌香烟,叼在嘴上,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一边走向路边阴凉处的一个乞丐。 乞丐戴着一顶破草帽,脸上用破布蒙的严严实实的,身上穿着一件大号的脏兮兮的对襟外套,他蜷缩在墙角,袖筒和脚用破布包裹着,手上戴着手套。 刚一靠近,一股油腻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几只苍蝇更是被吓的飞走。 “.股长。”乞丐抓了抓油腻纷乱的头发,恹恹说道。 这乞丐自然是李勇生扮的。 张义将抽了半截的香烟递了过去,见他蹙眉犹豫,不由低声斥责: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流浪儿童靠着捡别人丢弃的烟屁股卖给卷烟厂生活,还嫌弃我?我没扔在地上就算好的了。” 李勇生不吭声了,接过香烟贪婪吸了几口。 看着他脏兮兮的脸,张义赞赏道: “勇生啊,扮演的不错 不过,你见哪个乞丐戴手套? 乞丐是最底层的弱势群体,但他们同样有团伙,他们结伙、排外. 越是社会底层,说话的方式越简单,垃圾在他们眼里可是宝贝,他们是直接用手刨的用手抢的,抢不过就用拳头说话.” “我们对付的是什么人?凶残至极的日本间谍,要是让他们发现你的伪装是假的,而伱恰好落单,等待你的是什么,你应该心里清楚吧” 该敲打的时候要敲打,该提携帮助的时候要帮助,张义分的很清楚。 虽然坐在阴凉中,李勇生头上的冷汗还是止不住往下流,他颤抖着将手套去掉,然后在泥土中搓了又搓,直到满手污渍才停了下来。 但迎着张义锐利的眼神,连忙又将手腕搓了又搓。 “行了。”张义皱了皱眉,道: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 记住了,每一个优秀的演员都是一个善于观察生活的人,一个每天风吹日晒饥寒交迫的乞丐是什么样子的,你要好好观察,但不是现在.” 他瞥了一眼李勇生旁边的破布袋子,问:“有什么发现吗?” 李勇生慌忙点头,瞥了一眼周围,从布袋中掏出几个可口可乐瓶。 这年头的可乐瓶是玻璃的。 27年可口可乐进入中国市场,第一个译名叫“蝌蚪啃蜡”。 搞笑呢?扯淡嘛不是,蝌蚪都啃蜡烛了,谁知道是什么玩意,是敢喝。 后来中国代理商见产品卖不出去,于是改名可口可乐,听着喜庆,销售一下就起来了。 看见日本汉奸还喝可乐,张义倒是不奇怪,毕竟这个时候,可乐是有钱人才能消费的起的。 特务处的食堂偶尔也会出现,听说空军特供可乐。 张义点了点头,李勇生又从袋子里拿出两个女儿红的陶瓷瓶,道: “残留味道还很浓,应该是昨晚喝掉的。” 张义瞥了一眼陶瓷内壁的湿润程度,点了点头,心下微安,原来两个汉奸是喝醉了,自己还以为他们发现了监视呢。 接着李勇生越掏越多,手纸、牙线、瓜子皮、水果皮、骨头残渣、巧克力包装锡箔纸. ‘看来这两个狗汉奸的日子过的很安逸啊。’ 张义心说,毕竟在青岛每天担惊受怕,害怕特务处的报复,到了金陵,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替日本人卖命,估计赏钱不少,日子自然过得滋润体面,毕竟要维持他们老板的身份。 但同样说明,这两个狗汉奸好逸恶劳,贪图享受,铁了心的为日本人卖命。 通过垃圾分析着两人的生活习惯和习性,张义突然看见郑呼和在茶楼窗口招手,不觉皱眉。 一定是出问题了。 即便他们用望远镜,窗户都是虚掩的,以郑呼和的谨慎小心他轻易不会做出这么粗鲁的事. “马上归队。”张义留下一会话,立刻赶回茶楼。 张义到了茶楼包厢,见郑呼和一脸焦急不解,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好像有点不对。”郑呼和将望远镜递给张义,解释道: “赵家兄弟一个喝茶,一个散步消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突然两人都回屋了.” “然后又过了几分钟,他们将仆人也叫了进去” “看起来正常 可他们将窗帘全部拉上了,门窗紧闭,仆人进去都几分钟了还没有出来.这.” 张义听的直皱眉。 就听随后赶来的李勇生嘿嘿一笑: “股长,你说他们会不会.卑职听说日本人向来变、态,他们又是日本汉奸,和鬼子在一起久了,说不定也粘上了恶习.你说他们会不会.” ‘什么鬼?’ 不说张义,郑呼和也是一脸不解,但看着李勇生一脸坏笑,一副男人都懂的架势他也皱起了眉头. “大白天的不至于吧?” 张义阴沉着脸,“会不会是他们发现了我们的监视?现在准备逃跑,正和老仆安顿交代后事呢.” “不会。”李勇生斩钉截铁道。 “卑职刚才捡他们丢的垃圾的时候很小心,肯定没漏出马脚。” 他眼珠子飞快转动,看向郑呼和,被郑呼和一盯,又躲闪开来,思忖了几秒,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 “我知道了,我们这里肯定不会出问题.那就是警察监视的那两处暴露了” “股长,这些警察虽说是干刑侦的,但别指望他们破案,金陵、碎尸案到现在还没有破呢他们就抓抓毛贼,那懂什么监视啊!” 他越说越快,最后笃定道: “一定是他们暴露了。” “行了。”张义冷哼一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指了指桌上的电话道: “给猴子和钱小三打电话,看看他们那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然后他拿起望远镜注视着安静诡异的院落,果断道: “再等几分钟,如果他们还没有动静,直接攻进去抓人。” 管这两个狗汉奸在屋内干什么呢,等抓到人什么都知道了,审讯过后,自然能挖掘出他们背后的大鱼。 这么想着,张义不自觉地瞥了一眼高剑夫所在的旅社方向,心说希望这个青野大介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几分钟后,两处的电话信息都传了回来,监视处一切正常,谁也没有越轨的举动。 张义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冷笑一声:“攻进去。” 一名便衣蹑手蹑脚走到赵氏兄弟的院落大门前,趴在门缝里面往里看,但什么都看不见,他又侧耳贴在门上凝神听了听,院落里面安安静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回头看了张义一眼,懊恼地摇了摇头。 张义点了点头,一挥手。 两个便衣立刻蹲下,手搭脚手架,一个便衣踩上去,两人往上一送,对方已经轻轻趴上墙头,然后跳跃下去,迅速观察了院落内动静,将门打开。 “咔咔咔“响起一阵开关保险,退出弹夹,检查子弹,又重新上膛的声音,一众便衣戒备地持枪,交叉掩护,鱼贯而入。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一众警察这下终于发现二者之间的差距了,看他们从容不迫的样子,有人表情兴奋,有人稍显紧张,还有的双腿已经打颤了。 张义瞥了一眼为首的王野云、高剑夫,淡淡道: “你们跟在后面,注意警戒。” 说着他给猴子和钱小三二人一个隐晦的眼神,二人心领神会。 进了院落,很快就到了正屋门前。 李勇生首当其冲,双手持枪,蹑手蹑脚靠近门口,在门缝观察了下,没有任何发现,又侧耳凝听了几秒,突然嗅了嗅鼻子,眉头紧锁。 他又在门缝中仔细观察了几秒,然后果断闪身退到张义身边,神情凝重道: “股长,什么都看不见,但有血腥味。” 张义面无表情:“破门。” “是。”李勇生急促呼吸了几秒,闭着眼睛,冲上去一脚将门踹开,立刻后退。 “砰”一声厚重的门开了,李勇生第一个冲了进去,然而他身形呆滞了几秒,一脸恐惧地又闪身退了出来。 他这番表现看的大家面面相觑,张义也是眉头紧锁,心说这厮也是特务处的老人了,怎么大惊小怪的。 他冷哼一声,持枪走了过去,然而一看之下,张义也是脸色大变 诡异,阴森。 这是张义的第一感觉。 屋内的地上躺着两具尸体,是两个老仆人的,看上去是一刀割喉,鲜血此刻还在汩汩流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然而最诡异的是,正屋的房梁柱上并排悬挂着两个人,正是张义在望远镜中看到的赵氏兄弟。 这两个人是吊死的,脖子悬挂在绳圈里面,脚下是踢倒在地的凳子,两人的死相诡异,表情狰狞恐怖,看起来死前经历了痛苦的折磨。 “将窗帘拉开。” 张义吩咐了一句,诡异的尸体,浑浊血腥的空气,封闭漆黑的空间,太诡异了。 这显然是一起密室杀人案,但凶手不可能是别人,就是不知道赵氏兄弟为什么要自杀 太阳透过玻璃折射进来,惨淡的光线驱散了阴霾,但屋内的气氛更加诡异了,大热天的,让人后背发凉。 一众便衣特务还好,几个好奇的警察靠上来瞥了一眼,就忍不住在旁边呕吐起来。 “李勇生,老郑,你们勘察现场。”张义吩咐了一句,就听王野云收起手枪,谦恭道: “张长官,这是凶杀案,要不让我们看看?” 说着他指了指身边的高剑夫道: “高队长精于刑侦,破获了几起杀人案”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勇生打断,他嗤之以鼻道: “这件案子有什么好勘破的,分明是这两个汉奸先杀了老仆二人,然后互相下不去手,最后只能自杀,问题的关键不在他们怎么死的,而在他们怎么知道被我们监视了。” 张义面无表情,但心底却冷笑一声,这个李勇生话真多,谁让你告诉他们是汉奸不是日本间谍的。 果然。 就听一脸阴鸷的王野云讶然道:“汉奸,不是说日本间谍吗?” 不过他随即又释然了,估计特务处有其他消息渠道,他皱眉说道: “我们一直在监视中,根本没有看见有人向二人传递情报.死者有可能是自杀,但也有可能是他杀” “既然他们和日本间谍脱不了关系,说不定暴露后被日本间谍灭口了也说不定,卑职听说日本有一种忍者,可以隐身,飞檐走壁,甚至可以穿墙” 越说越神奇了。 张义心底冷笑一声,还他妈忍着,你怎么不说神龟呢. 就见郑呼和蹙眉道:“忍者我也听说过 日本确实有,不过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忍者都是贵族费尽心血,千里挑一才培养出来的,身手估计很厉害,但什么隐身、飞檐走壁就夸张了,纵身术我见过,轻功不过是想象中的。” “再者说了,即便日本现在还有忍者,估计也是寥寥无几,不可能为了两个间谍跑到中国来吧?” 张义瞥见高剑夫听到是汉奸的时候,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眼皮却是跳了跳,他心下冷笑,不动声色道: “行,既然王处长都这么说了,就由你们警局抛砖引玉,也让我看看高队长的手段,你们一起去搜查吧。” 说着张义率先走入屋内,仔细勘察房屋的布置和残留的痕迹。 在张义的注视中,高剑夫从兜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他先是检查两个老仆的伤口,又检查了他们的口腔,脸色冷峻道: “应该是直接杀死的而不是死了之后再动刀” 李勇生嗤之以鼻:“这有何难,检查他们口腔是否有异物就可以知道.” 高剑夫没有反驳,一脸沉重地说道: “凶手很残忍,估计是捂着他们的口腔悍然下手,两人都没有发出声音.” 张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表演,心底冷笑连连,心说你一个日本间谍还会关心两个中国老仆的死活,入戏也太深了吧? ‘要不是知道你们飞天小组像老鼠一样一直在暗中行动,要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差点了信了。’ 卧底卧底,卧着卧着把自己老底都忘了的多的是。 他指了指吊在空中的两具尸体,道: “将他们放下来,仔细检查一下。” 在几人合力之下,赵氏兄弟的尸体被放了下来。 高剑夫上手检查了一番,蹙眉道: “有些诡异,死者看似是自杀,可他们的脖子被扭断了.这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密室杀人.” 张义赞赏地看来他一眼,笑道: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高队长果然让人刮目相看,想不到你对密室杀人也有涉猎?” 高剑夫一副受宠若惊地样子,谦恭道: “张长官过奖了,卑职因为职业的因素喜欢看些这方面的.” “原来如此。”张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不错,你这种人才在警察局屈才了,回去之后我就向你们局长要人,把你调到我们特务处。” 说着他看了一眼搜索痕迹的王野云: “王处长不介意吧?” 王野云一脸艳羡,连连道: “不介意不介意.长官,您我看您看我够不够资格。” 刑侦处虽说威风,他这个处长也当得实惠,但哪有特务处威风,去了特务处即便不能混个一官半职,但出门在外,见官大一级。 想到自己那位威风赫赫的局长说不定都要向自己敬礼,王野云态度更加虔诚了,立刻挺直腰杆给张义敬礼,恭敬道: “卑职王野云见过长官。” 说着他扯了扯高剑夫的袖子,后者也是一个激灵,连忙敬礼,道: “以后还需长官多多照顾。” 张义心底冷笑,面上如沐春风,笑道: “好说,什么照顾,互相学习罢了。” 就在这时,只听郑呼和突然道: “股长,有发现。” 说着他找来一个扫把,用打火机照明,趴在床下一阵忙活,最后捡起一个东西。 是一个残破的单筒望远镜。 看见这个东西,张义终于笑了,不过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 反而蹙眉道: “这么说,我们在监视观察汉奸的同时,他们也在瞭望观察我们?” …… 136、败露(求月票) “这么说,我们在监视观察汉奸的同时,他们也在瞭望我们?” 张义这话一出,李勇生立刻跳出来道: “股长,我早就说了,他们这些所谓的刑侦抓抓毛贼还行,哪懂什么监视.一定是他们没有用好望远镜,光线折射过来让汉奸发现了。” 顿了顿,他突然一脸阴鸷地盯着王野云、高剑夫道: “不会是你们两个故意给对方传递信号吧?要不然我们监视的好好的,两个汉奸怎么会发现?” 王野云、高剑夫脸色一变,立刻反驳道: “这怎么可能,不说我们使用望远镜的时候很小心你们的人也在现场,怎么可能” 他们二人看向猴子和钱小三,一脸希冀: “二位可要给我们作证啊.” 猴子和钱小三二人一脸阴霾,面面相觑,他二人专门在监视这些警察,现在出了问题 难道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招向汉奸传递情报不成? 两人怀疑的眼神立刻落在王野云、高剑夫二人身上,手不动声色摸在了枪上。 王野云、高剑夫二人胆战心惊,又愤怒又憋屈,求助看向张义。 张义目光从几人脸上掠过,面上没有丝毫波澜,他拿着单筒望远镜走到门口透过镜片看了看,皱了皱眉。 茶楼处于正中位置,两处旅社分别在左右,三个制高点成品字形,虽然角度不同,但可以清晰看到赵氏兄弟的院落。 而赵氏兄弟处于他们的监视中,根本没有机会坐在门口用单筒望远镜瞭望,所以. 张义又拿着单筒望远镜进了正屋,站在了窗户后边,他在这个位置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视角,可以看见旅社的窗户. 而这间旅社正是高剑夫等人的监视点。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张义却是不动声色,看向高剑夫问: “高队长,你们在那间旅社监视,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高剑夫神色平静,做思考状,蹙眉道: “我们在窗户左右各设置了一个监视点,每三人一组轮流监视.我和这位侯长官是一起的,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啊,长官,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张义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随即看向王野云,道: “伱带警察看守这里,我们去那处旅社看看。” “高队长,带路吧。” “唉,好。”高剑夫点了点头,除了疑惑,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张义隐晦地朝猴子、钱小三使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暗中做出戒备。 众人很快就到了旅社301房间,此刻还有一个警察在这里看守。 张义拿过此人的望远镜,对准焦距分别在窗口的两边看了看,此处居高临下,距离赵氏兄弟的院落直线距离在800米左右,但望远镜下清晰可见。 “你们谁在左边,谁在右边?” 留守的警察说:“长官,我和两人在左边,高队长和侯长官还有一个兄弟在右边。” “中间一直没有换过位置?” “没有啊。” 张义又看向高剑夫:“高队长,是这样吗?” 高剑夫一脸镇定: “是这样的,长官,有什么不妥吗?我先监视了一会,然后就让其他人监视了,卑职特意叮嘱,大家都很小心的。” “知道了。”张义点了点头,又站在右边的窗口观察了半天,玻璃干干净净并没有留下什么传递情报的痕迹,他用手摸了摸,外面还有灰尘,不像打扫过的样子。 张义又将视线定格在“”形窗户的上边,因为视角仰角和身高的关系,人要是不站高或者攀上去,是看不到赵氏兄弟的院落的,但在低处却可以观察到这里。 但如果有人通过玻璃传递情报或者信息,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张义思忖着,踱着步子在房间内观察起来。 这是一间敞亮却简易的房间。 入门右手的位置是个简易的卫生间,门口放着木架子,上面是洗脸盆毛巾,旁边放着热水壶。 一张大床、床头柜,然后就是一个高大的衣柜。 衣柜是三开门,左中门上镶着两面巨大的穿衣镜,目测柜子在两米左右。 张义注视着柜子上的玻璃,衣柜和窗户正对着今天天气很好,视野清晰,赵氏兄弟完全可以通过望远镜透过窗户玻璃最上边看到衣柜上的穿衣镜. 但此刻穿衣镜高处和中间位置都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丝毫痕迹. “将旅社老板找来。” 张义吩咐了一声,然后便等在隔壁房间门口。 等了一会,一个肥胖的穿着长衫的商人出现了,他擦着额头的汗水,战战兢兢问:“几位老总有什么吩咐?” “把门打开。” “是是是。”老板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将门打开了。 张义再次看见了衣柜和穿衣镜,只不过这间房里的穿衣镜却只擦了中间位置和底部。 “每间房都有衣柜和穿衣镜吗?” “是”老板点头,张口结舌道: “旅社三楼之前是长包房,都有衣柜的.二楼就没有.” “将三楼其他房间都打开。” “.是。” 张义依次将三楼的几间房全部看过,心里顿时有数了。 重新回到301房间,他问那名看守的警察:“你们都照过镜子吗?” 警员不以为然:“对啊,我们都照过,男人也要照镜子的嘛。” “哦,”张义笑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以理解。” 他看向高剑夫:“高队长也照过?” “是啊,这里的穿衣镜这么高,还真是少见。”高剑夫一脸平静。 “可这就奇怪了。”张义指着镜子道: “这个镜子高两米,我们大家的身高都在一米七左右,即便镜子上有污浊灰尘,照镜子的时候也不用将镜子顶上都擦干净吧?” 他环视着几人:“你们谁擦过镜子?” 警员蹙眉想了想,指着高剑夫道:“高队长好像擦过。” 张义呵呵一笑:“高队长是这样吗?” 高剑夫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镜子不干净,看着膈应,我就擦了擦。” “你没有强迫症吧?” “什么强迫症?没有。” “问题就在这里,一个人照镜子的时候,如果镜面模糊,会下意识地擦干净,可他只会擦自己影像所反映的范围,不用将镜子全部擦干净吧?可是有人将整个镜子都清理干净了,你不觉得有点欲盖弥彰吗?” “说不定是打扫卫生的人擦的呢。”高剑夫假惺惺一笑。 “我刚刚看了其他的房间,同样的位置并没有擦拭,这说明清洁工个子不高,也没有借用工具” “哦,我想起来了,是我擦的,我只是觉得不顺眼罢了,这能说明什么问题。”高剑夫身体一僵,脸色微变,目光闪动。 “呵呵,前后言行不一”说着张义脸色一变,动若脱兔,快如闪电,直扑高剑夫而去,同时大喊道:“拿下。” 两人之间不过三步的距离,瞬息即至,眼见张义拳头迎面而来,高剑夫拔枪已经来不及了,他微微闪躲,倏地从袖口滑出一把尖锐匕首,直刺张义喉咙。 一边还手,他一边大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特务处行动出了纰漏,还想让我们警察局背锅不成?” “王小二,还不开枪。” 叫王小二的警察目瞪口呆,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特务处的长官就对自己队长下手了,他下意识地摸到了腰间的驳壳枪上。 但见下一秒,只听砰一声,不远处的猴子枪口一抬,他已经手腕中弹,惨叫连连。 枪声响起的同时,钱小三几名便衣直接扑上去,开始围攻高剑夫。 此人一米六七左右的身高,仗着手中有匕首,左右腾挪,狠辣无比,一时之间竟然占了上风。 张义冷笑一声,躲避着匕首的锋芒,顺势扣住此寮手腕往后一带,紧接着上前一步,狠狠一拳击打在他太阳穴上了。 高剑夫闷哼一声,满脸狰狞,他摇了摇头,全然不顾左边之人的攻击,左边袖口一甩,手中竟然又出现了一把匕首,狠辣地朝着张义的手腕刺来。 张义只能松手,后退一步。 此刻,左边的攻击到了。 高剑夫被猴子和钱小三飞起一脚直接踹到了墙角。 众人刚想扑上去将此人按住,却见他翻身在墙上一踩,借力跃起,挥舞着两把匕首呼啸而来。 李勇生拿起一个椅子隔档着直接扑了上去。 这个时候,高剑夫却突然收住匕首,做了一个假动作,后退一步,腾空跃起一个旋风腿,直接将几个便衣踹飞在地。 张义退后一步,冷眼旁观,见此人用的功夫除了中国功夫,还有柔道和军拳的味道。 电光火石之间,竟然将围攻的几个训练有素的便衣击倒,身手确实了得。 张义冷笑一声,高手对决往往是瞬息时间决定输赢,俗话说三步之内,人快,三步之外,枪快。 此刻却给了他机会。 他直接拔枪边后退边对着高剑夫连连射击。 “砰”“砰” 两枪击中此人大腿,他一个踉跄直接跌倒在地上。 其他人见状,直接扑了上去。 却不想高剑夫竟然咬牙切齿,满脸狰狞地站了起来,两只匕首呼啸而出。 两个便衣躲闪不及,只听嗤嗤一声,胸口的衣服已经破了,血水飞溅。 “操!”李勇生怒骂着,直接拎着板凳冲上去砸到了他头上。 “咔嚓”一声,板凳四散开来,木屑飞溅,高剑夫额头血水直流。 瞬间,猴子和钱小三冲了上去,按住此人的手腕,李勇生直接抱住他的腰,几人铁拳雨点一般地击打在高剑夫身上。 “检查他的袖口、领口,牙齿。” 张义吩咐着,冲上去一把捏住他的下颚,却见此人凶相毕露,挣扎着摆动头颅,狠狠咬了下后槽牙,然后诡异又释然地一笑,彻底放弃了挣扎… “掰开他的口腔。” 张义愤怒骂着,几人手忙脚乱一通忙活,才掰开他咬合的嘴巴,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只见他的一颗牙齿已经碎开,流出白色粉末状的药粉。 下一刻高剑夫突然抽搐了几下,嘴角和鼻孔突然溢出黑血,瞳孔也失去光泽… …… 137、黄金(求月票) “毒药是封存在牙齿中间的,这样的技术目前只有德国苏联和日本掌握。” 郑呼和检查了高剑夫的牙齿说道。 张义点了点头,一般的特工为了防止生俘,用衣服带毒的方式,一般是缝合在衣领和袖口,有些高明的,将毒药缝合在假纽扣里面,或者佩戴藏有毒药的项链等首饰。 牙齿带毒可没有那么简单,很多人被口腔条件限制了,除了牙齿完好没有蛀牙,还必须有咬合牙,才能咀嚼隐藏的毒药。 如果口腔条件不过关,硬要带毒,吃饭的时候时候一个不小心,可能自己就把自己送走。 特务处的牙齿带毒技术是将毒药做成假牙,遭遇危机或者自绝前用舌头顶开或者咬碎,但这只限于执行任务时,一般时候是不带的。 但高剑夫所用的技术显然更加高明,直接将毒药缝合在牙齿里面,并不影响日常的生活,这需要极其精密的材料和技术,是间谍战的新突破 张义还在思忖,就见郑呼和拿过一张纸,说道: “我刚刚问询了那名警员.得到了这个。” 张义看了一眼,这不是数字或者摩尔斯码,反而像是小孩的涂鸦。 “什么东西?” “我原本也以为是涂鸦,但仔细看了看却发现是日语的片假名。”郑呼和指着涂鸦解释道: “这两个涂鸦连起来像是一个女人发型的剪影,但它的日语含义是逃。” “想不到老郑你对日语也有研究?”想到自己那可怜的日语,张义不禁多看了郑呼和几眼,心说老郑就是个活字典啊。 郑呼和叹了口气道:“我是在苏联留的学. 日俄战争期间,日本派出了很多夜莺,接连策反了苏联军官,在间谍战争中打的苏联毫无还手之力,所说苏联人对日本格外重视.” 张义冷笑一声,狗屁的日俄战争,日俄大战竟然在中国的领土上,清政府竟然可笑的选择了中立。 日本海军在马海峡击溃了沙俄调来增援波罗的海军舰队,沙俄惨败再加上国内革命爆发,内忧外患,再没有获胜的可能。 在美国人的调停下,战争结束,但日本从此加紧了对中国东北的侵略。 他看了一眼脸色青紫死的不能再死的高剑夫,心想此人手段如此诡秘,利用在场监视的其他人不懂日语,竟然想出这样传递情报的方法。 要不是赵氏兄弟没有将单筒望远镜毁尸灭迹,说不定他根本不会暴露。 但赵氏兄弟为何要如此决绝呢? 竟然选择了自杀,即便逃不脱,也可以苟延残喘的活着 不知道他得知自己救的是两个汉奸的时候有没有懊悔,他这一死倒是一了百了. “对不起股长,此人应该是日本高级特工,又潜伏在警局这样的重要部门,说不定背后还有情报小组,现在人死了.”猴子一脸懊悔,“谁知道此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传递情报.” “行了,吃一堑长一智。” 这还是张义遇到的第一个在牙齿带毒的高级间谍,一个悍然赴死的人爆发出来的力量大的惊人,如果不能提前防范,又如何掰开他紧咬的牙齿。 他懊恼地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却没有失望。 高剑夫是死了,其他人不知道此人就是青野大介,是飞天小组的负责人,还以为是独立运作的特工呢,但张义在失落的同时,又有些窃喜,至少让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暴露了出来,他收敛情绪,道: “立刻将其他警察全部控制了,马上对赵氏兄弟和高剑夫的住处展开搜查,另外将他们的广告公司查封,控制所有人。” “是。” 王野云这位刑侦处长还在做着加入特务处的美梦呢,突然就被一众如狼似虎的便衣控制,惶恐不安又摸不着头脑,心说不会是特务处任务失败,直接让他们当替罪羊啊,战战兢兢道: “张长官这是干什么?” 李勇生早就看这些警察不顺眼了,不屑道: “干什么?刚才已经查明,你们刑侦处大队长高剑夫系日本间谍,就是他向两个汉奸传递的情报,哼,我们现在怀疑你们中间还有共犯。” “什么?高队长是日本间谍,这怎么可能?”王野云一脸的不可置信,狐疑地看了几眼张义,又在人群中搜寻了几眼,问:“他人呢?” “死了,服毒自尽。”李勇生一脸嘲讽,故意掰开他的口腔检查了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伱的手下是日本间谍还是想想自己的下场吧。” 王野云脸色瞬间惨白. 在一阵翻箱倒柜的嘈杂声中,赵氏兄弟的住处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但除了一些现金外,只有一台收音机,莫说电台密码本,就是连小黄鱼都没有发现。 这显然和赵氏兄弟二人奢侈的生活不符,这年头虽然也有往银行存钱的习惯,但大部分老百姓还是信不过银行,宁可将钱兑成粮食或者埋起来。 “莫非东西在他们公司或者匿名存在了银行?” 众人议论纷纷,却见张义突然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气,问: “前两天下雨了吧?” “下了,还是暴雨,这个季节下雨不是很正常嘛?” 众人不以为然,这能有什么问题。 张义却笑着指了指地面: “你们看地上的水痕。” 众人不解其意,盯着地面看了半天,根本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见郑呼和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张义问: “老郑,有什么发现吗?” 郑呼和蹙眉道:“有些奇怪,为什么院子中间没有水痕,而周围有水痕?” 他走到院落中间位置踩了踩,恍然大悟: “这里没有积水,没有水痕,说明土壤渗水快,土壤稀松,下面的土壤应该被人翻动过。” 张义点了点头,挥手道:“开始挖吧。” “是。”众人点头,纷纷恭维道:“股长明察秋毫。” 李勇生对“每一个优秀的演员都是一个善于观察生活的人”这句话又有了更深的理解,看着张义面无表情的脸,心下佩服至极,心说怪不得人家是股长呢,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众人从赵家找出铁锹,又从隔壁借来锄头等工具,立刻让几人警察挖掘起来。 很快就挖出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可里面什么都没有。 “继续。”见他们累的满头大汗,张义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几个警察满脸怀疑,一脸的不情愿,但被特务处的人注视着,只好老老实实继续挖了起来。 随着继续挖掘,院子里面的土越来越多,眼看大坑已经两米深了,警察翻土都有些吃力,别说他们,就是一众便衣也开始怀疑起来,这里真的埋藏了东西? 但这是股长说的,为了股长的面子,别说掘地三尺,就是十尺也要挖下去啊。 其实此刻连张义自己都陷入了沉思,莫非自己判断有误? 不过还好,这时只听“咔嚓”一声,一名警察惊喜道:“有东西。” 于是土翻的更快了。 很快在几人合力之下,从深坑中拉起一个油布、布匹层层包裹的大箱子。 打开层层包裹,一个黑漆漆的箱子显露出来。 猴子从兜里掏出环形针,将锁打开,扯开油布,不由惊叹一声。 只见里面全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小黄鱼,黄橙橙的,在太阳下金光闪闪。 不少人双眼泛光、呼吸都急促起来,眼中全是贪婪。 张义留意着众人的神色,冷笑一声,财帛动人心啊。 他悄然摸了摸手枪,面无表情道:“倒出来,看看下来是什么。” “是。”猴子一个激灵,看着众人炽热的眼神,暗暗皱眉,立刻将黄金倒了出来。 显然大家想多了,黄金只有两层,再下面是一扎一扎的钞票和一些金银珠宝。 最底层又是一个油纸层层包裹的铁盒子。 里面装的却不是黄金,而是“仁丹”广告的雕刻模板和几盒胶卷。 张义眯了眯眼,他不知道胶卷里面是什么内容,但想来很重要。 “将胶卷立刻送回去冲洗。” …… (晚点还有一更…) 138、得加钱(求月票) 张局长正惬意地喝着茶水,就见特务处的一众便衣呼啸着冲了进来。 他脸色铁青,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心说还没完没了了是吧?自己好歹是个局长,即便你们特务处的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这年头出来做官的,谁没有点背景靠山,真要是把他逼急了 瞥见最后进来的张义,他吐了一口浊气,沉声问道: “张少校,又出什么事了?” 他暗道才把这个煞星送走,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又来了。 张义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将上膛的手枪往桌上一放,然后定睛看向张局长。 “又出什么事了?” “就在刚刚,在抓捕日本间谍的过程中,你们警察局的高队长暗中和日谍通风报信,被揭穿后服毒自杀 我要是记得不错的话,几个小时前,有人在这里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警察局不可能有日本间谍张局长,现在怎么说?” “高剑夫?”这三个字从牙缝里迸出来,张局长脸色阴沉,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会是弄错了吧?” “证据确凿,你们警局的人当时就在现场,怎么可能弄错,张局长,估计伱得和我们走一趟了。” “这误会啊,长官,即便高剑夫是日本间谍,和我也没有关系啊,我最多就是一个失察之罪.”张局长搓着手,极力克制着紧张,但慌乱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的虚弱和无力。 ‘要不是没有直接证据,我还用得着和你废话?’ 张义冷笑一声,不痛不痒道: “好像是没有关系,不过高剑夫能够一路高升到队长的职务,除了能力出众外,肯定也是通晓人情世故的,我就不信张局长没有收过他的礼物?” “没出事之前那叫人情往来,现在嘛,呵呵,这就是通谍的铁证啊。” 张义说的轻描淡写,张局长却是不寒而栗。 高剑夫的礼物他不但收过,还不止一次,这. 张局长刚才还挺直的腰杆瞬间弯了下来,他舔着脸让自己更谦卑一些,偷瞄了张义一眼,搓着手,低声道: “张少校,能不能私下说几句话。” 他见张义沉默,瞬间心领神会,沉默就是暧昧,暧昧就是偏袒,就是不知道这回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张义的心狠手黑他可是领教过的。 见张局长如此上道,张义收起手枪,对手下道: “你们在外面等我。” “是。” 看见人都出去了,张局长长舒了口气,唉声叹气道: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少年不识愁滋味,老来方知行路难啊 张少校,特务处高高在上,您是不知道基层的难处啊,虽然我才当上这个局长半年,可每天如坐针毡啊” 张义嗤之以鼻,你还算基层?收礼物的时候怎么没觉得难呢? 张局长见张义不说话,又叹息一声,颤颤巍巍走到办公桌后的保险柜前,打开柜子,一阵摸索,端着一个红木盒子走了过来。 “张少校,卑职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张义掀开盒子瞥了一眼,见是十根小黄鱼,不置可否,问道: “这个高剑夫是谁提拔的?” 张局长皱眉道:“是以前的副局长安置进来的,不过这人去年去妓院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现在想想这事有些蹊跷,怕不是被日本间谍给灭口了吧?” ‘马后炮’ 张义冷笑一声,“哦,那你呢?收了高剑夫多少好处?” “这个.这个”张局长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张口结舌道: “总共加起来就十根小黄鱼,分几次送的。” “是吗?”张义瞥了一眼红木盒子,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要是刚才说不定我就收了,但现在我不能要了,张局长的罪名可不小啊。” “在党国干事,张局长总有一两个说的上话的朋友吧,这个时候还是提前疏通一下的好,不然” “这个.”张局长眉头紧锁,“我是田副署长提拔的,但还望张少校手下留情啊。” ‘内政部田副署长? 手下留情,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啊,要不是你才上任半年,暂时没有发现问题,不然早待在特务处监狱里面了。’ 这这头果党官场流行一条规则,和黑道江湖差不多,曾被青帮大佬“杜月生”总结为“吃两碗面”。 一碗是场面,一碗是情面。无论何时,只要能顾全大局,讲个情面,大家都会高看你一眼,于是往往抬手,放你过去。 因为果党的事从来都不会公事公办,公事私办时往往离不开两个字,那就是恩怨。 有恩有关系的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有怨的那便是小事闹大,甚至是无事闹事。 张义敲了敲红木盒子,沉吟道: “手下留情可以.但就这点东西,上下打点的话.” 意思很明确,得加钱。 “行。”张局长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齿。 心说算了,就当交个朋友吧,他以往都是谁管用就把谁当朋友,不管用了就把人当草鞋,最后就只能光着脚了 于是又从保险柜里面吐血拿出二十根小黄鱼。 坐在王新亨办公室的新沙发上,张义将装着二十根小黄鱼的红木盒子往茶几上一放,汇报了案情,惭愧道: “科长,这回失算了,抓了个日本高级间谍,还死了。” 王新亨掀开红木盒子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道: “是有点可惜,不过死了就死了吧。” “一个偷鸡摸狗的间谍罢了。”他叹了口气,道: “什么是间谍?我们老祖宗称之为间,西方术语才叫间谍,我们有些人喜欢称之为无间道。这是佛教用语,指的是无间地狱,凡入地狱者永不超生,永不轮回。但间谍自己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能够游走在人鬼之间。” “这个日本人倒是刚烈,呵呵,死了就死了吧。”顿了顿,他又问道: “飞天小组还没有消息吗?” “还在找。”张义点了点头,继续道: “属下已经启动了所有的探子,即便他们蛰伏起来了,总有冒头的时候.” 王新亨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了几分,道: “广告母版那些我已经看了,日本人狼子野心,在商品贸易的背后还在下这么一盘大棋,居心叵测,可以想象,中日一旦开战,我们所有的一切在他们面前都将不设防。” 他看了一眼手表,道:“胶卷已经交给技术科加急冲洗,我们现在就去找老板汇报工作。” “是。”张义点了点头,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情报科包副科长那边如何了?我看报纸到处都是寻人启事,还没有抓到红党?” “谁知道呢。”王新亨嗤笑一声,“也不知道谁放出来的风声,说包副科长是潜伏在我们特务处的红党卧底” “这话不过是谣言罢了,反正属下不信.” “那可未必。”王新亨意味深长道: “怀疑只需要一瞬间,而打消这个怀疑却需要漫长的过程” …… 139、汇报(求月票) 戴老板的办公室似乎永远拉着窗帘。 张义和王新亨到了的时候,就见他穿着睡衣坐在办公桌后面看文件,不时用手绢擦擦鼻子。 头发湿漉漉的,似乎才洗过澡。 张义早就听说戴老板最喜欢的就是洗澡,只要有条件,每天早晚都要洗,有时候中午也要洗。 张义甚至在想,一天洗三次,不怕脱皮吗? 所以他的洗澡间装修十分讲究,从墙到地面必须铺有雪白的釉面砖,地上还要铺设毛巾,防止洗澡的时候摔倒。 张义记得后来时任山城卫戍司令部稽查处副处长的沈西山(局本部科级),就是因为帮戴春风解决了成都戴公馆洗澡间的踏脚板。 让戴老板洗澡的时候可以踩在木板上,而不至于摔倒,从而让戴春风发现了他的总务才能,立刻超常提拔为局本部总务处处长,当时沈才28岁,成为军统最年轻的少将。 张义小心观察了他一眼,长发梳成大背头,似乎才刮完胡子,脸色铁青,加之两道又粗又黑的剑眉和炯炯有神的眼睛,给人一种干练果断又望而生畏的感觉。 “老板,还是开灯吧,这样对眼睛不好。”王新亨望着桌上的一盏绿色台灯,一副关心的口吻。 张义心说,对啊,戴老板你长着一副马脸,鼻子本来就不好,眼睛再坏了. 戴春风轻哼了一声,对贾副官挥了挥手,翁声道: “有什么事吗?” 灯光开启,张义注意到戴老板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徐先生画的骏马。 心说戴老板果然迷信,由于天生了一副马脸,信奉面貌主动物大富大贵的命相说法,所以非常痴迷徐悲鸿先生画的骏马。 张义偷瞥了几眼骏马图,心说要是戴老板挂了,他正好可以将这幅画卷走 王新亨此刻小心组织语言将赵氏兄弟以及“仁丹”广告的情报汇报了一遍,郑重道: “老板,日本人狼子野心,此事必须加以重视。” 戴春风冷峻的黑脸上看不上任何表情,他敲着桌子沉吟了片刻,从抽屉里面拿出几把钥匙,对贾副官道: “你去把甲子号004案卷的材料拿过来。” “是。”贾副官接过钥匙,小心看了张义和王新亨一眼,见戴春风摆手,知道不用规避,这才走到办公室书柜前按动一个隐秘的机关,倏地一声,书柜弹到了左边,露出一道厚重的铁门。 贾副官拿钥匙将铁门打开,里面似乎是一间完全封闭的暗室,没有窗,亮着一盏盏长明灯,隐约可见挨墙放着一溜大保险柜。 ‘原来秘密都在这里啊!’ 张义心说,这里面不知藏了多少机密,收集了多少人的隐私,要是公布出来,估计整个民国官场都要震上三震。 说不定里面就藏着“影子”的情报 不过,在戴春风眼鼻子底子,张义不敢细看,只是偷瞄了一眼,就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 但戴春风显然没想放过他,他阴冷一笑,道: “张义,你很缺钱吗?我听说伱刚从警察局那里敲诈了三十根小黄鱼?” ‘我艹,姓张的老壁灯告状了?还是有人偷偷打了自己小报告?’ 但自己手下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小黄鱼的数目啊,所以肯定是张局长这老东西向他背后的田副署长打小报告了,然后田副署长又告状到了戴春风这里 ‘谁不缺钱呢?’张义心说,估计我那点钱都不够你买手绢的。 他一脸坦诚道:“是的,这个张局长手下出了日本间谍,可见他平日疏于防范,即便和日本间谍没有关系,也难逃失察之罪. 关键此人竟然厚颜无耻向手下行贿钱在卑职这里,卑职从来没想据为己有,想着给谍参股添置几辆汽车以后行动也便利些。” 他说的一本正经,心下却暗暗诅咒这个张局长,心说我放你一马,你竟然给我来这套,看我不找个理由收拾你. 完了,他瞥了一眼王新亨,心说老王够意思吧,没有把你卖了,小黄鱼大头可在你那里。 王新亨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扯淡。”戴春风冷哼一声,“谍参股需要汽车不知道给总务打报告?” 张义心说,我的戴老板您老人家坐着说话果然腰不疼,总务有钱吗?紧着你花是够了,可是其他人呢?打个报告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批复。 “是,卑职领命,回去就打报告这钱” 他心中腹诽,我靠本事挣的钱难道还能退回去不成? 戴春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影响大局就好,再说张义贪财也是好事,至少他不会跑到红党那边去 见戴老板默认了,张义内心暗暗一笑。 贪财,这是他给自己打造的人设。 在特务处这座八卦炉里面厮混,必须练成几层功夫。 第一层就是不露声色,这是基本功,又是必修课,比如你初来乍到,为了使别人看不出你的态度,摸不清你的底细,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听少说… 第二层就是该露则露,这是坐到相当位子的人才能具备的本事。 因为到了这个层次,和你打交道的往往已是高层或者高手,该有的态度要有,该露的底细也得露,讲究的是分寸拿捏,随时忖度。 到了第三层便是随心所欲不逾矩了。 在特务处能做到第三层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跟着戴老板草创特务处,一路摸爬滚打的元老随从,这些人举动皆成职业,言行无不中矩,大浪淘沙,走了多少人,却少他不得。 只要他们不威胁到戴老板的地位,想干什么干什么,比如情报科杨荣,行动科何志远等等。 还有一种,便是像郑明远、唐横这种,一个是特务处副处长,一个是书记长,虽然胆小怕事,又被戴春风直接架空,但二人因为有军事才能,在老头子心中还有地位,所以戴春风虽然不待见他们,但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这个时候就见贾副官拿着资料从密室中走了出来,戴春风目视张义和王新亨道: “你们看看。” 两人好奇地接过,见是西川省发来的情报。 原来早在六月份,西川省政府就向警察局下发了密令。 大意是说有相关人员在广元黄冈镇多处险要位置发现日本人出没。 其中诡异的是,这些日本人虽然说着蹩脚的汉语,却特意穿着中国老百姓的衣服,然后到处涂刷仁丹广告,如果是一般的城镇也就罢了,但放到险要位置,意味就有些不一样了。 命令还特意提到,这些日本人除了给雇佣的农民留下大洋外,又立刻前往各处涂刷广告的地方拍照。 那么他们涂刷完广告后,又为什么要拍照呢? 另一份密令道出了答案。 原来8月份,西川警局又发现日本间谍六人以买卖仁丹的名义,在成都一带活动,但实质上他们携带的却是最新的照相机四处拍摄成都地区的各处地形地势。 第三份情报显示,日本人不仅仅在西川活动,在湖北、江苏武进、昆山、山东等地的险要地势都出现了形迹可疑的行动。 而日本人将绘制好的广告用照相机记录下来,就是为了帮助以后来此地的日本人能够清晰准确的辨析地点,顺利展开行动。 他们使用价格不菲的油漆涂刷广告不过是为了让广告能够承受刮风下雨的侵蚀而保持长时间的醒目,以后好充当路标的角色,方便日本人走街串巷,大肆搜索中国军民. 张义和王新亨看完情报面面相觑,显然特务处或者说上层早就知道了日本人的阴谋诡计,但却引而不发. 为什么呢? 无外乎两个理由,一则果党忙着对付红党,没时间关心这样的“小事”,第二他们惧怕日本人,害怕引起外交纠纷,从而给日本人找到进攻的借口。 金陵作为首府还好,日本间谍还在偷偷摸摸干,其他地方已经不加掩饰了,这和清政府时期,日本间谍打着学习名义公然在东北搞测量有什么区别. 不说如今政府内部充斥着大量的亲日派,就是不亲日的大多数何尝不是对日本人不以为然或者说心存幻想,以为日本一个弹丸小国占领了东北都消化不了,根本不会全面开战. 看来不到亡国灭种,有些人的春秋大梦是不会醒来的。 张义只觉得深深的悲哀 他又想到,想要铲除日本人的阴谋,只靠当局的一纸命令是不行的,而应该搞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日爱国、抵制日货”的全民运动,搞一场刷到哪儿就涂抹到哪儿的行动,彻底消除遍布全国的“仁丹”广告。 只要全国民众上下一心,团结一致,就可以化解这场危机。 戴春风似乎知道张义和王新亨在想什么,他面无表情地道: “行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会汇报给校长” 顿了顿,他又说道:“马上是委座五十大寿,他老人家要去中原古都洛阳、长安、济南、太原、兰州等地巡视,为的就是和各方军政大员进行会谈,进行军事上的秘密部署,催赶东北军和十七路军对红党发起攻击,然后集合数十万中、央军完成对红党的最后一击,这个时候就不要添乱了。” 说着他冷笑一声道:“至于日本人 等上面解决了红党,中日之间必有一战. 自从九一八以来我们签订了淞沪协定、塘沽协定,日本人没有一天不得寸进尺,我们只能忍辱负重.再不打就只能亡国了. 但我们中国有两个不亡的道理,一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是哀兵必胜,这是在中国五千年历史文化上被证明过的,否则,猪吃饱了等人家过年?” 张义面上恭敬称是,心里微动,还五十大寿,还巡视各地,巡视倒是巡视了,就怕你巡视之后就回不来了,按照时间,那件事快要来了。 不过戴春风能说出这番话还是让张义刮目相看,不过想想也是,人家戴春风怎么说都是江山才子,高中省高的,不过被开除了 任何组织、军事都是为政治服务的,这样的大事张义参与不了,个人很多时候都是无能为力,但不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先抓先杀几个日本间谍再说,时局马上就要变了。 到时候自然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那个时候希望自己没有懦弱,而是带着理想、勇气、坚定和无畏,无论对手多么强大,都能聆听并遵从内心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前行,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直至到达胜利的终点。 “是。”张义和王新亨敬礼准备告退,就听戴春风慢悠悠道: “在两个汉奸哪里缴获的黄金和钱款马上上交总务,不得私扣!” 闻言,张义差点一个踉跄摔倒了地上… ‘tmd,谁又打老子小报告,那可是100根小黄鱼、100万法币,还有金银珠宝…’ …… (大家有没有好书推荐啊,历史或者仙侠,我现在就看两本,晋末长剑和玄鉴仙族,有没有爱好相同的?) 140、情报(求月票) “股长,缴获已经登记在册,只登记了80根小黄鱼,80万法币,金银珠宝都没有登记。” 回到谍参股,猴子笑嘻嘻地递上一个小册子,其他人也是眉开眼笑,毕竟辛苦几天了,大家都有点盼头,不是谁入这行,都是为了前程的。 现在就等着张义来切割这块蛋糕了。 “唉。”张义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股长,这事?我和兄弟已经说好了,大家都没有意见,按照老规矩分。” “算了,老板已经知道这事了.全部上交总务吧.我做主,你们每人可以从金银珠宝中挑选一件,变卖了贴补家用。” 张义这话一出,一众特务瞬间炸锅了。 “艹,老板怎么知道的?肯定是有人打小报告。” “对,有内鬼。” “刚才谁单独行动了?你们有没有看见?” “靠,这不是断兄弟们的财路吗?” “是啊,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别让我知道是那个龟儿子干的,不然我肯定打他黑枪。” 张义端着茶杯,从一张张愤怒地脸上掠过,最后停在了李勇生身上。 前一秒还在同仇敌忾的李勇生赶紧将头埋了下去,仿佛低着头就能将自己藏起来。 看引起了众怒,李勇生才意识到,从刚才偷偷报信的那刻开始,他已经在后悔了。 虽然他是秘密督察,但缴获被截留这事是老传统了,只要你不做的过分,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是戴老板也不能说什么。 这回他显然捅了马蜂窝。 “李勇生,伱刚才不是出去吃药吗?是不是你小子打的小报告?”钱小三阴冷地目光盯着他。 李勇生支支吾吾道:“我是真的去吃药,肚子不舒服我真没有打小报告谁打小报告,谁不是人。” 说着,他求救似的看向张义。 “行了。”张义搁下茶杯,这事闹大了,打的就是贾副官和老板的脸了,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赵氏兄弟的电话查的如何了?有没有发现可疑目标?” 李勇生心情复杂地拿起一份文件,汇报道: “已经在电话总局调阅了他们近三个月的呼叫被呼叫记录,发现和三个电话来往密切。” “一个是他们广告公司的财务,一个是印刷厂的厂长,还有一个是怡红院的” “哦。”张义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李勇生更加忐忑了,上级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恰恰是最容易放大下级弱点的时候。 “广告公司和印刷厂的人都抓了吧?有没有发现可疑分子?” “广告公司13人,印刷厂34人,全部都抓了,目前分别关押,还在核实他们的身份。” “好。”张义思忖着,两个汉奸应该办不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背后肯定潜藏着真的日本间谍,说不定就在广告公司和印刷厂内部,另外这个所谓的怡红院. “先分开审讯,没问题的就放了,采取常规手段,监视一段时间,确定没有问题再说。” “至于怀疑目标,要是常规审讯没有结果,也放了,设点监视,流动跟踪、网络控制.” “至于怡红院也一样,找出那个接电话的人,除了这些手法,可以建立拉拢收买内线,在内部监视。” “是。”几人点头,猴子皱眉道: “可是股长,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的人手根本不够用.” “我们人手不够,可以交给行动科,刘魁和杨文轩不是快出院了吗?正好给他们找点事干。” “是。” 将众人打发出去,张义端着茶水站在窗口,看着盛夏的晚霞,天边被夕阳映的红彤彤的,极其绚烂,但并不使人觉得温暖。 或许是白天的太阳太过盛大辉煌,最后的绚烂反而给人一种孤寂的感觉。 【今日情报已刷新】 张义躺在床上,点开情报面板。 【1、您今天见过赵氏兄弟,获得相关情报,赵文浦原名赵基,代号黑猫。 赵玉浦原名赵础,代号柴犬,二人隶属于日本参谋本部第八课,“青铜”情报小组成员,他们的上线是隶属于参谋部本部第七课的狐狸和白狼。】 狐狸、白狼? 也不知道这二人如今潜藏在什么地方… 张义冷笑一声,这个所谓的参谋本部第七课也称中国课,很多针对中国的阴谋诡计就是出自这个课。 比如“杉计划”,也叫《法币谋略工作计划》,它的工作内容就是破获中国的法币制度,扰乱国内经济,利用伪币抢购中国物资. 【2、您今天见过高剑夫,获得相关情报。】 【高剑夫真名青野大介,日本内务省特高课高级特工,代号蝮蛇,飞天小组负责人。】 【飞雪计划,即策反计划,目标国军少将黎忍涛。】 黎忍涛?对方虽然是个少将,但张义根本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在那个部门。 【今天“章鱼”已在车站接到“夜莺”,“夜莺”今天在中央图书馆偶遇了黎忍涛。】 摸清目标的全部生活规律,是干掉目标的前提和基础,策反同样如此。 看来对方已经掌握了目标的行动规律。 策反行动已经开始了? “夜莺”听上去就是一个美艳动人的女间谍,说是偶遇,不如说是艳遇,黎忍涛这位国军少将面对一位投怀送抱的美艳女子,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青野大介昨日昨日去了长安路回宁巷信仁牙科诊所。】 青野大介去牙科诊所肯定不是看牙,那么是去接头?这个牙科诊所是他们的情报站点? 【青野大介在武汉路226号有一处安全屋。】 怪不得在此人的住处一无所获,原来是有安全屋… 张义盯着情报面板上不断闪烁的情报,精神振奋,系统这是给青野大介开了个专场啊,信息量大的吓人。 但章鱼已经露头了,其他的螳螂、乌贼、叶蛙又藏在什么地方呢? 用个什么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现在他们的负责人已经死了,他们之间又如何联系呢? ……. 141、抓人(求月票) 戴修章心情忐忑地进了张义办公室。 发现这里和自己之前来时的摸样又有不同,除了办公桌、书柜、保险柜,客厅正中又陈设了新的黑皮沙发。 屋子的一角还放着一台唱片机,沙发旁边的角落上放着几分报纸,一切显得整齐有序。 “参见长官。”戴修章恭敬地敬了礼。 张义放下报纸,瞥了他一眼,见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皮鞋油光锃亮,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越来越越像个商人了。 “戴警官最近日子过得不错嘛?” “全托您的福,张长官的厚恩.” “怎么,莫非你还要来世衔环结草以报?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这个.正在找。”戴修章一脸紧张。 “你手下现在有多少人?” “现在有三家车行,124名车夫,另外有巡警、包打听、报摊主、交际花、地皮流氓.差不多有200多人,这是账本和名册。”戴修章说着递上一个账本。 张义摆摆手,若有所思道: “三教九流,触角可以伸向社会的各个阶层.人是不少,但一天过去了,我让伱找的几个人连个影子都没有,说不过去吧?” 戴修章刚想解释就被他打断: “戴警官,别忘了你的立身之本是什么.我给你三天时间,要是还找不到人,你就回去继续当你的铁路巡警吧。” 张义说的轻描淡写,戴修章却慌了神,200多人是不少,可想从金陵几百万人中找出几个人何其困难. 他刚想解释几句,迎着张义冷冰冰的眼神,只好压下想说的话。 张义自然知道这事很困难,但人不逼自己一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再者,找人这事和破案一样,你逼得紧他就破得快,你逼得不紧他就破得慢,你不逼,有些案子一百年也可能破不了。 “.是。”戴修章苦涩应下,心里打定主意要把这件事情办好.再让他回去当铁路巡警,他打死都不愿意 张义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都说人在不同的位置上,所表现出来的智慧、能量、水平是完全不一样的,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还是那句话,大案靠线报,小案靠举报,发动你手下的人手.希望我今天可以听到好消息。” 打发了戴修章,张义思忖了一会,特务处对军队有监督监察权,黎忍涛的资料说不定在督查科资料室就能找到,但贸然去找只会让人怀疑,而且查一个少将,需要戴春风的批条才行。 想了想,他唤来猴子和钱小三,道:“你们跟我出去一趟。” 两人也不问什么事,闷头跟在后面。 上了汽车,猴子才问:“股长去哪里?” 张义道:“长安路信仁牙科诊所。” “股长,您不舒服?我认识一个牙科医生,要不去他那里看看?”钱小三一脸殷勤。 “行了,开车。”张义也不解释,看牙不过是次要的,他主要是去侦查。 半个小时后,汽车就到了目的地长安路回宁巷。 张义让两人在远处等待,一个人下车走入巷子。 他瞥了一眼牙科诊所的招牌,转身进了一家杂货铺,买了包烟,几句闲聊,已经打听到这家信仁牙科诊是一周前开的。 看了下周围环境,张义便立刻意识到这家店有问题,更不用说青野大介也来过这里。 通常来说,闹市区房价高,但牙医又不是饭馆茶楼,根本用不着那么大的门面,租金又不贵,完全没有必要开在居民巷里,再者这家店招牌很小,开业的时候也没有放鞭炮,似乎不想让别人知道一样。 既然是出来做生意,哪有不广而告之的,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对方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钱,不赚钱做什么?慈善吗? 这么想着,张义搓了搓脸颊,然后捏着右脸,一脸痛苦地走进诊所。 诊所很小,也没有其他店员,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医生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平光眼镜,端着一杯热茶坐在桌子后来。 “医生,快给我看看,牙疼的不行。”张义呲牙咧嘴地坐了下来,不断地吸凉气。 “牙疼可不是小毛病啊。“医生上下打量了张义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副手套戴上,又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手电筒和勺子一样的工具。 “张嘴,我给你检查一下。” 张义皱着眉头张口嘴。 医生:“牙齿看起来没问题.不过牙龈有点红肿,好像有点上火,这样吧,我给你开一副药。” “有没有效果啊?”张义捂着腮帮子,质疑道: “现在骗人的大夫可不少,别花了钱,没有效果。” 医生一边收拾工具,一边无奈地笑道: “医生哪里会害你你要是信不过,可以去大医院嘛。” “行,快开药吧。”张义皱眉挥挥手,看着他在药柜前忙活,假装掏钱,从椅子上起来,仔细打量这家小店。 店铺狭小,也没有什么设备,药柜的后边有道门帘,后面似乎还放着床。 他目光又从医生身上掠过,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头发花白,却没有一点老态,反倒是精神矍铄,身上透出一种难言的气质。 显然在这个年龄阶段的老人身上很难见的,但医生嘛,平时注意饮食保养,养尊处优,看起来要比一般人年轻,这个很正常,但张义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目光从此人肩膀、腰杆、有些外八字的脚上划过,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接过纸包的药,爽利地付了钱,又道: “帮我倒杯水吧,现在就吃。” 医生没有说什么,从旁边找出一个杯子,打开暖和盛了水,递给张义。 “小心烫。” “多谢多谢。”张义将水杯搁置在桌边,又顺势坐下,不动声色道: “大夫您贵姓?听你口音是东北人?” “老朽姓张。”医生叹了口气道: “是东北人,嗨,这东北不是被小鬼子占了吗?我们都是跟着张少帅南下的。” “哦,原来是这样,怎么没去长安?好多东北人都跟着少帅在西北,哪里有老乡照顾,日子也好过点嘛。” “老朽就是个牙医,又不会治疗跌打损伤,去了也没有用 再说了,如今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就剩下老朽一个人了,找个地方养老也不错。” “是啊,都是小鬼子造的孽,总有一天要将这些畜生赶出去。”张义气愤说着,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桌边的水杯。 “小心!”水杯掉下的一瞬间,医生下意识地迅速伸手接住了,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他的手微一停顿,还是将水杯放回了原位。 “张医生好身手啊!”迎着张义惊讶的眼神,张医生假惺惺一笑: “嗨,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学了几招防身的招数.见笑了,小哥不是这附近人吧?做什么工作的?” “这身手可不常见啊。”张义感叹着,故作神秘: “我?我是私家侦探.说白了,就是帮人抓小三,嘿嘿。” “私家侦探?这个职业很吃香啊。”医生眉眼一闪,仔细打量了张义几眼。 “混口饭吃,还是没有你们医生受人尊敬啊。”张义不动声色,继续闲扯。 这年头社会环境负责,私家侦探确实是一门吃香的职业,出入社会各个阶层,身份神秘。 张义知道他从事的是特工职业,有时候即便你伪装的再好,不说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但还是会让他的生活带有职业色彩。 如果不是长期培训模仿扮演,在与人交往的细节上不经意就会漏出特工的一些行为来,如果对方是一名精明的职业特工,说不定就能通过这些细微之处识破自己的身份。 但私家侦探这个职业的神秘性和特殊性其实和谍报有些类似,所以用这个职业掩饰刚好。 张医生假惺惺一笑,僵硬的身体瞬间松弛了下来,心底想着刚才他不应该反应那么快,听说张义是私家侦探,终于松了口气,装作好奇的样子问: “今天也是抓捉小三?” “不,今天是捉鬼。”张义开着玩笑,指了指诊所墙上一副仙风道骨的画像,问: “这位是?刚说到捉鬼,你这里不会挂的是钟馗的画像吧?” 医生脸色一沉,气愤道: “话可不能乱说.我店内挂的是行医人的祖师爷,孙思邈孙仙人。” “抱歉,是在下不学无术。”张义歉意地拱拱手,假装思考,问道: “孙思邈是不是三国时期给曹操看病那个?” 听到这个问题,医生明显一愣,皱眉道: “不对,那是华佗,孙先生是.是唐朝人。” “哦,对对对,唐朝人,我听说他还给唐玄宗看过病呢,李白还给他写过诗。”张义不动声色道。 “那是,孙先生人称药王,即便是皇帝,生病了也要找他。”医生卖弄道: “孙先生就是长安人士,他的墓地就在陕西,真想有天能去祭拜一下。” ‘你怕是没有这个可能了’ 张义心底冷笑一声,你一个医生信誓旦旦说自己挂着的是祖师爷,连祖师爷是那朝人都不知道,也好意思出来招摇撞骗? ‘看来你功课没有做足啊!’ 孙思邈生于西魏,历经隋唐,仙逝于高宗李治年间,什么时候给唐玄宗看过病了。 此刻,不说有系统的提示,张义通过试探,已经确定这个所谓的牙医有问题,肯定是日本间谍假扮的,或许还是“飞天小组”的成员。 他不动声色地起身,道:“好了,我回去先吃药看看,要是有效果,我再来找你。” “放心,老朽的药不说药到病除,肯定是有效果的。”医生满脸堆笑。 “但愿如此。”张义笑笑,走出几步,回头见他拿出就医记录在上面写写画画,挑眉道:“你不送送我?” 医生皱着眉,犹豫着起身,敷衍道:“您慢走。” 将张义送到门口,他便准备回去了。 却听张义突然说道:“桥豆麻袋。” 医生脚步一滞,身体僵硬了瞬间,佯装没有听到,快步向店内走去,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而这个找他看牙的人绝对不是侦探那么简单。 “逃。”一瞬间,医生已经做出了决定。 但张义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快步上前,向此人后领抓取。 听到动静,医生猝然回头,脸上和煦的笑意再也不见,阴郁地脸上杀机毕露。 倏地,从他袖口滑出一把2号手术刀,直取张义咽喉。 张义皱眉闪过,一把扯住此人手腕,锁住他的虎口,狠狠一拽,在他弯腰的瞬间,一脚踩在他的腿上。 “咔嚓“一声,医生颓然倒地,脸上青筋爆跳,冷汗淋漓。 张义却不给他起身的机会,狠狠一记手刀砍在他后脑上,在他昏厥的同时,从胸前后背扯过他的两只手,上下一扣,用手铐铐起来,立刻检查了他的口腔。 此人虽然是个“牙医“,牙齿相对整洁,但还是有蛀牙,不管够不够得上带毒的条件,张义都不敢大意,扯过一块抹布塞上。 然后又仔细检查此人的衣领和袖口。 扯开他的白大褂,内里穿着一件白色汗襟,张义摸了摸领口,终于在靠近下巴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夹层。 他用匕首小心割下来,扔到垃圾篓里面,这才悠悠出门给猴子和钱小三打个手势。 两人慌乱地赶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老医生,面面相觑,“股长这是?” “本来要看牙的,结果捉了一个鬼。 鬼画张皮往身上一批就能装一辈子人吗?是人是鬼,总会露出马脚的。”张义淡淡装了个逼。 “股长心细如发,明察秋毫。”两人嘴上恭维着,心里在想肯定是戴修章传递的情报,不然股长就是再厉害,也梦不到这里有日本间谍吧? 警察讲证据,特务讲怀疑,知道答案去找过程和一无所知去找答案能一样吗? “股长,这个日本间谍潜伏在这里干什么?您既然发现了他,为什么不顺藤摸瓜” 张义心知肚明,但该演的戏还是要演,蹙眉道: “这厮潜伏在这里,肯定是为了监视什么人,先搜查吧.顺便找出这片的户籍资料,看看有什么重要人物。” “是。” …… 142、招供(求月票) “在他的诊所除了望远镜、照相机,并没有搜到其他间谍工具,但我们对附近的居民户籍做了初步筛查,怀疑他的监视对象应该是黎忍涛少将。” 特务处行动科,张义正给副科长王新亨汇报工作。 “黎忍涛?”王新亨挑了挑眉,讶然道: “这可是一个冉冉升起的年轻将领。” “科长认识此人?” “32岁的少将想不认识都难他29岁就已经是陆军少将了。”王新亨感叹一声,娓娓道来。 黎忍涛是云南人,家境富裕,从小聪明好学,16岁考上了华清大学。 在校期间刻苦学习,但看到国家日益衰落,军阀混战,感叹百无一用是书生,于是果断弃笔从戎,学习军事。 他先是公费进入和西点军校齐名的美国弗吉尼亚大学,毕业后又辗转去了德国,在德国陆军参谋大学选学了当时特别冷门的化学兵专业。 当时距离第一次世界大战过去并不久,在同盟国和协约国的作战中,毒气战已经出现,且威力巨大,虽然后来签订的“日内瓦公约”中禁止使用化学武器,然而效果有限。 战争就是摧毁和掠夺,谁会把一纸条文放在眼里。 正是有感于毒气战的可怕,黎忍涛认为中国必须了解化学武器,而且日本一直在秘密研制毒气弹等化学武器,所以中国也应该有。 学成归国之后,黎忍涛在金陵军政部任职中校参谋,而他一贯养成的勤奋和灵活,迅速引起了军政部长何敬之的注意,后者主动请黎忍涛吃饭拉拢他。 然而两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尤其是何某人对日本人卑躬屈膝的态度,更是让黎忍涛不齿。 31年,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爆发,日军开始侵略中国,得知消息的黎忍涛立刻向何某人上书,请求组建化学兵、特种兵兵种,积极应对日军威胁。 然而等来的却是何某人的一通训斥,认为他太年轻了,根本不能从整体上正确看待中日关系。 这年头,一般提的问题不会解决,但提问题的人,一定会被解决。 何某人对黎忍涛的一再请求不厌其烦,迅速让他靠边站。 但作为一个强硬派,黎忍涛显然不会这么屈从,他立刻联系了几个和他一起留学德国的同学,又找到一些在军政部任职的正派同事,通过明争暗斗,终于在33底才让何某人不得不同意组建陆军化学兵部队。 但一个师的建制最后生生变成了一个团,而且对外不能称化学部队。 何某人给出的原因是不能刺激中日关系,于是对外宣称陆军大学学兵大队,由黎忍涛任大队长兼教官。 不管上级怎么看,黎忍涛却是认真负责,完全是按照备战来训练的,所有学员除了进行补兵训练外,还要学习化学兵器、化学药剂、化学战术等。 在他的严格管理下,训练效果明显,在京杭道进行的一次大规模军演中,战斗一开始,数百化学兵戴上防毒面目,潜伏对方阵地,释放了瓦斯弹和烟雾弹,没有准备的对手混乱一片,瞬间战败。 担任评判的德国上、将对黎忍涛的指挥才能和军事素养大加赞赏,外国人都说好了,能不好吗?常某人、何某人十分欣喜,黎忍涛因此晋升少将。 但也就这样了,谁让你不是黄埔毕业的,不是嫡系呢,果党不重视,但日本人却已经悄然盯上了他。 “这么看来日本间谍是想通过对他的监视,掌握他的出行习惯,然后策反他?”张义明知故问。 “美人计?”王新亨笑了笑,道: “你是不了解这个人,这个人有些另类,除了在部队训练士兵外,不赌博,不去烟花场所,空余时间就在家陪老婆孩子” ‘确实有些另类。’ 张义心说,这年头果党的官员除了个别,别说是好官了,有些甚至连好人都算不上。 这些人总是拿效忠党国做幌子,玩弄权术,中饱私囊,其实他根本不爱他的党国,甚至连国都不爱,他在乎的只有利益还有他自己。 “科长您的意思是说他不可能被策反?” “那也未必。”王新亨皱眉道: “哪个男人不好色,万一 再者什么初心都是虚的,人性也是凉薄的,一根金条敲不响,两根呢?或者对方拿出更好的东西呢?即便他本人忠诚如一,但他的家人呢?” 张义点了点头,被自己家人或者亲人拉拢下水的还少吗? 有些案子,看案是案,案子就是案子,可有些案子不是案子,而是人情世故,高级阶段,案子依旧是案子,但案子的背后是人性的挣扎。 “那科长的意思呢?” 王新亨没有回答,沉吟了一会,反问道: “你觉得伱今天抓的日本间谍背后什么人?” “属下觉得他应该属于‘飞天小组’的成员,他们不是有飞雪计划吗?说不定就是为了策反黎少将。” “哦,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 王新亨思忖道:“直觉?直觉往往是人在突遇敏感事物时,灵感在瞬间爆发多少次事后证明,自己就是凭借直觉未雨绸缪,化险为夷的。” “一个优秀的特工确实要有直觉和运气这种特殊的本事。” 顿了顿,他沉吟道:“这样吧,马上对这个假医生审讯. 另外我向老板汇报一下,让郑副处长给黎忍涛打个电话,郑副处长同样在德国留过学,他们应该有共同话语,我们先和黎忍涛接触一下.” “是。”张义点了点头,这样最好,毕竟是个少将,牵一发而动全身 谍参股的审讯室在地下,越往下走光线越暗,通道内阴暗潮湿,一路能听见滴水声和老鼠窸窸窣窣跑过的声音。 气味实在不敢让人恭维,毕竟审讯室的犯人都羁押在这里,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解决,能不臭吗? 一点都不夸张,这里就是人间地狱,进来的人早死早超脱。 过了最后一道铁门,张义见到了被夹在审讯架上的张医生。 此刻他花白的头发耸拉在额前,早前的矍铄神采荡然无存,浑身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还没有撬开他的嘴?”张义看了眼时间,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猴子尴尬地摇了摇头,道:“这个人滴水不漏,一口咬定他就是从东北来的医生张世平,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张义嗤笑一声,医生还在身上藏氰化钾? 有些间谍被捕后只会承认自己的伪装身份,根本不会交待自己的组织,有些会承认自己的身份,但其他的一概缄默不言。 有些间谍的心理素质好到让人吃惊,有些甚至会事先编造好口供,反复默诵,然后用口供将自己说服了,他本人都相信这段口供的真实性,所以一般的审讯根本不起效果。 但这个张世平是吗? 张义思忖着,从他的表现来看,怎么都不像心理素质过硬的人,否则也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马脚。 “行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来审。” 张义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他点上一根烟,将桌子下的监听器关掉,然后踱步来到张医生面前。 他淡淡抽了几口烟,直接捏开张世平的嘴,将烟蒂丢了进去。 “嗤嗤”,一股烧焦的味道飘过,张世平惨叫着醒来。 他浑身颤栗,眼皮疯狂跳动着,撑开沉重的眼皮,咪咪了眼睛,等适应了光线,才看清周围的样子。 呆滞的目光看清面前张义的时候,他突然狰狞一笑,“呸”吐了一口血水。 张义躲闪开来,靠近他血迹斑斑的脸庞,嘲讽道: “张先生,你虽然是个医生,但你是牙医,治不好自己的心病,你知不道你今天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张世平眼中一片阴郁,但没有张义想象中的震惊,轻蔑一笑: “别费尽心机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不管你怎么用刑,我都是张世平,是从东北来的医生。” “是吗?你是医生,其实我也是医生。” 见张世平一脸不屑,张义悠悠道: “其实我是个心理医生。” 说着他用手指戳了戳张世平的伤口,见他龇牙咧嘴的样子,缓和语气,推心置腹道: “我知道你是日本间谍,说不定还接受过什么效忠天皇、武士道的精神训话,但你现在被捕了,你的天皇不会来救你的,所以人一定要识时务,这个时候什么都是虚的,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最实在 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吧?你为之效忠的天皇其实只是个一米五不到的小矮子” “八嘎####@@@。” 这话成功激怒了张世平,他眼中闪烁着疯狂,咆哮道: “该死的支那人,不可污蔑神圣的天皇陛下……等我们大日本帝国占领支那的那天,你会跪倒在我脚下忏悔.” 张义不屑地笑了笑。 一直以来日本天皇被塑造成了神,是供人膜拜的,所有的信息高度保密。 声音和形象都不会轻易示人,大多数日本人根本没有见过天皇本人,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没有听过。 所以45年8月15日,天皇宣布投降诏书的声音,被日本人美其名曰“玉音放送”,其实是普通日本人第一次听到天皇的真实声音。 至于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没有几个人见过。 所以当他们的美国爸爸的代表麦克阿瑟和天皇的合照一经公布,日本明众看到天皇矮小单薄猥琐怯懦的尊容,心中神的形象瞬间就坍塌了 “张医生,何以如此愤怒?是不是你也很好奇天皇的形象?”张义淡淡道: “我说过了,我是心理医生,我刚才从你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质疑. 都说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语言是心灵的折射,微表情更是心灵的容颜,通过你的眼神,我现在已经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怎么,不信?可我从你的眼神里面读到了飞天小组还有飞雪计划对了,还有夜莺,她是不是已经和黎将军偶遇了?” 听着张义悠悠的话语,原本对所谓心理医生嗤之以鼻的张世平突然身体一震… 呆滞的眸子惊愕一片,眼神瞪的溜圆,似乎要从眼眶中飞出,身体似乎遭到雷击一样,浑身颤栗起来,嘴巴喃喃自语: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随着他歇斯底里的嘶吼,嘴巴越张越大,最后想要呼喊,却一个声音都发不出去,面部肌肉瞬间变得僵硬,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 “没什么不可能 我刚才从你的眼神中读到了青野大介,他的代号叫蝮蛇 对了,你们前几天才见过面 恩,你在担心其他人的安全?放心,不管是螳螂、乌贼、叶蛙,他们很快就会和你团聚的,我猜你的代号应该是章鱼吧?” “另外你可能还不知道,在小林信一和信鸽小田一郎的帮助下,我们早就抓捕了你的上级蝮蛇青野大介,你的隐藏身份就是他交待的,不然谁会注意到你?” “至于青野君,他此刻应该已经拿着美元黄金,带着家人登上了去往夏威夷的轮渡” 张义见他眉毛扬起,双手捏紧,指甲渗入肉中犹不自知,既震惊又愤怒,继续循循善诱: “所以,张医生,还是说了吧,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了的烈士,很难有活着的英雄. 即便你不为自己着想,想想出卖你们的蝮蛇,他现在正在快活呢,难道你不想复仇?” “可想要复仇,你总要出去吧?只要你交待了你知道的一切,你便可以离开了. 这根本不是背叛,权宜之计罢了,我想特高课都不会怪罪你的。” “你的诊所现在由我们的人看守,你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甚至可以帮你放出风声,说你逃走了. 回去之后,只要你供述出蝮蛇叛变的罪证,说不定你会成为特高课的功臣。” 见张世平浑身颤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张义冷笑一声,拔出手枪,干净利落地上膛,厉声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是选择复仇和我们合作,还是继续死硬下去,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 “3。” 听着手枪保险栓开启的声音,张世平猛然睁开眼睛,急促地呼吸,嘴里喉咙里火辣辣的,似乎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妻子、儿子的脸,在他眼前依次掠过,然后是蝮蛇那张温和背后透着阴冷阴鸷的脸 “1。” 眼见张义已经抬起手枪,手指扣动扳机,张世平感觉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自己的喘息声被无限放大 “砰”一声,子弹擦着头皮呼啸而过,张世平身子瞬间呆滞,嗅着浓烈的火药味,他眼中闪过凄惶之色,然后是疯狂的仇恨,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嘴唇颤抖道: “我合作。” …… (感冒发烧,昨天欠一章,好点补上…厚脸皮求点月票,各位qq阅读的读者,没有断更,因为有延迟,qq那边要晚点) 143、弥天大网(求月票) “股长,这就招了?” 看着张世平,或者说“章鱼”内村光良的招供记录,猴子目瞪口呆。 这个让他束手无策的死硬分子在股长手中不过半个小时就交代的一干二净,难道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张义自然不会说自己是靠着作弊才击破了此人的心理防线。 他看着审讯记录,挑了挑眉。 在“信鸽”小田一郎被捕后,“飞天小组”的成员立刻蛰伏起来。 但他们想要干事,就必须联系,但此刻没有信鸽传递情报,青野大介亲自下场无疑增加了暴露的危险,所以他采取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通过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传递信息。 这种方式很传统,同样很冒险。 虽然因为战乱和通讯方式落后的问题,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是最直接的方式。 但此刻原先在各大城市秘密进行的邮电检查已经转为公开的活动,并挂出邮电检查所的招牌,由调查统计局三处主管。 报纸上的内容同样在他们的监视中,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 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很多情报就隐藏在公开的信息中,你不知道密码,根本发现不了。 最常见的中文密码编写方式就是汉字互换,将几百个常用的汉字选出来,按照一定的拼音规律排列组合,收件人看到情报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方式解密就可以了。 而飞天小组的联络方式也很简单,就是通过寻人启事或者招租的方式,如果有人去查,这处房子确实是招租的,但对方解密出来的联系地址却又是另一个。 “马上安排人去晚报上刊登招租启事。”张义看了一眼时间,吩咐一句,然后就出了审讯室。 如果内村光良没有撒谎,今晚他就可以将“飞天小组”的残余几人一网打尽。 这边张义刚到了办公室,就见戴修章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 张义有些讶然,早上才敲打过,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张长官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找到那几人的踪迹了?” “不是,不过按照您的吩咐,大案靠线报,小案靠举报,我让手下的人发动自己身边的人举报,还真发现一条线索. 应该是真的日本间谍。” “日本间谍?” 虽说群体的力量是无限的,比如那些“某阳群众”,但那是一个总称,很多知情者不愿透露身份,借用这个名称罢了,真以为群众什么都知道? 真实的情况往往相反,群体是不明真相的,是后知后觉的。 再者,一个间谍只要不是出来活动,他的着装和行为举止和社会上的普通群众没有什么区别,不是谁都有一双慧眼可以在人群中一眼辨认出谁是间谍的。 见张义不信,戴修章振振有词道: “张长官,举报间谍的可不是普通老百姓,是个政府职员。” “政府职员?他人现在在哪里?”张义有些意外,莫非戴修章这厮真的瞎猫逮住死耗子了? “就在外面。” “我给门卫打个电话,你去把他领进来。” “是。” 几分钟后,张义在办公室见到了这位叫郭文奇的政府职员,他的身份是金陵电话局预算科副科长。 郭文奇三十五六岁,脸色白皙,看上去忐忑又有些激动。 “郭科长,就是伱发现了日本间谍?”张义递上一杯茶水,上下审视了他一眼,又道: “郭科长,方便我看看您的证件吗?” 见他脸色一变,张义笑道: “职业本能,你别介意。” 郭文奇无奈摇头,从怀里掏出证件。 张义接过来看了一眼,对猴子点了点头,猴子心领神会。 张义相信要不了多久,郭文奇的详细资料就会摆在自己面前。 “郭科长,抱歉,您现在可以说了。” “是这样的. 昨天,我下班回家顺路在杂货铺买烟,遇见了一个人,他在那里打电话,我看此人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本想和他搭讪,但那人很快就走了.” “后来回到家里,我想了又想,最后翻开我留学时的毕业照,才想起那个人好像是我大学同学. 虽然十几年未见,他和那时候不一样了,可他右手有六个手指,这件事情我印象很深”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斑驳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的人都穿着黑色的学生装,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日本京都帝国大学经济学三班毕业留念,日期是日本大正九年。 郭文奇指着照片最后一排角落里一个消瘦的身影道: “就是此人,他叫田野浩成,有个中文名叫赵浩成。” “日本京都帝国大学经济学? 郭科长,即便那人真的是你同学,可在金陵的日本人很多,你为何一口咬定他是间谍呢?” 郭文奇气愤道: “就凭他是日本人,你们没有去过日本,根本不知道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愿闻其详。” 张义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虽说日本全民皆谍,他还是想听听这个日本留学生口中的日本 郭文奇叹了口气,道: “我是湖南耒阳人,1916年中学毕业考上庚子赔款的留些生,东渡日本.” 郭文奇进入日本京都帝国大学后,有一天去图书馆查阅资料,结果看到了一段触目惊心的文献记录。 郭文奇的家乡是耒阳深山的一个小村子,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和外界相通,买日用杂货要走十几里山路才能去镇上。 他们村子虽说贫瘠,但村子地下却蕴藏着一种优质无烟煤,燃烧时无臭无烟,燃尽只留一点白灰。 因为交通阻塞,信息闭塞,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此地出产无烟煤,别说他们这个地方,就是所在的镇,在民国地图上都找不到。 但郭文奇此刻却在图书馆里面翻阅到了自家小村子的详细记述. 他十分吃惊,本乡人都不知道的村子,为何会出现在日本图书馆的文献里面? 他翻着报告继续阅读下去,发现在文中详细记述了他家村子里那座小山上的优质无烟煤矿 郭文奇只觉得头皮发麻,震撼万分,可见日本对中国的企图谋求是多么的根深蒂固,多么的用心良苦而谋划深远. “触目惊心。”张义只能这么说,他相信不单单是郭文奇的家乡,中国其他的地方早就被人渗透成了筛子. 他想起有位学者在日本战败后出访日本后写下的一篇文章: “今日中国是战胜国,却并不强,日本是战败了,但到它国内看看,尽管贫穷,尽管残破,但无形中总使你感到它有一股气。” 这“一股气”是一声断喝,更是一记警钟,警醒国人永远不可轻心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铭记和面对历史,一方面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弱国无外交、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另一方面也再次提醒我们,时刻保持对某些境外敌对势力间谍情报活动的严密防范,勿忘国耻、警钟长鸣,坚决守护好先辈们浴血奋战换来的和平安定。 所以别说打仗,即便是不打仗,日本间谍都是不会休息的 “这样吧,郭科长,您这张照片先留在我们这里. 另外那个杂货部的位置需要你帮我们写下来” 虽然张义现在还不能断定郭文奇所说的同学一定是日本间谍,但既然有了线索,肯定要调查。 安排画像师根据郭文奇的描述画像,张义看着猴子递上的郭文奇的身份资料,倒是和他本人叙述的一致。 他沉吟道:“一会派两个兄弟暗中跟着他。” “股长,您怀疑此人?” ‘我谁都怀疑’ 张义瞥了一眼猴子,心说你这是什么脑回路,瞪了他一眼: “万一他这位同学真的是间谍,肯定接受过特殊训练,郭文奇能发现他,对方不会发现他吗?” “为了防止身份暴露,你觉得他会不会对郭文奇下手?让你安排人就是为了保护他。” “是,我马上去安排。”猴子心神一凛,谁知道间谍会不会狗急跳墙呢。 张义看着郭文奇留下的杂货铺地址,思忖了一会,道: “叫上几个人,打扮成青帮人模样,我们去一趟这里。” “是。” 诚信杂货铺。 杂货铺提前打烊了,因为店内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不,是一群不速之客。 张义将门关上,看着面前的老板娘、老板,还有他们五岁的儿子,笑盈盈坐下,从兜里掏出几颗糖递给小孩。 小孩年纪小又好动,看到糖果口水不自觉流下来了,刚想接过糖果,就被老板娘低声训斥了一句: “不许拿别人东西。” 小孩有些不解,皱着眉头钻进爸爸的怀抱,偷瞥着张义和他手中的糖果。 看的出这对夫妻很紧张警惕,男人低眉顺眼瞥了一眼张义,刚想说话,就被老板娘瞪了一眼,她挺直腰杆,有些委屈道: “几位大爷,我们的保护费刚向猛虎帮交过,你们这个” 张义讶然失笑,虽然他们都是黑色对襟外褂,黑色布鞋,青帮人打扮,但没那么凶神恶煞吧,真看起来像收保护费的? “老板娘误会了,我们可不是来收保护费的。”张义将糖果塞到小孩手中,努力让自己和善一些: “昨晚有人在你这里打过一个电话,还有印象吗?” 老板娘听说不是收保护费的,明显松了口气,但依旧警惕,她蹙眉道: “每天打电话的人多了,这我哪里记得住。” 张义笑道:“附近一公里处就有一处公用电话亭 所以来你这里的应该是附近的居民或者商户.说不定你还认识。” “这个人对我很重要,他欠我一笔钱所以,我希望二位好好想想。”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道: “俗话说借钱容易还钱难,又说站着借钱,跪着讨债,你们是做生意的,应该明白这话的意思,所以帮帮忙,要是我找到这个人,少不了二位的好处。” 老板娘瞥了一眼钞票,瞬间热情了几分: “哎呦,这个理解,我之前是怕惹麻烦,既然您不是坏人,那我就说了” “那个人看着是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吗?”张义从怀里掏出描摹的画像,“看看,是这个人吗?” “好像有点像但具体在哪里见过,真的想不起来了。”说着她又瞥了一眼桌上的钞票,目光闪烁。 张义心底冷笑,这个女人有点贪得无厌了。 他想起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不能相信他们的纯洁,一种是小姐,一种是商人。 心底冷哼一声,张义又从兜里掏出几张大额钞票,往桌子上一丢,道: “这是误工费,既然你们见过那个人,就帮我们将他找出来,到时候必有重谢。” 老板和老板娘一脸惊喜,兴奋地连连搓手: “先生,我们现在就开始找,一条街一条街找.” “好,找到给我打电话。”张义写下一个电话。 出了杂货部,张义摇了摇头,要不是怕打草惊蛇,他哪里会和她们废话. 金陵下关火车站。 各色布棚遮盖的摊位缤纷满目,酒肆、饭馆、赌场和妓院沿街林立,小偷、地痞流氓和黑市贩子无所不在,看上去一片繁华。 一个戴着口罩的中年人佝偻着背从一条巷子出来,每走几步都要咳嗽几声,似乎是得了痨病,临近的行人下意识一脸惧怕地躲闪开来。 中年人一路咳嗽着来到一个报纸摊前,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 “给我来份晚报。” 卖报的摊主是个光头中年人,看他这幅摸样,同情道: “王哥,又来看寻人启事?我帮你看过了,根本没人找你的你那兄弟估计” “看看我心里舒坦些,我快不行了.唯一的期盼就是临死前再见我兄弟一面。”中年人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似乎嘴巴里含着痰。 摊主道:“算了,你看吧,我就不收你钱了,你的钱留着治病吧.”说着递过来一份报纸。 “那就谢谢小哥了。” 中年人拱了拱手,接过报纸,盯着中间的夹缝看了又看,最后失望地叹了口气,将报纸还给摊主,失落地走了 看着他落寞凄凉的背影,摊主叹息一声:“可怜人啊.” 旁边一位顾客好奇道: “这谁啊,得了痨病,怕是离死不远了.” “你是说王大哥啊,可怜人,几年前就在这里了.” 两人的议论中年人自然听不到,他一路咳嗽,步履蹒跚地拐入巷子,进了一处低洼的院落。 将大门关上,他突然神情一变,凝神贴耳在门上听了一会,见没有动静,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和得意,佝偻的背瞬间挺直,他拿下脸上的口罩,又从嘴里吐出一枚铜钱,露出一张苍白阴鸷的脸庞。 他的代号叫“螳螂”,是“飞天小组”的清洁工之一。 他快步走入屋内,从抽屉里面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下一个地址,然后不断地排列组合,写写画画,很快一个新的地址出现了。 “袁记茶楼403。” 他知道这是“蝮蛇”发出的召见暗号,定睛看了一眼,然后将纸张揉碎吞入嘴中。 接着他从床下的箱子找出一件长衫换上,又给自己贴上胡须和眉毛,对着镜子做出一个小心讨好的笑容,配合他眼里的狡黠奸猾,一个奸猾商人的形象跃然纸上。 每一个高明的间谍都是一个化妆师,或者说魔术师。 化妆术是在特工日常中必不可少的技能,无论是侦查还是跟踪、监视,或者打入某些场所,都会用到。 而一个特工想要在较短的时间内快速化妆,需要遵循两个原则,一是改变自己原有的衣着和打扮以及五官面目明显部位,二是有选择的使用假发、假胡须、眉毛等等. 中年男人对自己的化妆很满意,他站在镜子前面照了照,然后从床下翻出一叠钞票,分出几张揣入裤兜,然后将其他的藏在贴身内兜里。 做完这一切,他翻起床底的几块活动砖,从里面拉出一个黑色盒子,里面是一把勃朗宁手枪、几颗手雷和几份证件。 他从证件中拿出商人身份的那张,犹豫了一会,又将盒子放了回去,然后从床底翻出一个特质的刀片衔在口中,仔细端详了一圈屋内的布置,然后看着外面的天色,毫不犹豫地出门了。 接头暗号发出后,同样的事情在金陵不同的地方上演… 他们就像机器上的几只齿轮,平时若即若离,基本没有联系,此刻却在某种号召下,在这个关键点,咬合在一起,向着同一个方向奔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张弥天大网已经向他们张开…… 144、一网打尽(求月票) “不管是跟踪反跟踪,监视埋伏还是打入某些特定的场合,都要不同程度地用到化妆术” “一般在化妆的时候,必须准备两套风格、款式、档次截然不同但均适合目前环境的服装. 记住了,脱离生活常识的设计和伪装都是扯淡 一个乞丐可以出现在咖啡店外,但他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坐在咖啡店内享用咖啡” “虽然反差大的化妆能起到很好的隐藏本来面目的效果,但一定要符合实际 现实生活中,普通人的观察力受到心理上的影响,很难发现伪装后的同类,但我们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特工” “除了化妆要符合环境,你的表情、眼神、行为举止、说话的语气都要符合你打造的人设” 袁记茶楼,一张弥天大网已经布下。 一场紧锣密鼓的抓捕行动即将上演。 茶楼的所有人员,从老板、掌柜、会计到小厮已经全部换成了谍参股的便衣,张义正在进行最后的训话。 他看了一眼手表,望着外面的天色,道: “目标很可能也做了伪装,所以之前的画像有可能没用.你们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 说着他看了一眼扮演“蝮蛇”青野大介的郑呼和,郑重道: “老郑,虽然此人喜欢藏头露尾,目前只见过‘章鱼‘,但他说话的声音和语气是伪装不了的,所以等他们一到,第一套方案失败…我们立刻开始抓捕行动,伱靠的最近,首当其冲,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虽然是搞情报的,但也是经过搏斗枪械训练的,对付一般的特工没有问题。”郑呼和双眼炯炯有神,随即问道: “张股长,你这些理论是从什么地方学到的,有些和我在莫斯科学到的一致.” “当然是看书,学习同事,也学习敌人。”张义丝毫不慌张,振振有词道: “我们是什么人?特工、特务或者叫情工,这个职业,在国统区和敌占区是不一样的。 可能是案牍劳形,平庸一生。 可能是披星戴月,奔波忙碌。 可能是经济拮据,穷困潦倒。 可能是枪口刀剑,明枪暗箭。 可能是生死一发,以血铭誓。 甚至还可能是背叛誓言、身负罪孽。 这个职业它和舒适、安逸、轻松、美好等等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形容他,只能用辛苦、忙碌、枯燥、危险、曲折、湍急等字眼 但如今国家积贫积弱,饱受屈辱,我们又在对付日本间谍,将来或许要面对更多凶残狡诈的敌人,每个人都需要尽快学到本领,武装自己,强大自己.” 说着他冷峻的目光从一众兴奋、紧张、或者毫无波澜的便衣脸上掠过,突然笑了笑,道: “有句话说知识就像内裤,看不见但很重要,关键时刻可能救你一命. 呵呵,猴子你好像穿的是红色内裤,怎么?是本命年?” 这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大家纷纷看向聚精会神听张义说话的猴子,眉开眼笑。 张义见开了个玩笑,气氛没有那么紧张了,笑笑道: “好了,都打起精神来,把进洞房的精神头拿出来,各司其职,迎接我们的客人.谁他妈的都不要受伤. 只要今晚的行动成功,我亲自给他请功.另外,翡翠楼摆下酒席,不醉不归。” “是。”众人浑然应答,全都正色起来。 黑夜,灯火阑珊。 “螳螂”扮演成的中年商人从黄包车上下来,闲庭信步进入一家杂货部。 他买了一包老刀牌香烟,然后隐身在暗处的电杆后面,一边抽烟,一边默默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其实他刚才已经坐着黄包车绕了一圈,但小心无大碍,特工一旦出来执行任务,半条命就不是自己的。 香烟泛出的星火在黑夜里扑闪迷离,映照在他那张原本狡黠奸猾的脸上,他微微一笑,此刻有点庆幸今晚没有带枪出来,不然刚才路遇巡警检查就已经露相了。 虽然他闭着眼睛都可以将他们解决,但 想到那两个原本一脸正气的巡警在自己递上钞票后,顷刻间变化的态度,他微微有些不屑,以小见大,这个腐朽的国家已经没救了。 以后这里的矿产、黄金、土地、美女都是大日本帝国的. 还有,还有几个黄包车车夫在拉客的间隙鬼鬼祟祟地人群中搜索着什么,他凑过来瞥了一眼,不出意外有自己的画像,但那又怎样,我就站在你的旁边,你认不出来,能怪我吗? 只能说你是废物. 这就是中国特务处的实力? 不过尔尔。 早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杀个干干净净。 这么想着,他微笑的脸庞逐渐变得冷漠,冷森的杀气在脸上弥漫开来… 一支烟抽完,中年商人目光警惕地从附近的擦鞋匠、黄包车车夫、卖糖葫芦的商贩身上掠过,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望了一眼远处的茶楼… 茶楼灯火通明,它的后面是无尽的黑暗。 黑暗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把人紧紧勒住,压抑和痛苦会让你马上窒息. 望着无尽的黑夜,中年商人不禁打了个冷颤,脸皮跳了跳,他皱了皱眉头,还是径直走了过去。 上了四楼,在小厮的带领下,他佯装找位置,默默观察着这里的布置… 大厅中间坐着十几个茶客,有人寒暄闲聊,有人蹙眉下棋,有人侃侃而谈,对他的到来谁也没有留意。 中年商人瞥了几眼靠街开启的窗户,心里默默点了点头,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招呼小厮道: “给我来一壶六安瓜片。” 见小厮记下,他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六安瓜片是四川泸州的?” 小厮笑道:“客官您肯定记错了,此庐州非彼庐州。 六安瓜片是安徽六安出产的名茶,庐州是古称,唐代被称为庐州六安茶,明朝开始称六安瓜片,为上品、极品,清朝成为朝廷贡茶。” “哦,原来如此,看来确实是我记错了.小哥真是博闻强识,哈哈。”中年商人呵呵一笑,眼底的一丝忧郁全然散去。 “您过奖了,茶文化博大精深,小的知道的不过是皮毛而已,您稍等,我马上给您上茶。”小厮谦恭地笑笑,转身走了。 “好的,多谢。”中年商人拱了拱手,抽出一根烟,借着点烟的机会,又细细打量了几眼小厮的肩膀和走路的姿势,见没有异样,微微松了口气。 很快茶上好了,中年商人一边喝茶,一边瞄着门口的位置。 不一会儿,另外两人也到了。 一男一女。 是乌贼和叶蛙。 两人坐到了他的旁边,喝着茶,借着下棋的由头,三人寒暄着坐到了一起,看上去像是拼桌的陌生人。 乌贼是另一位清洁工,他同样是商人的打扮。 此刻两人正在对弈,别人看上去似乎彼此之间透着疏离,此刻一个个蹙眉思考着下一步怎么下… 但他们互不交错的目光,只是训练有素的默契。 叶蛙坐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们在棋盘上厮杀,眼睛却一直在观察着茶楼的一切风吹草动。 乌贼:“有什么问题吗?” 叶蛙虽然是女人的摸样,但她说话的声音却很粗狂: “没有,从出门到茶楼,我看见过的人都装在脑子里了,没有发现重复出现的。” 螳螂挑了挑眉:“人的记忆是最不可靠的东西,或许别人也做了伪装呢?小心无大碍。” 叶蛙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应该相信一个职业报务员的记忆力。” 乌贼用犀利地眼神瞥了两人一眼: “我们总是演绎着一个又一个谎言,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得了妄想症 螳螂说的对,我们是应该小心些 蝮蛇一直神秘莫测,自从信鸽出事后,更是诡秘,这次召见我们,到底是什么事?” 说着他脸色一变,道:“章鱼怎么没有来?” 叶蛙玩味一笑,沙哑道:“谁知道呢,或许他和夜莺在一起呢,那可真是个美人呢。” 说着她脸上一变,低声道:“发暗号了。” 其他二人侧目瞥了一眼,只见403包厢的灯光突然熄灭了,然后灯光重新亮起,如此反复两次。 三人小心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然后向着包厢走去。 旁边的包厢里面,屏风后面,张义正戴着耳机仔细听着。 咚咚咚.叩门声响起,三重两轻。 然后响起开门的声音… 此刻张义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按照“章鱼”的交待,蝮蛇以前都是藏头露尾,从未显露过真面目… 每次密室召见,都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他的声音几人肯定熟悉,郑呼和一会说话会不会漏出马脚呢? 如果第一套方案不行,那就必须执行第二套方案,非要动手不可了。 虽然他们想了很多计谋,但好的计谋,环节不宜太多,各个环节之间的依赖性也不能太强。 因为任何环节都有不可控因素,一旦某个环节没有按照计划进行,整个链条就崩溃了。 所以最主要的还是考验一个人随机应变的能力。 此刻403包厢内,门开了又闭上,郑呼和一脸平静地站在茶桌旁,目光深邃地望了几人一眼,沙哑着嗓子道: “都坐吧。” “前辈请。” 听到这个声音,张义突然松了口气,默默在心里赞叹一声。 但事情究竟如何发展,还要看接下来郑呼和的表演。 此刻耳机里面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诸位,情势危急,飞雪计划失败了,根据上海方面的指示,你们马上撤离金陵。” “前辈.” “这是三张今晚最后一趟班次的火车票,你们立刻出发,等到了上海,自然有人联系你们。“ “前辈,那你呢?” “执行命令。” “是。” “我奉命继续潜伏,不知和诸君何日再能相见,今日特意买了帝国的清酒,离别之际,我们满饮此杯,以壮行色。” “嗨。”三道低沉的声音响起,随即是杯盏叮当的碰击声。 张义在旁边听得暗暗好笑。 这三个日本间谍在外面估计都是奸诈狡猾,做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的,此刻在上级面前又恢复了低眉顺眼躬谦顺从… 随即他又蹙起眉头… 虽然他们用的是最先进的提纯后的麻醉液,但酒杯就那么大,实际饮用量并不大,再说麻醉效果也要几分钟. 但拖得越久,郑呼和暴露的风险越大 在他的倾听中,只见屋内响起椅子拉扯的声音,随后是开门声 然后只听柜子响动,从内到外响起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随即是呵斥声、搏斗声 随着“咔嚓”一声似乎是隔壁包厢的门破开了,接着又传来一声痛呼惨叫声 一分钟后,场面逐渐安静下来 张义出门一看,只见三个日本间谍此刻已经躺在了地上,个个鼻青眼肿,旁边散落着假发、假胡须 有的队员手拿注射器,有人此刻正在搜身,还有一个便衣撕扯下衣服将鲜血喷涌的手背包扎起来. “受伤了?”张义看了此人一眼。 “对不起,股长,本来将这厮按倒了,可他突然从嘴里吐出一把刀片. 要不是属下用手背挡了一下,估计此刻”他一脸惭愧又后怕。 “马上去医院检查下。”张义拍了拍此人的肩膀,然后看向地上的“三头肥猪”,冷笑一声道: “真实的谎言最能令人入瓮,呵呵,直接带回去,立刻审讯,然后想办法找到他们的住址。” 忙碌了这么久,都在铺垫这一天,终于将所谓的“飞天小组”一网打尽了… 145、空城计(求月票) 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办公室的气氛很融洽。 这会他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和张义坐在张局长送来的沙发上。 他敲着二郎腿,惬意地靠在靠背上,看起来像是两个朋友在闲聊。 “老板才打电话问飞天小组的调查进展呢,想不到你这里就取得突破了。” “这次主要是手下的兄弟得力,尤其是情报科的郑呼和表现突出,这才能将日本间谍一网打尽。” 王新亨意味深长道:“你想将功劳送给情报科?” 张义小心组织措辞道: “科长,不是情报科,是郑呼和,属下想的是能不能将此人调过来. 另外这次猴子和钱小三等人也表现突出,卑职想.” “将郑呼和调过来?”王新亨挑了挑眉,沉吟道: “也不是不可以,现在倒是个机会.” 顿了顿,他又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情报科的包鸿飞即将出任华北区的副区长。” 张义心说这是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啊。 33年初,日本为了建立所谓的“伪满洲国”,开始向热河进攻,为了稳定华北局势,常某人急需华北的情报,这个时候特务处才成立了华北区。 由副处长郑明远兼任华北区区长,统一组织华北地区各省市的特工力量,对外以军委会北平分会上校参谋的名义作为掩护。 然而郑明远的胆小怕死在特务处是出了名的,根本不愿意北上,后来在常某人和戴春风的逼迫下才硬着头皮在古北住了两天,将情报组和电台布置好后,就匆匆跑回来了。 后来因为天津站负责人王天林和北平战负责人陈恭树合力暗杀了汉奸张敬尧,王天林坐上了华北区区长的宝座。 “新的副科长是谁?” “费同则。” 张义心里暗暗皱眉,这个人是党政科的副科长(下设侦防股、航检股、红党股、经济股,核心是红党股),现在出任情报科副科长,戴春风又有什么意图呢? 另外谣言对包鸿飞没有影响? 说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他这个副区长的职位有点发配的味道.但并未失去戴春风的信任。 有句老话说的好,叫做“远观忠,近观敬。”把人派往远处,观察他的忠心,而把人放在身边,看他是否有规矩。 反过来说,放到远处的人,一定要是忠心可靠的,而留在身边人,一定要有规矩。 当然戴春风到底是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 按照圈子的逻辑,什么是核心圈子,如果要排序的话,先是自己亲戚,然后是自己老乡,接着是自己门生,最后才是自己提拔的人. 同样的,伱想打入某人的核心圈子,就必须按照这四重关系去规划. 他面上波澜不惊,沉吟道: “科长,如今飞天小组基本覆灭,后续的审讯和搜查卑职的意思是交给行动科杨文轩、刘魁来收尾” 这是张义早就考虑好的事情,毕竟功劳和好处不能一个人占绝,干什么事情都不能吃干抹净,有好处的时候要给别人分一杯羹,这样才不会接下仇怨,等你失势时别人才不会落井下石… 这是为人处事的哲学,江湖有云:“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吃肉来我喝汤。” 王新亨深深看他两眼:“行,刚好他们也闲着。”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云义啊,还是你让人放心啊。” 张义一脸谦虚:“您过奖了,卑职取得点成绩,还不是在您的领导之下。” 王新亨眉眼闪动,笑了笑,从旁边拿过一个请帖,道: “郑副处长已经给黎忍涛打了电话,今晚你应该能见到他。” “刚好你也去这个地方见识一下。” ‘什么地方?’ 张义一脸狐疑地接过请帖,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金陵饭店。 “黎忍涛的出行很有规律,除了在部队训练士兵,周六下去准时回家陪伴老婆孩子,星期天是固定外出,去中央图书馆借阅欧美军事书刊” “他是一个很低调的人,每次去图书馆都是便装,只带一名警卫员” 听着钱小三的汇报,张义淡淡点了点头,有固定出行规律,这就给了“夜莺”接触他的机会。 “今晚他为何会参加这里的酒会?” “是内政部一位德国留学同事举行乔迁宴” “哦”,张义点了点头,望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金陵饭店。 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名媛淑女进进出出,打扮得体的绅士在谈笑风生,大腹便便的官员在和摩登女郎调笑谈情,衣着统一的服务生端着香槟美酒穿梭在人群之间,鲜花、美酒,香气四溢,纸醉金迷。 这里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和他的工作不怎么沾边,但谁知道这样的纸醉金迷下影藏着怎样的凶险和阴谋诡计呢。 张义整理了下衣服,瞥了一眼猴子胸前的照相机: “我先进去,你们想办法混进去,注意留意和黎忍涛接触的每一个女人,找出夜莺” “同时要注意,还有没有人在暗中窥视.” 毕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万一不只有一个夜莺呢? 张义出示请柬进入华丽的宴会厅,只见西式的取餐台上摆放着各色佳肴,一众衣着光鲜的官员绅士门正在不远处的露台上闲聊,一旁的贵妇淑女们做倾听状,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气氛热烈。 张义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香槟,找了个隐蔽的角落,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人群。 很快他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黎忍涛,他的旁边站在一位白衣黑裙、留着齐眉短发,一副清纯学生摸样的女子,她身材高挑,此刻正热情的说着什么,而黎忍涛似乎有点不耐烦和敷衍。 ‘夜莺?’ 张义暗暗打量了几眼,美女的武器往往不是手枪、匕首,而是他们如花似玉的容颜,柔情似水的眼神、玲珑凸凹的身姿 人都是有欲望的,有时候是女人,有时候是金钱,有时候是权力 所谓“无欲则刚”,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而欲望一旦膨胀、失控或者突破底线,就很可能酿成灾祸 张义端着酒杯,闲庭信步,缓缓靠近黎忍涛。 “郭小姐,我很忙,马上要回部队,另外请不要再给我的家人送礼物了。” “哎呀,黎将军,小女子只是爱慕将军这样的英雄,将军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哼和沉默,黎忍涛对这个萍水相逢的美女充满了警惕. 对面的郭小姐表情也冷了下来,她先是在图书馆邂逅搭讪,没想到黎忍涛对她这样的美女不冷不热,对她跳舞、喝咖啡的邀请全部以家中有妻子等待为理由拒绝了。 一开始郭小姐以为此人是个假正经,毕竟男人欲情故纵的手段她见识多了。 但接连两次都碰壁后,她意识到这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于是她将注意打到了他的家人身上。 除了主动上门拜访外,还给黎忍涛的夫人买了很多礼品… 只是她没想到,黎忍涛回家之后很少谈及工作上的事情,他的家人对他的工作根本不了解… 而她的热情,更加引起了黎的警惕,叮嘱门房,这个郭小姐以后不得入内。 这让一向以美貌著称,在男人这里无往而不利的郭小姐备受打击,今天借着酒会本想进一步接触,却不想. 张义内心暗笑,快步走上前来,招呼道: “原来忍涛学长在这里这是嫂夫人?看着不像啊?莫非忍涛学长才回国,也学会金屋藏娇了?” 张义这位不速之客让两位当事人齐齐皱眉。 “你是?” 黎忍涛打量着张义,既然叫自己学长,估计也是德国留些生,但他对这个年轻人没有半点印象。 “忍涛学长贵人多忘事啊,我们还在德国陆军参谋大学图书馆聊过军事呢” “是吗?”黎忍涛蹙眉思索,似乎有这么一回事,但在图书馆和他聊天的人多了 “学长可否借一步说话?”张义一边做出邀请,一边冷眼看着“郭小姐”: “这位小姐,我们黎师兄家有贤妻,你就不要白费心机了.那边” 他指了指露台上几个大腹便便的官员道: “郭小姐可能对他们的胃口” 郭小姐气的脸都绿了,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走了. 看见“粘人的狗皮膏药”终于走了,黎忍涛一脸感激道: “多谢学弟了,我实在是应付不来女人.对了,学弟是哪一级的留学生?” “黎将军,重新认识一下,特务处谍参股股长张义。”张义笑着伸出手。 “特务处?你们在监视我?”黎忍涛脸色一沉,警惕地环顾周围。 “怎么叫监视呢?郑副处长应该给黎将军打过电话吧?”张义靠近一步挡住他的视线,低声说道: “黎将军,别找了,来的就我一个人现在我们不应该热情的叙旧吗?郭小姐可在不远处注视着我们呢!” “郑明远?”黎忍涛嗤笑一声,不过脸色倒是缓和了下来。 张义理解他这种态度,毕竟特务处副处长郑明远说是去德国留学,实则是被戴老板架空打发出去考察,考察什么,考察德国法西斯的特务建设 “你们也怀疑这个郭小姐?”黎忍涛沉吟着,又道: “罢了,你们不找我,我也要找你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女人估计是冲着化学部队来的。” “不过你们放心,部队的机密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自然信得过将军的为人不过我倒是希望她能够得到。”张义意味深长道。 “什么意思?” “这个郭小姐是日本间谍,派她前来自然是对将军施展美人计.我们为何不顺着他们的意图,瞒天过海,给她来一出空城计呢?” “空城计?你的意识是说让我故意将情报泄露给她?” “对,只不过是假情报 我对化学部队不懂,但我了解到将军手下只有一个团,我们为何不夸大其词,让日本人‘知道’中国化学兵实力强大 除了金陵,其他的地方还有几个团.装备先进,有德国最先进的武器,甚至是一直在接受德国专家的指导.” “日本人得到这个情报,一定会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在防范化学武器上,光是给几十万官兵配发防毒面具,就是一项不小的花费吧?” 黎忍涛听的很感兴趣,不过还是蹙眉道: “他们能相信吗?” “兵种诡道,这就看黎将军您的演技了. 比如在您去图书馆的时候,公文包里恰好就装着化学兵的机密资料” “如果只是从文件和资料中体现出来,这个没有问题.”黎忍涛兴致勃勃地说着,突然神色一黯,道: “据我所知,日本已经有了几万的化学兵,可偌大的中国,一个团的编制还不能配齐中日一旦开展,后果不可想象” 张义也叹了口气.很多事情就是这么无能为力 看着黎忍涛在警卫员护送下上了吉普车扬长而去,一无所获的郭小姐摆脱一位大腹便便的猥琐男的纠缠,懊恼地上了一辆黄包车。 “股长,怎么办?要不要抓人?” “先不急。”张义沉吟道: “跟着她,找到她的住处,对她24小时监控。” 这个所谓的“夜莺”既然是为了获取情报,那她一定有情报传输的渠道,这个才是张义最关注的。 至于说电台发报,基本不可能,如果不是十万火急或者条件限制,没有一个特工会冒着暴露的危险长时间发报 如果真到了这一步,那一定是情报非常关键,抱着必死的决心干的. …… 146、光荣任务(求月票)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章鱼’内村光良,获得相关情报——内村光良的情妇居住在武汉路居安巷28号。】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冷笑一声,这个老东西果然没有交待干净 但他既然连自己的组织都出卖了,为何会留着所谓的情妇呢?莫非在这里还隐藏着什么机密? 【2、您今天见过王新亨,获得相关情报——王新亨收到杨文轩、刘魁送来的小黄鱼十根。】 杨文轩、刘魁? 这才出院就活动起来了? 自己给他们二人白白送了功劳,怎么没见他们给自己送礼呢? 【3、您今天见过郭小姐郭禅英,获得相关情报-——郭禅英代号‘夜莺’,真名绿川幸子,日本上海特高课特工。】 绿川幸子?呵呵。 办公室中,张义闭目养神,思忖着情报,就见猴子敲门进来,说道: “股长,内村光良这个老东西吵着要见你呢。” “是吗?”张义嗤笑一声,这个老东西,不会把自己随口说的话当真了吧? 真以为进了特务处的审讯室还能出去? 对特务处的特工而言,入了特务处的门,都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更别说一个日本间谍了。 “走,看看去。” 张义招呼着,下了地下室,走进密不透风的审讯室。 “张桑,我都听到隔壁的动静了,想必你们已经抓到了螳螂他们 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兑现你的承诺,放我出去了?”内村光良耸拉着脑袋,血迹斑斑的脸上一脸不忿。 “当然可以。”张义笑着让人给他松开锁链,见他目露欣喜,突然皱眉问道: “对了,内村君,伱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交待的?” “没有了内村光良一愣,信誓旦旦道: “你们中国有句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该说的我都说了” “是吗?不该说的呢?”张义冷笑一声,悠悠道: “你在金陵潜伏的时间可是不短,就没有女人或者说存款? 你们飞天小组的成员各司其职,有人是报务员,有人是清道夫,你这个负责经费管理的,就没有偷偷挪用点经费?” “没有.张桑,挪用经费,这是绝对不允许的。”见张义一脸不信,他又悻悻道: “若说存款,其实也有一点的,被我存在了下关的三和银行。” “只要我顺利到达上海,我一定写信告知你账户名.” ‘三和银行?’张义思忖着,这里难道是日谍的一个资金周转站? 压下心里的怀疑,他继续道: “我不信你们飞天小组的经费全都花完了 另外,如果一个男人有不得不说的秘密,一定会说给自己最为信任、知己的女人,呵呵,在保守秘密方面,女人有时候往往比男人更靠得住。” “内村君,不要再犹豫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能活着已经不错了,人可不能太贪心啊……你不会想带着自己的女人和钱款远走高飞吧?” 内村光良浑身一颤,他深深看了一眼张义,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这个中国人是否真的有读心术这种传说中的技能,他是如何知道自己还有女人的? 原本他是想着回特高课的,但一旦回去,必然要接受严格的甄别程序… 他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挺下来都是未知数,所以他就想带上情人和钱款远走高飞. “你犹豫了,看来你真的有情人”张义冷哼一声,面露杀机。 “对不起了,内村君,不是我说话不算数,是你自己不老实。” “来人,将他铐起来,继续审讯。” “慢!”内村光良大叫一声,一脸凄惶之色,他犹豫了一会,突然垂头丧气道: “我确实有个安全屋.那里住的是.我的情人她虽然也是日本人,但绝对不是间谍这个我保证,我发誓!” “千万不要轻易发誓,”张义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轻易许诺,往往容易招来怨恨;轻易发誓,往往容易受到天罚…” “很好,说吧,说出地址,你就可以离开了。”张义示意猴子: “打电话订一张明天去上海的火车票。” “是。”猴子半信半疑,转身走了。 张义又让其他便衣出去,从内村光良手中接过他写下地址的纸条,瞥了一眼,见和系统给出的一致,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审讯室大门,道: “你可以走了。” 内村光良直愣愣地看着张义,双眼先是茫然,然后一个激灵,快步向门口走去,他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就怕张义突然反悔… 张义笑眯眯地看着他,见他一步跨出审讯室的大门,突然掏出上膛的手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让你发誓,现在天罚到了!” “砰”、“砰” 两枪,子弹穿过他的后背,内村光良踉跄倒地,死不瞑目。 听到动静,便衣和卫兵迅速持枪冲了进来。 张义淡淡的挥挥手:“日本间谍试图越狱,已经被我击毙,将他的尸体拖出去.” “是。”几人见怪不怪,拖着尸体走了。 处决内村光良一来他掌握了一些张义的秘密,万一此人以后又被审查 二来,张义也想杀几个npc赚点积分,好提高自己的能力… 猴子从阴暗处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的血迹,心道果然,股长嫉恶如仇,怎么可能放日本间谍离去呢 为什么内村光良就信了呢? 是他傻吗?不,想要苟活,你就必须信,有时候你自己还得说服自己信。 这么想着,他掏出手枪对着审讯室内又开了一枪,然后收起手枪,恭敬道: “股长,属下无能,一时不察,被内村光良抢夺了手枪幸亏股长出手果断,才将此寮击毙.” 哎呦,张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样首尾都补全了,即便是有人来查,也说不出什么… 谁不喜欢这样心思灵巧,又积极主动勇于担当责任的属下呢? 用着顺手不说,心里也舒坦啊。 “吃一堑长一智吧。”张义厚着脸皮挥挥手,又问道: “李勇生那边有进展吗?” “已经确定在妓院接电话的是一个叫莺花的妓女,钱小三已经协助他去抓捕了。” “妓女.”张义思忖着,这是日本人最常见的手段。 妓院三教九流汇聚,各种消息四通八达,十分便于情报收集。 所以一肚子坏水的土肥圆在特高课成立后,想到日本妓女多,而中国鸦片流行,于是在中国的各大妓院安插了许多特高课的间谍。 这些间谍靠着出卖色相刺探情报的同时,还经营着一项副业-——贩卖、鸦片,此举既可以为特高课解决经费问题,也让策反拉拢的目标染上烟瘾,便于控制。 可谓一箭三雕。 张义虽然对他的手段很不屑,但谁都无法否认,此人确实是个劲敌. 或许自己很快就会遇到… 这时候只听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就见李勇生和钱小三押解着一个颇有姿色的女犯人走了进来。 她头发蓬乱,领口敞开,脸上还有几个巴掌印,看起来似乎经历了一番挣扎,不过倒是丝毫不消损她的美貌. “报告股长,日谍嫌疑人莺花带到。”李勇生精神抖擞地立正敬礼。 “好,人就交给钱小三审讯吧。”张义凝神看着日谍,让人将她带下去。 他思忖片刻,注视着李勇生,笑盈盈道: “勇生,干的不错嘛?这精气神。” “股长过誉了” “别谦虚嘛?现在就有一项光荣的任务交给你。” “什么任务?”不说李勇生,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张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我刚才说了,在保守秘密这方面,有时候女人往往比男人靠的住” “很多情况下,越是信誓旦旦保守秘密的男人,其口风之松往往胜过妓女之裤腰带倒是那些表面叽叽喳喳的女子,颇堪托付机密” 李勇生总觉得股长这话在隐射自己一时间忧虑、忐忑起来。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 “所以,想要获得一个男人的秘密,最佳途径就是找到他信任、知己的女人,而获得秘密的唯一办法 呵呵就是将这个女人弄上床” 说着他掏出内村光良写下的纸条,道: “这是章鱼留下来的,那里不但有他的情人,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机密你现在去,找到她,想办法弄清楚。” 李勇生眼皮好似被灼了一下,全身一个激灵,张口结舌,不解问: “股长,您让我去审讯她?” 一旁的钱下三恭敬地从张义手中接过纸条,塞入他手中,嗤笑道: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股长让你去你就去 都说了,让你将她弄上床,征服她,只要你能做到,让这个女人顺从你,爱上你,她比男人更容易迷失自己、受到蛊惑,情报还不手到擒来? 这样的机会,兄弟们羡慕都羡慕不来,你还不情不愿的” “是啊,李勇生,这可是为国争光.” “对啊,抗战从我做起” 在一众特务起哄笑声中,李勇生嘴角抽了抽,表情惨然地走了. …….. 147、死亡眼神(求月票) 一夜无话。 第二天张义刚到办公室,就接到那家杂货铺女老板的电话,说他们找到人了。 那位在他们店铺内打过电话的人。 郭文奇在日本的同学,田野浩成,他有个中文名叫赵浩成,右手有六根手指的男人。 杂货铺老板夫妻二人在拿到张义的误工费后,直接关门歇业,满大街的找那天打电话的人。 老板娘总觉得她在哪里见过此人… 终于,在她从自己店铺一直找到两条街外的吉祥米店时,终于想起来,前段时间她还买过这里的大米,打电话的人正是这家店的老板。 不过他现在叫宋文彬。 半个小时后,张义在对面的茶楼默默注视着这家米店。 远远望去,这就是一家普通的米店,简单的招牌,门口还挂着一个“长期收购大米”的半旧不新的牌子,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这个时候,只见老板出来了。 他手上提着一个水桶,拿着一块抹布,将门口的招牌摘下来,用水吹洗了一遍,然后用抹布擦干净,重新又挂了上去。 片刻后,他又拿着一把扫帚出现了,晃晃悠悠清理着门口的卫生,时不时地揉腰,小心抬头观察着周围。 ‘暴露了?’ 张义凝神蹙眉,此人拿着工具,看不清是否是六根手指,但相貌倒是和郭文奇、杂货店老板描述的一致,他问身边的猴子: “负责跟踪郭文奇的人什么发现吗?” “没有,郭文奇照常上下班,他的身边并没有发现行踪诡异的人。” “告诉他们小心一点,别没发现对手把自己给暴露了。” 他说着调整望远镜的焦距,想要看清这位宋文彬脸上的每一个毛孔。 张义总觉得此人有些不对. 如果不是郭文奇那边出了问题,就是老板娘夫妻慌慌张张找人暴露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此人极其小心,此刻在做日常的安全检查. 但这又不对,如果他是一个极其谨慎的间谍,在郭文奇发现他的那刻,他一定也发现了对方,那么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人灭口. 或许他真的没有认出郭文奇,毕竟过去20年了,郭文奇也是因为他的特征和照片才慢慢回忆起来的。 最后还有一种可能,马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所以他格外重视安全 “钱小三那边还没有回信吗?“ 张义皱了皱眉,钱小三负责的是另一处的监视。 即宋文彬打出电话的目的地,一家裁缝铺,昨晚从电话总局查到通话记录,就已经监视了起来。 “他们留了监视点的电话.昨晚和今天早上通过一次话,一切正常.现在应该才换岗.” 张义思忖着,这个点裁缝铺也应该开门了才对。 “给他再打个电话,问问裁缝铺那边有没有动静。” 张义吩咐了一声,突然凝神看向望远镜。 只见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他走的很从容,却很缓慢,一路到了米店门口,他警惕地观察了片刻,似乎是确认周围安全,这才进了铺子。 他在柜台位置寒暄了几句,然后和老板进了内屋,柜台的位置被一个伙计模样的男子接替。 张义定睛看了几眼,突然眉毛一挑,视线轮廓中又出现了另外一个中年男人。 他大概三十左右四十的样子,一脸憨厚相,穿着一件半新的蓝布长衫、布鞋,晃悠悠在街上走着,似乎对什么都好奇,眼里透着稀奇,像一个突然进城的乡巴佬。 “股长,接电话的兄弟说,裁缝铺的老板出门了,似乎有人同样在监视他,钱小三已经跟上去了” “用的是什么跟踪方式?分段跟踪技术吗?” 张义连忙问道。 如果裁缝铺的老板就是刚才进入米店的男人,他被跟踪监视,此刻出现在街上的这个蓝布长衫男人. 此人哪是什么乡巴佬,分明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工于心计,极善伪装的高手 那么他是什么人? 是日本间谍派出的安全评估者,还是说特务处或者党务调查处的人? 有这么一个高手在,钱小三等人的跟踪监视会不会暴露? “他们有两辆汽车,四辆黄包车,采用的是分段跟踪技术.” “马上给监视点再打电话,不,给股里打电话,再派几辆车来,所有公用电话留人蹲守,随时报告情况 另外让戴修章手下的黄包车车夫过来几个,帮着监视” “另外,让郑呼和也过来,准备贴身跟踪” 猴子见张义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神凛然,连忙去打电话去了。 他回来见张义一直注视着蓝布长衫男人,此刻此人正和一个卖烤红薯的小贩攀谈,一副囊中羞涩的窘迫摸样,似乎在和小贩讲价,小贩一脸的不情愿。 拿着望远镜看了几眼,猴子小心问道: “股长,您怀疑他?这个人” “看起来很普通是吧? 永远不要贸然去怀疑一个人,既然怀疑了,就不要轻易放弃,这话听着矛盾,但我们干的就是矛盾的活儿.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就是靠着怀疑一切才能活着,不是吗?包括怀疑自己。” “即便他是特工,在我们的分段跟踪技术下,他也无所遁形。” “要重视技术,但不能太依赖技术,毕竟技术是人总结出来的,是套路就有漏洞.而人外有人.” “再者,虽然分段跟踪技术不易被发现,但却不能近身. 贴身跟踪是一门技巧,你说,到底要依靠多少人才能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完全盯住目标人物的所有生活细节?” 他指了指远处的蓝布长衫男人道: “他长得那么憨厚,本身就有欺骗性,这才是真正的‘大智如愚‘,俗话说,用心为上,用脑次之,用具的为下,做到无迹可寻,把技术变成艺术,才算得上高手中的高手。” “假做真是真亦假。” “不懂。”猴子一脸茫然。 “那你是没读过红楼梦,男人还是要多读书才是。”说着张义话锋一转,蹙眉道: “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什么吗?” “您是怕这个蓝布长衫男人是日本间谍派出的安全员?” “不。”张义摇了摇头: “一个狙击手最怕的是瞄准镜中出现另一个瞄准的身影,我现在最怕的是我们监视别人的同时,自己也被人监视了。” “这”猴子浑身一个激灵。 张义刚想说话,就见蓝布长衫男人将烤红薯拿在手里,贪婪地吃了几口… 在小贩的催促下,他假模假样的在裤兜里摸了半天,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塞到小贩手中,然后在小贩的白眼中,转身离去了,此刻他的步伐突然变得轻快起来。 见此人拐弯消失在街头,猴子立刻问道: “股长,要不要跟上去?” 张义拿出地图,注视了片刻,用手指着地图上公用电话亭的标注: “将人交给钱小三他们,让在电话亭留守的兄弟马上离开 如果他要打电话.等他打完,立刻给电话总局打电话查询呼出的电话号码 密切监视此人的一举一动,如果他有脱梢的迹象,立刻逮捕他。” “是。” “另外.通知弟兄们准备行动。”张义说着拔出手枪,利落的将子弹上膛,压下保险。 “股长,是不是再等等等裁缝铺的老板出来” “不等了,如今情形不明,大鹅等不来,不能让鸭子也飞了,一会先控制了伙计,直接突进去。” “是。” 猴子点了点头,一挥手,顷刻间,茶楼包厢响起一片开关保险,退出弹夹,检查子弹,重新上膛的声音。 米店的伙计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走了进来,偷瞥了一眼店铺后方,故意大声招呼道: “客官您好,来点什么?” 客人似乎并未察觉他奇怪的举动,踱步到店内几个敞口的米袋前,伸手鞠起一把大米,搓了搓,又放在鼻翼下闻了闻,皱眉问: “伱这是新米吗?” “那当然了,客官,这个季节都是新上市的新米,旧米早就出售完了 您手上的正是江南的稻花香” 伙计看他认真的摸样,警惕性逐渐放下,上前热情的介绍起来。 “这个也是稻花香?” “这个是”伙计刚想说话,就见顾客突然转身,一把捏住了他的喉咙。 伙计浑身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瞬间的窒息感让他脸庞涨的通红,刚想伸手挣扎,就见一记手刀狠狠劈在了他的脖颈。 然后,他头一歪,瞬间失去意识。 出手的自然是张义,他见内屋的门紧闭着,似乎有稀稀疏疏的声音传来,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挥挥手。 下一刻店铺两侧突然进来几个矫健的持枪大汉。 他们交叉掩护,脚步轻柔了走了连来。 一个便衣打头,蹑手蹑脚靠近门口,凝神听了几秒,点了点头,突然退后一步猛地踹在门上。 “哐当”一声大门浑然而开,灰尘灰烬四处飘散。 “砰”“砰” 几名便衣刚冲进去,突然就响起了枪声。 只听一声惨叫,然后便是巨大的呵斥声和踹门的声音。 张义听着动静,皱眉进去一看,只见先前来的那位裁缝铺老板此刻已被两个魁梧的便衣牢牢扣住,另外一名便衣正在搜身。 此人额头冷汗直流,一脸痛苦,手腕滴着血,地上还躺着一把驳壳枪。 屋内的一道暗门紧闭着,米店的老板早就消失不见了,门似乎被从外面锁上了,便衣正在撬门。 几脚下去,只见尘土飞扬,门却依旧稳稳当当,几个便衣直接退后几步对着一个地方开枪。 “砰砰砰” 几声枪响之后,一名便衣对着透出光线的弹孔飞起一脚,浑然踹出一个大洞。 他伸出头和手摸索了几下,大门瞬间开了。 然而门刚一打开,就见猴子和两名便衣带着残忍而惊喜的眼神押着一个胳膊、手腕中枪的一脸阴鸷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正是米店的老板。 “股长,这厮倒是溜得快,正好被我们打了个埋伏。” 张义瞥了一眼他被铐住的双手,大拇指的位置一根短小突兀的第六指赫然在目,就像鳄鱼的分趾一样。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带走。” 张义蔑视地看了他一眼,有这么明显的特征还出来做特工? 中年人被张义蔑视的眼神灼了一下,浑身一个激灵,直愣愣地看着张义,双眼茫然. 直到刚才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此刻他明白了,是那个电话。 因为公用电话被人占着,他等了又等,最后为了赶时间才去了杂货部,可他故意绕了几条街的. 没想到. 但此刻懊悔已经来不及了,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众人押着两人从米店出来,不,是三人,还有伙计,他是被铐起来拖着的。 刚出米店,突然就见两辆黑色轿车急促刹车,左右将米店堵了起来… 汽车后面,又从脚踏车上下来几个穿着黑色中山服的精干男子 “咔咔咔”一阵子弹上膛的声音,然后亮起清一色的m1911手枪。 张义这边的便衣自然不甘示弱,纷纷亮出自己的勃朗宁。 一时之间,两伙人凶狠地对峙起来。 “特务处抓捕红党,你们是什么人?把枪放下。” 对面一个小头目开口了。 ‘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呢?’ 张义讶然一笑,这不是自己抓人经常用的口号吗? “巧了,特务处抓捕日本间谍。”张义冷笑一声,朗声道。 这话一出,对面的便衣面面相觑。 刚才说话的小头目皱着眉头,一脸阴鸷戒备地走上起来,阴冷一笑: “这么巧?行动科的?没有见过啊. 少废话,出示证件,别以为你们人多我们就不敢开枪.” “呵呵。”张义笑呵呵一笑,将自己的证件掏出来,见此人伸手想夺,躲闪过去,挑眉道: “你的呢?你说你是特务处的就是特务处的?我还没见过你呢。” 头目连连冷笑,从怀里掏出一个证件,晃了晃,问: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党政科,汤汉冲,上尉军衔。” 张义和煦笑着,展开自己的证件,微笑的脸庞渐渐变得冷漠,阴森的杀意在脸上弥漫开来。 “我的你看清楚了吗?” “这”头目脸色一变,张义的证件上写的明明白白,谍参股股长,少校军衔。 “啪” 下一刻,一个干净利落的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见到长官不知道敬礼?谁让你大呼小叫的?说话?” 汤汉冲被张义猝然一把巴掌直接打蒙了。 他直愣愣地瞪着张义,呆滞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先是愕然,然后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凶光,被张义冰冷的眼神一扫,浑身一个颤栗。 然后他踉跄着站稳,立正后一个敬礼,苦涩道: “情报科汤汉冲见过.张少校。” “错了,工作上不看军衔,只看职务,你是上尉,应该是老人了,应该知道特务处职务服从的规矩吧?”张义轻描淡写道。 “.”汤汉冲嘴角抽了抽,心底暗骂张义无耻,刚才你比军衔高低让我给你敬礼,现在. “张股长。” 汤汉冲捂着红肿的脸颊,咬了咬牙,突然指着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道: “我们科长就在车上,张股长是不是给他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张义一脸茫然,然后皱眉道: “不对吧?你拿的是党政科的证件,怎么冒充情报科的?特务处可是有家法的。” “这有什么?我们科长刚调到情报科。” 汤汉冲说到科长,突然又硬气起来了。 “科长?杨荣杨科长在车上?” 汤汉冲闻言一滞,冷哼道: “.是我们费科长。” 费科长就是情报科新的副科长费同则了。 “请吧张股长,我们科长子在车上等着呢。”汤汉冲冷笑一声,你不是喜欢拿军衔压人吗? 好,马上见到费科长看你敬不敬礼,哼哼,这一记耳光老子记下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费副科长刚上任就出外勤,吾辈楷模啊。”张义挑了挑眉,一脸佩服,然后蹙眉道: “不对吧?情报科最近和行动科没有什么合作的案子啊? 再说了,你们情报科的职责是情报,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抓人了? 抓人为什么不通知行动科? 戴老板训诫,团体既家庭,同志即手足,要我们团结一致,没想到你们却在背后捅刀子.” “你”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分明是自己情报科盯住的目标,现在怎么就成了背后捅刀子了? 但人家说的也在理啊. “你什么你这就是我的态度你要是自己做不了主,就去车旁请示下。”张义漫不经心地说着,随即看了一眼手表,冷冽道: “我马上要回去向老板汇报工作,莫非你要拦着不成?“ “这”汤汉冲张口结舌,一脸难堪,狠狠盯着张义看了几眼,然后小跑步到车旁汇报了去。 隔得远,张义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车窗的帷幔、玻璃降下,露出一张阴晴不定的脸。 他微眯着眼睛漠然看了张义一眼,然后拉上帷幔,汽车掉头扬长而去。 ‘死亡眼神?你以为你是李达康啊…’ 张义撇了撇嘴。 汤汉冲悻悻一笑,又冷哼一声,挥手道: “收队。” 张义淡淡地看着他们,心里却有个巨大的疑问。 自己分明抓的是日谍,为什么情报科说他们是红党? 自己喊口号那是为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这个费同则之前可是党政科的人,这个案子的线索估计是他带到情报科的,难道他们也搞错了? 一个巨大的疑问瞬间萦绕心头… 148、交易(求月票) 谍参股,审讯室。 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中,钱小三又押解着三人走了进来。 两男一女。 一人正是刚打完电话就被逮捕的蓝布长衫中年人,其他两人都是在裁缝部抓到的。 男的二十几岁,面皮白皙,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此刻被塞着嘴巴,神情激动。 女人三十出头,穿着件凡士林旗袍,倒是颇有姿色,此刻头发蓬乱,一脸不屑。 钱小三瞥了三人一眼,指着戴眼镜的年轻人小声道: “股长,这厮叫李果远,被捕的时候没有丝毫反抗,一直叫嚣他是自己人” “这个女的叫潘亚楠,是裁缝部的女老板,和之前离开的武朝林是夫妻,户籍资料显示,两个都是从山东来的,半年前开的裁缝部” “至于此人.”他最后一指蓝布长衫中年人,脸色变得怪异: “被我们击中迷走神经,才刚刚醒来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不过属下通过电话总局查了他打出的电话,号码是情报科的” 迷走神经便是颈部左侧的一个位置,重击之后,人会立刻丧失意识,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即便你将他扛回家,他也不会醒来。 “是吗?”张义挑了挑眉,“这么说一次抓了两个自己人?” “店内搜查有收获吗?“ “没有。” 两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张义瞥了一眼蓝布长衫中年人,见他一脸阴鸷,正在默默观察自己,指着女老板潘亚楠: “把她的嘴巴放开。” “说吧,你是干什么的?现在说还来得及。” 潘亚楠战战兢兢,一脸悲愤道:“老总,凭什么抓我,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买卖人” “从山东来的?” “是,逃难出来的。” “看过《水浒传》吗?” 潘亚楠不解地摇了摇头:“我我不识字。” 别说她,钱小三猴子几人都是面面相觑。 猴子心说,股长早上才问自己有没有看过《红楼梦》,现在怎么又说起《水浒传》了? “哦。”张义玩味的笑笑: “潘女士你和武朝林真是夫妻?假身份吧?” “怎么可能,老总,我们有结婚证的,民国” “行了,别狡辩了。”张义不屑地打断她,嘲讽道: “没看过《水浒传》,评书戏曲民间小调总听说过吧? 潘金莲和武大郎的故事总知道吧? 尤其水浒传写的是山东大地的故事,在那片土地上至今源远流长,津津乐道,伱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小女子就是个文盲.” “你可不是文盲,即便你是,你的家人都是? 受到水浒传的影响,潘武两姓不通婚,这是几百上千年的传统,你的家人也不知道?” “所以你们的身份是假的,估计你也不是中国人吧?”张义上下审视着她,不屑道: “日本间谍?想要扮演中国人,功课需得做仔细了。” 潘亚楠脸色瞬间一变,犹自抗辩道: “我们不是山东本地人” “带下去,大型伺候。” 张义懒得和她费口舌,看她被拖下去,让人将剩下两人的嘴巴取开。 “二位,还不说自己的来历,和她一个下场。” 他话音刚落,李果远立马道: “兄弟,误会了,自己人,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谁是你兄弟,这是谍参股张股长,你小子老实点。”钱小三扬起巴掌,呵斥了一句。 “是,张股长,卑职也是党政科,不,现在是情报科的情报员,奉命打入红党内部” 他说到这里,旁边的蓝布中年人冷哼一声,他连忙收声,叫嚣道: “我要见费科长。” “将他拉下去,先关押起来。”张义指着蓝布长衫中年人,冷哼一声,接着看向李果远: “这里没有什么费科长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那就只能大型伺候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果远神情一阵变幻,张口结舌,最后无奈了叹了口气道: “我真是情报科的上个月.” 原来这厮奉费同则的命令,伪装成失业的进步青年,先是在报纸上写“进步文章”,然后在红党活跃的区域,在茶楼、酒馆、饭馆,高谈阔论,大肆发泄对政府和时局的不满情绪,以此来吸引地下党的注意。 而蓝布长衫的中年人则是扮成顾客在暗中监视,观察其他顾客的表情和行为举止。 为了假戏真做,随后李果远更是被警察局抓捕关押,半个月出狱后,他“不思悔改”,继续在报纸上写文章,经常出入茶楼酒肆。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就有人和他接头了。 这人便是裁缝部的老板武朝林。 武朝林劝解他低调些,李果远却是丝毫不知收敛,吹嘘自己进过牢房早就将生死看淡了 于是两人推心置腹,李明亮谈失业后的苦闷、谈理想、谈志向、谈追求、怒形于色地发泄对政府的不满。 武朝林和他大有相恨见晚之意,了解到李果远居无定所后,为了给他节省开支,更是邀请他搬入了自己的裁缝部。 到了这里,武朝林很快就向“对政府极度不满,渴望追求进步的失业青年”李果远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他是红党地下组织成员,并表示组织上很快就会对他开展考察。 李果远神情振奋,在武朝林的劝解下,从此低调下来,但情报却是源源不断地传到了党政科费同则的手中。 费同则采取放长线钓大鱼的计策,等着将武朝林背后的红党组织一网打尽。 而今天正是武朝林向上级汇报,考察李明亮的日期。 长衫中年人丁善发一路尾随跟踪,就是为了发现红党的秘密交通站。 然后便是后来的事情了 张义听得心里直皱眉头,暗道党政科这些人为了破获红党真是挖空心思地施展阴谋诡计,但 见张义在沉思,李明亮急切道: “张长官,我敢肯定武朝林背后肯定是红党组织,再不抓人他们就跑了.”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张义冷笑一声,他现在也有些迷茫,本来是去抓日本间谍的,结果 虽然米店的掌柜宋文彬和伙计马玉忠现在还没有招供,但从他住处搜集到的十几本进步书籍和一本红党支部组织纲领却是做不了假的。 日本红党?还是说加入红党的日本人? 他知道日本也是有反战人士的,日本红党也有,情报战线上出名的有中西功以及“佐尔格小组”. 但这些人都是抗战后期才出现的,他们都是活跃在日本东京、东北、上海,本身都是有掩护身份的 现在冒出来一个日本人“宋文彬”.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宋文彬”这个所谓的红党同样是假冒的,也是在钓鱼 这个李果远上了梁山,想找李逵,却遇到了李鬼 张义思忖着,刚想去审讯室亲自审讯,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门卫通报王新亨来了,还有情报科的副科长费同则。 费同则四十岁上下,身材粗壮,脸色黝黑,显得精明干练,腮帮子上的络腮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有着两撇浓黑的眉毛和一双让人望而生畏的眼睛。 此刻他翘脚坐在沙发上,审视了一眼张义,瞥了一眼王新亨道: “老王,你说还是我说。” 王新亨皱了皱眉,不满道: “还是先听张股长的汇报,情况不明,你就向老板打小报告 再说了,你们情报科的职责是监视、获取情报,抓人的事情为什么不通知我们行动科?” “老费,虽说你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在情报科站稳脚跟,急于求成,但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越轨. 你要是这么干,即便官司打到老板跟前,我依旧这幅态度” 费同则脸色阴沉,冷哼一声:“好,我倒要听听张股长的高见。” 他将“股长”两个字咬得非常重,一副不屑的摸样。 张义不以为然,笑着给两人茶杯添上水,沉吟道: “事情是这样的.” 随着张义讲述,王新亨脸上的表情逐渐精彩起来,费同则一张老脸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这么说确定宋文彬是日本人了?”王新亨见张义点头,看向费同则,意味深长地笑笑: “老费,急于求成了吧?” “虽说抓的目标一致,但情报来源显然不同,所以根本就不存在协助你们情报科一说,这是我们行动科自己的案子” “至于他们是红党还是日谍假扮的,只有审讯之后才有定论” “当然,这事也不是不可能,前段时间在北方,就有日本人” 王新亨凯凯而谈。 日军使用间谍,除了利用间谍直接获取情报外,还常常上演“伪装”的戏码。 即,选择合适的人伪装成坚定的红党成员,伺机建立一个伪红党组织,吸引真正的红党加入,在不知不觉中扩大它的间谍网。 前段时间,在东北,在掌握不少红党及其抗日武装的情报后,日本宪兵队派遣出一人伪装成红党,成功诱导了一名红党,并且以此人为中心在当地建立了一个伪红党组织,四处活动,召集了不少抗日分子。 一个月后,伪组织获取了本地红党县高官的信任,误以为这个组织是真正的地下组织,结果导致整个当地组织都被暴露,损失惨重。 “可见日本人奸诈狡猾,伪装深思熟虑。”王新亨心有戚戚然。 费同则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这有什么,情报战线向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们情报科缴获的日军文件中明确写出: 吾人对红党须不断地研究练磨,把握其实体及动向,以崭新卓拔的创意功夫计划检举覆灭之施策,造出拔本塞源的成果. 此项之先决条件,必须有周密之谍报实施” “从这个方面来说,日本人同样认为红党才是大敌,所以当务之” “行了,老费,你不用说那么多,不管如何,此事和你们情报科没有关系一会将你自己的人领回去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有我们行动科。”王新亨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处座的意思是你们行动科协助我们.” “此一时彼一时。”王新亨淡淡地挥挥手,“去审讯室。” 费同则表情更冷了… 审讯室。 最先审讯的米店伙计马玉忠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依然什么都不肯招供。 猴子拿出资料,禀报道: “马玉忠,湖南人,24岁,去年到的金陵,先是在纺织厂做工人,后来因为闹薪被开除,三个月前应聘到米店.” “他有一个在女朋友,是纺织厂的女工。” “湖南人向来以不怕死出名 我们搞革命的时候,都是广东人带头,江浙人出钱,湖南人流血。”王新亨一把捏住伙计的下巴,挑眉道: “这个人不会真的是红党吧?还是觉得自己真的加入了红党?算了,给长沙那边打电报,核实一下他的家庭情况,然后” 他冷笑一声,道:“将他那个女朋友带来,他以为这样不招就行了?拳头打在自己身上是疼,但打在别人身上才是真正的不能承受之痛。” 伙计一听这话,瞬间痛哭流涕,彻底崩溃了。 “我说,不要为难我的家人和女友.” “我是红党.老板宋文彬介绍我加入的组织.” “还有呢?” “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吧,家人对谁都是牵绊,没有考虑好,千万不要学别人搞什么革命。”王新亨嘲讽地笑笑,看着张义道: “他说的应该是真的,一个伙计,还是新来的,掌握不了什么情况也正常,现在我们要去会会那位日本朋友了。” 另外一间审讯室中,裁缝部的老板武朝林在遭遇连番的酷刑后,终于交待自己是红党的事实,并供出宋文彬是他的上级。 但这样的结果张义自然不信,让人将宋文彬带了上来。 哗啦一盆冷水下去,被绑在审讯柱上昏厥过去的宋文彬再次醒了过来。 他整个身上布满了鞭痕和烙铁的印记,血肉模糊。 他撑开沉重的眼皮,适应着光线,半响才看清这里是另外一间审讯室,自己身边站在另个凶狠的赤身壮汉,手里拿着铁鞭。 对面的桌子后面坐着两个,一人抽着烟,一个在拿笔记录。 他认出抽烟的那人就是今天抓捕自己的领头人,默默叹了口气,头颅无力地垂落下去,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田野浩成,说吧,别说什么自己是红党的鬼话糊弄人,这话骗骗你的伙计还行,骗我你还差点火候.说出你来中国的目的,还有为什么伪装成红党” 被一口叫出真实身份,田野浩成全身一个激灵,脸上惊惧一闪而逝,然后沙哑着嗓子,故作茫然地问道: “什么田野浩成,我叫宋文彬,是中国人。” “呵呵,我就不找你在日本京都帝国大学的同学当面指认了。”张义嘲讽一笑,拿起桌上的一盒牙线,道: “你不是个高明的间谍,手上有六个手指这么明显的特征不说.” “这是从你的卧室搜出来的,牙线,中国人习惯用牙签,牙线这玩意有人用,但那是上流社会,你一个小老板,还用得着牙线? 这个牡丹牌的牙线不便宜吧?这是你在日本生活养成的习性吧?一个人想潜伏很容易,想长期潜伏却不简单,尤其是一个人的生活习性是很难改变的.” “说吧,如果你不说,我们只好继续用刑了。” 沉默。 田野浩成眉眼闪动,神情严峻地思索着。 “用刑吧。”张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等等。”他话音刚落,就听田野浩成喃喃自语: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优秀的特工,在接受任务时,我就感到了迷惑,因为我只是通过了简单的训练,如果说唯一的长处,那就是中国话说的好. 可我的同伴们都鼓励我,他们用轻松的语气告诉我这是一趟令人愉快的旅行 我们随身携带着许多当地人喜欢的小礼物,糖果、卷烟、电筒、胶鞋,还有数目可观的法币.只要给他们东西,老百姓就很信任我们.我们一路南下,到了金陵” “说重点,你嘴里的我们是谁,除了你,还有什么人” 田野浩成表情一滞,故作茫然道: “我说了吗?哦,我说的是武朝林,也就是松下.” 张义冷笑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你的来历,代号?” “满洲保卫局,代号锯齿。” “伪满洲保卫局?”张义思忖着。 日本在华建立的情报机关数目庞大,除了满铁、伪满洲保卫局,还有华中、华北等派遣军参谋部情报科,宪兵队,警察署下的特高课… 此外还有以机关、公馆命名的,比如后来的松、竹、梅、兰机关,儿玉机关、岩石公馆、六条公馆等等,还有伪政府控制的各种情报局、委员会 “你来金陵的目的?” “自然是打入红党内部 执行长期潜伏计划以期未来将他们一网打尽。”田野浩成说着,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和凶残,他笑了笑,眼珠子狡黠地转动着,说道: “败在阁下手里,我心服口服,不过我愿意和阁下做笔交易,只要你们能放我离开毕竟他们才是你们的生死大敌。” 张义面无表情,心说这厮莫非真的掌握了红党的地下交通站不成? 他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问道:“什么交易?” 果然,田野浩成幽幽道: “红党接头的消息。” 张义的心被灼了一下,他故作不屑道: “就你?你能知道红党接头的消息?” 田野浩成笑道:“如果接头的另一个人是我呢?” 他得意洋洋道: “我故意透露自己有无线电灯管的消息,那是电台最重要的部件. 前几天我的店铺附近出现了几个陌生人,然后有人找我高价收购了它,我估计他们是红党。” “就在昨天,我收到了后天见面详谈的消息,他们想要更多的零件.” (不好意思,感冒发烧晚了…) 一路写来,我也发生了不少写作上的瓶颈,但无论怎么样,我都坚持每天写一点上传,因为只要一天放弃,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人思想松懈下来,太监也就产生了。 一部作品,不管好坏,只要写了出来,在我的心里,就已经不是单纯的好玩,而是一种责任,对自己的责任,对读者的责任。正是这种责任压在我的心头,使我觉得有些沉重。 最后感谢所有的读者大佬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包容鼓励,鞠躬感谢…最后求个月票… 149、审讯(求月票) 张义嗤之以鼻:“红党是穷,电台是紧缺,但他们又不傻,你一个米店的老板拥有电台零件,他们就不怀疑?” “他们当然不傻,和我交易的时候,那人明显乔装打扮了.”田野浩成不以为然道: “我虽然只是个米店老板,可来买米的是什么人?附近的住户有钱人都去买精米和白面了” “电台受到政府严格管控,除了黑市,我自然搞不到,可我有位顾客,他的钱都给小孩治病了,家里等着米下锅呢,所以他只能将坏掉的电台抵押给了我.” “这东西即便是坏的,也有点引人注目,于是我将它拆解了我想那些人肯定调查过了。” “哦,然后呢,你准备怎么做?” “中国话说一回生,二回熟,现在他们应该对我是比较信任的. 原本我的计划是,在第二次交易的时候,将电台零件全部免费送给他们,并且退还第一次交易的钱款,向他们表达我的崇敬之心只要他们对我感兴趣,总有一天我就会打入他们。” 张义深深了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得意,心说这厮要是按原计划实施,说不定阴谋还真能得逞. 他不置可否,问道:“你想怎么交易?” 田野浩成挑了挑眉毛,眉眼闪烁: “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交易的地点需要放在日本驻金陵领事馆的门口,或者知会我方外交人员在场.” 张义不屑地冷笑一声,这厮倒是聪明,一旦日本驻金陵领事馆介入,以日本人的尿性,必然提出引渡,上面迫于压力,很有可能会同意将人交出去,到时候说不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田野君很聪明啊。” “呵呵,为了我的安全,我总要多考虑一点.”田野浩成摸索着下巴,意味深长道: “有时候,一条路走不通,前面是悬崖,回头来也没有退路,就得有闭着眼睛往下跳的勇气,胆子大的人跳下去后,才有可能被一棵树接住。” 张义似笑非笑道:“原来田野君还懂哲学,我也有一句话送给伱。” “什么?” “善泳者溺于水,善射者坠于马,一个人往往要在他的长处栽跟头。” 田野浩成皱了皱眉,思索着这话更深的意思。 张义冷笑一声:“我看你是聪明过头了,以至于皮痒了,我这个人最讨厌交易,尤其是和日本人。” “六耳猕猴都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别说你这个六指间谍了。” 他对两个一脸凶蛮的打手挥挥手道: “继续用刑,就从他的六指开始。” “支那人你们可不要后悔.” 看着两个一脸阴森的壮汉坏笑着靠近,田野浩成终于慌了神,再次叫嚣起来。 张义置若罔闻,点上一根烟,淡淡地吸着,看着两人用刑。 两个施刑大汉显然领会了张义的意思,他们解开审讯室房梁上两根专门用来吊人的麻绳,拴在田野浩成的两个大拇指上,其中一个就是他突兀出来的第六指。 栓好绳子,轻轻一拉,田野浩成立刻被吊离地面,只有脚尖刚好着地。 便衣将绳子往固定的钩子上一挂,开始用带着倒刺的铁鞭抽他。 田野浩成整个身体被悬空,全身的体重都落在了两个拇指上,不出一会已经全身大汗淋漓,更不要说还有铁鞭加成。 “啪啪。” 每一鞭下去,都带起一片血肉… 很快,本就血迹斑斑的田野浩成浑身血水直流… 他浑身颤栗,身体上的肌肉和血管、青筋交缠成扭动的蛇,惊恐的脸上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嘴里发出因为疼痛和恐惧产生的沉重的嘶吼。 坚持不了一会,他就昏死了过去。 “继续。”张义面无表情道。 “是。” 两人将田野浩成放下来,泼了一盆冷水上去。 见他清醒过来,再次将他吊了起来,同样是脚尖着地,不过这次又用麻绳将他的脚固定了起来,这是为了防止受刑者踢人。 一个壮汉按住他的身体,一个壮汉带上一副特制的皮手套,对着田野浩成的肋骨徐徐用力挤压了下去。 如果说刚才的“吊麻绳”只能让表皮疼痛,不会伤及内脏,那么此刻的“炒排骨”无疑对准的是内脏。 但此刻田野浩成被固定在地上,身体的重心不用手指承担,反而不容易昏厥过去,对审讯更加方便。 这种刑罚就是通过肋骨对内脏挤压,然后上下移动。 挤压已经很痛苦了,再上下摩擦起来滋味可想而知。 田野浩成身体痉挛,血迹斑斑的脸呲牙咧嘴皱成了一团,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着嘴唇: “八嘎,支那人,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张义知道这厮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示意两个壮汉再加把劲,上前一步,幽幽道: “田野君,何必呢,你效忠的天皇,伪满洲保卫局的上司们,此刻正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并不知道你英勇殉国,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你只会成为一具腐烂的无名尸体,不,或许你会成为我们特务处狼狗饱餐一顿的资粮。” 田野浩成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闪过凄惶之色,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剩下呆滞麻木失去光彩的眼眸无神地转动着 悲伤、无助、犹豫彷徨、悲哀、挣扎. 看上去痛苦不已,但张义不会有丝毫的心疼和怜悯,对待这些侵略者和他们作下的孽,就是要十倍百倍的偿还回去。 田野浩成此刻确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想起出发前同僚们故作轻松的语言,想起长官鼓励期许的眼神和话语. 然后是他温顺贤淑的妻子惠子,还有他可爱胖嘟嘟的儿子大雄. 此刻他多想结束这痛苦的审讯,然后再好好睡上一觉,但一旦他做了叛徒,他的家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于是他心下一横,双目紧闭,嘶吼道: “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张义有些意外,一个半路出家的特工能挺到此刻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过既然你不招,那就只能继续了。 “把他放下来,先把他碍眼的六指剪掉,然后把他的指甲全部给我拔了.如果还不招供,那就将手指全部剪掉” “是。”两个壮汉对田野浩成诡异一笑,一人按住他的手,一人拿过一把锋利的剪刀。 “咔嚓”一声,他突兀出来的六指就滚落到了地上,断指到了地上犹自跳动着脉搏。 “啊啊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让人毛骨悚然… 田野浩成那张麻木不仁的脸因为疼痛直接扭曲了,他嘶吼着,挣扎着,拖拽的锁链呼啦啦作响。 眼看两名壮汉又拿着又细又尖锐,烧的通红的铁签走了上来,他抖成筛子一样的身躯突然因为恐惧大口大口的干呕起来.几乎把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 “招了吧?何必呢? 对一两个坏人的背叛,如果是建立在帮助更多人的基础上,你不觉得这种‘背叛‘很值得吗? 你我都是干这个行当的,特工本来就不是一个高尚的职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工作的本身就是背叛,背叛自己的亲情世故、背叛了人性,甚至有时候背叛了自己,做一切心里并不情愿的事. 只要你招了,马上就可以享受医疗、食物,还可以好好睡个觉” 田野浩成抬起污秽的脸庞,双眼茫然,表情凄惨,他沉默了一会,苦笑一声,眼里充满了悲惨和绝望: “我还有选择吗?我.愿意招供。” “这就对了,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张义满意地笑笑,说道: “快把我们的田野君放下来,给他一杯热水。” 几分钟后,经过简单的包扎,田野浩成被带到了审讯椅上。 他双手颤抖着端起一杯热水,深深将头颅埋在杯口,任由热气冲刷着扭曲的脸庞,似乎这样能给他带起一丝温暖。 “说吧,田野君,我问你答,你只有一次机会。”张义冷冽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你的出处、来历。” “华北派遣军参谋部情报科,毕业于北平‘密书学校’。” “是吗?你不是说自己是伪满洲保卫局的吗?怎么又成华北派遣军参谋部情报科的了?” “那那是我们提前设计好应对审讯的 满洲保卫局大部分人都是中国人,这样即便我被捕. 只要日本人的身份不暴露,就不能将我定为间谍.” 张义蹙了蹙眉,什么狗屁满洲保卫局,分明是一两个日本人带领了一群摇尾祈生的狗汉奸,这些人面对日本人卑躬屈膝,对中国人比日本人还凶残 “你来金陵的目的还有你的同行者还有什么人?” “我我一路南下,就是为了执行潜伏计划,打入红党,实施渗透.” “我的上司告诉我说,只有我这样对职业一知半解的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太过专业和警觉.反而会被怀疑.” 田野浩成小心吸了一口热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思索着说道: “我们是结伴南下的,除了松下、森雅,还有” 张义见他犹豫,呵斥道:“还有什么人?” “还有织田.织田信秀,因为我们都是江户人,所以才结伴南下。” “其他人呢?” “其他人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在学校只有编号,没有名字,相互之间不得透露自己的身份。” “织田信秀去了哪里?和他一起的还有什么人?” “还有田中、山口. 好像是去河南,我们是在山东靠近河南和江苏的地界分开的.” “他们去河南的目的?执行什么任务?”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织田信秀之前在驻屯军他据说是幕府时期织田信长的后代. 想要重续祖上辉煌,一向野心勃勃,此去河南,肯定要做出大事出来的。” 张义思忖着,织田信长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他这个所谓的后代野心勃勃,想做大事. 听到这里,张义的心还是忍不住狂跳了几下.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么一个疯狂的家伙到底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呢? 他继续问道: “你们在金陵的上线,怎么和你们总部联系?” 田野浩成犹犹豫豫道:“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姓王… 每次见面的地点都在秦淮附近的一家日本料理店,中间有幕帘遮挡,我没有看到过他的真实面目,店内的侍者称呼他为王桑.” “你们什么时候见面?”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 掐头去尾,跳跃式发问,如此反反复复三次,疲惫不堪的田野浩成再次昏死过去,张义见暂时问不出什么,才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隔壁的监听、观察室内,王新亨拿下头上的耳机,忧心忡忡又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日本人狼子野心,间谍层出不穷。” “这个田野浩成打入红党也就罢了. 那个织田信秀跑到河南去搞什么鬼把戏,要是和当地的汉奸流氓勾结起来,再出一个徐冠九,我们特务处丢人就丢大了。” “徐冠九?” 看张义疑惑,王新亨蹙眉解释道: “这人是个汉奸,那是34年的事了” 原来九一八之后,日军先后向华北、华中、华南地区派遣了大量的间谍,这些人中不仅有日本人,还有大量卑躬屈膝的汉奸卖国贼。 这个徐冠九就是伪满洲汉奸中的佼佼者,他的目的地是金陵。 此人到金陵后,迅速收买拉拢了一批汉奸流氓,肆意窃取政府的各种政治、经济、军事情报。 最可怕的是,此人竟然在金陵秘密组建了一支地下武装力量,妄图配合未来日军的进攻。 在这期间,为了向日本主子邀功,更是在金陵城内制造了许多起爆炸、暴、乱事件,严重扰乱城内治安。 特务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伙人一网打尽。 所以王新亨想起这个名字就头疼。 他翻看了几眼审讯记录,忧虑道:“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现在就去找老板汇报。” “另外,审讯继续,让他交待出和红党的接头地点…” “是。”张义点了点头,提议道: “要不让郑呼和来审吧…他是情报科出身,对审讯也擅长…” 王新亨不置可否:“这个你决定,我只看结果…” 张义点了点头,心说老郑看你的了… …… 150、拦路虎(求月票) 火车轰隆隆地向前飞驰,张义端着一杯茶水望着车窗外匆匆掠过的房屋、树木沉思。 和王新亨给戴春风汇报完工作后,他已经接受命令,连夜出发坐在了从金陵去往开封的火车上。 民国的客车车厢实行等级制,分为头等车、二等车和三等车。 三种车厢舒适度、待遇、票价差别迥异。 头等车最舒服,设备豪华,座位宽大,地下铺着地毯,化妆室、卫生间一应俱全… 用一句话描述就是:“椅子是鹅绒铺的,你一坐下去,周身密贴,软绵绵地,把你拖住了。” 二等车装饰略逊于头等车,但也是软垫椅,座位较为宽敞。 三等车最为简单,车座是硬板,而且极为逼仄拥挤。 张义等人化妆便衣出行,不想引人注意,本想买个三等座。 但向车站工作人员询问票价,人家“初则仰首望浮云,俨若惘闻”,再问,则说,那不是有字吗?你瞎啊! 火车站里面,不仅工作人员知道看人下餐碟,连外面搬运行李的脚夫也一样,对头等二等座的旅客卑躬屈膝,对三等车求助的旅客不理不睬。 最后张义被逼无奈,将特务处的证件一亮,刚才还一脸冷漠的工作人员立刻战战兢兢地起身,笑的和花儿一样,恭恭敬敬地递上车票,最后还没有收费 此种情形真的让人一言难尽 夜幕降临,他闭上眼睛开始接受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田野浩成,获得相关情报-——田野浩成三天前和王久瑞在日料店见面,王久瑞化名,真实身份真田武太,日本驻金陵大使馆武官。】 真田武太? 张义思忖着,此人是日本驻金陵大使馆武官的武官,估计是个虚职,暗中从事的应该是情报工作。 正好可以借助大使馆的通信渠道将田野浩成获得的情报传递给华北派遣军,就是不知此人手下还有几个像田野浩成这样独立运作的情报小组 另外日本驻金陵大使馆的领事须磨,此人早就在情报系统中出现过.可谓老奸巨猾。 【2、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特务处已在日本驻金陵大使馆安插了甲级特工。】 甲级特工? 张义心神一凛,如果能够将自己人送入日本领事馆,直接接触一手的情报信息,确实是对日情报的一大胜利。 于无声中惊雷,细微之处见真章。 但日本人奸诈狡猾,又格外谨慎小心,即便是招聘杂务工限制条件也极其严格。 首先伱要有至亲在金陵,以此作为人质。 二是必须不懂日文,不会说日本话,这是为了防止情报泄密。 三要老实勤快相貌端正。 第四本人和家人不能在国府中任过职、当过兵。 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特务处还是经过层层运作,将情报人员送了进去。 这样的情报人员,按照戴老板一贯的操作,那就是“只蛰伏不启用,待战时见奇效。” 一夜无话。 火车轰隆隆飞驰着,临近开封,不说景色,气候也变得迥异起来。 金陵的秋天持续闷热,而开封则干燥凉爽。 从车水马龙、人潮涌动,每天见证离别和重逢的火车站出来,张义就瞥见两个便衣举着醒目的牌子探头探脑。 牌子是写着:“接金陵电报局工程师张超先生” 张超自然是张义的化名,这是他的公开身份。 张义估计甲室的电报已经发到了开封,到了地方上,自然要先拜访下地头蛇。 开封站的站长是刘仪舟,此人32年在老上级特务处副处长郑明远的推荐下加入特务处,又因为他和戴春风是黄埔六期的同学,所以极得信任。 在特务处干了一段时间后,被派到了开封。 此人除了是开封站的站长,还兼任hen省保安处副处长,负责监视地方杂牌军的活动情况。 刘仪舟和担任过hen省主席的果党实力派人物刘茂恩是结拜兄弟,背靠此人和戴春风,他在河南混的风生水起。 脑海中把刘站长的信息过滤了一遍,张义对猴子和钱小三使个眼色。 “让弟兄们分开找旅店休息,吃完饭后在警察局集合。” “是。” 两人点点头,抬了抬头上的礼帽,不远处七八个假装等人徘徊的便衣收到信号,立刻悄然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张义这才上前来到两名便衣前,亮出证件,笑道: “让两位兄弟久等了,行动科张义。” “开封站行动队赵长水。” “开封站行动队朱智甲。” 赵长水、朱智甲都是三十出头的样子,长得魁梧壮实,看起来一副精明的模样。 赵长水笑道:“张股长,久仰大名,我们金长赫金队长已经在开封招待所摆下酒席款待诸位。” “这怎么好意思?” 张义笑笑,这厮嘴上说着久仰,却没有一点久仰的意思,他心说,看来我的名声还不够响亮啊,什么时候混到让站长恭恭敬敬来接站,那才算有排面。 “应该的,你们是总部来的,到了地方上那就是钦差,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你们吃好喝好。”说着他接过张义手上的行李,目光从猴子和钱小三身上掠过,笑道: “张股长就三个人?真是轻车简从啊。” “所以此次公干要你们地方上多多协助才是。” 朱智甲笑道:“中,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车就在旁边,我们现在出发?” “中。”张义也是入乡随俗了。 几人边走边寒暄,很快就到了路边两辆高大的凯迪拉克旁,四名身穿黑色中山服的壮汉一脸阴鸷地守在旁边。 ‘卡迪拉克,这么好的车?’张义心神震动。 戴春风虽然酷爱豪车,但因为老头子号召节俭,他也不敢大出风头,日常用的都是别克、道奇。 没想到到了地方上,别人一个行动队用的都是凯迪拉克,果然,山高皇帝远,我就是大爷。 河南先后被皖系、直系、西北军、中央军控制,中原大战后,似乎没有割据河南的大军阀,这是因为河南虽然是文化经济及政治上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可缺陷也很明显,那就是地势平坦,除了豫西,几乎无险可守,但大军阀没有,小军阀却不断。 连年的征战导致河南民不聊生、千疮百孔,大量的百姓不得不逃离这片战乱之地选择到外地谋生。 河南财政向来是拆东墙补西墙,再加上黄泛区更是历朝历代都头疼的问题,老百姓的日子可想而知。 此刻看着行动队的架势,他真的不知道是隆重欢迎呢还是给自己的下马威。 张义想想便了然,他们自己治下出了日本间谍,自己没有发现,被金陵的发现了,怎么都是脸上无光。 这么想着,他对这次开封之行不由忧虑起来。 日谍还没有找到,自己人的掣肘似乎已经接踵而至。 汽车一路行驶,很快就到了招待所。 行动队队长金长赫带着二三十个大小特务在门口迎接,声势惊人。 金长赫三十上下,长着一张三角眼,看人的时候明明在笑,却给人一种阴森凶残的感觉。 简单寒暄过后,在金长赫的带领下进入宴席。 只见华丽的圆桌上满满都是河南名菜。 “这是豫式黄河大鲤鱼、由红烧黄河大鲤鱼、清蒸、糖醋” “这是鲤鱼培面.” “这是拔广肚” “这是汴京烤鸭.” 众人分宾主坐下,先是一位总务科科长详细介绍了各色菜品佳肴,众人这才开餐。 金长赫给张义左边安排了一位美女特工,一副学生模样打扮。 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樱桃小嘴,肌肤白皙,身材姣好,心思也是玲珑的,在金长赫的暗示下频频向张义敬酒 张义只好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去了几次厕所。 酒过三旬,只听金长赫道: “刘站长外出公干,他拜托我一定要招待好总部的兄弟。” 他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张义,意味深长道: “总部发来密电,让我们协助张老弟查间谍,可间谍姓甚名谁我们都不知道.” “治下出了日本间谍. 虽然我等向来兢兢业业,无愧于心,但也心有戚戚,此事更是关乎开封站的颜面.张老弟有什么线索可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只要抓到了日本间谍,自然是大功一件,到时候黄金美元,少不了兄弟的好处” “不过日本间谍向来奸诈狡猾,凭张老弟三人恐怕也是捉襟见肘,有心无力啊. 河南这个地方很麻烦.老弟你可千万不要做没能力负责的事。” 这是示好,也是警告和威胁。 张义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附和道: “是啊,日本间谍藏头露尾,行踪诡秘,确实不好找,兄弟我也是盲人摸象,无从下手,但职责在身” 顿了顿,他嘬了一个热茶,沉吟道: “兄弟我虽然掌握了一副画像,但茫茫人海,却哪里找日谍的踪迹,金兄是地头蛇,能否帮我引荐下本地的警察局负责人。” 听说有一副画像,金长赫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亮色。 但听到要引荐警察局局长,他为难道: “此事虽说简单,但.开封的警察局长可不买面我们特务处的面子.” 张义讶然:“还有这事?” 即便警察局局长不是特务处的人,但特务处对它有监督权和指导权,不说生杀予夺,只要特务处下达的命令,谁不是老老实实配合,不想此处 “对了,这位也姓张,说起来还是张老弟的本家,不过此人给省主席做过秘书,又是果党委员,在委座那里也是挂得上号的,根本不卖我们面子. 算了,一会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金长赫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他是开封站行动队队长,还兼任警察局侦缉队队长,但对名义上的上司警察局长也是有苦说不出 半个小时后,张义见到了这位警察局张局长。 此人不是特务处的人,向来对特务处插手警察局的事很反感,但明面上又不敢得罪戴春风,表面对特务处的安排唯命是从,但事情却是能拖就拖,从不办理。 张义和金长赫进入办公室,一进屋便能看见高大敞亮的拱形玻璃窗,白色纱帘半掩着,显得幽静私密。 红木地板上铺着一块棕色羊毛地毯,深绿色厚窗帘,黑色皮质沙发,处处透着气派,张局长穿着质地上乘的衬衣,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靠在皮椅上发呆。 他四十岁出头的样子,中等身材,身体和神态丝毫看不出有半点军人的味道,反而大腹便便,像个大奸商。 张义通报了姓名,他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张义,懒洋洋问道: “金陵来的?” 张义皱眉道:“是。” “有啥公干吗?” 张局长说话的时候还是半眯着眼睛,嘴里叼着一根粗壮的雪茄,既不抽,也不拿下来,似乎就是为了装x。 雪茄黏在他厚厚的嘴唇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这种傲慢的态度让人极其反感,张义压抑着火气,心说你比戴春风还牛逼啊。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毕恭毕敬道: “特务处行动科来开封公干,抓捕日本间谍,还望张局长能够支持,派出巡警配合我们的工作。” “日本间谍?”张局长嗤之以鼻,“我治下哪来的日本间谍,胡说八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喷出厚重的烟气,不耐烦道: “即便要协助你,那也要看到特务处发给我的公文,懂吗?”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懂不懂规矩,去去去,出去,我这还忙着呢。” 说着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张义心底冷笑,有你这样的警察局长,开封的治安可想而知… 他心说,要是让我查出来警察局里面有日本间谍或者日本奸细,非要让你这个老东西好看。 人说人生有两种悲哀,一种是心灰意冷,一种是踌躇满志。 此刻张义算是体会到了,踌躇满志刚想大干一场,却到处都是拦路虎。 所以人啊,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己。 …… 151、跟踪(求月票)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此刻张义和手下正坐在开封街头的一处面馆里。 一碗热气腾腾的炒面片被端到桌上,上面浮着一层红油,看起来分外诱人。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挑起一大口,面片是手擀的,劲道有嚼劲,入口即化,让人回味无穷。 吃完面条,他到柜台递出一张大额钞票,老板笑着接过,在手上搓了搓,噼里啪啦打了几下算盘,将钱收入柜台下的抽屉,然后递过找零: “您的钱,请收好。” 张义却将钱推了过去,在老板不解的眼神中道: “打听点事。” 看着憨厚老实的老板突然脸色一变,警惕地看了看门口,又上下打量了几眼张义,冷着脸道: “你找错人了。” 张义表情不变,又从怀里拿出一张钞票递出去,压低声音说道: “马三爷,以前干过绺子,断眉,少一根手指,不会认错的,我可是打听了很多人才找到这里的。” 马三爷眉头紧锁,断眉跳了又跳,他狠狠啐了一口,骂道: “我都金盆洗手几年了,那个龟儿子把我卖了” 说着他脸色阴沉下来,手缓缓滑向桌子下面。 张义轻轻撩起衣襟,露出枪套,冷声道: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敢将刀拿出来,下一秒就会被打成筛子。” 马三爷瞥了一眼此刻吃着面一个个面色阴鸷的便衣,讪讪一笑,挪了挪手,从桌下拿出一个烟斗,点燃火柴,吧唧吧唧吸了几口,苦涩一笑,道: “长官,一看伱就是吃公门这碗饭的,就别难为小的了.我真的不做这门生意了。” 说着他将钱推了过来。 张义一把按住他粗糙干燥的大手,笑道: “好,我信你一回,你不吃这碗饭了,总知道谁还在吃这碗饭吧?我要消息灵通的。”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各有各的路数,他不信打探不出信息。 马三爷皱眉想了想,道: “有个春风照相馆,老板叫郑三. 此人原来是孙殿英手下的排长,姓孙的跑了之后,上山做过绺子现在明面上开个破照相馆,暗中还在从事情报营生。” “多谢了。”张义拍了拍他的手,转身离去。 马三爷看着张义等人离开,眉头蹙了又蹙,然后狠狠一咬牙,对收拾桌碗的婆娘道: “快收拾东西,天黑了就走。” “去哪?” “废话那么多,逃命,去哪。”说着起身又是作揖又是赔笑,将几个客人打发走,立刻挂出打烊的招牌。 春风照相馆。 一阵“咔嚓”、“咔嚓”快门按动的声音,张义挑起门帘,就见一个油头白面的中年人正给一对情侣拍照。 “妥了,三日后来拿照片。” 他一边招呼情侣,一边收拾拍照器材,看见张义,热情道: “先生里面请” 话说到这里,看见张义身后几个壮实的大汉,突然脸色一沉,连忙让伙计出去,沉声道: “几位有何贵干。” 张义扯过一把椅子大咧咧坐下,似笑非笑: “郑三爷,什么时候改行了?” 中年人一愣,笑道: “客官,您认错人了吧?我叫春风,刘春风。” 张义也笑了:“只要你不叫戴春风就好.” “郑三,在姓孙的手下干过排长,做过胡子,现在做包打听的买卖.” 说着瞥了一眼对方手中的照相机: “德国货,不便宜啊,这要拍多少张照片才能赚回来? 你哪里来的本钱?不会是当年和姓孙的一起在慈溪和乾隆的墓里面捞到什么宝贝了吧?” 郑三脸色大变,他低着头一边收拾器材,一边缓缓后退靠近柜台。 张义哪会给他机会,直接拔出手枪指着他: “别动,我就打听点事,你要是敢乱动,保不准它就走火了” “大爷,你到底是哪条道上的,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郑三小心将照相器材放下,连连作揖,腰弯的像个虾米。 “大爷,小人现在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您可千万别砸了我的饭碗,包打听的活计我早就不干了.” 他的话随着张义从兜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戛然而止。 “您这是什么意思?” “在你的情报圈子里面听说过日本人吗?” 郑三狐疑地盯了张义几眼,皱眉道: “太君.不,日本人? 大爷,日本人可凶着呢,他们的消息谁敢打听. 我有个老表在东北就因为吃了一口白面,一家人都被杀了,他中了三刺刀,肠子都流出来了” “你去过东北?” “没有,没有” “那你从哪里知道表哥的情况的?” “这我也是听说.我在北平学照相技术的时候听说的。”郑三讪讪笑着。 “叫日本人为太君,你不会是汉奸吧?”张义眉宇间涌现出一丝杀意。 “扑通”郑三直接跪倒,磕头如捣蒜,他颤颤巍巍道: “大爷.我说实话,我就是从东北逃出来的 在那边那个老百姓不举着太阳旗说日本人的好话,苟且偷生,都是为了活着啊.” “这么说你不愿意做日本人治下的顺民才逃出来了?” “那是,咱虽然当过兵,做过土匪,坏事干绝,但还是有血性的,怎么能给日本人当狗卖命呢” 张义不置可否,让他起来,继续问道: “日本间谍听说过嘛?或者谁和日本人走的近,或者有人最近突然发家了” “这日本间谍?我想想。”郑三思虑着,偷瞄了一眼张义手上的钞票,眼底火热。 顿了顿,他问道:“大爷,您到底是做什么的?” “警察。” “警察?”郑三念叨着,突然眼前一亮。 “有个叫赵有德的,之前也是警察,这人之前和日本慈善堂的浪人勾勾搭搭,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发家了,买了汽车还娶了两个老婆” “后来这个家伙突然就消失了,有人说他因为刺探情报被抓了.不过前段时间这家伙又出现了。” 所谓的日本慈善堂或者乐善堂,表面上打着销售药品的幌子,实际是日本人贩、卖、鸦片和刺探情报的场所,用鸦片荼毒中国人,赚的钱款又源源不断成了日军的军费。 “赵有德?日本浪人?”张义蹙了蹙眉,这倒是一条线索。 “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不过小人可以帮您打探一下。”郑三将钞票接到手中,态度更加谦卑了。 “不用了。”张义笑笑,上下审视着此人,冷哼一声道: “我希望我们今天的谈话能够保密,不然” “明白,明白。”郑三连连作揖,躬身将张义送了出去。 “留两个兄弟秘密监视此人。”出了照相馆,张义吩咐道。 此人提供的情报要验证,同时张义对他也信不过。 这样一个人,用谢若林的话说,“现在两根金条放在这儿,你告诉我哪一个是高尚的,哪一个是龌龊的?” 这些情报掮客,往往都是唯利是图的,现在他可以为了钱提供情报,说不定转瞬就会将张义卖了。 花了两个小时,终于打听到赵有德的住处,位于郊外的一处四合院,围墙又高又陡,常人难以攀爬,除了听见狗吠,还隐约可见巡逻的壮汉。 张义一时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他现在拥有田野浩成提供的织田信秀、田中、山口三人的画像,但茫茫人海想要寻找三个藏头露尾的日本间谍何其艰难。 现在警察不能用,这边特务处的人不能信,剩下可用的就只有黄包车车夫但这些人没有经验不说,还容易走漏消息 他思忖着下一步如何行动,就听猴子说道: “股长,人出来了。” 张义拿起望远镜瞄了一眼,只见四合院的大铁门打开,从里面驶出来一辆黑色的道奇轿车。 “跟上去,看看这个家伙要去哪里。” “是。” 为了不引起开封站的注意,他们提供的两辆汽车此刻犹自趴在旅社楼下,张义他们开的车是自己租来的。 弊端就是车行提供的车半旧不新,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会坏在路上。 而且此刻处于郊外,路上行人和车辆本就少,跟踪容易暴露目标。 见张义在思考,钱小三建议道: “股长,与其害怕打草惊蛇,不如给他来个打草惊蛇。” “如何做?” “撞车。” 张义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撞了车至少可以确认车上坐的到底是不是赵有德。 “好,加速。” 张义吩咐一声,钱小三驾驶汽车突然加速,从侧道上冲了上去,半刻钟后追上并撞上了前面的汽车。 “砰”一声,前车猝不及防,直接被撞到了土埂下熄火。 下一刻只见汽车上连带司机下来三人,全部保镖打扮,握着驳壳枪就冲了过来。 “他妈的,会不会开车?” “找死是不是?” “骂谁呢?小瘪三。” 他们快,张义这边更快,几个便衣疾步上前,利落地下了三人的枪,拳打脚踢将三人控制起来。 这时候,前车后座才弯腰下来一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他脸色白皙,看起来有些阴柔,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他蹙着眉头看了一眼现场,然后拱手道: “鄙人赵有德,这河南地界上黑白两道也有点面子,不知几位是哪里来的好汉?要是缺钱花” “狗屁赵有德,没有听说过,什么黑白两道,吓唬谁呢?开个车和龟爬一样,挡道了知道不?”钱小三趾高气扬地呵斥了一句。 张义从车窗探出头来,一脸不屑: “行了,和乡下的小瘪三废什么话,让他们赔钱,少爷我还赶火车呢。” 张义操着一口上海话,奚落了几句,然后将车窗的帷幔拉上。 赵有德满脸阴霾,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阴沉着脸从钱包拿出一叠现金。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张义等人也不啰嗦,直接扬长而去,溅起一路尘土。 半个小时后,赵有德的车才姗姗来迟入了城。 他直接停在了一处公用电话亭前,从兜里掏出一个电话本,骂骂咧咧地打了几个电话。 很快他的周围就聚拢了一群手持短棒、刀刃的地痞流氓,中间还夹杂着不少巡警。 在赵有德一番描述,又散出一叠钞票后,这些人化作几波呼啸离去。 这一切都被躲在茶楼中的张义等人看的清清楚楚,这厮肯定是吃了亏,咽不下这口气,现在想着报复呢。 不过张义等人早就改头换面,车也还了回去,并不担心被别人发现。 在他们的注视下,赵有德让保镖开车离去,自己却上了一辆黄包车。 张义思索了几秒,对猴子耳语几句,然后对其他人下令道: “跟上去。” 张义说着从茶楼下来,伸手招过蹲在墙角的黄包车,一指前面的黄包车,对车夫道: “前面那辆车,我朋友,跟上去。” “好勒,您坐好。” 黄包车卖力地奔跑着,在张义的视线中,前面的车左突右拐,最后拐过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等张义坐的车跟上去的时候,对方已经消失了。 “停车。” 张义站在繁华的街头,仔细回想着刚才的所有细节,视线落在一个大拇指翘在布鞋外面的车夫身上。 此人正坐在原地休息。 张义连忙跳下车,上前几步,摸出一张钞票递出,问车夫: “老表,你刚才拉的人呢?” “刚下车。” “那人是我表哥,我这也追不上他,他往那个方面走了?” 车夫笑嘻嘻地接过钞票,想也没想,直接指出一个方向: “往那边去了,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张义看着他指出的方向若有所思,赵有德应该是中途换车了,这是隐藏行动轨迹的必要手段。 那么他去了哪里呢?又有什么行动呢? 张义思索了片刻,跳上黄包车,指着方向道: “这边。” 黄包车夫点点头,再次奋力奔跑起来。 几分钟后,张义远远看见一个身影从黄包车上下来,正是赵有德,立刻道: “停车。” 他将车上的雨棚扯了扯,遮挡住自己,远远的观察着赵有德。 只见他停在一栋公寓楼下,下车后,将车夫打发走,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然后闪身进了公寓楼。 张义眯了眯眼睛,将黄包车夫打发走,快速顺着街边跟了过去。 他边走边将外套脱了,将内衬反过来,灰色的西装瞬间变成了青色的。 然后从兜里摸出一个鸭舌帽搓了搓戴在头上,又在嘴巴上沾了小胡子,摸出镜子照了照,奔跑着跟了上去。 …… 152、搜查(月票加更) 公寓楼高六层,外观看起来很华美。 张义一路小跑,到了公寓门口,快速吸了几口气,调整呼吸,手插在兜里,哼着小调走了进去。 进了大厅,楼道里面安安静静,早就没了赵有德的身影。 张义快速来到楼梯口,趴在地上凝神听了几秒,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但具体在几楼并不好判断。 张义思忖了几秒,立刻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梯,每上一层,他都停下脚步倾听一下。 突然,楼上的脚步声消失了。 此刻他在三楼,根据脚步声判断,赵有德应该在五楼或者四楼。 但. 想了想,张义从兜里摸出一叠名片,大摇大摆地走上了五楼。 刚上五楼,就见赵有德嘴里叼着一根烟,站在楼道口。 张义面不改色,谄媚一笑,递出一张名片。 “先生,私家侦探,抓小三,有没有需求?” 赵有德面沉如水,瞥了一眼名片,并没有接过,他上下审视了几眼张义,然后冷哼一声。 张义讪讪一笑,转身上了六楼。 到了六楼,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轻声哼着小调子,从601房间开始,给每间门缝里面塞一张名片。 间隙,他突然感觉背后似乎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但张义丝毫没有波澜,佯装没有发觉,继续塞着名片。 等他恰好转身的时候,那道视线突然消失了。 张义心底冷笑,下了五楼,继续塞自己的名片。 505门口,张义刚将名片塞进门缝,门瞬间开了。 露出赵有德那张阴柔又阴沉的脸。 “先生,您住这里啊,要不考虑一下? 电话24小时畅通,风雨无阻,抓不到小三的罪证不收任何费用。” 赵有德一声不吭,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砰一声将门关上。 张义讪讪一笑,继续埋头塞名片。 五楼完了是四楼,直到将这栋楼塞完,张义才吹着口哨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公寓,然后进入对面的一处住宅区 505房间中,赵有德神情有些疑惑,又有些严肃,他点上一根烟,回想着刚才的撞车和发名片的侦探,敲了敲桌子,从垃圾篓里面捡出名片瞥了一眼。 快速来到窗户前,他盯着张义的背影消失在建筑后,思索了一会,拿起桌上的电话,摇动把手: “给我接88****。” 电话里面响起一阵忙音和嘈杂的声音,随后只剩下忙音,赵有德知道电话转接了过去,静静等待着。 片刻,电话那边响起一个粗狂的声音:“诚信私家侦探,你好。” “打错了。”赵有德迅速挂断电话,脸上再无疑惑。 他不知道的是,开封电话局接线中心,值班经理战战兢兢地放下电话,叮嘱接线员道: “再有人叫这个号码,直接接到我办公室。” 接线员小声道:“经理,那会串线” 经理不耐烦道:“串线就串线。” 说着他讨好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握着手枪的猴子和他身后两个一脸冷漠的便衣。 “长官,您交待的事情肯定办好。” “但愿如此。”猴子冷冷一笑。 半个小时后,看着赵有德拿着一个公文包出了公寓楼,拦下一辆黄包车扬长而去。 躲在对面的张义对汇聚到身边的便衣道: “两个人跟上去,宁可更丢,也不要暴露。” “是。” “其他人跟我走。” 张义一挥手,带着几人直奔公寓而去。 到了公寓门口,一人扮做路人警戒,其他人分开进入公寓。 很快就到了505门口。 到了这里,不用张义吩咐,几人分工明确,有人警戒,有人望风,有人埋头开锁。 一名便衣瞄了一眼锁芯,掏出一枚弯曲的环形针,在锁芯里面捅了捅,只听“咔搭”一声,门锁已经被打开了。 几人迅速聚拢,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面拿出脚套穿上,快速进了屋内,马上开始搜索房间的各个角落。 他们的动作小心轻柔而利索高效,房间里面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沙发、沙发下面、床头柜、抽屉、衣柜. 一名便衣小心将衣橱上的头发丝拿下来,一件件缓缓扯过衣服,见没有发现异常,正要关上,突然目光落在夹层一件厚重的棉衣上,他小心翼翼地将棉衣拿开,露出后面一个小巧的保险柜。 便衣小声道:“在这里。” 张义快步走了上去,只见这是一只德国生产的保险柜,上面不仅有刻度还有钥匙孔。 他蹙眉看向一名叫吴丁亚的便衣: “能不能打开?” 小吴凝神看了几眼,道: “股长,我试试,但需要时间。” “这最多有两次机会,给你五分钟。” 张义抬手看了眼时间,他不知道这保险箱有没有自毁程序,一旦连续输错三次密码,保险箱启动自毁程序,必将前功尽弃 “是。”小吴慎重地点了点头,从脚下的布袋里面掏出一个听诊器摸样的工具,开始工作。 然而就在这时,就听楼下突然喊道: “张超先生,张超先生,你家人喊伱回家呢!” 张义脸色刷地变了,他知道这是楼下放风的发出的紧急撤离的暗号,说明赵有德突然又回来了。 他定了定神,临危不乱,沉声道: “马上恢复,迅速撤离。” “是。”众人神情凛然。 几分钟后,506的房门刚刚合上,楼道里面响起脚步声。 张义躲在门后,凝听着脚步声在505房口停顿下来,脚步的主人似乎有些踌躇或者在观察什么,停顿了几秒,随即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张义不由松了口气。 他又听了几秒,见505的门重重关上,这才回头看向屋内。 一对赤身的男女此刻胆战心惊地半蹲在床头,保持着怪异的姿势。 男人二十几岁,长得秀气英俊,看上去像个小白脸。 女人三十几岁,颇有些雍容华贵的气质,像个阔太太。 几名便衣,有人捂着他们的嘴巴,有人用无声手枪对着他们。 张义挑了挑眉,也不知道刚才这女人高亢的一声喊叫有没有引起赵有德的怀疑。 他瞥了一眼自己刚才塞进来的名片,此刻被撕碎扔在地上… 他目光从两个战战兢兢的男女手上划过,见女人带着戒指,男人双手空空如也,笑了笑道: “偷情?小三还是妾室?” “现在放开你们的嘴巴,谁要是敢发出半点声音,小心你们的狗命。” 两个人被堵住嘴巴,呜呜呜点头如捣蒜,男人还好点,女人又羞耻又恐慌,身子不停地哆嗦。 张义让一个便衣从床尾扯过两人的衣服让他们披上,心说这两人大白天的玩的有点花啊! 男人扯过一件衬衫快速穿上,穿反了都不知道,他战战兢兢道: “你们是吴院长派来的吧?兄弟,别动手,我有钱。” 说着看向女人。 女人颤抖着钻入被子中,快速扯过一件丝绸睡衣将自己包裹起来,大口大口喘了几口粗气,才战战兢兢问: “你们是老吴派来的吧?刚才看到名片我就怀疑了。” 她竖起柳眉,冷哼一声: “那个老东西在外面沾花惹草他能找,老娘为什么不能找?” 说着她逐渐恢复神态,从一旁的床头柜拿过一个坤包,横眉道: “他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双倍给你们但今天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 她似乎一口断定张义等人就是“吴院长”派遣来抓小三的。 张义撇住快抑制不住的笑,点了点枪口,让她小心将坤包带看,见她拿出一个长条状的钱包,这才说道: “雇主是谁我不能透漏,不过价格可不低。” “多少?“女人蹙着眉头从钱包拿出一叠钞票。 “十根小黄鱼。”张义直接道。 “这个老东西看来没少私藏.” 女人啐了一口,掂量着手里的钞票,眉头紧锁,沉重脸用力将胳膊上的一个翡翠玉镯扯了下来,冷哼一声: “这是以前宫里流出来的,即便是拿到当铺,也值几根小黄鱼” 戴手镯有辟邪和好运的寓意,张义对此不了解,不过看这枚手镯质地饱满、庄重正气,似乎有些价值。 他冷哼一声接过,随手揣入口袋,然后看着两人眼巴巴透出希望的眼神,对便衣使个眼色。 下一秒,两名便衣直接拍出两记手刀,将两人拍晕过去。 “将他们捆绑起来,嘴巴堵上。” 张义心说真是无巧不成书,难道侦探行业这么吃香?以后改行算了。 他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口再次凝听起来。 不一会,再次响起505关门的声音。 张义听着脚步声走远,靠近窗户,躲在窗帘后面一直等到赵有德露头,看着他上了一辆黄包车,才对身后的便衣挥手: “行动。” 153、兵不厌诈(求月票) 505的房门再次被打开。 几名便衣戴上脚套悄然进入。 “出来吧。”张义淡淡招呼了一声。 话音刚落,小吴吴丁亚匍匐着从床底爬了出来,他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说道: “股长,目标刚才回来又开了一次保险柜,应该是刚才忘记拿什么东西了” “辛苦了。”张义点了点头,道: “开始吧。” “是。”小吴长舒了几口气,努力将心跳和呼吸调整到最佳状态,拿着听诊器一样的工具上前。 他凝气静神,戴上手套将工具放在保险柜上,戴上“听筒”,一边小心拧动密码刻度,一边凝听保险柜内部齿轮转动的声音。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这个时候最忌发出声音打扰。 只见他竖着耳朵听了几秒,往右转动三圈,对准了第一个密码停下。 听了听,然后往左转动两圈,即在第一个密码的基础上,再次往左转动两下。 这个时候,小吴突然停下来,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 突然,他挑了挑眉目,又小心向右转了一圈,将刻度对准了第三个密码。 只听“咔嗒”一声,保险箱内部齿轮严丝合缝地聚合到了一起,显然是密码对了。 小吴长出了一口气,小心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汗滴,然后从脚下的布袋里面掏出一枚镊子和一根特制的环形针。 他先是拿出手电筒仔细观察了下锁芯,然后将镊子和环形针别入锁芯,一抽一拉,只听“咔嚓”一声,然后拉动手柄,保险柜终于开了。 屏气凝神观察了半天的张义此刻也长出了口气… 夸赞了小吴几句,让人将他扶到一边休息,顺便将床下的痕迹遮掩起来,然后才定睛看向保险柜。 保险柜分为三层,下面一层整整齐齐码着黄橙橙的小黄鱼,看数目最起码有50根,旁边还放着两叠美元和三沓法币。 上层横竖放着七八个文件袋。 中间一层,是几把勃朗宁、驳壳枪和几枚手雷。 张义瞥了几眼,然后退后一步挥挥手。 三名戴着手套的便衣上前,先是拍照,然后小心翼翼检查文件袋的封口和线绕扣以及线圈的缠绕顺序。 很快便衣在地上摊开一个白毛巾,然后将打开的文件有顺序的摆开,一一拍照。 张义看了几眼,这些文件分别是来自陕西、山西、河南一带的军事及其经济情报,其中还有一些军队驻扎和训练的照片。 他心想看来这个赵有德没少刺探情报,据郑三所说此人曾在长安被捕,那么他又是如何出来的呢? 买通看守还是有日谍或者日、奸暗中策应,不得而知 “赵有德。”张义念叨了一句,司马光在《资治通鉴》说: “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 用粗俗、不准确的说法翻译这话,德才兼备是正品,有德无才是次品,无德无才是废品,有才无德是危险品。 赵有德这个数典忘祖、卖国求荣、狼狈为奸的狗汉奸,无疑是后者,这样的人就应该明正典刑,杀一儆百… 十几分钟后,固定证件的环节做完,将保险柜、衣橱、房间内恢复成原样,所有人缓缓撤离。 “砰” 505房间的大门关上,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 刚从公寓楼出来,就见一名扮做黄包车车夫的便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跑过来。 “股长,目标进了一家茶楼包厢,我们的人在大厅盯着,害怕打草惊蛇,不敢靠近” “包厢里的客人应该是先到,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人” 张义思忖了片刻,506房间那个小白脸和贵妇还在控制之中,一旦她不回家或者长时间消失,哪位“吴院长”肯定会派人来找。 这两人偷情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事情既然发生,就有迹可循,或许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到时候必然引起赵有德的怀疑.总不能杀人灭口吧。 他想了想,立刻做出决定,问: “茶楼那边有公用电话吗?” 便衣道:“距离茶楼200米有一处公用电话,我们的人在附近守着。” “好,通知他们,想办法弄清楚和赵有德接头的人,对新的目标展开跟踪监视” 顿了顿,张义冷笑一声,道:“至于赵有德,立刻秘捕。” “是。” 赵有德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走出一段距离,刚想招手换车,突然一辆黑色轿车飞快地驶了过来。 汽车猛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他的面前。 赵有德愣了愣,蹙眉瞥了这辆车一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前后车门敞开,三个面无表情的便衣壮汉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 三人两前一后,将他围在了中间。 他刚想有所动作,就感觉后背被枪口抵住了。 “赵先生,得罪了。” 前面一人说着蹩脚的河南话,赵有德心生警惕,疑惑地注视着两人,“你” 他话还没有说出口,突然感觉自己颈部被重重击打了一下,瞬间失去意识。 他身前的两名便衣将他扶住,从裤兜掏出一个黑色粗布头套将他套住,直接将他拖到了车里。 车门拉上,汽车扬长而去 路上,零零散散的行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尤其是那位黄包车车夫,此刻还踮着脚尖寻找被汽车挡住视线的客人,可等汽车驶离,哪里还有客人的踪迹,他只好懊恼地叹了口气,拉着车继续奔跑起来。 汽车上了路,左突右拐,很快驶入一条小巷停下。 司机从驾驶室下来,警惕地观察了几眼周围,然后将后备箱打开,摸出准备好的车牌,快速给汽车换上,然后再次扬长而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赵有德感觉有人在掐自己的人中,此刻头上还戴着布套,一切都是黑暗的。 周围除了轻柔的脚步声,安安静静的,根本分辨不出自己在哪里。 他缓缓动了一下身体,才发现他此刻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手被反铐着。 人的视觉在受到影响的时候,听觉往往会变得格外敏锐。 安安静静的房间中,此刻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赵有德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倾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突然门口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开封特务处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 “.” “特高课” 说话声音有些朦胧,又断断续续的,但“开封特务处”和“特高课”这几个字眼还是让他的心像是被火灼了一下,忍不住砰砰砰跳起来。 他快速判着绑架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人,可此刻大脑像是被涂了浆糊一样,一片稀稠,根本没有头绪… 突然,只听门口一人又说道: “どうも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非常感谢)。” 这句诚恳的日语飘进赵有德的耳中,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作为一名汉奸,赵有德也会几句简单的日语,有时候在和日本人说话的时候,他还故意说出来,看着日本人赞赏的神情,他就暗暗得意。 绑架自己的是日本人?所以他们才会谈到开封特务处,谈到特高课,他们是特高课的人? ‘太君,绑错人了啊,我虽然不是特高课的,但我也是为华北派遣军效力的,刚才我还和志贺君在一起谈笑风生呢' ‘不对,自己和志贺接头的时间地点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特高课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赵有德努力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先是撞车被敲诈、然后有个鬼鬼祟祟发名片的,然后 一幕幕画面在混沌的脑海中闪过.又迅速被排除 莫非是志贺君故意将接头信息透露给了特高课的,可为什么呢? 难道是特高课为了测试自己的忠诚? 太君,我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天日可鉴,你们抓错人了啊! 赵有德内心嘶吼着呐喊着,身体挣扎着 突然,有人上前粗暴地扯掉他的头套和塞在嘴上的毛巾,然后“啪”一束强光打在他的脸上。 赵有德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过了几秒,不见动静,他才挪开手悄悄张望。 他胆战心惊的眼珠子胡乱张望着,努力地观察周遭的环境。 这是一处房间,厚重的窗帘被紧紧得拉上,房间空荡荡的,此刻自己就坐在正中的椅子上。 他根本判断不出这是哪里,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眯着眼睛看向强光照射过来的地方,那里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像审讯室一样的布置。 椅子上似乎坐着两个人,一人正在抽烟,一人像是记录员。 刺眼的强光让他根本看不清楚对面两人的长相。 此刻突然就听一人说道: “赵先生,想不到啊,你居然是果党的人。” “果党”这两个字如同一颗惊雷一样在他心间炸响,赵有德张口结舌,下意识解释道: “太君误会了,我以前确实是果党的警察,可我早就投靠了大日本帝国,这点志贺君可以给我作证,我的情况他都掌握,我要见志贺君.” 说着他僵硬的脸颊颤了颤,“伱们到底是什么人?” “为了抓你,我们一路从天津到了长安,又到了开封… 有人说你在长安被捕后,出卖了帝国的利益,被中国的特务处策反,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协助他们将帝国的特工一网打尽. 你知不知道金陵特务处的人已经到了开封,开封站的特工也已经行动起来了。” 这话听的赵有德浑身一个激灵,他连忙辩解道: “误会了啊,我在长安被捕那只是被警察局抓了罢了,我什么都没有交待,志贺君花了三根金条就将我保释出来了” “是吗?那为什么金陵特务处的特工会来到开封? 帝国潜伏在金陵的特工为什么会被捕? 这一切都说明我们中间出了内奸,那个内奸就是你对不对? 中国话说,心在曹营身在汉,对不对?” 对面男人的话越来越快,语气越来越重,一句接着一句地问。 赵有德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此刻无心去纠正对方那句“心在曹营心在汉”说错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感觉自己快窒息了,一旦日本人将他定义为内奸,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别说他在郊外的老婆,就是他在乡下的父母估计也难逃厄难,日本人是彬彬有礼,但他们翻脸不认人的时候,平时有多礼貌,发难时就有多凶残。 “今天你是不是在郊外发生了一起车祸,车祸的另一方是什么人? 是不是金陵特务处的特工? 你们故意伪造车祸,实际是接头传递情报对不对? 还有,为什么在你刚才接头的茶楼出现了身份诡异的人,他们是不是中国的特工? 他们是你故意带来的对不对?” 男人的话如同擂鼓一样在赵有德的耳朵里面炸响,他瞪大眼睛,浑身颤栗,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从你投靠帝国的那天开始,你的一举一动就在我们的监视之中,你真的以为我们会相信一个中国人的忠诚吗?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真的忠诚大日本帝国啊!我不是内奸。我要见志贺君,不,我要见他背后的织田太君.” 赵有德突然嘶吼起来,拖拽着屁股下面的椅子疯狂地挣扎着,情绪激动到不能自已。 “情报战线上有句话说,错杀,有时候是另一种保险… 赵先生,赵桑,既然你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为了帝国特工的安全,我们只能采取行动了.” 男人说着挥了挥手,一名便衣走过来将挣扎的赵有德一脚踹翻在地,然后将狼狈跪倒在地上的他像死狗一样拖起来,旁边两个便衣拿过来一个盛满冰水的水桶。 说话的男人走过来,从后面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厉声质问道: “再问你一遍,说出你的代号,接头地点,还有你向他们传递了什么情报?” 赵有德有苦难言,没有做过的事情他怎么说,想他对日本人忠心耿耿,虽说一开始是为了钱,但那也是情报换取的,他出生入死,到头来却被无端怀疑. 要是当时没有没有可此刻已经上了日本人的贼船,还能反正吗? 他脑子疯狂运转着,咬牙切齿地吼道: “我要见织田太君” “用刑。” 下一秒,他被便衣直接摁到了冰冷的水桶里面。 “哗啦啦” 冷冽刺骨的冰水呛入他的口腔,让他根本无法呼吸。 赵有德毕竟做过警察,见过审讯犯人的场景,他知道这种刑罚,只要时间稍久一点,不是鼻孔肺部被呛出血水来,就是呼吸窒息。 感受着胸口腹部的涨痛和大脑传来的窒息感,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时如日,不,是度秒如日。 他拼命挣扎,却又无济于事,终于在他感觉马上要窒息的时候,他被拽了出来。 “你真的不是特务处打入帝国的卧底?” 赵有德胸口剧烈起伏,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不待回答,再次被按倒了水中。 窒息感再次传来,赵有德此刻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飘荡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下一刻灵魂就会熄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大脑、胸腔如同针扎一样,又痛又涨,似乎下一刻就要爆炸,他再次被拉了起来。 按住他的便衣再次将他拖拽到了椅子上,此刻赵有德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啪啪”几声稀疏的掌声响起,赵有德愕然又艰难地抬头,就见阴暗中以及旁边的便衣纷纷鼓起了掌。 “赵桑,恭喜你,通过了测试,不亏是帝国看中的勇士,我会向华北方面反馈你的忠诚估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去帝国本土深造了” 赵有德又惊又恐,惊喜的是他通过了忠诚测试,终于不用再受煎熬了,也可以苟存性命,但去日本. 他虽然是个汉奸,虽然他不承认,但这年头投靠日本人的汉奸去日本叫做“镀金”… 从日本回来的,那个不是得到位高权重的职位,可若是真的去了日本,那可不再是“落水”,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汉奸,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有德张口结舌,却又不敢抗辩,就听黑暗中的男人再次说道: “既然你不是内奸,那是谁泄露了我们的情报呢?难道是志贺?” 狐疑地声音落在赵有德耳中,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刚想假意给“志贺”辩解几句,就听那人再次说道: “将你今天和志贺接头的情况说一遍. 不,从你长安回来说起,要详细一点,一个细节都不能漏过 你们传递了什么情报,这些情报还有什么人知道,志贺当时是什么表情,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统统说出来.一会我们就找他对质。” 这人说着挥了挥手,一名便衣提着一台钢丝录音机放在桌子上,按下按键,机器立刻发出沙沙的声音。 赵有德知道录音开始了,他说的话估计会成为和志贺对质的“呈堂证供”,不由蹙眉思索了片刻,小心组织语言叙述起来。 “我是七月,对,七月16回来的,然后” 随着赵有德沙哑的声音响起,房间中再次沉寂下来,除了机器,只有记录员写字的声音。 赵有德这一说就是两个多小时,他绞尽脑汁,说的口干舌燥. 当然他说的很详细,每次在哪里见面,传递了什么情报,志贺给了他多少钱,又给他下达了什么任务,志贺当时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 “啪啪”又是一阵掌声响起,不过这次比之前热烈多了。 听着日本人热烈的掌声,赵有德也有些得意,这无疑是对自己叙述的肯定。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心道: “太君,能不能让我喝点热水.另外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急什么。”说话这人呵呵笑着起身,伸了个懒腰,对便衣道: “去,把窗帘拉开。” “哗啦”窗帘拉开,慵懒的阳光照射进来,赵有德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审讯桌方向,他满脸的难以置信,眼睛瞪得溜圆,整个身体仿佛僵住了一般。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去看,就见那人皱着眉头撕下嘴上的假胡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这不操着上海口音骂自己小瘪三小赤佬的公子哥吗? 完了,完了,这些人肯定是特务处的。 赵有德啊,赵有德,你他娘的到底干了什么… “砰”一声,赵有德直接一头栽倒到地上,昏死了过去 …… 154、得而诛之(求月票) “哗啦” 赵有德再次被从冰水中拖了出来。 这次他没有任何反抗,他缓缓地低下头,手无力地垂下,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 面容灰暗阴郁,双眼失神,满脸的绝望和凄惨。 他知道了他完了,刚才他的话确实是“呈堂证供”,不过不是用来和志贺对质的,而是他投敌做汉奸的罪证。 他亲手将自己的罪证交待了对方手中。 “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啪”,审讯桌上冰冷带有杀机的言语飘进耳中,赵有德“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他虚弱地喘着粗气,颤声道:“长官饶命,我愿意反正.我愿意反正。” 可他等了很久,却没有等来想要的回答。 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抬头,就见张义拿着一根烟站在那里,他沐浴在阳光中,挺拔的身材气场很足,似乎不怒而威,他的眼神里面有一种深邃的光,此刻正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 赵有德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磕头如捣蒜,但回复他的答案却是冰冷的几个字: “拉出去枪毙,不,扔在粪坑里面溺死.抄家,将他的家人全部抓起来。” 话音刚落,两个便衣便像拖死狗一样叉起了他。 “不,不不,我还有用长官你听我说”赵有德痛哭流涕,哀求着,直接抱住了便衣的大腿。 “汉奸人人得而诛之。你既然有做汉奸的勇气,为何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张义的声音很冷,透着刺骨的寒。 赵有德下意识地想给自己辩解几句,可.他确实做了汉奸啊,证据确凿. 张义用事实给他上了一课,什么叫兵不厌诈,此刻. 尽管内心不愿意承认,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想过做汉奸的下场,无外乎被枪毙或者在日本人的庇护下耀武扬威,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可现在这个时间点被直接拉到了现在而且他想过的死法很多,从来没想过死亡还可以如此具象化,粪坑里面溺死. 只要想想,他都觉得头皮发麻,想要呕吐 一瞬间他跌倒在地上,脸色煞白,浑身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脑海中电闪雷鸣般闪烁着他这短暂的一生. 父母慈祥的面孔,从大山深处考入县城,又进入警官培训学校时的得意,官场上懵懂的不如意,还有和日本人在一起花天酒地的喧嚣和快意. 激情、懊悔、惊恐、憋屈、痛苦、痛恨、悔恨、凄惨,此刻所有的情绪混淆在了一起。 他越想越恐惧,越想他越想苟活着 突然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便衣的腿,嘶吼道: “我要检举,我要检举,何家荣,警察局刑侦处的队长他和日本人勾结,向日本人供应鸦片” “还有,还有他们处长张全胜,他也是参与者.”赵有德喘息着,绞尽脑汁想着 “不够。”淡淡的声音飘了过来,只见张义摩挲着钢丝录音机,按下几个按键,一阵沙沙地声音响过。 咔,再次按下按键,录音机里面响起一段声音: “明天下午两点,中牟县土匪头子宋要武的参谋长樊同贵将来.” 自己的声音飘荡在耳中,赵有德下意识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颤声道: “长官,饶命,明天下午宋要武的参谋长樊同贵要来接头,领取日本人的委任状和差旅费.如果我不去,他们必然怀疑.” “就是我给他们牵线搭桥的,我不去,他们肯定怀疑.” “那可是一千多号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啊,他们不仅要合谋实施暴、动,破获铁路抢劫列车.还要炸开黄河谋划黄河以北各县的独立.” “只有我,只有我可以帮你们将他们一网打尽.” “就凭伱干的这些事,碎尸万段都不为过,粪坑溺死也是便宜你了.” 张义冷笑一声,捕捉着赵有德情绪和神态的变化,他想起一句话,想要玩弄你的对手,就要不断给他制造希望,一个又一个美好而且近在眼前的希望。 突然,所有的希望像是美丽的泡沫一样砰地一下破灭了,于是他的心瞬间就会从山顶坠入谷底。 这个时候,你再哪怕扔给他一根骨头,他也会像狗一样将它叼起来。 “你行吗?”张义淡淡的声音落在赵有德耳中,此刻无异于听到天籁之音,让他飘飘欲醉。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不但可以稳住樊同贵,我还可以将宋要武诓骗过来。” “是吗?我很怀疑你的能力。” “不,长官请您相信. 我毕竟也是高小毕业.从小聪明过人的.演戏的话绝对没有问题不过是一个土匪头子。”赵有德磕头如捣蒜,信誓旦旦保证。 “你是个聪明人,但就是聪明过头了”张义嘲讽地笑笑,挥手道: “你先去隔壁好好想想怎么演戏吧.” 他相信赵有德可以做到,一个人只要被利欲熏了心,就能够变得聪明,绞尽脑汁地想出你预料之外的高招,但同样要防止这种人凶残的反扑. “股长,和赵有德接头的那人三十出头,商人打扮,出了茶楼,先是回了乐善堂,片刻后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又去了通商巷9号的‘中国文化研究所’。” “他待了一个小时才出来,出来之后直接回了乐善堂。” “中国文化研究所?” 张义挑了挑眉,日本人玩不出什么新花样,这个所谓的文化研究所应该是他们的秘密间谍机关,打着研究文化的幌子,暗中刺探军情,从事间谍活动。 不过开封军警宪特的力量显然不如金陵,所以他们有点明目张胆。 想必织田信秀就藏身在这里。 此人果然野心勃勃,竟然在开封编织出这么一张大网,既刺探情报,又贩、毒,还勾结土匪密谋实施暴动 若要将这些家伙一网打尽,靠自己这十几人显然是不行的。 “对这家研究所立刻展开监视”张义沉吟道: “马上给甲室和行动科发报。” “是。” 电报要发,特务处开封站也要沟通,首先明天下午接头要用的监听设备就要借用… 但这些人能相信吗?可用吗? 张义陷入了思索… (月票加更,求月票…呜呜呜)) 155、情报(求月票) “股长,甲室密电。” “还有一封是行动科的。” 旅馆中,张义接过便衣手中的电文,掏出贴身收藏的密码本,一行行对照,将电报译了出来。 “张超: 来电悉知。 案情重大,已向委座上报,钧令豫皖绥靖主任刘择机处理,另,豫站仪舟可信任,吾已责成其协助尔等,余事汝可相机处理,待吾亲理。 甲室申歌电,沈沛霖。” 这就是电报的内容。 张超自然是张义的化名。 豫皖绥靖主任刘就是刘质(音同)。 豫站仪舟说的是开封站站长刘仪舟。 申歌即是九月五日。 电报字字如金,民国时期的电报用地支代月份,用韵母代日,申代指九月,歌指的是五日。 沈沛霖就是戴春风的化名。 戴老板自从江湖算命先生推算他命中缺水忌土的忌讳后,终身笃信不移。 26年投身黄埔开始,就用“笠”、“雨农”等名和字来补命中不足。 所以成为特工之后,更是用了一些诸如汪涛、江汉清、涂清波、沈沛霖、洪淼等洪水滔滔的代号,总之是水越大越好… 电报的内容翻译出来就是案情很重大,已经上报了委座,委座下令让行署主任刘质看着处理,开封站的刘站长能够相信,可以找他协助,另外你先按照自己的思路办理,其他的事情等我过来亲自处理。 看完了戴春风的电报,再看行动科王新亨的,内容很简单,他已经带人在路上了。 张义沉默着重新审视了两遍电文,然后拿出香烟、火机,先点上烟,然后将电文点燃销毁。 看着电文燃烧的火光在烟灰缸里面翻滚熄灭,他长长舒了口气,又踌躇起来。 上面重视是好事,但情报被这么多人知道了,万一泄露了怎么办? 另外,就算开封站的刘站长可以信任,那么他的手下呢?可以信任吗? 半个小时后,张义带着猴子来到了汇鑫商贸公司。 这是特务处开封站秘密办公的地方。 他在办公室中终于见到了“外出公干”的刘站长。 此人四十上下,长着一张锥子脸,看起来有点凶恶,偏偏留着光头,看起来像个陀螺,有些滑稽。 这和张义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据他掌握的情报,此人家庭富裕,是个学霸,一路从县城考入北平师范大学,然后又考入留欧预备学校学习英语,后来弃文从武,上了黄埔军校。 这样的人应该多少有点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才是,却不想面相如此凶恶。 刘站长热情洋溢地笑着伸出手: “张股长对吧?哈哈,早就听雨农兄说起你来,是我们特务处新进的英才,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一表人才。” “刘站长您客气了,卑职不过后进末学,哪能在您面前称什么股长,你叫我张义或者云义就行了。”张义谦恭道。 虽然刘站长笑的很热情,但脸上朝伱笑,心里就在朝你笑吗? 面对这种城府极深老奸巨猾的大特务,张义不得不打起精神仔细应对。 秘书上了茶,刘站长挥手让她退下。 他先是打量了几眼笔直坐在沙发上,不卑不亢的张义,又瞥了一眼躬身站在一边的行动队队长金长赫,端起茶杯嘬了一口,说道: “处座的电文我已经收到了,十分震惊啊,日本人狼子野心,想不到已经渗透到了我眼皮子底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他说着叹了口气,“虽说我刘某人内心坦荡,可出了这样的事情,毕竟难辞其咎,如今处座又要驾临你说说.” 说着他拍了拍张义的手,意味深长道: “老弟,这件事情上你可要帮我.” “刘站长,您是我的前辈,你我怎能以兄弟相称?”张义佯装惶恐,连忙起身。 刘站长毫不在意地摆手道: “这有什么?一码是一码,那位张少帅不是校长的结义兄弟吗?他又是处座的结义兄弟,校长可是我们的师长”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上,老弟你可一定帮我.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放心,案件的侦办自然是以你为主,毕竟你是总部来的嘛,此事就这么定了。” 他一拍沙发,铿锵有力的说道: “你刚才不是说借监听设备嘛?党国大业,别说是设备,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就是要我这条命,我也丝毫不含糊,不但是我,我相信我的同仁们,都会。” 说着他瞥了一眼行动队长金长赫。 “金队长,事情就交给你办了,一定要让总部的兄弟满意。” 金长赫杵在一边,神情阴郁,他手下的人跟踪监视了张义等人一天,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借出去的汽车还趴在原地未动,属下汇报一切正常,结果呢. 他内心窝火,有苦难说,刚才就被站长狠狠训斥了一顿,此刻僵硬的脸上挤出尴尬的笑,拍着胸膛道: “张股长,站长都说了,有什么需要兄弟做的,你尽管吩咐,行动队鞍前马后,随时听从你的调遣。” “金队长太客气了,说什么调遣,后续的行动还需要你多多帮助和支持。” “应该的,职责所在。” 两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张义见刘站长看上去有些乏了,又端起了茶杯,心知这是送客,连忙起身道: “刘站长,卑职就先告退了,后续的行动会知会金队长。” 刘站长端着茶杯,虚抬了下屁股,一脸客气道: “那就多谢了,老弟。” “金队长,替我送送张股长。” 不一会儿,金长赫去而复返,恭敬地侍立在刘站长身边。 刘站长之前的乏力疲倦一扫而光,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冷峻的脸上泛起一丝阴沉的笑: “长赫,让你去协助,你可别真的去协助,即便不能争夺到案件的主办权,主动权也要掌握在我们手里.” “你的人要随时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将线索掌握在我们手中,时机一旦成熟,我们这边直接先下手。” “是。“金队长躬身应答,又踌躇道: “站长,这样一来,要是张义向老板告状” “哪有什么?”刘站长不以为然地笑笑,神情变得郑重: “我这个老同学虽然念旧,但.喜怒无常,翻起脸来不认人.他现在要来,我们要是拿不去什么有用的东西,恐怕这一关不好过啊.” “是,属下明白了。” 带着监听设备回到旅社,张义问留守的钱小三: “赵有德怎么样?” “刚洗了热水澡,睡着了。” “这厮倒是心大。”张义冷笑一声,对他动用水刑就是为了不在身体上留下痕迹,让他老实配合接下来的接头任务。 “给他准备一身衣服,让他好好想想明天的接头任务.另外将他的家人监视起来。” “是。”钱小三应答一声,拿过一张准备好的市区地图摊在桌上。 张义走到地图前,俯身看着,找出土匪头子宋要武的参谋长樊同贵和日本人接头的四海酒楼的位置,用铅笔圈了圈: “从地图上看,这里交通便利,四通八达,背后还有个菜市场,人员复杂,他们可进可退,日本人将接头地点选在这里,也算费尽心思。” 他注视着地图道: “纸上得来终觉浅,觉知此事要躬行,具体情况的还要我们去实地查看.” “另外,从现在开始,秘密监视这个楼楼的一切行动. 从迎客的伙计、跑堂的小厮、前堂、后厨、掌柜老板这些人的身份信息背景都要先核查清楚.” “等一切调查清楚后,马上布置包围监视监控任务。” “开封站行动队的人会协助我们,但关键的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是。“猴子和钱小三神情凛然地点了点头。 夜幕渐渐笼罩开封,可许多人还没有停止忙碌。 躺在旅社的床铺上,张义闭目养神,接收今日的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赵长水、朱智甲,获得相关情报,赵长水、朱智甲此刻正在监视你。】 张义淡淡地笑笑,这个情况他早就掌握了。 此刻起身拉开窗帘的缝隙,就见旅社不远处的马路上趴着一辆汽车,车窗似乎开着,有星星红点在闪烁,不用说有人在抽烟… 他摇了摇头,开封站行动队的人素质堪忧啊,一辆汽车长时间趴在那里不说,还抽烟,是个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2、您今天见过金长赫,获得相关情报,金长赫此刻正在蓬莱阁洗浴按摩。】 张义呵呵一笑,金队长是真的潇洒啊,也不知道技师漂不漂亮? 【3、您今天见过警察局张局长,获得相关情报——张局长今晚夜宿在海马公馆。另,张局长今晚去过郊外的别苑,将二十根小黄鱼交给了情妇。】 这是张局长的公馆?还是说他金屋藏娇的地方? 又是公馆又是别苑的,张局长玩的有点花啊? 二十根小黄鱼? 也不知道他这处别苑能不能装“满满两大车赃物”. 想到今天在办公室见到此人傲慢、盛气凌人的姿态,张义就冷笑一声。 自己手下的处长和队长给日本人供应鸦片,他知道吗? 这种人高高在上,神气得很,其实是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都是头顶上长疮,脚板心流脓,坏透了的家伙。 有人如此形容这样的人: “一身猪、狗、熊,两眼官、势、钱,三技吹、拍、捧,四维礼、义、廉(无耻)。” 【4、您今天见过赵有德,获得相关情报——赵有德的小老婆赖爱鸾本名吉本多香美,是日本人安插在赵有德身边的奸细,负责监视赵有德的一举一动。】 吉本多香美?日本间谍?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了起来。 一语成谶啊! 他今天才吓唬赵有德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却不想. 赵有德知道吗? 虽然对赵有德的家人已经布置了监视,赵有德这样的人一天不回家也正常. 但凡事就怕万一,很多事情就是百密一疏导致功亏一篑。 所以. 这么想着,张义立刻来到了关押赵有德的房间。 赵有德正在屋内睡觉,突然房间的灯开了,他迷糊用手遮挡了下光线,忽然一个激灵翻了起来。 就见张义站在门口,一双深邃的眼神凝视着他。 赵有德身体颤了颤,那锐利的目光让他浑身发冷,就像死亡在阴暗的角落窥视他一样。 他忐忑不安地从床上跳下来,腰弯的像个虾米一样,恭敬又谦卑,战战兢兢问: “长官,有什么事您吩咐,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将土匪头子宋要武诓骗过来” 张义不置可否,直接问道: “听说你有两房妻妾?” 赵有德一愣,连忙道: “启禀长官,一个是乡下的小脚女人,大字不识一个,又蠢又笨 至于小妾爱鸾她原本是浣花院的姑娘就是妓女倒是颇有姿色” 说着他偷瞥了一眼门口的守卫,搓着手上前一步,谄媚地笑道: “虽然是个妓女,不过颇有情趣 长官您要是有那方面的需求,我这就让她来伺候您 她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抽死她服侍您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打住吧,我可对你的女人不感兴趣。’张义心里腹诽着,挥手打断他: “这么说这个爱鸾是妓女出身了?你应该知道日本人习惯在妓院安插间谍你能保证她不是吗?” 张义想起一个段子,如果你遇到一个人,你们聊得很投机,和他聊天,如沐春风,你觉得你们很有默契,找到了知己,其实是对方的智商、情商都远远高于你,而且有向下兼容的能力。 “你以为的巧合,说不定不过是别人精心设计的结果。” “这不会吧?“赵有德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张义,双眼茫然,他苍白的脸色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还有恐慌、痛苦和狰狞。 “为什么不会呢?难道你认为日本人很信任你?”张义淡淡地看着他,直接说道: “你不是要反正吗?现在就是机会。” “这”赵有德脸上的表情慌乱又异常复杂,他知道张义这是让他递投名状了。 “要不明天?现在宵禁,城门都关闭了。”赵有德支支吾吾道。 “城门关了还可以开嘛。”张义呵呵笑着,指了指窗户,道: “你看马路边,那里有辆车,是特务处开封站的,他们可以带你出去。” “等你办完事,他们又会将你送回来的。” 赵有德拉开窗帘,惨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有些阴森,他急促地喘息着,在张义锐利的眼神注视下,终于咬牙点了点头,跌跌撞撞向门外走去。 几名便衣前后将他夹在中间。 感谢大家的支持,晚点还有一更 年龄增长,身体一直不好,十七八岁的时候,熬个夜包个宿第二天神采熠熠,现在熬个夜,第二天萎靡不振…写书又是个消耗人的工作,有时候真的扛不住…谢谢大家的信任和支持 156、监听(月票加更) 经过一夜的商讨和早上的勘察,接头地点四海酒楼的信息已经基本掌握。 此刻一场紧锣密鼓的监听或者说抓捕行动已经开始布置。 张义看着面前一张手绘的四海酒楼的平面示意图,沉声道: “酒楼一共三层,一楼大厅的位置只能放下十张桌子,虽然接头时间是下午两点” “但不能保证没有来吃饭的老百姓,所以在一楼的人不能多” “记住你们扮演的身份,是去吃饭的客人,给我扮演的惟妙惟肖,普通老百姓是什么样,你们就是什么样即便发生什么突发情况,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我们布控的重点在二楼,那里有包房,也就是雅间.”说着他看了一眼拘谨胆怯躬身站在一旁的赵有德。 “到时候由你将志贺和织田信秀引导进入我们安排好的包房 当然了,为了以防万一,其他的雅间把人给我安排满了,让他们别无选择。” “是”赵有德恭敬的应下,昨晚已经纳上了投名状,此刻他别无选择。 “将腰杆挺直了。”张义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前是什么样子,今天就是什么样子,毕竟伱是掮客,是土匪头子眼中日本人眼前的红人,该嚣张跋扈就要嚣张跋扈” 赵有德尴尬一笑,唯唯诺诺地应下。 “我们的重点是接头所在包房的隔壁,一旦开始抓捕,直接从两边包抄.到时候一楼的兄弟守住楼梯” “另外,就是三楼,楼顶不用管,我们的人在旁边的茶楼和旅社上面埋伏控制制高点. 一旦交火,迅速压制他们的火力”说着他看了一眼一脸沉思的开封站行动队队长金长赫,郑重道: “金队长,你的人埋伏在菜市场和外围,同样的,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否则直接按内奸处理” 被张义锐利的眼神一扫,金长赫莫名有些惶恐,他心里冷哼一声,面上慎重点头道: “放心吧,我们一定做好配合.目前你的计划除了我和站长,我手下的人都不知道…” “但愿如此,戴老板马上就到了,是露脸还是露屁股,希望大家心里有数,任务要是出了纰漏,谁也跑不脱到时候.呵呵,别怪我辣手无情。” 张义杀气腾腾地说着,不怒自威,锐利的眼神带着怀疑、质疑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金长赫的身上。 众人心神凛然,金长赫浑身也是一个激灵。 下午一点三十,微风,暖阳。 四海酒楼春字号包厢,张义看着监听设备调试完毕,对猴子点了点头。 猴子进入旁边的兰字号包厢,拍了拍巴掌,又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这边张义调试了一会耳机上的转纽,里面滋滋啦啦的噪音逐渐消失,那边猴子发出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传了过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注视着餐桌道: “既然要演戏,就要演的真一点,马上叫一桌菜上来,该吃吃,该喝的喝.” “是。” 让人招呼招呼小厮上菜,张义从二楼下来。 只见一楼大厅里面伪装成顾客的便衣此刻分别坐在餐桌前,有人在埋头吃饭,有人在点菜,有人已经划拳斗酒了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从酒楼出来,转身上了对面的一处茶楼。 这里同样是一处监视点。 他小心地拿起望远镜透过虚掩的窗户观察着酒楼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随着时间临近,只见赵有德出现在视线中,他嘴上叼着一根烟,在酒楼门口踱步。 几分钟后,四人出现在张义望远镜的视线中。 为首一人正是赵有德描述和已经被便衣跟踪监视的日本浪人志贺。 他穿着一件灰色西装,戴着黑色礼帽,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在他的侧首,是一个二十几岁三十模样的消瘦男子。 张义调整望远镜的焦距仔细观察此人,发现正是田野浩成供述画出画像的织田信秀。 他比画像看起来要年轻精干些,同样穿着灰色西装,不过却戴着一顶白色礼帽。 他腰杆挺直,不像一般的日本人那样罗圈腿,虽然行走间有所掩饰,但脚步沉稳,步伐轻快,还是能看出身上军人的痕迹。 二人身后跟着两个打手模样的男子,都是黑色对襟外罩,白色内衬,穿着布鞋,一脸阴鸷。 其中一人手上提着一个灰皮箱子。 到了酒楼门口,志贺和赵有德靠近低声说着什么. 而织田信秀则是谨慎地扫视着酒楼周围的动静,身后的两个打手,警戒地站在身后。 然后四人在赵有德的带领下进入了酒楼。 张义没有动,端着望远镜一直观察着。 几分钟后,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三人。 为首一人四十岁摸样,长得魁梧彪悍,他穿着一件黑色短打,戴着一副圆框墨镜。 张义仔细观察,发现此人似乎只有一只耳朵。 在他的身后,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 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他穿着一件粗布长衫,对一只耳说了句什么,然后从兜里摸出烟斗自顾自点着吧唧吧唧抽着… 一边抽烟一边捋着下巴处稀稀疏疏的胡子,小心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眼睛闪烁着狡诈狡猾。 张义知道此人就是土匪头子宋要武的参谋长樊同贵,是土匪窝里的二把手,师爷军师的角色。 余下一人似乎是跟班,二十出头,此刻一只手插在衣襟里面,警惕地环顾四周。 樊同贵呵呵笑着,拍了拍跟班的肩膀,似乎是让他不要紧张,随后三人上了酒楼。 织田信秀四人在赵有德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到了兰字号包厢门口… 赵有德刚要推开包厢的大门,却见织田信秀突然脚步一滞,他神色凛然地环顾了周围一圈。 赵有德恭敬小心地问:“织王老板?” 织田信秀却没有搭理他,他沉思着走到春字号包厢门口,竖耳凝听了几秒,突然将大门推开。 哗啦一声,随着包厢大门打开,里面四个吃饭喝酒的商人露出不解疑惑然后愤怒的眼神,同时把他瞪着。 织田信秀连忙拱手,一脸歉意道: “不好意思,走错包厢了。” 他脸上挂着谦恭歉意的笑,小心帮忙将包厢的门合上,过程中却仔细观察着几人的衣着、表情。 接下来,他用同样的方式再次查看了秋字号包厢,没有发现异常,这才转身进了兰字号包厢。 几分钟后,赵有德在包厢门口将后来的樊同贵三人迎了进去。 一只耳一马当先,他先进去环视了一圈包厢,然后才侧身退后一步… 参谋长樊同贵这才上前,目光落在织田信秀身上,双手一握,右边拇指压左边拇指,拱手道:“王老板?” 织田信秀目光在一只耳粗糙阴鸷的脸庞停留了几秒,然后对着樊同贵点了点头,拿下帽子,双手交叉,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日式鞠躬礼。 “樊先生,你好。”织田信秀说出一口流利的豫州话,让樊同贵不由挑眉。 然后几人在赵有德的招呼下分宾主坐下。 简单寒暄过后,就听织田信秀说道: “宋要武宋先生没有来,实在是遗憾。” 樊同贵眉眼一闪,捋着胡须说道: “总瓢把子有事,下次应该能见到。” 织田信秀点了点头,面带微笑: “樊先生已经和赵君和志贺君沟通过,我相信你们应该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同时我在这里也代表天津总部向你们表达诚意。” 樊同贵呵呵一笑,慢腾斯礼地端着茶水喝了一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了一眼赵有德,说道: “莫说空话,既然要做并肩子,总要让我们看到诚意才行。” 织田信秀搞不懂“并肩子”是什么意思,听了赵有德的翻译,才知道是朋友的意思,他呵呵一笑,拍了拍巴掌。 身后的跟班拿过箱子,放在桌上。 织田信秀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严严实实一层法币,最少二十万,法币上面是20根小黄鱼,旁边还有四把日本南部手枪。 樊同贵瞥见黄金眼底闪过一丝火热,他拿起一把南部手枪掂量了下,嫌弃地丢下,摇头道: “这鸟枪不顺手,还不如我们的花条(花枪)和小黑驴(洋枪)。” 看到樊同贵轻蔑的眼神,志贺面露不悦,身后的两个跟班直接低声骂了句“八嘎。” 织田信秀却是面色不变,挥手止住两人,笑呵呵道: “这不过是见面礼罢了,只要宋要武先生和他的手下能忠心为大日本帝国效力,黄金武器自然不在话下。” 樊同贵皱眉道:“这可不是一个人挂注(入伙)那么简单… 我们有2000多号兄弟,吃喝拉撒可不是个小数目… 再者和果党作对,点子扎手不说,万一出点岔子,可不是进大院子(监狱)那么简单,毕竟是杀头的买卖… 你们答应给我们的蔓子(枪)和非子(子弹)什么时候可以齐活?” 按照双方原先的约定,日本这边除了提供经费,供应枪支弹药帮宋要武武装队伍外,还要帮助其组建和训练民团…… 而宋要武这边要接受日本人的领导,并允许日本人进入他们的队伍,另外还要组建无线电培训班。 但宋要武所谓的队伍不过千百号人,此刻却谎称2000多号兄弟,那么就要提供两千多支长枪.这显然是狮子大开口。 织田信秀暗暗恼怒,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没有丝毫波澜… 他心说只要自己的手下进入他们的队伍,探查清楚土匪的虚实,自然有办法将这支队伍控制在手中… 他笑意盈盈说道:“武器装备没有问题,除了长枪,还有手榴弹、机枪…三天后,第一批五百支长枪就可以到货…” “不过到时候我希望能看到宋要武先生…” “这个自然。”樊同贵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那好!”织田信秀说着从怀里郑重掏出一张委任状。 “任命宋要武义士担任豫州混成旅旅长。” 文件用中日两种文字书写。 “恭喜宋旅长,也恭喜樊参谋长。” 这次樊同贵和颜悦色地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了委任状。 两伙各怀鬼胎和阴谋诡计的团伙终于勾结到了一起。 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就见一个日本便衣拿出一个照相机,“咔嚓”按下快门。 “这是?”快门一闪,樊同贵下意识眯眼皱眉。 “留作纪念罢了。”织田说着上前搭住他的肩膀,咔嚓咔嚓又是几张照片。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织田突然变得严肃: “那么,按照你们山上的规矩,既然入伙了,就是你说的挂注,你们是不是该纳投名状了?” 樊同贵脸色一变,看两名日本便衣已经掏出抢对准了他,讪讪一笑: “这个自然,不就是炸毁铁路和黄河大堤嘛,等我们踩好盘子,马上行动。” 织田却是玩味一笑,眼中露出一抹冷酷和残忍: “三天,要是三天还不能成功,刚才的照片就会出现在报社和中国特务处的桌子上…樊参谋长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隔壁包厢中,张义戴着耳机耐心倾听着双方的谈话,他本以为面对织田的威胁,樊同贵要反抗,或者来个黑吃黑,双方火拼一场,但…… “这事我们答应了…咱们干的就是杀人越货、强取豪夺的买卖,乱世之中有奶就是娘,谁给钱给武器我们就跟着谁干,有枪有人有地盘说不定哪天招安了,咱也是正规军……重新认识一下,我就是宋要武。” 耳机中响起一个粗旷的声音。 张义心神一凛,原来“一只耳”才是带头的。 果然土匪就是土匪,泯绝人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要指望他们能有什么良心… 再者善恶定性要看动机和结果,这和良心没有关系…… 不过既然带头的宋要武都来了,正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张义拿下耳机冷笑一声,吩咐道: “通知下去,等他们一出门直接动手!” …… 157、交火(求月票) 交易完毕,宋要武、樊同贵和跟班在日本人彬彬有礼的送别下出了包厢的门。 机警的跟班手揣在怀里,一脸戒备地走在最前面。 樊同贵提着沉重的箱子紧随其后,一手捋着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子,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 宋要武粗狂的面容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一双锐利如鹰的双眼却也扫视四方。 突然他表情一变,面容变得阴森,但还不待他开口提醒,就见一楼大厅闲散坐着的客人突然从怀中或腰间拔出了手枪。 “砰”“砰”“砰” 枪声响起,火光闪烁,枪口喷涌出炽热的火焰,弹壳轻轻跳跃,射击的瞬间,最前面的伙计首当其冲… 他胸口连中两枪,血雾飞溅,他身体一个踉跄,然后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樊同贵被这猝不及防的发难打的有些懵,他呆滞了几秒,一把扯下了几根胡子都没有发觉,颤抖着手刚想要摸枪,手腕和腿就各中了一枪。 “砰”他一个趔趄直接跪倒在楼梯上,落地的瞬间,被箱子拖拽重心,惨叫着又狼狈翻滚了几层台阶。 土匪头子宋要武反应最快,察觉到异常的第一时间,他已经警觉地撩起衣襟,顺手抽出两把速射驳壳枪。 速射驳壳枪也就是德国毛瑟出产的速射型驳壳枪,俗称“二十响”。 这款枪配备了20发大容量的弹匣,其在近战战斗中的表现和冲锋枪不相上下,是弥补火力短缺的最佳选择。 双枪在手,宋要武面露狰狞,目光犀利而狠辣,看上去十分凶狠。 他一抬手,砰砰砰,一梭子子弹喷涌而出。 便衣或躲闪,或找掩体反击,火光四射,子弹擦着头皮呼啸飞射… 倏地,一个躲闪不及的便衣大腿上中了一枪,子弹贯穿而过,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血水直流,痛的龇牙咧嘴。 旁边的一名便衣一边开枪还击,一边试图将他扯到椅子后面,宋要武看到这一幕,表情更加凶狠狰狞,双枪交叉射击。 砰、砰、砰、砰 双方你来我往,宋要武肩膀中了一枪,协助便衣的队员胳膊上也中了一枪,倒地的便衣腿上又中了几枪,血雾升腾,他已经绝望了。 就在这时,楼梯口一个便衣突然冒头射出一枪,直接击中宋要武胸口,噗,火星带出一团血雾。 宋要武面露痛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咬牙扶住楼梯扶手,鹰眸环顾四周,单手握枪还击,想着逃离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砰砰”,从身后传来两枪。 子弹直接贯穿了他的脊背,从胸口穿透而出,宋要武一个踉跄,身体哆嗦着抖动起来,他张了张嘴,血水从他的口鼻呛了出来。 扑通一声,他倒头从楼梯上栽倒了下去。 这个时候,一手抓着皮箱,蜷缩在楼梯上的二当家樊同贵才颤抖着将手枪摸了出来,还不待他有动作,就被一人狠狠踩在手脚下,然后一记手刀被打晕了过去。 楼下开火的同时,楼上的战斗也打响了。 春、秋两间包厢的门猛然被拉开,几名便衣直接冲了出去。 左右两人各拿着一颗手雷,拉开手环,在手上停顿了几秒,然后从左右猛然踹开兰字号包厢的大门,将手雷直接扔了进去。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惊呼,然后是嘈杂的脚步声和夹杂着日语的谩骂声,随即响起破窗的声音。 “轰隆”两声巨响如同两道惊雷,瞬间撕裂了空气,包厢摇晃,门窗哗啦啦碎裂,桌椅碎裂中响起几道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随着爆炸声响起,房间内旋起怒吼的狂风,从房间席卷周围,整个楼层似乎都在晃动。 烟尘稍散,便衣掩着鼻口,交叉掩护,直接对着屋内射出一轮子弹。 “砰砰砰” 烟雾弥漫,灰尘木屑横飞,又是一道惨叫声响起,随即响起还击的枪声。 于此同时,酒楼后窗也响起枪声。 张义站在包厢二楼的窗口拿着望远镜观察,只见手雷爆炸的瞬间,织田信秀和志贺破开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 酒楼后面靠近菜市场的大街上,一个挎着香烟箱子游走叫卖的小贩. 路边拿着灰布毛巾擦拭汗水休息纳凉的黄包车车夫 报摊前抽着烟佯装看报纸的客人. 这些在外围戒备的开封站行动队便衣看到此景立刻放弃掩饰身份亮出手枪冲了过去。 几人持枪从几个方向向着二楼跳下的二人包抄了过去。 “不许动,放下枪!” 志贺似乎崴了脚,此刻一脸痛苦地揉着脚脖子拖行,听到呵斥声,他立刻摸出枪准备还击,却见早就起身的织田信秀抬手间“砰砰”两枪就将两个持枪靠近的便衣打死。 然后一边呵斥志贺,一边调转枪头对准了第三人。 此人看着两个同伴倒地,猝不及防,愕然中慌乱地开出一枪,却没有击中,随后两道枪声接连响起。 “砰砰” 织田信秀和志贺同时开枪。 一枪击中男子胸口,一枪直接从此人眉心贯穿,他满脸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窗口,看着这几人表现的张义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他对开封站行动队的表现彻底失望了。 也不知道这些家伙有没有抓过日本间谍,对面凶残的敌人,真把手中的家伙当烧火棍吗?还是不敢对日本人开枪? 也不知道刚才那人临死之前有没有懊悔. 他抬了抬望远镜,对着不远处屋顶上占领制高点的便衣挥了挥手。 这边干掉了拦截之人,织田信秀脚步不停,他警惕地环顾左右,向着抱头鼠窜的人群开出两枪,然后抬手一枪将一个骑着自行车惊慌失措的青年打死,一把将他扯开,冲着志贺喊了一声,跨上自行车就准备逃离现场。 然而,这个时候枪声响起。 一枚子弹呼啸着瞬间追上了他,从他的脊背穿过,飞溅出一团血雾… 织田信秀用力蹬着自行车,脸上庆幸得意的表情还没有收敛,突然脸色一变,直接从自行车上栽倒了下来。 另一边,奔跑中的志贺被一枚从天而降的子弹击中胸口,就像突然被绊倒一样,砰一声摔倒在地上,他的脸贴在石板路上,几颗牙齿伴着血水从口腔溢出,他狰狞地挣扎了几下,然后突然抽搐着死去。 兰字号包厢里面一片狼藉,一个缺了半截胳膊的日本便衣扑在地上,一脸的狰狞,身下渗出一滩血水。 窗口的位置同样躺着一个日本便衣,胸口布满了弹洞,他瞪着双眼,一脸的惊惧和不可置信,血水汩汩流着。 然后就见灰头土脸、衣衫破碎、狼狈不堪的赵有德颤颤巍巍地从包厢的角落爬了起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被爆炸物划破流出的血水,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战战兢兢上前,谄媚道: “张长官,幸不辱命.” 他努力让自己笑的更谦卑更恭顺一些,因为他知道一个失去价值的人,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是低到尘埃里的,就像丧家之犬一样,而丧家的狗迟早要被人杀了的… 张义暗道这厮命大,竟然没被手雷炸死。 当然手雷和手榴弹直接的杀伤力并不大。 手雷在铸造的时候一般会在弹体上铸造数条纵横的凹槽,将弹体表面分割成无数个小块,爆炸时碎片四散开来,才能达到最佳杀伤效果。 “辛苦了赵先生。” 张义拍了拍他的肩膀,心底冷笑,还没到处决这个狗汉奸的时间,先让他多活几天. 他让一众便衣拍照取证,又下楼慰问看护了伤员,刚思忖着下一步行动,就见开封站行动队的队长金长赫一脸阴郁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几个便衣,其中两人叉着满头大汗,身体有些抽搐的织田信秀。 织田信秀胸口渗着血水,他一脸狰狞,细长的眼睛向外鼓着,像毒蛇一样闪着寒光。 “八嘎,我是大日本帝国的人,你们” “把他的臭嘴给我堵上。”金长赫窝火地朝他啐了一口,然后对张义道: “戴老板已经到了。” 来的这么快? 张义蹙了蹙眉,瞥了一眼街上已经出现的巡警,沉吟道: “今天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引起各方面的注意,为了保险期间,马上包围织田信秀等人的老巢” 金长赫皱眉道:“这样.这样不好吧? 他们住在通商巷,不说他们的身份,那里还有日本浪人,一旦展开大规模抓捕,必然惊动日本领事馆.到时候.” “还是请示上峰后再做决定的好。” “什么身份?他们是日本人不错,但他们伪造身份,冒充中国人,又从事的是间谍勾当,如今证据确凿,现在不抓人,难道等着他们将证据销毁不成?” 张义冷哼一声。 他当然知道金长赫说的有道理,尤其在如今的局势和当下的环境下… 不说有些人色厉内荏惧怕日本人,就是按照官场的处事哲学来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恐怕此刻有些人已经害怕事情闹大了之后,引得日本大使馆出面干预,然后果党上层妥协施压下来,最后需要自己承担责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万一”金长赫悻悻道。 “行了,出了什么事,由我来承担。” 张义直接打断他,冷眼审视着此人,这个人已经不是能力的问题,瞻前顾后,怕这个怕那个,现在放任日本人,不说违背自己的职责和良心,更是在作恶。 行善不一定有好果子,但作恶的效果立竿见影。 一旦日本人得到消息,销毁了证据,以小日本虚伪阴险狡诈下作无耻的尿性,说不定还会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这是小日本的传统手艺了,历来都是这么干的,先用舆论欺骗公众,瞒天过海搞偷袭,然后造成既定事实 只要给小日本一点机会,他们就会褪去“文明”的虚伪,露出恶心变态的嘴脸和狰狞嗜血的獠牙。 张义唤过钱小三耳语了一句,然后锐利的眼神扫视众人,下令道: “马上控制织田信秀所在的中国文化研究所,入内搜查,胆敢拒捕反抗的,直接开枪。” “是。” 通商巷9号。 外面挂着一块“中国文化研究所”的牌子,实际这里是织田信秀以此为掩护建立的特务机关。 这里是一个二进的院落,外面只有一个雇佣的门房看守,但入了二进的院落,门口就有两个身穿短打一脸阴鸷的壮汉巡逻看守。 此刻这里很是热闹,时不时有化妆成行商、医生、风水先生、和尚的各色人等进进出出。 这些人虽然装扮不一,身份不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身体健硕,孔武有力。 不用说,他们都是脱去军装,乔装打扮,伪装身份,刺探情报的日本间谍。 院落左厢的一处房间里面,两个精干的男子此刻正在工作。 这二人便是田中、山口。 田中将间谍搜集的情报一一归拢整理,从中筛选出极具价值的,立刻誊写出来交给山口。 而山口再翻译成电码,直接用电台发送出去。 此刻随着山口按动电键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一封封情报通过电波飘向远方。 山口发完一封电报,得意笑道: “豫州:鸦片2元一两,每亩交税15元,每亩鸦片收入30-100元,每亩小麦不超过30元。” “所以鸦片才是征服中国人的武器,军方说的对,中国只要有40%的人吸食鸦片,那么它必然永远沦为大日本帝国的附庸国。” 他得意洋洋地笑着,揉了揉手腕,刚想休息一会,就见田中又递了几份情报过来: “抓紧时间,在织田君回来之前完成工作,不然又要被他训斥.” 山口点点头,脸色一肃,挥动拳头,嘴里念念有词: “不要命,不要名,不要钱,满怀不平、野心,郁愤丛积,远离故土,会看到大和樱花与旭日国旗在中原大地之巅高高辉耀的那一天。” 听到这话,田中同样一脸亢奋的挥动拳头,背诵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正屋中的电话疯狂嘶鸣起来。 田中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织田君怎么还没有回来?” 说着话,他快步走向正屋,接起了电话。 刚听了几句,田中的脸色就变得错愕凝重,他惊慌失措地冲向了厢房。 “快,销毁文件。” 他顾不上解释,颤抖着手从床下扯出一个脸盆,刚打燃火机,就听见前门传来呵斥声和枪声,然后便见大批手持短枪的便衣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 156、拿下(求月票) “砰” 钱小三一脚将田中踹翻在地,身后几个便衣扑上去将他和山口控制起来。 “股长,显然有人通风报信。”钱小三将几份还未烧尽的文件抢救出来,递给张义。 张义看了几眼,又拿起一旁散乱的文件,这里面不仅有豫州各地的军事地图,还包括各地驻军军队的数量及其变动情况. 各地的交通情形、建筑、电话、电报等各种设备配置 当地的天然资源、银行及商业情况 民众及其果党内部对待日本人和抗日的态度、观感、情绪反馈. 各地官员的品性性格爱好 总之这些情报范围涉及军队、风物、民俗、地理、物产、矿藏、工商、社会、政治等众多领域,范围之广,情报之精细入微,看得张义头皮发麻。 这些情报文件没有一份是文人的纸上谈兵,都是服务于侵略战争的暗门杀器。 可以想想,日本人从全局宏观到专门分类掌握了当地的政治、经济、社会、军事等等全部情况,一旦开战,这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透明的. 这时候外面的枪声和搏斗逐渐停止了,猴子汇报道: “股长,击毙一人,其他十三人包括门房全部控制.” “好。”张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先拍照保存固定证据,然后将这些人全部带回去另外马上派人去电话局查查,刚才有没有人打电话进来”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张义皱眉问: “怎么回事?” 一名便衣跑进来道: “股长,门外来了几十个持械持刀的日本浪人.当地的警察也来了还有记者,围观的群众、学生.” “日本浪人?”张义冷笑一声,道: “走,去看看。” 通商巷9号外一片喧嚣。 几十个一脸阴鸷透着凶狠的日本浪人穿着和服踩着木屐,手拿长刀棍棒试图冲击进来,不过在便衣黑洞洞的枪口逼迫下,却也有点进退不得。 旁边是一群穿着黑色警服手拿警棍的警察队伍,不过他们不是来阻止日本浪人的,他们拦截的对象是外围的记者、学生、群众. 很快有人一队全副武装配有钢盔钢枪的宪兵整齐有序的走了过来。 皮靴落地有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也是越来越骚乱。 记者照相机的闪光灯更是咔嚓咔嚓闪个不停。 看着张义出来,尤其是他身后的便衣押着两个鼻青眼肿一脸丧气被堵住嘴巴的青年,人群更加喧哗。 为首的几个日本浪人叽哩哇啦嘀咕几句,齐齐向前一步,挥动手中锋利的钢刀。 “放了我们的人,这里是大日本帝国的地盘。” “你们的地盘?这里是租借?这是领馆区?你又是什么人?” “我的大日本帝国侨民。”为首的浪人一脸嚣张,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 “砰”张义直接对着他脚下连开两枪,一脸不屑: “日本侨民?有拿着刀的侨民?我看你就是强盗。” “退后,谁再敢靠近一步,立刻击毙。” 张义说着一挥手,身后出现两个手持冲锋枪的便衣,屋檐上更是出现几个端着长枪占领制高点的便衣。 日本浪人不想张义竟敢开枪,退后一步犹自色厉内荏地叫嚣道: “八嘎,伱敢污蔑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侨民,今天要是不放了我们的人,谁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是吗?你们的人?”张义冷笑一声,扯过田中和山口,拿出他们身上的证件,扬手展开: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他们的身份信息上写着杨兴亮、黄荣华,都是从北平来的。” “是你们日本人吗?你们日本人什么时候换祖宗了?” “这“几个日本浪人气势为之一滞,即便心知肚明,可此刻却失去了主动权。 领头的两个浪人脸色难堪,嘀嘀咕咕几句,还想胡搅蛮缠,就见一个西装革履,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记者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咔嚓咔嚓给田中和山口二人拍了照片,朗声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这两个手无寸铁的同胞?还殴打他们,是不是存在草菅人命?我们记者有知情权。” 被这厮一煽动,后面也挤进来几个记者,纷纷叫嚣: “对,我们要知情,我们要报道” “你又是什么人?”张义冷眼看着这个煽风点火的家伙。 “我是记者。” “记者证。” “我是清河报” “我说了记者证。” 张义声色俱厉地呵斥一声,他注视着这个迈着罗圈腿,眉眼闪烁的家伙,侧头问其他的记者: “本地有清河报吗?” 其他几人对视着摇了摇头,看他们这位同行的眼神也变得狐疑起来。 “罗圈腿”怏怏不乐,迟疑着从兜内摸出一张记者证,再次气势汹汹道: “我是大日本帝国朝日新闻的记者.” “你是日本记者为什么冒充清河报的?” “罗圈腿”左顾右盼,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反而一本正经道: “我们日本记者也有新闻采访权” “你最好是记者,而不是打着记者名目从事间谍勾当的”张义嗤笑一声,对着后面一挥手,两人便衣走了上来。 一人手上抱着电台。 一人手上拿出一份电报文稿。 张义指着电台和文稿,正气凌然道: “特务处奉命抓捕间谍和汉奸,经过缜密侦查,一举捣毁间谍窝点,现场抓捕‘汉奸’15人.涉及到的情报触目惊心” “诸位,这些间谍狼子野心,不但窃取我军事、经济情报,还勾结土匪要炸毁铁路、黄河堤坝,简直丧心病狂.” “轰” 张义话还没有说完,围观的学生和群众瞬间炸锅了,什么军事经济情报的先不说,炸毁铁路和黄河堤坝那还了得? 人群瞬间暴怒了。 “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打死间谍,杀死汉奸。”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将小日本赶出中国.” 在几个情绪激动,额头青筋爆出的学生带领下,群雄激动,口号迅速喊了出来。 随着口号轰然响起,人群更加激动了,他们杀气腾腾,迅速向着巷子里的日本浪人冲了过去。 一瞬间,拦截的警察被他们逼得步步后退,宪兵迅速拉开枪栓和学生对峙起来。 一名军官更是直接拔出手枪将枪口对准了为首学生的头上。 “谁也不许乱动。” “狗日的,你还是不是中国军人,将枪口对准自己人,有这力气为什么不北上抗日?” 为首的学生尽管面色苍白,紧紧咬着后槽牙,还是一把抓住枪口,激动地斥责着。 “对,抗日,打小日本。” 受这名学生鼓舞,后边的学生和群体更加激动激奋了。 “咔”军官面不改色地按下保险栓,手指扣在扳机上。 “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大喊从外面传来。 就见大腹便便的开封警察局张局长陪着几个官员摸样的人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几位记者。 他一把握住军官的手枪,让他闪开,斥责道: “怎么能对学生动枪呢?告诉你们刘司令,要抓,要杀,先冲我来。” 说完,他转身,一脸正气地对学生说道: “同学们,我是警察局局长,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们,警察局就是匡扶正义,保护人民的财产安全的.” “同学们都回去吧,这里不允许聚集,你们当前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 请大家放心,不管是间谍还是汉奸,我们都会处理好的。” 完了,他和颜悦色地问带头的青年学生: “你叫什么?” 学生感激又激动道: “局长,谢谢你为我们做主,我叫李伟。” “李伟?好样的,国家就需要你这样的进步青年。” 张局长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们。” “谢谢局长。” “张局长好样的!”学生们激动又佩服。 张局长笑呵呵地摆摆手,身边还有一个秘书摸样的青年捧着笔记本,似乎在记录他的讲话。 随行的记者更是咔嚓咔嚓的拍照,胶卷就像不要钱一样闪个不停,似乎要将局长大人一心为民的光辉形象记录下来。 假模假样劝解了几句学生,张局长小声问秘书: “记下来了吗?” 秘书道:“都记下来了,我马上通知报社。” 张局很满意,仰首伸眉: “照片一定要挑选一张最正面的,发新闻的时候一起登出来。” 说着他又瞥了一眼为首的那位学生,挑了挑眉,砸吧着嘴说道: “私下调查下这个带头的李伟,这种人留着就是个祸根,找个理由将他关起来,最好查查他和红党有没有关系。” “哼。”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这种人监狱会教育他怎么做人。” 吩咐完秘书,他整理着衣服,快步走到几个官员面前,摇头叹息一声: “现在的学生都被惯坏了,这些人手高眼低,就会唱高调,他们哪懂什么国家大事。” 他伸手邀请道:“八谷秘书,王秘书这边请。” 八谷就是日本领事馆大使川越茂的秘书。 这次被紧急派过来处理善后事宜。 而王秘书则是豫州省主席的秘书,代表国民政府。 八谷一身笔挺的西装,领口上扎着黑色领结,他扶了扶眼镜,彬彬有礼道: “还要多谢张局长您的通知,大日本帝国一定会记得这份友谊。” “应该的,我也是为了区域的稳定,毕竟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张局长漫不经心地说着,表情却有些谄媚。 旁边的王秘书不露声色地听着二人谈话,一言不发。 几人很快就到了张义面前,张局长首当其冲,他颐指气使地一指张义: “又是你? 你们特务处抓人为什么不通知我们警察局? 马上将抓捕的日本人全部释放,不然引起两国外交上的纠纷,别说你,就是戴春风也吃不了兜着走。” 张义蔑视地看了这个家伙一眼,心说吃不了兜着走的怕是你吧? 他故作茫然道: “日本人?什么日本人? 再者我们特务处行事还要通知你们警察局?张局长是不是搞不清自己什么身份?” “你”张局长气急败坏,冷笑道: “猪鼻子里插葱,装什么装,你敢说你抓的不是日本人?” “还真不是,我抓的是从事间谍活动的汉奸。”张义说着拿出山口和田中的证件,扬了扬,道: “他们可都是中国人。” “这”几人心知肚明,却是有苦难言,张局长看了一眼八谷,见他脸色阴沉,又瞥向王秘书。 王秘书依旧是一言不发。 “呵呵,不好意思了,张局长,特务处抓捕间谍,谁都不得干涉,你有什么异议,可以直接找戴处长。” 说着他冷哼一声,直接朝天开了一枪,厉声道: “所有人子弹上膛,押解犯人和证据回去,谁要敢阻挡,按间谍同谋处理,直接开枪。” “是。”一众便衣浑然应声,咔咔咔响起一阵子子弹上膛开关保险的声音,闻者色变。 看着一众便衣气势汹汹地将身份神色各异或晕死或挣扎的“汉奸”押解出去,张局长大腹便便的肚子颤了几颤,神色突然变得阴郁起来。 旁边的王秘书嘲讽一笑,有时候跳的太快太起劲不见得是好事。 …… 开封站,站长办公室。 刘站长原本的真皮座椅上现在坐着戴春风。 刘站长和王新亨则是恭敬束手侍立在一旁。 听完张义的汇报,戴春风冷峻的黑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拍着桌子道: “干得好,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证据确凿,又掌握了主动权,我看这回日本人怎么说。” “处座过誉,职责所在罢了,要是没有处座您相机处理的钧令,卑职也没有这个底气 另外,这次行动中,开封站给与了我们非常多的支持,尤其是行动队的兄弟,更是英勇无畏” 听张义这么说,刘站长喜笑颜开,不露声色地给张义一个感激的眼神。 “处座,另外,根据汉奸赵有德的检举和供述,开封站警察局刑侦处的队长何家荣、处长张全胜长期向日本浪人提供鸦片,数目巨大” “还有,据说警察局张局长也参与其中另外根据在电话局的调查,在我们抓捕前,张局长办公室曾向日本领事馆打出一个电话。” “哼。”戴春风冷哼一声,张眉努眼,杀气腾腾道: “这个姓张的以为背靠省主席,又是果党委员,我就拿他没办法?” “这回他自己撞到了枪口上,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突然传来敲门声,刘站长的秘书探头探脑地进来,还没有说话,门就被推开,大腹便便的张局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远远笑道: “戴老板来豫,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他说的热情又谦卑。 但戴春风显然不吃他这一套,看到他的瞬间,脸色阴沉到几乎发紫,讥讽道: “张委员不是带着记者正忙活吗?还有空来我的特务处?” 张局长讪讪一笑: “这些新闻记者成天在这个衙门、那个公馆卖弄风情文采,百依百顺,不是粉饰太平,就是造谣生事 不过这些人也不能小觑,毕竟他们长着几张嘴,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后患无穷.该笼络的还是要笼络。” “不过您戴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自然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张局长是半个上层人物,掌握和上层人物说话的精髓,不能凭空说,凭空说人家只会觉得别扭,但不妨依据一个事实做出相当的夸张,人性的弱点使人乐意接受这种夸张。 张局长既道出了自己带着记者美化自己的事实,又顺便拍了戴春风的马屁,即便是他才来拜见,姓戴的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然而,只见戴春风一挑眉毛,厉声道: “拿下。” …… 这个案件即将结束,马上开始新的,另外节奏会稍微快点,当然也会写的更好! 更新了,审核中 审核中 《我的谍战日记》更新了,审核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9、尘埃落定(求月票) 所有的事你只能设计过程,而无法左右结果,可所有的结果都和我们息息相关。 张局长束手就擒,但博弈才刚刚开始。 我办公室中打出过电话吗? 不知道啊。 哦,打出去过? 谁打的?办公室小张秘书? 内鬼肯定是他,不是他为何畏罪自杀,明显心里有鬼嘛。 这叫死无对证,这年头电话局只能查询到呼叫和被叫记录,至于电话谁打的,鬼知道! 办公室中,王新亨皱眉又叹气: “一步彼岸,一步欲海,一步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啊” 他不屑道:“这个老东西老奸巨猾,估计来找老板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预计你信不信电话电报早就打到省政府甚至是金陵去了。” 他唏嘘道:“官场就是一场大网,一张由人脉所构成的利益链接网,自命清高、四处树敌的人到头来只有死路一条,八面玲珑、广结善缘这才是为官之道。” “不在现实的铜墙铁柱面前撞得头破血流,不经过一番痛彻骨髓的灵魂挣扎,是不会幡然醒悟,大彻大悟的。” “你痛恨它吗?可伱有什么办法,每个千辛万苦想改变生活现状的,最后都是以改变自己而告终。” “哲学大师”王新亨侃侃而谈。 一旁的行动队组长杨文轩不服气道: “戴老板既然决定了.” 王新亨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当年大家觉得革命的朝气在南方在黄埔,不打倒帝国主义和反动军阀,就不是正道,大丈夫处世须立功名,不然就是井底之蛙. 可是后来呢?大人物觉得革命再革下去就是革自己的命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什么是政治斗争,政治斗争就是大人物举着酒杯交谈甚欢,小人物和小孩在桌子下大打出手。” “特务处厉害吗?威风赫赫啊,我们的工作是防奸防谍,说白了,就是替委座侦伺果党内部各种异己力量的动态和对付日本人。” “我们干的是特殊中的特殊,秘密中的秘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这行最难的就是甄别情报的用处,能够根据亲疏远近的尺幅恰如其分的传递情报,否则,不说干不长,丢乌纱帽,掉脑袋都是有可能的。” “就拿抓红党这事来说,你说某某司令、委员的女儿儿子通红,证据确凿,你以为你掌握了这个情报要一飞冲天了… 可实际呢?大人物往往只需要打个电话,一句管教不严,你就不得不放人,还要陪着笑脸说着好话” “谁参加工作的时候不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可撞的头破血流之后,谁不是抛弃了理想壮志,什么为民谋福,有仕途顺畅来的得意吗?” “所以啊,摆大道理没用,人生在世,吃喝玩乐,金钱美女应有尽有才是很多人的追求,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张义佯装关心道: “科长,你怎么如此颓唐,让属下深感失望啊!” 王新亨不以为然地笑笑: “这有什么? 再说张局长这个老东西,现在愿意献出自己的全部资产,引咎辞职,这是干什么?有时候擦干屁股就是为了保住脑袋啊。” “看着吧,屎壳郎拖粪球,大头在后边呢,不说处座,现在找委座说情的人估计都很多.” 这话张义信,特务处是威风赫赫,但不管是特务还是军队,一切都是为了政治服务的,政治是什么?政治是妥协的斗争。 常某人虽然看似完成统一,实则不过是在军阀之间和稀泥… 而且他这个人志比天高,偏偏不信玉帝信基督… 才不过半斗,却自诩八斗,能力只能担任一省之长一军之长,却偏偏要做总司令和主席… 为人盲目自信又有点耳根子软,性格中吧又有些怯懦和避世,每当形势不如人意,他就会选择辞职或者逃避 所以现在如何处置这位张委员张局长还真说不清楚. “听说他老婆已经带着秘书去金陵活动了”王新亨皱着眉头。 “有时候我们从来不怕面对敌人,但我们不能不提防那些背后的黑手.” 杨文轩挤眉弄眼,八卦道:“卑职听开封站的金队长说,张局长这个秘书和他老婆有些不清不楚” “是吗?”大家都暧昧地笑了起来,这年头大家最喜欢八卦,个性解放,婚姻无比自由,名人之间的情爱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王新亨笑道:“女人就像猫这种动物,吃饱了,有个暖窝,还远远不够,你得花时间陪她们、哄她们,不然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外面的野猫野狗勾搭走了。” “女人爱吃醋,但猫咪爱吃腥,这是本性,没有办法。” “张局长每天忙着应酬搂钱,哪里顾得过来啊,嘿,这天气马上冷了,戴顶绿帽子倒是暖和” “哈哈哈哈哈。”大家浑然而笑。 “玩笑归玩笑,但事情还是要干的。”王新亨笑着收敛情绪,道: “和日本人的谈判,有戴老板、刘司令和省主席、金陵的大人物操心。” “但我们还是要做事的,杨文轩、刘魁,你们去将警察局刑侦处什么何家荣、张全胜抓了,抄家搜查。” “是。” 杨文轩刘魁喜笑颜开,立刻领命摩拳擦掌地去了,这可是大油水的活计。 两人离去,房间中就只剩下王新亨和张义。 王新亨叹气道:“什么信仰,有时候在高薪面前一文不值,以前大家信仰三民主义,现在大家都是信仰生活。” 张义对他这话不敢苟同,他信仰的是人间正道,那是徽章,更是执念,放不下,也不能放下。 国家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这个时候就更应该有人站出来,去洞察问题的症结,去改变去打破去重造. 所以历史才需要英雄。 当然英雄有几种。 一种是秉承浩然之正气,不畏权威、不惧生死,敢于仗义执言,针砭时弊,发出振聋发聩的时代强音,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真理和良知,敢于挑战不合理的体治秩序。 任何时代,一个国家和民族都需要这样的英雄,他们是灯塔,也是民族的信仰。 当然做英雄是有代价的,最后往往是以身殉道。 另外一种英雄,不是不敢牺牲,而是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他们要留着有用之躯去做可行的事情,因为他们看到了问题的症结,但那些问题却是时下改变不了的,批评议论于事无补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所以他们选择另辟蹊径,选择另外一条道路. “是啊,财米油盐,还是金条敲得响。”张义假装附和。 王新亨意味深长道: “那个土匪叫什么? 樊同贵,对,这家伙的皮箱里面法币加上金条最起码几十万啊,可惜了,现在戴老板和刘司令都盯上了” 他长吁短叹,惋惜地拍了拍大腿: “你就没有截留一点下来?” 张义一脸惭愧,瞥了眼门口,压低声音道: “不过那个汉奸赵有德那里还有不少藏货,小黄鱼、法币,还没有两万美元.” “还有美元?”王新亨眼睛亮了,“这个汉奸能量不小啊,还能搞到美元。” 张义心领神会: “卑职拿着也没用,科长你不是要去香港吗?晚上我给你送来。” 王新亨满意地笑了,他笑盈盈道: “生活就像娶老婆,只要你做出选择,就要后悔,但如果你不选择,会更后悔,因为能得到的,永远比错失的多 我们费尽心思的捞钱,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生活. 这里没有外人,也就是对你,我说句实话,什么党国大义,那都是扯淡,嘴上都是主义,心里都是生意,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土匪头子宋要武,获得相关情报——宋要武在中牟县二道梁子的矿洞中藏有十万石粮食和三大箱珠宝。】 张义眼前一亮,宋要武这个山大王已经找阎王爷报道去了,估计在下面也能混个小喽啰,就是不知道他这批宝藏其他人知道不? 二当家樊同贵是此人的心腹,此人估计到了刘质手里,什么都交待的明明白白的 【2、您今天见过织田信秀,获得相关情报-——织田信秀将家族的传承玉器和一批黄金交给了柳条巷的妓女李秀娥保管,李秀娥本名织田奈奈步,是织田信秀的姐姐。】 织田奈奈步? 这个织田信秀不仅自己跑来中国做间谍,还让自己姐姐做妓女?这就是日本特色? 这厮野心勃勃,也不知道他家族的传统玉器价值几何? 莫非是织田信长传承下来的? 织田信长此人号称日本战国时期到安士桃山时代的大名、天下人,也算威风凛凛了几十年,最后在统一全国的前夕被自己的心腹家臣谋杀 据说此人已经绝后 而这个织田信秀如今又用他老祖宗织田信长父亲织田信秀的名字,这算不算欺师灭祖?还是说这也是日本特色? 【3、您今天见过赵秘书,获得相关情报——赵秘书是日本领事馆安插在张局长身边的奸细,本名志鸟荣八郎。】 张义不屑一笑,听听这名字,志鸟荣八郎?鸟名不说,难道此人有七个哥哥? 一夜无话,这个夜晚很多人没有睡着,电话和电台电波忙碌了一夜。 第二天,报纸媒体首先引爆舆论。 在媒体记者将日本人和汉奸所做之事报道后,开封各界反应强烈,有识之士和有良心节操的民众纷纷抗议起来。 他们找不到特务处开封站的办公地点,纷纷以危害国家安全、阴谋重大的口号将警察局包围了起来,一致要求政府和日方严正交涉,严惩间谍和汉奸。 学生更是爆发了罢课游行。 学校的老师和有识之士联名写信: “日本当局自九一八以来,对我国肆意侵略,阴谋破坏,造谣煽惑,无所不用其极。 此处开封事件,蛛丝马迹,尤足暴露其侵略野心,窃念既以武装施行威胁,又复怂恿浪人,潜伏腹地,密谋破坏,究其用心,非达其吞灭我国之欲望不止” 要求全国和省市“严加防范、以遏乱萌”,对参与其中的汉奸“尤其应处以极刑,以昭炯戒。” 游行队伍先是到了警察局… 昨天还一心为民的局长此刻成了阶下囚,刑侦处长、队长也被抓了,警察局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 几个副局长刚想收拾残局,好好表现一番,结果被愤怒的民众直接扔石头鸡蛋砸的头破血流. 游行队伍从警察局一路出发,然后迅速包围了日本领事馆,小鬼子做贼心虚,大门紧闭… 丢了鸡蛋和石头之后,游行队伍依旧难掩愤怒,迅速冲向了城内卖日货的店家商家,一顿烧抢打砸. 由于证据确凿,又迫于压力,日本领事馆川越茂的秘书八谷不得不代表大使馆惺惺作态表示了歉意 嘴上说着此事和日本人无关,但实际上日本人也有点慌神,一次被逮捕了十几二十名特工,如果他们不出面解决,那这些人就真的被当做“汉奸”处决了 小鬼子自然不会承认他们是日本人,这无异于直接撕下了他们伪善的外衣,日本人绞尽脑汁最后想出一个主意,让这些人诈称朝鲜人。 面对外交和国内的舆论压力,果党这边一边被迫选择接受日本人的说辞,一边抱着快刀斩乱麻息事宁人的态度,迅速在开封军事法庭展开审判。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人惊叹。 为首的织田信秀、山口、电中被判处间谍罪15年。 其余等人被判处间谍罪10年左右。 而汉奸赵有德等人当天就在菜市口执行了枪决,上万群众前往围观了汉奸最后的穷途末路… 此事刚完,绥靖公署主任刘质召开新闻发布会,接受采访… 大谈高谈国军在中牟县一举歼灭危害地方多年的以宋要武为首的土匪势力,可谓大快人心… 当场就有深受土匪荼毒的老百姓、乡绅等各方代表送上感谢锦旗、万民伞,直呼青天大老爷 夜晚,开封汴河码头。 夜色下的江边,星光点点,安静而深沉,无数小船在江边停泊,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曙光。 远处哀怨悠长的船笛声中,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码头。 赵秘书从驾驶位置下来,拉开车门,后座下车的是刚刚出狱的张局长。 他似乎一夜老了很多。 赵秘书道: “局长,古董和字画等我已经打包好了,带不走的东西全部紧急变卖成了金条,还有美金,总之能带走的都已经装船了。” 说着他吹了一个口哨,一辆大船缓缓从隐蔽处驶了过来。 船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全部用油布包裹着,船头站着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 张局长幽怨地叹息一声: “都说人生两处悲剧,一是万念俱灰,一是踌躇满志…罢了,李太白说千金散尽还复来.” 赵秘书谄媚道:“还是局长有先见之明,狡兔三窟.” “别叫局长了 如今我无官一身轻,先去上海当一段时间寓公.等后面疏通好门路,再慢慢起复” 说着他拿出一叠法币塞给秘书: “这几年也辛苦你了.等我在上海安顿好,马上接你过去.那边的生意还需要信任的人打理呢。” 他不容拒绝地将钱塞到秘书手中,拿起脚下的一个行李箱,直接往船的方向走去。 但到了船边,却见船板没有放下来,再看几个船夫抱着胳膊一脸冷漠的样子,张局长暗暗皱眉: “赵秘书,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回头,就见赵秘书那张处于阴暗中的面孔格外陌生,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狰狞阴鸷。 他不屑一笑,道: “你们中国有句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局长你马上要走了,我也送你一句话,你的老婆和黄金美元我就笑纳了,谢谢您这几年的照顾。” 张局长警惕起来:“你们中国?你不是中国人?” 赵秘书趾高气扬道: “实话告诉你,我是大日本帝国领事馆的特工“ 张局长恍然大悟,冷哼一声道: “你知不知道我和八谷秘书也是有交情的?” 赵秘书不屑笑道:“这就是八谷秘书的意思.你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废物” 说着他冲着几个船夫呵斥:“还不动手?” “我看谁敢?” “砰砰砰砰” 几声枪响,张局长不可置信地跪倒下去。 “砰。”赵秘书一脚将他揣进滚滚江水中,他得意洋洋道: “开船,在另一边靠岸,将财产运到大使馆”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枪声再次响起。 这次是手枪和冲锋枪。 一个回合,赵秘书和几个船夫全部被消灭,丢入江水中。 枪声落幕,大批的便衣从四周冲了出来。 张义挥手道:“搜。” 半个小时后,搜查结束了,两辆黑色轿车徐徐靠了过来。 汽车后座的帷幔拉下,露出戴春风黝黑冷峻的脸。 “处座,船上满满十二箱货,珠宝黄金玉器,尤其是古董字画更是满满几大箱。” 戴春风满意的点点头: “我早就知道这厮狡兔三窟,看来他没少贪污啊,蛀虫. 哼,也算他慷慨解囊,这笔钱就充当特务处的经费吧。” 张义暗中翻个白眼,要不要我禀报,你何来早知道? 当然了功劳都是领导的,他恭维道: “处座明察秋毫,高瞻远瞩啊。” 王新亨也道:“处座辛苦了,这些珍贵的东西就应该留在处座这里… 要是因为这些汉奸小人作祟,落到日本人的手中,有天流落异国,那我们可成了国家的罪人。” “行了,少给自己戴高帽子,是不是为国家挽回了损失,还要拿出一点犒劳自己?” 戴春风讥笑一声,用手绢擦了擦鼻子,沉吟道: “兄弟们辛苦了,该奖励的就要奖励,但国家的东西个人一分一毫都不能乱动。” “行了,马上将货卸下来,秘密运往火车站,我亲自押送回金陵。” 说着他拉上车窗帷幔,心满意足地走了。 张义:…… 王心亨:……. …… 160、秃鹫(求月票) 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晚响起。 睡在泥土地上的织田信秀猝然惊醒,猛然间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这个污浊恐惧的环境里面竟然沉睡了几个小时。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咬着牙齿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从被军事法庭审讯后,他就被丢到了这里 他先是被子弹击中,随后被逮捕,然后昏厥过去,最后根本没有给他用麻药,就粗暴地取出了子弹,发着烧接受了审判,然后直接被丢弃到了这里。 开封第一监狱特别看守区。 他是以朝鲜人朴中民的身份被宣判的,刚到这里就被狱霸狠狠地揍了一顿。 再次昏厥了过去。 即便他是特工,在军队和特工学校接受了极为残酷的训练,可一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有点扛不住了。 织田信秀摸了一把撕裂的伤口,黏糊糊的血液已经夹杂着汗水渗出了纱布,伤口又疼又痒,他嗅了嗅监房中污浊不堪的空气,知道伤口不是在愈合,而是感染了。 或许不用再被牢房中这些凶神恶煞的狱友暴揍,他自己就会因为伤口发炎溃烂发烧而死。 他颤颤巍巍地挪动身体,小心地靠在黑黢黢的墙上,冰冷的墙体传来的寒意让他浑浊不堪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撑开沉重的眼皮,打量着这间逼仄充满污秽的牢房。 巴掌大小的透气孔透出一丝惨白的月光,大通铺上、地上横七竖八睡着七八个赤身的壮汉,仅有的一块凉席铺在门口的位置,那里睡着一个一米八满脸横肉的壮汉,他的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此刻呼噜声震天。 望着此人,织田信秀惨白的脸上露出狰狞的杀机,就是这个家伙,自己一进来就被训话,眼看榨不出什么油水,直接将他一脚踹到了便桶上. 如果不是自己受伤,他有一百种办法杀死这个凶恶的家伙 可是 织田信秀掩着衣袖瞥了一眼离他近在咫尺的便桶,喉咙一阵翻滚. 不,我一定要出去。 该死的大使馆,那个该死的八谷,不是说要想办法营救自己出去吗?为什么还没有行动? 不是说已经打过招呼,会保证自己在监狱的生活自由吗?为什么自己只能在狭窄的便桶旁边栖身. 还有该死的支那特工,他们哪来的胆子敢对大日本帝国的特工开枪?还有,还有那个该死的赵有德,这个奸诈的小人. 织田信秀越想越恨,想不到自己到了监狱还要被支配,而且这个地方,阶级在这里看起来更加明显了,没有人在乎你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全凭拳头说话 “突突突突突突.” 突然一个恶臭的连环屁打断织田信秀的思绪,他刚掩上口鼻就见睡在门口位置享受最好空气的壮汉起身了。 一米八的大汉,满脸络腮胡子,浑身黝黑,走起路来脸上的肥肉和肚皮都是颤抖的,他像一个黑塔一样… 他闭着眼睛走到了便桶旁,解开裤子,急促地放着水,庞大的屁股就像发动机一样再次突突突突一阵呼啸. 壮汉抖了抖话儿,心满意足地收起,哼哼了两声,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睁眼蔑视地看了一眼织田信秀。 织田信秀浑身一个激灵,脸上挤出几分讨好的笑… 然而壮汉对他不屑一顾,他皱了皱眉,嫌弃地瞥了一眼脚底,然后居高临下的走到织田信秀面前,直接伸脚在他衣服上擦拭起来,织田闻着熏人的污秽,下意识想躲闪,就被一脚踹到了下巴上。 “砰” 后脑勺直接撞到墙上,织田只觉得大脑眩晕,钻心的疼,摸一把,黏糊糊的,又出血了。 织田脸色扭曲,双拳紧紧攥紧,然而面对黑塔一样的壮汉,他又无奈地放弃了。 壮汉粗暴地在他身上清理了污秽,转身又躺了回去,不一会再次呼声震天。 “八嘎***********”织田气的浑身哆嗦,内心咆哮着咒骂着他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 咚咚咚,外面的敲击声再次响起,这次声音越来越清晰,依稀夹杂着脚步声。 知道是有人来了,织田连忙闭上眼睛,佯装睡着了。 下一刻就见两个穿着黑色警服的看守敲着警棍走了过来。 一把手电筒照在织田脸上。 “朴中民出来。” 一声暴喝过后,见他不为所动,看守直接走进来将他拖了出去。 “你们要干什么?”织田装作惊恐的样子。 “嘿嘿,去了你就知道了。”看守坏笑着,给他戴上手铐脚链,拖着他往外走。 过道里潮湿冷冽的空气灌进来,织田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注意到看守脚上的布鞋湿漉漉的。 外面下雨了? 织田想着。 哗啦啦铁链拖拽的响动中,出了过道,通过几道铁门,只见倾盆暴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惊雷轰鸣,闪电霹雳。 织田信秀被推搡着进了暴雨中。 哗啦啦,瞬间,他就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躺在雨水淤泥中,伤口的疼痛、寒冷刺骨的雨水,就像铁鞭抽打在他阴霾孤寂的心里。 轰隆,一道闪电肆虐而下,驱散黑暗的同时,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织田瑟瑟发抖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探照灯径直照射在他苍白的脸上,阴影中响起雨鞋踩踏雨水的声音。 他战战兢兢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只见四个穿着雨衣的壮汉将他围了起来。 雨衣雨水遮盖了他们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不定,但他们手中泛着寒光的铁鞭还是让织田不寒而栗。 啪啪 几道铁鞭猝不及防地抽了过来,每一下都留下一道血痕,带走几片血肉。 “织田信秀,招不招?” 一个冷冽的声音在织田心头炸响。 “别以为宣判结束事情就完了,还朝鲜人?伱的老底不仅赵有德交待的干干净净,你的老朋友田野浩成早就为我们服务了.” “说吧,除了田中、山口这些人,你还有什么联系人?” ‘田野浩成?这个渔民家的贱种?他背叛了帝国?’ 织田信秀不可置信地呆了一刻,这个名字他都已经快要忘了 此刻他恨的咬牙切齿、心如刀割. 见他沉默,铁鞭再次呼啸着抽打了上去,一下一下,随着毛骨悚然的惨叫声,织田信秀很快就变成了血人。 暴雨下的更大了,狂风裹挟着暴雨,将城市的一切喧嚣湮灭,整个世界笼罩在黑暗中。 一场暴雨将城市的一切冲刷的干干净净,柳条巷布满青苔的石板变得光滑洁净。 太阳从云层探出额头,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同一条路上,乞丐、富商、仆人、巡警都在奔波忙碌着。 当然,职业不同,命运截然不同… 富商在仆人的恭敬伺候下上了汽车扬长而去 乞丐呆滞浑浊的眸子穿梭在行人的身上,脸上挂着谦卑讨好的笑容. 巡警踩着干净的布鞋扬了扬手中的警棍,抄起乞丐碗中几张毛票,丢下烟蒂扬长而去 原本一脸小心翼翼的乞丐望着巡警的背影,面目变得恶毒凶残,他龇牙咧嘴了一阵,又无力地耸耸肩,捡起地上的烟屁股贪婪地吸了几口,喘着气蹲在墙角,贪婪热切的目光狠狠盯住不远处的妓女。 张义坐在不远处的茶楼包厢里面,此刻正盯着那位妓女。 或者说暗娼。 这个妓女就是李秀娥,或者说织田奈奈步,织田信秀的姐姐。 此刻她站在街角不怎么显眼的地方,穿着一件凡士林碎花旗袍,丝袜打底,略显憔悴的脸上画着厚重的妆容,嘴唇猩红。 她眼神闪烁,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寻找目标。 只要有独行的男人经过,女郎都会叼着一根细长的香烟凑上去借火 但今天她的运气似乎不好,香烟一直没有点燃。 这样的女人在这条街上不少,明眼人都知道是个暗娼,就像后世你在小巷走,突然从低矮的铁门后探头出来喊: “帅哥,耍不耍,耍哈嘛,妹妹巴适的很。” …… “股长,按照织田的交待,这个女人是独立运作替织田拉拢打探目标人物的,应该没有其他的下线,即便有,抓了她审审什么都交待了…”钱小三按耐不住道。 “稍安勿躁,再等等看。”张义思忖着,突然指了指蹲在墙角的乞丐: “找个人上去试探下这个乞丐的底色,再让人扮成巡警将这个妓女调开,想办法在她的房间按上窃听器。” “是。” …… 不一会儿,几个专门负责搜查拍照的特务,戴着手套,穿着布鞋,无声地走进妓女所住的房子,一处二楼的阁楼。 几人分工明确,有人望风,有人警戒… 走在最后的特务谨慎地把门轻轻地关上,他们开始专业而有序地搜查着房间的各个角落。 屋内,寂静无声。 几分钟后,搜查拍照结束,一个便衣踩着凳子将窃听器安装在屋顶的灯泡上面,电线和灯泡的连接线缠绕在一起,顺着墙角窗户缝隙原本的电线穿出来,然后缠绕到远处… 很快,凳子归位,屋内的一切恢复如初… 应付完巡警的盘问,妓女怏怏不乐地回到了原地,她看起来很有耐心,持续搭讪着偶尔路过的行人… 时间一分分过去,临近中午,乞丐已经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个窝头在哪里啃着,妓女犹自屹立在哪里… 这时候,巷后突然响起皮鞋的声音,乞丐和妓女同时带着希冀的眼神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衫一脸儒雅气质的中年人提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过来。 乞丐一口将窝头憋入嘴中吞咽下去,黑手抓起污浊的破碗谄媚讨好地靠了上去: “先生,行行好,赏我点吃的,几天没吃饭了…” 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从裤兜掏出几张零钱,略一犹豫,全部塞了过去。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乞丐连连作揖鞠躬,拿着钱欢天喜地的跑了… 很快他就买来几个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中年人继续往里面走着,妓女闪身出来,抛个媚眼,道: “先生,借个火…” 中年人瞄了她一眼,皱了皱眉,然后从兜里摸出一个火机。 妓女接过,点燃香烟,吐出一道长长的白烟… 中年男人刚想接过火机,却被妓女一把抓住了手腕,她修长的手指在男人手上点了几下,媚眼如丝: “先生,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会?” 中年男子有些踌躇,胆怯地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目光从女人高耸的山峰和柔软的腰肢、丝袜包裹的长腿上掠过,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又摇头叹息一声。 妓女舔着猩红的嘴唇,继续道: “怕什么?我刚做这行…还没有开业呢…” 听了这话,刚准备离开的男人再次踌躇起来,他犹豫着点了点头。 然后妓女欣喜地搀扶起他的胳膊向着屋内走去… …… “股长,这个乞丐好像有问题,虽然扮演的惟妙惟肖,但他的牙齿很整洁很白皙。” “一个饱一顿饿一顿、什么食物都吃的乞丐,不可能有那么整洁的牙齿。” “这就叫画虎类犬,密切监视他,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是。” 不远处的茶楼中,张义戴着耳机,正在监听。 一阵稀稀疏疏的脱衣声过后… “这是什么?” “鱼鳔…” “哦…” 一分钟过去… 男人叹息一声,女人也叹息一声。 “多少钱?” “10元。” “哦…” 然后屋内响起点钱的声音。 “谢谢你,欢迎下次再来。” 脚步声响起,然后男人突然说道: “曲径通幽处。” 女人穿衣的动作一停顿,带着一丝讶然: “禅房花木深。” “你是秃鹫?” “正是。”男人的语气瞬间一变,突然切换成了日语: “织田奈奈步,你应该收到华北派遣军情报科的信息了,知道织田君被捕的消息,我就是秃鹰,以后你归属我的领导,新的代号红隼。” “织田新秀不知道会不会供出你的信息,为了以防万一,你马上换新的地方…中国的特务处…”说到这里,中年男人脸上一片忌惮。 “哈衣”,女人应答了一句,又急切问: “我只是从收音机收到接头指令,可织田为什么会被捕?他为帝国出生入死,难道情报科不准备营救他吗?” “织田这个蠢货,野心勃勃,却盲目自大,竟然相信一个汉奸的忠诚,以至于帝国的布置功亏一篑.”秃鹰不屑地笑笑,又道: “你马上准备一下,你的新目标是开封新上任的警察局局长,如果能将他拿下,说不定织田君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今晚他会出现在开封饭店.到时候众星捧月,你应该一眼就能认出他。” “哈衣。” “另外,我听说织田将什么东西黄交给你保管,现在是不是可以交出来了?” “这前辈,你是如何.那是我们家祖传…” “哼,你想说我怎么知道的对吗?”秃鹰肆笑一声,得意道: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我的人一直在暗中注视,不,保护着你,并且替你解决了很多麻烦。” “织田小姐,你要明白,你们所谓祖上的辉煌早就荡然不存,现在织田被捕,你能依靠的只有我所以以后好好服侍我吧。” “今天晚上你将东西准备好,我的人会来找你,我的身份不便来这种地方,以后他就是你我之间的联络人。” “哈衣。” 耳机中响起开门声,随后是女人幽怨的叹息声… …… 161、多重身份(求月票) “书到用时方恨少,钱到月底不够花啊!” 张义拿下耳机,感叹一句,以自己浅薄的日语还真听不懂这个秃鹫和织田奈奈步究竟说了什么。 看来要下决心好好学习下日语了。 “马上对这个秃鹫展开踪迹和监视,搞清楚他的身份。” “另外找一个会日语的人来,记得先核实此人的身份,酬劳可以给高点…找个理由,先限制此人的自由,等案件结束,再放出去。” “是。”猴子凛然应答,又问: “这个乞丐呢?” “先观察为主,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他拿起望远镜,镜头下乞丐依旧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皮肤黑黢黢的,脸庞消瘦憔悴,头发像杂草一样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脚上穿着一双破鞋,一双空洞的眼睛透着对生活的绝望和无助,看着让人心生怜悯。 但谁能想到他会是一个日本间谍呢。 从织田奈奈步的住处出来,中年男人再次恢复了那副儒雅文质彬彬的模样,他步行穿过巷子,上了大道,瞥见一家卖烟草的杂货铺,缓缓走了过去。 他并未走进店里,而是站在敞开的窗户处一边和店主寒暄,一边透过玻璃的反光观察着身后的行人。 这时候一辆黄包车从小巷穿了出来,车上坐着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车辆一路奔跑,然后停在了前面的十字路口。 中年男人心头一紧,仅仅只是一眼,车夫和商人的音容相貌已经捕捉在他的眼中,虽然这两人都是陌生面孔,但还是让他心神一凛… 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自己的身份虽然天衣无缝,对方不可能跟踪到这里… 但万一织田信秀扛不住特务处的刑讯逼供将自己的姐姐也供了出来呢? 那么此刻自己的接头是不是也在特务处的监视中? 虽然乞丐给了他一切安全的信号,但他还是不敢大意。 不过他并未焦急,付过钱,拆开香烟点上一支,借着点烟的机会,小心地观察了一圈周围,放弃了坐黄包车的打算,改为步行。 中年男人将烟蒂丢弃,缓缓走着,快靠近黄包车和商人的时候,他的右手已经缓缓伸向了衣襟,然而还不待他将枪拔出来,就见黄包车突然再次奔跑起来,向右一转,进了一条小巷。 男人狠狠盯着黄包车的背影看了几眼,然后看了一眼手表,向左边走去。 没走多远,他到了路边的一个公交车站,这里站着不少候车的人,直直地望着车来的方向。 这个年代公共汽车有私人的,也有工务局下属的公共的。 汽车是从美国纽约花费4600大洋进口的二手车改装而成,30匹马力,可载客12人。 车厢是方方正正木箱形,就像一节火车头,座位又小又窄,而且是木板做成,汽车行驶时东倒西歪,颠的乘客屁股疼,年轻人还受的住,年老体弱的根本不堪痛苦。 而且售票仿效铁路模式,在沿线设置站房售票,汽车固定乘坐12人,但一般都是坐三四十人甚至更多,因此到了夏天,天气炎热车内汗臭气味难闻,令人作呕。 汽车的票价为每站客运费大洋五分(铜元五枚),全线小洋四角钱。 但因为公共汽车的出现严重影响了人力车和马车的生计,人力车行和马车行公开罢工反对,更是想尽了各种办法阻止汽车通行,双方你来我往,剑拔弩张,常有械斗冲突发生。 最后在工务局车公所的干预下,各方商谈妥协,规定公共汽车只能在市区规定的路线行驶,一旦脱离路线之外,即刻扣押车辆 中年男人进站买了票,此刻也焦急地张望着,不时地抬手看表。 几分钟后,汽车终于摇摇晃晃地来了。 中年男人挤到前面上了车,坐到了最前面靠近车门的位置,然后拿出一份报纸看了起来。 很快乘客全部上车了,车门关上,汽车开始缓缓前行,这时候,中年男人突然收起报纸问司机: “师傅,这车到警察局吗?” “不到,你坐错车了.” “哎呀,这麻烦师傅快停车.” 中年男人一脸焦急,歉意地连连作揖,司机翻着白眼将汽车停下。 车刚停下,还没等车门完全打开,中年男人已经跳下了车。 他疾步走出一段距离,目送汽车越来越远,侧头左右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他冷笑一声,脸上的焦急早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得意。 即便有人跟踪自己,此刻也坐着汽车走远了。 中年男人收敛情绪,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站台,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拦下一辆黄包车,中途又换了一辆车,如是再三。 最后他在马路边上下车,一阵穿行过后,进入一处老旧的公寓楼。 看着中年男人的背影消失,街边闪现出张义的身影,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暗骂这厮狡猾,连他都差点被甩开。 望了一眼灰旧杂乱的公寓和连片低矮的居民区,张义叹了口气,一边吩咐人找户籍警查阅公寓住户的信息,一边继续蹲守下来。 中年男人进了三层的公寓楼,拾级而上,时不时遇到买菜回家的熟人。 “王先生,回家吃饭?” “是,张太太好。” 男人面带微笑寒暄着,上了三楼,停在302房间门口。 左右看看,见没有人,他端详了几眼门口,将门缝中的一枚火柴根拾起,然后打开门。 他将门关好,先是屏气凝神在门口凝听了一会,见没有动静,环顾了几眼屋内,然后快步走到窗户前。 窗帘开着,只有一层遮蔽蚊虫的薄纱,他小心翼翼地透过薄纱观察了一会楼下的动静,然后长出了口气,神情松弛下来。 他将公文包放下,掏出证件和手枪放入抽屉中,脱掉灰色长衫,然后倒了一盆热水,借着热气的熏蒸,他的脸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原本光滑的皮肤开始皲裂起了皱纹。 男人先是撕扯下假眉毛,然后小心翼翼地从下颚处一撕,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赫然掉落,露出一张相对年轻苍白的面孔。 他用手一抹被热气熏的朦胧的镜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脸。 对着镜子端详了一刻,男人将人皮面具藏好,又清理了屋内的痕迹,再次来到门前凝听了一会,然后小心将门打开、关合,快步来到对面的312门前。 他将门打开,仔细检查了一圈屋内,从衣柜中找出一件半新的西装穿上,又整理了发型,换上一双新皮鞋,从抽屉中拿上新证件和一叠零钱,这才再次出门。 下了楼,他径直走进了一家炒面馆。 小厮似乎对他特别熟悉,热情招呼道: “陈先生,老样子?” “对,老样子,三两烩面。” “好勒,您稍等。” 看着中年男人的身影进入饭馆,路边卖瓜子的地摊上张义站了起来。 他蹙了蹙眉,这个男人的背影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但面貌却截然不同,而且此人的身高和走路方式全然不一样。 思忖了片刻,张义也走进了面馆。 “有没有裤带面?”张义操着一口陕西话。 “裤带面没有,只有烩面。”小厮招呼着。 “行,上么,赶紧,给我再来点蒜。”张义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看都不看饭店内的其他人,闷声剥蒜。 很快,热气腾腾的烩面端了上来… 张义抄起筷子就吃,刚出锅的面片有些烫嘴,但他全然不在乎,一口面一口蒜,吃着觉得不过瘾,直接挽起袖子蹲在了板凳上,吃的热火朝天,脸都泛起了红晕。 一位商人摸样的客人笑道: “老弟,我也是走南闯北,有点见识,都说南细北粗、东淡西咸,你真是吃面的行家,实打实的老陕啊,这面条行家和尝鲜的人,吃相是不一样的” 张义呼哧呼哧吃着,头也不抬,嘟囔道: “没有油泼辣子,没有裤带面,凑合吃吧,要吃地道的面条还是要看额门老陕。” “裤带面确实不错,东边有个面馆,叫咥一碗,虽然是俺们河南人开的,但手艺不错,伱可以去尝尝。” “那感情好,改天去试试。” 张义说着话,感觉一道目光从自己身上收了回去,但他似乎浑然不觉,等他放下碗筷抬头的时候,就见中年男人已经结账走人了。 看着男人上了一辆黄包车远去,张义没有选择再次跟踪,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很快穿过一条巷子,他一边走,一边用余光观察四周,没有察觉到异常,才穿过马路,上了街边的一辆汽车。 “股长,这是公寓楼全部的住户信息… 根据筛查,之前出现的那人叫王浩亦,三年前就租住到了这里,户籍资料显示他是个作家,写的,老家是陕西的,单身,平时很少出门。” 张义端详了几眼此人的资料信息,又翻阅其他资料,找出了另外一份。 “陈尔东,男,29岁,山东人,北平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开封师范大学老师,后被开除…《华美晨报》主编。” 两份截然不同的身份信息。 “股长,这是?” 猴子不解地问道,不是查王浩亦吗?怎么股长对这个叫陈尔东的突然感兴趣了。 张义没有解释,如果他的猜想正确,那么这个“秃鹫”就是一个拥有两重,不,三重身份的人。 不说特工,就是普通人,谁的人生不是面具人生,谁不是戴着一张面具活着… 有人说人的表情只不过是一张巧夺天工的面具… 大家戴着无所不能的面具不知觉地走过了人生的几十载,终于有天累了,想摘下它,却发现它已完全占有了你,离开它你的生命将从此停止。 但这个“秃鹫”戴着几重面具,要扮演不同角色身份的人,莫非他有多重人格? 就是不知道他伪装的模糊面目下,又隐藏着怎样一副凶残狰狞可怖的面孔… “去,买一份《华美晨报》来。” 张义思忖着,他对这个秃鹫越来越好奇了。 报纸很快就买了回来。 “股长,这是一份小众报纸,发行量很小。 说来还要感谢我们,我们抓了那么多的日本间谍和汉奸,激发了大家的爱国热情,这份一贯号召抗日声调的报纸现在供不应求。” “是吗?” 张义讶然地接过报纸,难道自己的怀疑出问题了? 王浩亦和陈尔东仅仅是背影有点相像,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人伪装的? “我听报摊老板说,这家报纸的主编和编辑之前还因为日本领事馆的抗议被警察局逮捕关押过一段时间,报纸还停办过 但他们出狱后依旧我行我素,坚持在报纸上发表抗日号召,而且声调越来越大” 张义不置可否,他快速浏览了一遍报纸,果然和猴子说的一样,这份报纸,言辞犀利,全篇都在痛斥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和虚伪面目,号召大家团结一致. 兵者诡道。 张义思忖着,他相信自己的怀疑,不能因为一份报纸就放弃对一个人的怀疑。 再者想了解一个人不能光听他说了什么,还要看他做了什么。 日本人就不能花钱办一份抗日的报纸吗? 听起来似乎觉得是个不可思议的笑话,好像自己花钱找虐一样,但日本人又不是傻子,在风云诡谲的情报战线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谁知道他们借用非常手段,借着抗日的幌子,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这就像特务处情报科让人去报纸上发表进步文章吸引地下党的注意一样,表面上是抗日,说不定暗中进行的是间谍和反间谍的工作。 发表抗日文章,一面可以吸引“志同道合”者的关注认同,说不定还可以借机打入他们中间,一面搜集情报,一面将这些人登记造册,然后暗中干掉他们…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这个时候钱小三拿着录音翻译好的文件走了过来。 “红隼?警察局新局长上任?这是要策反?” 张义翻看着文件,沉吟片刻,道: “红隼要去参加酒会,我们也去… 今晚她不是要和秃鹫的联络人见面吗?那就把他们一起抓了。” “股长,这会不会打草惊蛇?” “我要的就是打草惊蛇,密切注意秃鹫的一举一动… 红隼本就和他不是一条线上的,如今突然有了联系,红隼和联络人一旦被捕,秃鹫必然要善后…” “我们就是要让他动起来,让他着急、愤怒,然后他说不定就会冲动,会犯下很多幼稚的错误或者破绽,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 …… 162、审讯(求月票) 夜色朦胧,一弯新月悬于漆黑的夜空,星光氤氲,夜幕缥缈如纱。 柳条巷楼影幢幢,点点灯光从窗户溢出,隐约映出窗前晃动的人影。 天已经彻底黑了,织田奈奈步或者说李秀娥走到窗前,将厚厚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她的房间并不大,摆设也有些简陋,除了床和衣柜、桌子,最值钱的可能就属桌上的收音机和一台留声机了。 此刻留声机中唱片传出慵懒的歌声,她从衣柜中找出一件锦绣旗袍,然后缓缓褪去身上的衣服。 不一会儿,衣柜的穿衣镜中出现了一个踩着高跟鞋的旗袍女郎。 织田奈奈步梳妆打扮,画眉点唇,望着镜子里面的她,身姿优美,面容姣好,她都忍不住对这个美丽的身影笑了笑。 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她从床底拿出一张新的证件,证件上的人叫张芳枝,身份是从上海来的女演员。 她拿起坤包准备出门了,她想这个身份应该对新上任的警察局局长有几分吸引力吧。 她刚关闭留声机,突然响起敲门声。 织田奈奈步心神一凛,怯声问道:“谁啊?” “我。”门外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 织田奈奈步迟疑了一会,摸出坤包化妆盒内一把小巧的匕首背在手后,将门打开。 门外露出一张脏兮兮的面孔,浑身散发的油腻污秽的味道让人退避三尺。 来人正是经常盘踞在她家附近巷子的乞丐。 “干什么?滚开,再不走我要报警了。”织田奈奈步竖起柳眉,低声呵斥。 “嘿嘿。”乞丐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油腻的脸上露出一个森然的微笑,随即神情一肃,上前一步说道: “我是来拿东西的,秃鹫应该和你说过。” 乞丐笑着,在她惊异不定的眼神中一步跨进屋内,迅速将门掩上。 他瞄了一眼屋内,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低声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毒蝎,以后就是你和秃鹫之间的联络人。” “原来是你,伱盯着我有段时间了吧?” “嘿嘿,帝国每一只放飞的阿菊就像风筝一样,看似随风飘散,可总需要人帮着顺一顺风筝的线,不然万一她的真的断线了呢?”乞丐说着话,猥琐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她。 被他充满欲望的眼神看的浑身一个激灵,织田奈奈步俏脸一寒,“我可不是特工学校培养出来的阿菊,我是织田家” “行了,你们祖上昙花一现的荣光现在没有人在意,织田小姐,你应该庆幸,你比那些在前线做xx妇的女人已经幸运多了。”乞丐冷笑一声,审视着她问: “东西呢?” 织田奈奈步迟疑了一会,打开衣柜,拿起最下面的棉衣,在柜子底部一扣,露出一个夹层,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皮箱。 她将皮箱递出,乞丐却没有接过,反而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在她身上游移,眼中闪烁着悸动的光芒。 织田奈奈步使劲地挣脱,呵斥道:“放手!” 然而她的反抗却激起了乞丐更激烈的动作,他一双大手直接将她制住,像一只凶猛的野兽盯上猎物一样,用血腥的大嘴一口将她紧紧裹住。 随即向床上走去。 她越挣扎,乞丐便越坚决,越不可抗拒,即便嘴唇被咬破,乞丐也没有丝毫松动。 “砰”一声,床上的被褥枕头一件件散落在地上,乞丐喘着粗气,根本无法抑制自己。 一声惨叫过后,一声压抑的呻、吟响起,狭窄的木床吱吱呀呀地晃动了起来。 织田奈奈步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躺着,却见乞丐突然身体一颤,然后油腻的脸上闪过一丝局促,他悻悻地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拿起皮箱,喘着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织田奈奈步睁开眼睛,灯光微微有些刺眼,一滴眼泪滑落下来,她的脸庞逐渐变得模糊,她无力地叹息一声,颤颤巍巍地起身. 乞丐从楼上下来,挺直的身影突然佝偻了几分,他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又有些懊恼憋屈,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他瞥了一眼窗户缝隙挣扎出来的光线,冷笑一声,然后警惕地瞄了一眼周围,穿进了小巷子里。 然而他刚进入另外一条巷子,突然脸色一变,只见惨淡的月光下突然映照出几道黑影。 然后脚步声响起,四道身影一前一后将他围了起来。 “王小二,这是去哪里了?手上拿的什么东西?”一声肆笑响起。 “嘿嘿,顺了点东西,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乞丐脸色阴晴不定,迅速判断着几人的身份,悄然挪动步伐,做出一个搏击的动作。 “是吗?不好好要饭,竟然学会做贼了?” “王小二这是想要突破一下自我?” “什么突破,大人物想突破自己那叫做事,小人物想要突破,那叫作死。” “嘿,你看这厮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也不知道是去偷东西还是去偷人了。” “和他废什么话,江湖规矩,见面分一半。” “小二,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让哥几个动手?” “嗤”一声,一人从怀中拿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亮出一丝火光,映照出一张同样脏兮兮油腻的脸。 乞丐定睛一看,这人他认识,也是这一片讨生活的,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原来是赵二哥,江湖规矩我懂,别急,见者有份,我随手顺的,正好你帮我看看。” 乞丐哈着腰谦卑地说着,缓缓靠近赵二哥,突然他脚步一快,右手在腰间一抹,手上出现了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 眼看匕首即将刺中被惊呆在原地瞪大眼睛的赵二哥,乞丐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他已经想到了接下来见血封喉的血腥场面。 然而,只见赵二哥右边那人似乎预见他的动作一样,轻挪步伐,右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然后一脚踹出,后面的两人疾步上来,同样扣住他的肩膀、咽喉。 “咔咔”一枚“银手镯”迅速将他反铐起来,然后他被踩着脚逼靠在墙上,几人开始搜身。 ‘赵二和警察勾结?’这个念头刚一生出,乞丐脸色再次突变。 只见一人拿出手电筒对着他掰开的口腔仔细检查,见没有异样后,拔下自己的袜子塞上,一人摸索他的头发、领口、袖口,一寸一寸,一丝不苟。 ‘这不是警察,这是特工。’乞丐脸色煞变,警察不可能具备这样的素质。 ‘特务处’这三个原本他深深不屑的字眼突然在心头炸开,让他惶恐不安。 中国特务处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的呢? 然而没有人回复他,一名便衣在他领口处摸到一个皱褶,冷笑一声,直接用匕首割掉,然后一记手刀敲在他的后颈,他猝然昏迷了过来。 然后几人在赵二哥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像死狗一样拖着乞丐走了。 赵二哥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呆滞了一会,然后大吼一声,惊慌失措,撒丫子跑了。 他娘的,太吓人了,自己今晚出门碰见的这几个同行到底是干什么的? 于此同时,一脸阴郁忧伤的织田奈奈步出门后拦下一辆黄包车,刚上车就被人打晕,然后被黄包车不知拉去了什么地方。 同一时间,为新局长举办庆祝的华丽的宴会厅里,灯火辉煌… “秃鹫”举着香槟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他是以‘华美晨报’主编陈尔东的身份参加的。 作为近日畅销报纸的主编,他在这里受到了很多人的礼遇和关注。 然而其他人不曾发现的是,陈主编今晚好像有些心神不定,不时抬眼看向宴会厅的门口,似乎在等人,然而他等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啪” 漆黑安静的房间里面,乞丐刚醒,一束强光打在他脸上,他下意识眯起眼睛,只见一人粗暴地抓起他的头发,取下他嘴中令人作呕的袜子。 “身份、代号、所属组织,任务。” 光源的方向传来冷冽的声音。 “我我叫王小二,本地人,乞讨为生今晚做了一回小偷,老总,我真的是头一回.”乞丐脏兮兮油腻的脸上眼珠子乱转,战战兢兢地说着。 不过这番表演落在张义眼中就有点可笑了,他直接按下监听设备的播放按键。 “我是来拿东西的,秃鹫应该和你说过。” 下一秒,他说过的话清晰的传出。 “还要再演戏吗?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同学同乡别乱搞,同.同志关系别骚扰,织田信秀才被捕,你就骚扰别人家属,你有点饥不择食啊?” 乞丐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后是无法掩饰的震惊,浑身微微颤抖,一脸的不可置信。 织田奈奈步一直在他的监视之中,而且她和秃鹫的接头是在他的注视和警戒下完成的,中国特工什么时候安装的窃听器? 他心神跌宕起伏,颓然叹息一声,说道: “中国话说,出来混,迟早要还,阁下技高一筹,我认输,愿意合作。” “是吗?”张义有些惊奇地审视着他,这还是头一次遇见软骨头。 “不应该先遭受酷刑,然后再迫不得已选择招供吗?这样即便是演戏也演的真一点。” 张义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一个特工在不同的场合环境,身段可以柔软,身份可以多变,但他的使命始终如一,他不信这个乞丐这么快选择招供。 乞丐露出一个惨烈的表情,叹气道: “我叫冢本连平,代号毒蝎,有个中国名字叫王仁舟,我虽然是日本籍,但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我出生在满洲国…做这一行也是被逼无奈…” “我的女朋友惠子和宪兵队的高桥好上了,一气之下,我捅伤了高桥…为了换取自由,我加入了间谍学校…” 乞丐耷拉着脑袋,自顾自说着,他眼中露出一股绝望和痛苦、仇恨的神情。 他咬牙切齿道:“我所在的情报小组叫勘探队,上级是秃鹫,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他的伪装身份叫王浩亦,是个作家…” “这个人非常奸诈狡猾,他会将收集到的情报写在里面传递出去…” “不过,我知道他的住处,我可以带你们去搜捕他。” “是吗?”张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不是他知道这个秃鹫有双重身份,差点就信了。 特务处特工培训班有门课程叫拘捕术,这门课程分得很细,将不同情况下怎样进行拘捕分门别类,大概有指捕、缉捕、守捕、围捕等等…… 所谓指捕,是讲极个别被捕的人,因受不住酷刑拷打而供出与自己有关的人的时候,由特务们带着他一同去逮捕他指明的对象。 而这门课程几乎全部是讲如何防止受骗,不要弄得打草惊蛇。 因为特务们在这方面受过不少的骗,上过不少次当。 有些被捕者在酷刑下好像受不住刑而愿意出卖组织,当特务们高高兴兴地带着他去逮捕他指捕的人员时,却反而被利用成为报警的信号,让领导机关和其他人安全转移。 或者受审人员欺骗特务人员,假意说出上级或者同事的地址,往往是在同一条马路的对门或附近… 当特务们带着这个人员去搜捕时,这个组织的人不但马上会警惕起来,而且可以看到自己的同志已被捕,于是迅速转移。 特务们过去常常因此扑了个空,被利用为通风报信的工具。 可以想见,如果张义相信了这个冢本连平的鬼话,一旦跑到“王浩亦”家去抓他,住在他对面的“陈尔东”察觉到异常,知道第一重身份暴露,马上会蛰伏起来或者说不定会悄然离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然,我说的都是实话…”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张义用一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他。 “我希望我的情报能换取我的自由。” 冢本连平的眼中露出一股绝望却又坚定不移的神情。 张义不知道这斯不知道秃鹫的第二重身份还是和对方提前约定好的供词,他冷笑一声: “自由?你刚才说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话说的文雅一点就是生命中的一切馈赠,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不管你的母亲是真的中国人还是假的,这都改变不了你是日本间谍的事实,从你踏上中国领土的那一刻,你的下场就注定了,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故事编的不错,就像老话说的,三样东西扶不起来,倒塌的墙、断头的梁和倒向别人怀里的婆娘,你说你女朋友跑了,呵呵,她是扶不起来了,你呢?” “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好好尝尝我们特务处的酷刑,说不定你能幡然醒悟…” 张义厌恶地挥挥手,道: “用刑!” …… 163、秘密武器(求月票) 生活就是这样,起起伏伏中一直向前继续着,谁也不知道下一站会是人生中的一个驿站,还是会成为终点站。 对普通人来说是这样,对于间谍更是如此。 特工最好的归宿,就是被一颗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子弹击中脑袋。 而不是被捕。 冢本连平原本以为他经历过应对审讯的培训和训练,可以扛住最严峻的考验 实在不行假叛变也可以蒙混过关,保守住秘密,但连续两番严刑酷打之后,他已经彻底崩溃了。 教官曾经说,被捕的特工最好选择自杀,所以特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随身携毒,因为谁都知道面对酷刑,即便是最勇敢无畏的人,都难免有万一招供的可能。 那么我就是那个万一? 冢本连平为此感到由衷的羞愧和自责。 教官曾经和他说过,如果不能自杀,面对酷刑,需要用信仰和毅力与敌人斗争。 有信仰的人直到最后一刻仍然是平静的,而内心充满恐惧的人才会找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那么他的信仰是什么? 冢本连平迷茫了。 张义这样告诉他,“你不是没有信仰,而是你的信仰是错误的,你们日本人信仰强盗逻辑,自己家里没有,就要强占人家的.” “而我们中国的待客之道,朋友来了有好酒,如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只有猎枪.” 此刻坐在公寓楼下的车里,看着特务处的便衣将这里包围,冢本连平眼神里面甚至连绝望都没有了,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他已经供出了秃鹫的身材面貌特征和住址,如果特务处在这里一无所获,那只能说明他撒谎了,一会回去会用更严酷的手段才对付他。 冢本连平裹了裹衣服,好让他血迹斑斑的身体可以温暖一些,望着空荡荡寂静的公寓门口,他唯一希冀的是这里不是秃鹫真正的住所。 否则他一旦被捕,他们整个“勘探队”情报网将群龙无首,完全瘫痪,而一旦秃鹫招供,那么他们苦心经营的情报系统将彻底瓦解 他相信这里不是,以秃鹫的老奸巨猾,是不能如此不设防的将自己的老巢暴露给自己的,那么这里一定是一处安全屋或者有什么示警布置.. “伱觉得他会住在这里吗?” “这他一定在。”冢本连平抬了抬耸拉的眼皮,被张义那双深邃的眼神凝视的胆战心惊。 “但愿如此。”张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又道: “我猜他说不定正在窥视这里.” 乞丐脊背发出一阵冷汗,眉眼闪烁,细细揣度着这句话更深的意思。 …… 秃鹫确实在窥视。 从今晚织田奈奈步没有按时来参加约定的酒会,他已经意识到出事了,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一旦织田奈奈步招供或者乞丐也被捕,特务处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当然他们得到的只会是一处空荡荡的房间,最终一无所获! 毕竟从事间谍活动的是作家“王浩亦”,和我报社主编“陈尔东”有什么关系? 机遇和困难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如果你比别人提前一步有所准备,那就比他们多了几分胜算的优势。 此刻他蹑手蹑脚走到窗帘后面,透过窗帘缝隙窥视着路边黑暗中趴着的两辆轿车,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屑,什么特务处,不过尔尔,难道不知道汽车长时间趴在路边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嘛? 这分明就是外行的操作。 他不屑地笑笑,在黑暗中准确地摸索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瓶酒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继续上床睡觉。 …… 几名便衣来到302公寓门口,小心凝听过后将公寓的门打开,然而随着灯光开启,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一阵搜索过后,除了一本证件和一把手枪,一无所获。 “人呢?” “这个…应该是跑了,是不是你们的情报泄漏了…”冢本连平一脸的不可思议,实则内心已经乐开了花,秃鹫前辈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这里果然是故布疑阵的烟雾弹。 “放屁,证件和枪支都在,他能飞了?” “或许他还有其他身份…不过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冢本连平一脸无辜诚恳地说。 “是啊,他肯定有其他的身份!”张义冷笑一声,字斟句酌地说: “通知开封站和警察局,包围这栋公寓,挨家挨户的搜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的踪迹。” “是。”便衣凛然应答,开始行动起来。 冢本连平看着张义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内心微微不屑,又有些后悔,他为何会屈服于这么一个被大日本帝国特工玩弄戏耍的团团转的人… 不过想着他也在这件事情里面有贡献,他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你好像并不意外?” 轻描淡写的话落在冢本连平耳中,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没有…我交代的都是我知道的,或许秃鹫连我也信不过…” “说的也是,干我们这行的有时候连自己都信不过…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猎人的手心。” “高手过招,你甭想一拳就把人干倒,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耐心,冢本君,好戏还在后面呢,今天我们一起见识下秃鹫的本来面目。”张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冢本连平内心嗤笑不已,在他看来张义这话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秃鹫早就溜之…不,是安全撤离了。 …… 随着大批特、警的到来,原来安静的公寓楼瞬间变得喧嚣起来。 砸门声、呵斥声、牢骚抱怨声、小孩哭声、犬吠声接连不断… 312房间的门敲了很久才被打开,一个裹着睡衣的男子一脸惺忪地探出头来,他掩着哈切,警惕地问: “你们是什么人?” “警察局的,出示证件,接受检查。”两名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面无表情地亮出证件。 “稍等。”男子皱着眉将门关上,片刻后再出现的时候,他似乎洗了脸,戴了一副金边眼镜,透出一股知识分子的儒雅气质。 “我是华美晨报的主编陈尔东,出什么事了?”男子递出证件,上下审视着警察。 “住在你对面的王浩亦认识吗?今天有没有看到过他?”警察检查完证件,拿出一张户籍底卡,扬了起来。 “王王浩依?你是说对面那个书呆子? 听说是个作家,但这家伙深居简出的,基本碰不上他犯什么事了?” 陈尔东扶了扶眼镜,凑近认真查看了几眼户籍底卡,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眼睛扫视着楼道里的人群。 “少打听。”警察斥责了一句,然后道: “接下来请配合我们的搜查。” “配合,配合,请进。”陈尔东一副坦然的样子。 看着陈尔东消失的背影,张义问身边蹙眉思索的冢本连平: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这个秃鹫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冢本连平心神忧惧,又有些恍惚,刚才他看见陈尔东的那刻,脑海中竟然闪现出秃鹫的面孔,虽然外貌不一,声音也不同,但那双淡定又带点冷漠的眼神他怎么都忘不了。 “是吗?冢本君真是忠心耿耿啊。”张义呵呵一笑,小声道: “看在你这么忠心的份上,我也让你见识下我的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他不知道张义在耍什么花招,只见张义拍了拍手,两名便衣转身离去。 很快他们便牵着两只壮硕的警犬走了过来。 它们吐着舌头喘着粗气,到处嗅着。 冢本连平目瞪口呆。 “是不是很意外?”张义嘲讽地笑笑。 “22年北洋政府治理下的青岛警察局已经聘请德国训犬师帮他们训练警犬了,不过发展一波三折,直到30年才勉强成功 我们特务处已经掌握了这种方法和技术。” “狗虽然不会说话,可他们通人性,又忠诚,有发达的高级神经活动技能,有敏锐的嗅觉、听觉和坚韧的耐劳能力,可以协助人做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说着他蹲下身体摸了摸警犬的头,“今天晚上这场戏,你们两个才是主角,干的好,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说着一挥手,两名便衣牵着他们进了302房间。 冢本连平已经面色惨白,如果刚才他看见的那个陈尔东真的是秃鹫,那他一定完了。 相貌可以化妆改变,身高可以多垫鞋垫,声音也可以模仿,生活习性可以慢慢伪装,但气味… 除非你用香水,但你又不是花花公子,一个男人尤其是单身男人用香水不说怪异,会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一个职业特工最忌讳的就是引人注目… 两只猎犬在闻过302房间的衣服和鞋子后,在地上转了几圈,立刻喘着粗气拖拽着牵着他们的便衣朝门外走出。 这边312房间简单的搜查自然一无所获,陈尔东笑道: “我一个报纸的主编,也算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窝藏罪犯。”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道:“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早就宵禁,罪犯肯定跑不出来,你们只要在城里拉网搜索,他肯定跑不掉。” “借你吉言。”一名警察一笑,拿出一张纸和印泥,说道: “陈先生,打扰了,还请留下你的指纹。” “指纹?人口普查和户籍登记的时候不是已经登记过了吗?” 这年头的“身份证”上有指纹登记,当然不是真实意义上的指纹,而是记录指纹上的簸箕和斗,用“o”表示斗,用“x”表示簸箕… 而为了防止“簸箕”和“斗”有重复的显现,身份证件上还会登记体貌特征,例如胖瘦、残疾、左右利手、痣和胎记等 “那只是粗略的,现在我们需要详细的。” “哦,好的好的。” 陈尔东配合着按下手印,心下冷笑不已,配枪和证件上包括房间内的指纹他早就清除了,唯一的一把钥匙也被他丢弃了,那个房间他已经放弃了。 想通过指纹找到自己,痴心妄想。 这时他突然听见几声犬吠声,抬眼一看,两只猎犬喘着粗气窜入他的房间,朝着他扑了过来。 等张义等人进入房间的时候,他已经被两只猎犬咬住脚踝,被警察按倒在了地上。 张义对一脸黯然,眼中露出绝望的冢本连平摊摊手。 “看吧,小聪明总会露大马脚,做人还是厚道一点为好。” …… (求月票,晚点还有一更) 民国时期就有指纹鉴定。国党政府的刑事警察部门设置有法医指纹笔迹化验以及验枪等技术检验机构,我写都会查资料,评论的时候可以先百度下,不要武断的就说我胡编乱造…… 164、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冢本连平,获得相关情报-——冢本连平三日前曾去过开封行营,奉命监视行营办公厅第一科少校股长王桂武。】 张义蹙了蹙眉,军事委员会开封行营同样是一套人马挂两套班子,表面上由“剿总”副司令张xx兼任行营主任。 办公厅下设三个科,一科是复兴社政训处的地盘,属于常校长派来监视的。 二科是东北军的地盘,人员构成都是出身东北讲武堂的。 三科才是特务处的地盘,科长由豫州开封站站长兼任。 这三个科向来都是各为其主,情报互不沟通,科员言语互相刻薄,有时候会上升到用武力来解决。 而第一科和第三科的矛盾更加激烈,因为复兴社政训处的正副处长都是黄埔一期生,所以并不将戴春风这个因为贪污菜钱被黄埔开除连毕业证都没有的家伙放在眼里,另外戴春风抢夺了他们看好的特务处处长的位子,更是对其恨之入骨。 但日本间谍为什么要监视第一科少校股长王桂武呢?策反?还是说拿捏了此人的把柄? 【2、您今天见过织田奈奈步,获得相关情报——】 【织田奈奈步三天前和豫州税务局副局长xxx见面】 【.】 【织田奈奈步十天前和豫州保警处稽查大队长xxx见面】 一连串的情报从面板上跳跃出来,看的张义以手扶额,这个织田奈奈步荤素不忌,与其说她是将这些人说服,不如说是睡 果然身体接触容易达成内幕交易… 这些人不知道给“枕边人”泄露了多少情报,即便现在不是间谍汉奸,可以想见,一旦日本间谍拿泄露的情报威胁,这些人八成会上日本人的贼船。 【3、您今天见过陈尔东,获得相关情报——陈尔东真名前田多门,日本华北派遣军高级特工,代号秃鹫,负责‘勘探队’情报小组,两天前他和绥靖公署电讯科科长方建安见面,方建安代号木头。】 电讯科科长方建安? 绥靖公署的电讯科科长都是日本间谍,整个行营还有秘密吗? 想到绥靖公署主任刘质肥头大耳得意洋洋的模样,张义就忍不住摇头。 此人江西农户出身,不满周岁,父亲就因为挣水被邻村的恶霸打死,母亲带着他改嫁给了城里一个小老板,但不久小老板也死了。 为了生存,母亲再次改嫁给一个姓黄的北洋统带,后刘质跟随继父去了湖南。 13岁又跟着继父去了日本,又很快回国。 15岁投笔从戎,先入湖南陆军小学,后考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21年加入粤军,开始连战连捷的军事生涯。 24年进入黄埔军校担任战术教官,后又任教导团营长,后来觉得在何敬之麾下混的不如意,立刻投入到常委座麾下,继续连战连捷。 后刘质出任北路军总、司令,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时之间高居常某人的五虎上将之首,名头一时无二。 35年,升为二级陆军上、将,兼任豫省政府主席,被人称为福将,意为福星高照官运亨通。 但长安事件中,因为追随何某人一路兵进潼关,被常某人厌弃,为了讨好校长,刘质派人到洛阳机场迎接委座,让人举着小旗子高呼“常委座万岁”、“活捉张xxx”,不想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被常某人训斥,刘质自认倒霉。 没想到从此以后他的霉运开始,气运就像被窃走一样… 抗战爆发后,在平汉战役中被日军打的一溃千里,被讥笑为长腿将军 从此之后更是逢战必败,被人讥笑为猪司令,兵败后更是跑去印尼当老师,常某人直接报纸喊话,回来吧,别再丢人了 这样一个人张义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手下出个日本间谍也不奇怪…… …… 审讯室。 冢本连平趴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全身的剧痛像潮水般涌向头顶… 刚才他再次被不由分说拖入审讯室,铁鞭和烙铁持续了半个小时,血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此刻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隔壁的审讯室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他知道那是在审讯秃鹫。 此刻听到审讯室铁门被打开的声音,他努力抬起头去看,模糊的视线中看见是张义,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他竭尽全力想要爬起来,但又瘫软无力。 他浑身冒汗,嘴唇哆嗦着道: “张义桑这是为何?我都已经招供了” “你是有招供,可你的情报没有发挥任何价值,秃鹫是我们抓的. 而且你应该听的到,他就在伱的隔壁,他虽然对情报小组的一切信息缄默不言,可他对你这个叛徒恨之入骨,从谩骂和谈话中我们了解到很多信息,你似乎除了监视织田奈奈步外,还干了其他不少事啊?” 冢本连平浑身一激灵,表情变得凄惨,呆滞的眼神突然转动起来,似乎在判断张义这话的真假。 但张义不给他思索的机会,直接招手唤过来一个穿着白大褂医生模样的人,他手上戴着皮手套,小心翼翼地从医疗箱里面拿出一个盛有液体的针管。 注意到医生的手都是抖的,冢本连平颤声问道: “这是什么?” “哦,肯定不是麻醉剂或者镇定药、消炎药 实话告诉你吧,这是我们的特工从东北,你们日本人的试验基地偷出来的药剂,好像是什么鼠疫.算了,反正是日本禽兽研发的,正好在你身上试试” “据说每个人的心里都关着一头野兽,你永远不知道是人性还是兽、性在支配着这个人,不过我知道你们日本人都是禽兽,可能兽、性要多一些,所以这也算以毒攻毒吧。” 张义说着警惕地瞥了一眼医生手中的针管,连忙掏出一个口罩带上,道: “开始吧。” “不,不,我说,我什么都说.” 冢本连平痛哭流涕,磕头如捣蒜,日本人在东北搞人体实验不是什么秘密,所谓的防疫给水部队,日本人自己听着都头皮发麻。 冢本连平知道一旦被注射鼠疫,全身就会溃烂萎缩而死,凄惨程度比刑罚更残酷十倍百倍,他可不想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不不不,张义桑,你听我说. 这绝对是个劲爆情报. 几天前,我奉秃鹫的命令去监视一个叫王桂武的少校。 此人不知道怎么和你们刘质、刘主席的姨太太搞到了一起,一旦奸情泄露,他必然死无葬身之地,秃鹫就是以此胁迫他为我们提供情报此人神情恍惚,秃鹫怕他告密,让我暗中监视他” “后来呢?” “后来此人果然就范,他提供了一些东北军内部军官吃空额、卖给养、盗卖军需之类的情报…… 第二次又提供他们政训处内部拉帮结派、缉私队和土匪勾结的情报” “这么说这个人是汉奸无疑了,你愿意当面指认吗?” “当然.张义桑,在所不辞。” “这些情报现在在哪里?” “我都交给秃鹫了。” “很好。”张义点了点头,思忖着,抓个普通人只需要怀疑就够了,但政训处的人…必须证据确凿。 定罪要讲证据链,也就是所谓的人证、物证和口供,三者中物证最大。 但秃鹫的住处一无所获,他还在审讯中,想拿到证据,又必须抓人。 政训处的屁股可没那么好摸。 当然了,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撑住,即便是戴老板掌握了这些情报,在和同行的斗争中,也相当于有了威慑对方的“秘密武器”。 仅仅是思索了几秒,张义便道: “抓人!” 165、落幕(求月票) 清晨,天刚刚亮,王桂武还躺在被窝中,床头柜上的电话就响了。 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妻子已经神经敏感地探出身来,越过王桂武的身子捞起了电话,然后电话却只是响起了几声,又归于平静了。 和所有对自己婚姻不自信的女人一样,妻子悻悻问道: “大清早的,哪个狐狸精的电话?” “神经病,肯定是科里的。”王桂武嘟囔了一句准备起床了。 没有抓到有用的证据,妻子显得有些败兴,咕哝说道: “王桂武,我不管你在外面有几个女人,最好别被我看见 你觉得老娘比不上外面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可儿子你总要上点心吧,别人家的孩子可都上英国人办的幼儿园了,咱家儿子怎么说?” “知道知道,我这就找关系。”王桂武一边穿衣服,一边敷衍着。 穿好衣服他来到书房,家里安装了总机,每个房间的电话都是通的,他拿起电话拨打给电话总局,得知电话是从一个公用电话打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打开书房里面的保险柜,里面除了小黄鱼和现金,全是磺胺。 拿过一个小皮箱,将磺胺塞到小箱子里面,然后锁上保险柜,提上小皮箱离开。 外面,妻子已经和抱着四岁儿子的保姆在吃早餐了,王桂武草草吃了一根油条,说道: “我中午不回家吃饭。” 然后亲了儿子一下,便起身出门了。 外面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雪佛兰汽车,他上了汽车,佣人打开院子铁门,汽车扬长而去,后视镜中妻子抱着儿子在招手。 王桂武笑了笑,随即神色阴沉下来。 自从和刘质的姨太太好了之后,生活便如同一团乱麻,不仅被日本人掌握了这个把柄,暗中威胁索取情报,这位姨太太的弟弟,一个地皮流氓也找上了他,让他提供磺胺,鬼知道他将磺胺卖给了谁,八成最后到了红党的手中。 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王桂武烦躁地想着,突然两辆汽车冲出来一前一后将他夹击在了中间。 汽车上下来四个便衣男子,黑洞洞的枪口透过车窗对准了他。 “伱们是什么人?”王桂武呵斥着,手已经按在了武装带的枪套上。 “王少校的公子很可爱嘛。” 仅仅是一句话,王桂武就放弃了抵抗,他色厉内荏地问道:“你们是三科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政训处的向来像大爷一样对三科的呼来喝去,而三科只能伏低做小,搞行动特务处确实是一把好手,但搞办公室政治,那就不够看了,他们哪来的胆子拿枪指着自己? 反了天了? 几名便衣冷笑一声,没有说话,直接缴了他的枪,搜身过后,用一个黑布袋往头上一套,直接将他押解上了车。 等再次取下头套的时候,王桂武已经被带到了一处审讯室中。 头套揭开的一瞬间,眼睛因强光的刺激不得不闭上,随后,他慢慢睁开眼,眯着眼睛努力观察周遭的环境。 审讯室正上方,放着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喝茶的年轻人,旁边是一个预审模样的人,此刻正在做记录。 喝茶的人挥了挥手,一个便衣上前将光线移开,王桂武这才看见,审讯桌后边还坐着一人,血迹斑斑的模样,他沙哑地嗓子问:“王桑,还记得我吗?” “乞丐?!” 王桂武眯着眼睛端详了几眼,想要说话,无奈嘴巴被毛巾堵着,根本无法言喻。 他浑身一个激灵,日本间谍怎么会出现在审讯室?看他惨不忍睹的摸样,莫非东窗事发了? 只听喝茶的年轻人放下茶杯,悠悠道: “王少校,没想到啊,黄埔的毕业生也成了汉奸,做了日本人的狗。” 年轻人挥手让人将王桂武的嘴巴解开,“你是现在说,还是用刑之后再说?” 王桂武知道是东窗事发了,他浑身冒汗,嘴唇哆嗦,犹自梗着脖子道: “我要见我们科长,我要见贺处长,你们没有资格审讯我.” “资格?呵呵,我可不是行营三科的人,自我介绍一下,特务处行动科谍参股张义。” 张义厌恶地挥挥手:“用刑吧,顺便将他的家人都带来。” 两个便衣上前拖着他向寒光闪闪的刑具走去,王桂武脸上闪过凄惶之色,立刻颤声说道: “我说,我愿意招供.” “原来也是个绣花枕头。”张义挥手再次让人将他拖回来。 “我不是汉奸我给出的没有任何军事情报” “是你永远不会给还是日本人没有要求?还有你车上的磺胺是怎么回事?那可是管制药品。” “磺胺.行营的那个人不偷摸干点副业,我只是倒卖磺胺,他们可是倒卖军火,谁不是在挖国家的墙角.” “五十步笑百步.” 张义冷笑一声,王桂武说的是实话,越是国难深重的时候,就有越多的人寻欢作乐,醉生梦死,想要在灯红酒绿里忘掉一切,麻痹自己。 而且是从上至下,总而言之就是这个国家从根子上已经烂了。 大家嘴上都是信仰什么主义,其实他们既不信仰主义,也不爱国,他们信仰的主义只有升官发财主义。 但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 总不能别人烂,你也跟着烂吧? “你和刘主席姨太太的事情还有谁知道?日本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应该是.不,一定是方建安,这件事情只有他知道.肯定是他泄露给了日本人。”王桂武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方建安就是绥靖公署电讯科科长。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姐夫就是连襟,乡下话说的两挑担.” “是吗?”张义思索着,这个方建安是日本间谍,代号木头,然后将自己妹夫的秘密泄露给日本人,威逼利诱将他拉下水。 这就和搞传销的一样,都是先从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下手,因为熟悉了解,因为信任不怎么设防 “你有一个好姐夫啊!” 出了审讯室,就听猴子汇报道:“股长,陈尔东招了。” 说着递过来一份审讯记录。 张义感叹一句,间谍往往有两种,一种是绣花枕头,还没进审讯室就什么都招供了,另外一种是钢筋铁骨,骨头渣子碎了也什么都不说。 但绝大多数人都抗不过刑讯,这个“陈尔东”连续审讯了一夜,中间又是咬舌自杀,又是假叛变,最后还不是屈服了。 张义看着审讯记录,这个“华美晨报”除了一位新来的大学生记者,其他包括主编、编辑、美术、记者竟然都是日本间谍. “还等什么,抓人吧,让开封站的人去。” “另外将织田奈奈步的审讯记录整理出来。” 张义吩咐一声,先将刘站长绑上战车,然后再去会会那位猪头司令。 绥靖公署。 从门口到会议室,一路上都有荷枪实弹的警卫站岗,气氛严肃。 会议室里气氛更是凝重。 刘质刘主任一身上、将军装,看起来威风赫赫,不过脸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他快速翻阅着审讯记录,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么说我的电讯主任方建安是日本间谍?还有这个王桂武” 刘主任抓了抓谢顶的头发,对这个给他戴绿帽的男子,他咬牙切齿道: “这个人不但是汉奸,还贩卖磺胺,通红?” 开封站刘站长看了一眼张义,张义装作没有看见,低头翻着文件,刘站长只好说道: “磺胺只是通过您的小舅子.不,是通过周宝森这个地皮流氓流到了黑市上,具体最后到了什么人手里,这个就不知道了。” “哼。”刘主任胖脸僵硬地抖了抖,冷哼一声,合上审讯记录,阴沉着脸说道: “内部人员和日本间谍勾结的事情暂且放一放.” 他瞥了一眼身后的副官:“你去将他们找来,我要亲自审讯。” 看着副官出去,刘主任又道: “这个织田什么步的女间谍一次性牵扯出16个党国的高级官员,怎么?难道我治下都是饭桶不成?你们特务处到底有没有确凿的证据?” 张义心里冷笑,面上恭敬道:“人犯就关在审讯室,刘主任您要是不信,可以再审一遍.这件事情,卑职已经向戴老板汇报过了,他说了,一切都由您做主。” “哼,少拿戴雨农说事,我在前线打仗的时候,他还在上海打流呢,要不是在股票交易所遇到校长,哪有他的今天.犯人我肯定要亲自审讯的。” 会议室陷入沉默。 这个时候刘主任的副官去而复返,他恭敬一个敬礼,说道: “启禀司令,方建安做贼心虚,在办公室饮弹自杀了。” “是吗?”刘主任摇头晃脑,一脸愤慨地说道: “死的好,绥靖公署这种重中之重的地方,怎么会混进来方建安这种败类?他投靠日本人图什么?图钱?” 副官附和道:“应该是,不过这个人向来伪善,善于表演,这才蒙蔽了司令.” “是啊,都怪我一时不察,被小人蒙蔽。” 他沉吟着说道:“刚刚才和日本人谈判结束,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刺激他们了,抓捕的日本间谍直接送监狱.” 他瞥了一眼刘站长和张义,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具体的事我会和戴雨农说。” 说着端起茶杯,“送客。” 刘站长和张义对视一眼,只好告辞离去。 会议室没了人,刘主任才忧心忡忡地看向副官。 副官小声道:“我已经派人去三姨太和周宝森家里了,今晚就让他们消失。” 刘质满意地点点头,又打开档案,问:“这十几个人呢?” 副官思索了一会,道: “秋高气爽,正适合出游,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主席何不组织一场秋游,顺便邀请一些文化名流出席,这也算一种文化交流盛会. 既能体现主席体恤下级,又能宣传我中原大地” 刘主任眉眼闪动,露出几分兴趣,静待下文。 只听副官继续说道:“回程的时候可以将名单上的这十几人安排在一辆大车上,提前将车上的刹车和方向盘动手脚,然后找个当地的司机,让他陪着这些人一起上西天。” 刘主任满意地笑了:“这个好,车祸也是意外,谁也说不出什么,到时候将他们的追悼会安排的隆重些,我亲自去参加。” 这就是官场,一切都是以利益为基础、交换为手段,谋取的是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且可以为此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几句话,已经决定了十几人未来的生死。 刘主任果然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 001、12月(求月票) 金陵的冬天,大雪纷飞,城市的轮廓更加清晰。 寒风中,人们裹着厚重的冬衣,走在街头巷尾,脸上洋溢着笑容。 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热气腾腾的小吃,那些闪烁的温暖的灯光,都赋予了这座城市神秘的活力。 然而这是普通人眼中的金陵,在张义的眼中,金陵城此刻正处于一种可怕的宁静之中,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间隙,是大乱前的喘息。 正像表面上平静的大海,下面却蕴藏着汹涌的暗流。 回到金陵三个月了,今天是12月12日。 张义裹了裹厚重的大衣,瞥着窗外漫天的飞雪,开始接收今天的情报。 【宿主:张义lv2】 【综合能力:79】 【搏击:80】 【枪械:78】 【驾驶:87】 【外语:英语(66)、日语(45)】 【侦查:96】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刘魁,获得相关情报-——刘魁今天去过书寓,和花魁杜鹃见面。】 刘魁如今也发达了啊,已经看不上普通妓院的残花败柳,找的都是书寓的花魁,啧啧. 【2、您今天见过郑呼和,获得相关情报,郑呼和今天秘密跟踪了红党叛徒毕广才】 这个毕广才就是当初和日本间谍田野浩成交易电台零件的“商人”,也不知道郑呼和没有来得及传递出情报还是怎么回事,总而言之此人在“交易”的过程中被逮捕。 此人进了审讯室立刻叛徒,但因为没有供出有用的情报,因此没有被授予官职… 此人非常不满足,常常一个人带着枪跑去红党活动的区域,遇到过去熟识的地下党便用软磨硬拉的办法拉下水,不听他的劝诱便想办法逮捕囚禁。 前段时间,此人一个人跑去金陵郊外的电厂,遇到两个他以前的手下,这两人虽然改头换面,还是被他认了出来。 毕广才本以为凭借过去的关系可以劝降这二人,结果这二人知道他是叛徒,也有心除去他,面上佯装答应,说他们有个新的上级就住在附近,刚好可以将他抓住. 毕广才信以为真,兴冲冲就去了,结果到了地方被两人打了个半死,手枪也被抢走,就在两人要开枪将此人击毙的时候,一个巡逻的警察路过救了他一命。 此人于是再也不敢出特务处半步,红党也找不到机会清除叛徒。 却不想养好伤又开始活跃了。 【3、您今天见过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获得相关情报——王新亨正在谋求香江站站长的位置。】 嚯,张义微微一惊,这老王要是跑去香江,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新来一个副科长,自己还怎么混? 职场上的关系得靠熟人介绍才行,当然,光认识还不行,花了钱的关系才是铁关系。 另外,想在官场混,有四行一说,自己行,有人说你行,说你行的人行,身体行。 对于他来说,光自己行不行,还要被人说你行,也不知道新来的副科长是谁? 张义心说自己有没有可能晋升副科长呢? 想了想,他直接摇头,任何单位想要服众,一是凭资历,二是凭能力。 而在这个论资排辈的年代,资历往往比能力更重要,资历靠什么,靠时间熬。 【4、您今天见过张小武,获得相关情报——张小武在黄包车师傅王进国的介绍下秘密加入红党。】 张小武就是那位拉黄包车被恶霸欺负暗中砸了恶霸家玻璃的车夫,和张义住一条巷的邻居,这个嫉恶如仇的青年终于选择了人生的道路 【5、您今天去过夫子庙,获得相关情报——古董商朱世全对伱留在古雅轩的古玉很感兴趣,朱世全真实身份福冈正信,日本特高课间谍。】 张义微微一笑,这块古玉就是从织田奈奈步那里获得的,织田家的传承古玉,他将古玉放在古董店就是为了钓鱼,没想到真有大鱼上钩。 凌晨时分,张义家的电话像催命一样嘶鸣起来。 接起来只有一句话,立刻到慧园街慧园里参谋训练班集合。 张义心知肚明是出什么事了,连忙驾车赶去。 等到了的时候,才发现特务处副处长郑明远、书记长梁桥干、参训班教官于乐醒、政治指导员闻强、以及各个部门的科长、副科长全部到了。 而坐在上首的戴春风此刻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 “今天下午三时,驻守潼关的七十九师师长发来电报,内容只有13个字,‘长安发生xx,委员长消息不明’,今天我坐镇在电讯总台,连续不断呼叫布置在长安的秘密电台,对方一直没有应答.” 让戴春风恼怒的是,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还是宋夫人告诉他的,丢脸的是他未能准确预判这个结果,更是在事后不能掌握长安的具体情况。 12月初,戴春风已经收到西北区站长江雄风的紧急报告,称张正与陕北红党方面的某一负责人秘密接触,但内容不详。 他匆匆赶到洛阳,向在中央军校洛阳分校视察的常某人汇报,常只让戴春风弄清详情,注意保密。 戴立刻指使江雄风火速搞清楚情报内容,几天后,江汇报,从张身边的亲信传出,张将要采取兵、谏。 戴春风立刻向常某人汇报,可此刻常某人已经在机场,飞机马上起飞了,他是被调度员通知压抑着火气重新返回候机楼的。 电话那头的戴春风直接喊道: “校长,有阴谋,你不能去长安,他们要兵……” 起飞前接到电话,常某人本就觉得不吉利,此刻勃然大怒: “你这是什么话?怎么能在电话里面说? 我自从来到北方之后,你们就不停地汇报,什么谁谁不和,什么谁谁互有冲突,谁谁有不法举动? 我耳朵都听出茧了,我说过要证据,证据呢?我说过了,没有证据不要再汇报。 张xx是什么人?他素来忠义,是我的结义兄弟,他怎么能置我于死地呢? 他的夫人是我岳母的干女儿,哪里有兄弟互相残杀的道理,你这个情报也太不准确了.我总不能因为一份情报,就不去长安.” 戴春风急的满头大汗,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校长,这次是杨xx身边的亲信发来的,绝对准确.” “娘希匹!”常某人勃然大怒: “我要去长安,你就想办法阻止我去是不是? 你说他们通红,我这次去就是号召督促他们坚决和对方开战,把他们消灭干净。 我倒要看看,是我说动他们,还是他们能说动我抗日。 哼,这趟前去如果有不顺的地方,也是你这个倒霉电话惹出的祸,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看我不要了你的脑袋。” 常某人平时收到的情报都显示“张、杨不和”,所以根本不信,他执意要去,骂了几声“娘希匹”,然后坚决登上了去长安的专机,戴春风无论怎么焦急,也没有办法。 今天听到常被扣的消息,对于戴春风来说简直是晴空霹雳,惶惶如丧家之犬,他哭丧着脸,大喊大叫,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地步。 逮住一个黄埔同学或者大特务就痛不欲生的说: “校长一定凶多吉少,难有活命的可能,如何是好啊?” 此刻戴春风叙述了今天金陵城内乱糟糟的情况,他泪流满面说道: “如此情况,校长又如何自救呢?我想亲自去长安,最好能找到飞檐走壁的同仁同去,设法混入长安,将校长救出来。” “乐醒兄,你们快想办法啊。” 说完再次嚎啕大哭。 戴春风确实对常是有感情的,没有常,就没有他的今天,而对于特务工作来说,没了常,就没有他的未来。 这是戴伤心的重要原因。 大家知道戴春风精神已经崩溃了,不然不会提出找什么飞檐走壁这样荒唐的想法。 于乐行也哭着说:“救就要越快越好,飞檐走壁的人肯定没有,不过我愿意和戴先生一起化妆混入长安,再想办法。” 副处长郑明远等人分析打还还是不打的利弊,毕竟何某人支持武力解决,已经取得了绝大多数金陵官员的同意。 “打?如何打?不打都很难救出来,一旦开战这不是催命符吗? 夫人顾虑重重,说主张打的人有阴谋,现在大家说说到底怎么办?” 张义假装抹了一把眼泪,学着于乐醒的摸样说道: “处座,我也愿意追随你化妆潜入长安。” 大家对视一眼纷纷表态,你一言我一言,硬是没说出什么切实有效的办法,最后只好恹恹散去。 下午时分,潜逃中的西北区站长江雄风这才发来密电,大意是:“张叛变,校长被扣,生死难料。” 然后电台联系再次中断。 此刻复兴社内部已经乱成一片,主站和主和派争锋相对,复兴社乱了,特务处也乱了。 一直到12月21日,宋部长第一次从长安返回金陵,和宋夫人商定22日再次飞赴长安,戴春风听到消息,深思熟虑后决定冒险同去。 于是这晚,戴春风再次在曹都巷特务处大礼堂召开会议。 股长以上所有骨干特务参加。 他痛哭流涕地说道:“诸位,校长一身系于天下安危,今竟为叛逆扣押,生命垂危,前途堪虑。 我们失职,未能事先明察,以致校长蒙难,真是罪该万死。 现在唯有尽最大努力,进行挽救。 我决心随夫人、宋部长前去营救,此行凶多吉少,我到长安后愿意和校长共生死。同时,你们在家,也要把日常工作做好。” 特务处的工作开始由副处长郑明远代管。 看他洋洋得意的样子,王新亨微微不屑,他笑道: “老板铩羽而去必然挟威而归。” 张义佯装不懂,问道: “科长,为何如此笃定?” 王新亨笑道:“那边既然同意夫人和宋部长去,说明他们也倾向于和平解决,所以处座不会有危险,再者张和处长是结拜兄弟,有张护持,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再者,张、杨的目的无非是逼迫校长抗日,洗雪亡国忘家之耻,他们是不敢乱来的。” “一旦校长出事,国家必乱,那他们就是千古罪人。” “再者,这二人的性格,一个公子哥出身,性格看似豪爽,实则优柔寡断。一个土匪出身,脾气暴躁,但他做不了主。” “至于说红党,他们虽然叫嚣着要杀校长,但主动权不在他们手里,别说张不同意,苏联人也不会同意。” “而且处座最近一直和驻节西北的结拜兄弟胡将军联络,肯定已经取得了共识。” “所以他此去长安,不但没有生命危险,相反却有勤王保驾之功,得则终身受用,失之则难逃杀身之祸。” “科长高见,让卑职茅塞顿开。”张义笑了笑,心说王新亨才是明白人啊。 “这算什么高见,多看看资治通鉴吧,时间地点在变幻,可历史何其相似。” …… 002、争分夺秒(求月票) 正午时分,张义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今天是他和买家约定在古雅轩见面的日子。 古玩街上,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古老的店铺错落有致,每一步行走在其中,仿佛都能感受到历史的沉淀和文化的厚重感。 今天天气不错,古玩街上闲逛的人不少。 张义到了古雅轩,发现买家朱世全已经到了。 此人三十岁摸样,中等个子,身材偏瘦,穿着一件绸缎对襟棉衣,戴着礼帽,他的眼睛细长,笑起来就眯成一条缝。 他是那种长相普通,在人群中一点都不起眼的人。 “这位是古董商人朱老板。” “这就是玉器的主人张先生了。” 古董店老板做过引荐,让小厮端上茶水,就自顾自去忙活了。 两人坐下,朱世权笑眯眯道: “不知张先生在哪里高就?” 张义轻描淡写道:“劳碌命,替人奔波,混口饭吃。” 张义早就设计好了身份,即便有人去核实,核实的结果也是掮客,黑市做投机的商人。 “原来如此。”朱老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件玉器的来路” 张义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赃物。” 朱老板眉眼闪动,若有所思,直接比划出一个手势,道: “三根小黄鱼,现在就可以交易。” 张义直接摇头,“三十根,少于这个数目免谈。” 见张义态度坚决,他踌躇道: “这差距也太大了,这样吧,我再考虑下。” “没事,买卖不成仁义在,朱老板再想想。” “唉,再看看,再看看。”朱老板叹着气走了。 张义不以为然,从古董店出来,不动声色打出一个手势,两个看似闲逛的路人尾随朱老板而去。 张义这边出了古玩街,便被三个穿着棉衣戴着毡帽的男人拦住了。 三人双手交叉胸口,斜着眼懒洋洋地朝他看来。 “小子,借点钱花花。”为首的胖子嘴角一歪,冲他不屑地冷笑一声。 张义打量三人一眼,就知道是街头的小混混,连帮派分子都算不上,更不用说是社会大哥了。 真正的社会大哥早就考上公务员,一心为人民服务了,只有这些小混混才在街上招摇撞骗。 即便是大名鼎鼎的杜月生也挂着海空总司令部顾问、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和行政院参议等职务,这些虽然是虚衔,但其社会地位却因此极大提升。 来者不善啊,而且这么巧,估计是这个朱世全找来试探自己的,说不定这厮正躲在哪里窥视呢。 “缺钱花?呵呵。”张义不屑一笑,从兜里掏出一个铜板扔在地下,“够了吧?” 这番举动自然激怒了混混,三人狰狞一笑从腰后抽出扳手、匕首,冷笑着将张义围了起来。 一场搏斗很快爆发。 双方你来我往,张义背上挨了一扳手,随即抢夺到扳手,对准一个混混连连招呼,打得对方头破流血,龇牙咧嘴地哀嚎. 混混刚要给同伴报仇,突然远处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只见两个巡警拿着警棍飞奔过来,混混立刻搀起同伴狼狈逃走。 不远处的墙角,朱世全败兴地收回目光,思索片刻,拦下一辆黄包车离去。 他指挥黄包车左腾右突,到了一处公寓楼下,等黄包车离去,再次换车到了一家茶楼包厢。 包厢中坐着一位面色白皙、慈眉善目的中年人。 朱世全进了包厢,立刻双手交叉恭敬地做了一个鞠躬礼,谦恭地说道: “须磨前辈。” 须磨就是须磨弥吉郎,号升龙山人,室号梅花草堂。 此人先后在英国、德国、美国、西班牙、中国工作。 从1927到1937在中国工作了近十年多,先后任职日本驻北平公使馆二等书记官、日本驻广东领事,金陵大使馆一等书记官。 他非常重视和中国亲日派的来往,和汪填海私交很好。 此人精通英文、德文、中文,在各国外交官中富有盛名,尤其公认此人是中国艺术鉴赏家。 特别讽刺的是,此人最喜欢收藏齐白石的作品,除此之外徐悲鸿、张大千等人的作品也被其收入囊中,藏品逾400多件。 除了书画外,他还喜欢收藏印章和玉器。 最近一次闲逛中,发现了张义留在古雅轩的古玉,立刻认出其出自织田家的传承古玉,便生出了占有的念头。 但因为当时表现的太兴奋,被老板察言观色,一口报出天价。 须磨悻悻而归,最后找上了特高课的福冈正信,这位伪装成古董商人“朱世全”的日本间谍。 “前辈,我今天见到了玉器的主人,找人测试过他,这个人不是支那的特工,估计是替人销赃的。” 须磨不置可否,他沉吟道:“几个月前,华北派遣军的特工织田信秀在开封被捕,这件他家族的传统玉器应该出现在支那特务处才对” “这件玉器不管是怎么流出来的,都要小心谨慎,万一这是支那特工设下的圈套,说不定你已经在他们的监视之中” “这前辈,我过来的时候特别警惕,换了几次车,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朱世全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连忙解释。 “这里很安全。”须磨挥挥手,锐利的眼神直视着他,语气也变得严厉: “归纳是经验的总结,演绎是逻辑的推理。经验往往容易麻痹人,而逻辑正确才足可信赖。” “你长期潜伏,以古董商的身份公开活动,优渥的生活过惯了,是否还有当初的那份警惕之心?” 须磨严厉的语气如同尖刀般锐利,让人情不自禁地畏惧。 朱世全诚惶诚恐,刚想解释什么,就听须磨不容置疑道: “答应他的要求,拿到古玉后,伱马上更换身份或者撤离,特高课那边由我出面解释。” “哈衣。”朱世全恭敬地应承下来。 朱世全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个公文包,身后还带着两名保镖。 看到张义身后也跟着两个阴鸷的壮汉的时候,大家心照不宣的笑了,毕竟谁都怕对方黑吃黑。 交易很顺利,当场货款两讫。 朱世全也爽快地支付了古董店的一成抽成。 “张先生,后会有期,以后有好东西记得通知我,钱不是问题。” “好说,朱老板是爽快人啊。” “哈哈,那是,朱某人敢发誓,没有人比我出的价更高。” “发誓就不必了吗?古往今来对天发誓的极大概率都没啥好下场,不说普遍做不到,动机还不纯.”张义意味深长道。 “这哈哈”朱世全讪讪一笑,然后带着古玉和保镖离开了。 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扬长而去。 然而汽车刚跑出不远就熄火了。 “怎么回事?”顺利完成交易,朱世全的神经不经意间松懈了一会,却不想车又出事了。 “老板,不知道啊,今天刚加的油,出门的时候我检查过,汽车没有问题.”开车的一名保镖解释道。 “还不下去检查?”朱世全呵斥了一声,就见一辆汽车追了上来,后座的帷幔拉下,露出张义的面孔。 “朱老板这是?” “估计是车坏了。” “天寒地冻的要不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朱世全警惕地摇了摇头。 “还跟我客气?”张义从车上下来,裹了裹衣服,装模作样围着汽车转了一圈,然后瞄了一眼汽车底盘,指了指排气筒: “应该是这里的问题。” “排气筒被堵住了,你的车不趴下才怪?” “是吗?”朱世全听张义说的这么专业,狐疑地皱了皱眉,然后下车指挥保镖检查。 却不想他才下车,张义的车上突然跳下来几个壮汉,直接将他控制了起来,他的两名保镖也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头颅。 朱世全脸色变得苍白,有些颤抖地说: “张张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钱我要,货我也要,少废话,想要自由,给你背后的人打电话,再拿100跟小黄鱼来。” “一百根?” 朱世全愣住了,他本以为如同须磨说的那样,这是中国特务处玩的钓鱼之计,此刻是自己的身份遭到对方怀疑了,却不想是被人当成人肉提款机了。 然而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他先是被敲晕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空荡荡的房间中,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扒光了。 房间的窗户开着,冷风呼呼地吹着,刺骨的寒风如刀子一样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神色迅速暗淡下来。 ‘官就是匪,匪就是官,这些中国人太恶毒了。’朱世全内心咒骂着,就见房间的门开了,张义端着一个茶杯走了进来。 “张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钱好说,我打个电话,100根金条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我砸锅卖铁,还是能凑出来的。” “打电话?我看就不必了吧?朱老板还是老实交待下自己的身份,还有你去茶楼见了什么人?” 朱世全听到这话心底就像被火灼了一样,全身一个激灵,他愣愣地望着张义,半响才反驳道: “我能是什么身份,我是商人,来金陵都六年了,向来老实本分,知法守法.” “你可不老实,一个普通商人会认识日本领事馆的须磨?他是外交官,拥有外交豁免权,你呢?”张义冷笑着打断他,“你要是不招供,我们只好用刑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去茶楼只是喝茶吃饭,根本没有见什么人。”朱世全瞪着眼睛,咬牙切齿。 “有这么巧?你刚离开茶楼,须磨也走了 你说喝茶吃饭…只需要半个小时,我就可以将茶楼的老板和小厮找来和你对峙? 还有,你空手去了茶楼,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个公文包,难道是捡到的不成?” “还有,你刚才可是回过家了,然后带着你家的保镖出来的,照片我都有,如果你要看,明天就可以冲洗出来。” 一连串的话压的朱世全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他判断错了,这些人根本不是黑吃黑,他们是中国反谍机关特务处的人。 他想说些什么,但发现被冷风一吹嗓子都是哑的,此刻虽然身处寒风中,但额头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感觉眼前越来越迷糊,中国特务处的能力让他感到可怕,甚至是恐怖。 可他还傻乎乎地去测试张义,难道真如须磨前辈说的,长期优渥的生活,已经让他失去了警惕? 朱世全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懊恼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再解释,无疑是一种祈求饶恕的懦弱表现… 而他只要缄默不言,须磨收不到玉器,自己会知道自己出事了,肯定会想办法营救自己… 即便暴露自己日本人的身份又如何,中国特工抓不到自己从事间谍活动的证据,他们也只好释放自己,反而一旦招供,不仅会变成可耻的叛徒,自己在国内的家人都没有好下场。 见他沉默,张义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所以审讯必须争分夺秒,赶在须磨反应过来之前拿下此人的口供。 “用刑。” 张义冷笑一声挥挥手。 两个便衣拿过一个盛满冰水的木桶,直接拽着朱世全的头将他摁进了冰水中。 哗啦啦,水花飞溅,溢的到处都是。 冰冷的水呛进朱世全的肺管使他无法呼吸,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水下,他瞪大眼睛拼命地挣扎着,但他跪在地上的两条小腿被便衣死死地踩着,想要挣扎却又无能为力。 越来越多的水呛入气管,很快他就咳出血了。 渐渐地,他开始恍惚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他似乎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大脑就像被针扎一样,胸腔似乎随时都会爆炸,他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会如同擂鼓一样轰鸣,一会又低钝沉闷无力… 我要死了? 突然眼前透出一丝惨白的光晕,里面闪现出妻子儿子的面孔,他们笑盈盈地看着他…然后突然又冷漠地转身离开… 不不不… 朱世全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突然嘶吼道: “我招…” …… 今天没了 背痛的不行,年龄渐长,身体也不咋样,又是兼职,写书又是个消耗人身体的工作,说句心里话,有时候真的扛不住… 最后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包容鼓励…有些书友提的建议很好…咱也不会说啥豪言壮语,只能真诚说声谢谢,对每一个订阅投票的你… …… 最后祝大家:身体棒棒,钱包旺旺 《我的谍战日记》今天没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3、事有不谐(求月票) 房间中,朱世全被拖起来铐在一把椅子上,他湿漉漉的头发耸拉在额前,之前商人的精明神采荡然无存。 由于赤着身子,他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地开始招供。 “姓名” “福冈正信” “出处” “上海特高课” “代号” “青瓷” “你所在的情报小组叫什么?任务?” “就我一个人,我的任务就是搜集中国的古董字画宝物” 张义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你拿到古玉准备送到什么地方?什么人和你接头?” “明天上午八点,我会去长安路的汉斯牙科诊所看牙,将玉器放在收信箱里 等我到火车站之后,再给诊所打个电话说找一位李先生 我的任务就完成了,然后我会回到上海特高课或许继续留下来潜伏,和从前的生活一刀两断,以全新的身份重新开始.” “汉斯牙科诊所是预约制吧?明天看牙的人里面应该没有这个李先生,但前来接收玉器的人应该在就诊的病人中间,他除了拿到玉器之外,还可以得到伱安全撤离的消息.一举两得。” 张义笑了笑,这是特工常用的不接触传递情报和物品的方法,因为不用见面接触,安全性很高。 而且接头双方都有去诊所的理由,合乎情理,天衣无缝。 但张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锐利的眼神直视着对方。 “你说的是实话吗?你可想好了,机会只有一次,刚刚只是开胃菜,如果我发现你撒谎.” “知道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们。”朱世全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挣扎了下身体,“现在可以给我衣服和热水了吧?” 汉斯牙科诊所,是德国人汉斯开的一家诊所,靠近火车站,前来看病的主要是火车站的铁路工人、附近的居民和一些在金陵的外国人。 这家诊所30年开张,到现在已经六七年了。 张义将汽车远远停在路边,还未靠近诊所,就听到争执声。 “什么预约制,老子是特务处的,特务处知道吗?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巡警,就是你们局长来了,也要对我毕恭毕敬。” 这嚣张的声音让张义不由皱眉,他才来这里侦查,就遇到了特务处的人? 张义裹了裹衣领,压低礼帽,刚混入围观的人群,就见说话的那人突然趾高气扬地掏出一个蓝色小本本在两个巡警面前一晃,傲慢地推开巡警进了诊所。 是红党叛徒毕广才。 这厮才叛变,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嚣张倒也罢了,关键是此人为何出现在此处? 还明目张胆地亮出特务处的身份,万一此人打草惊蛇,自己还怎么抓日本间谍。 张义眼露杀机,给猴子、钱小三使个眼色。 不一会儿,在旁边的小巷中,张义见到了毕广才。 他原本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待看见张义,惊喜地迎了上来,谦卑地说道: “股长,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厮满脸堆笑,腰弯的像个虾米,想到他刚才那副嚣张傲慢劲,再看看此时这幅谦恭的样子,真是好气又好笑。 “你在这里干什么?”张义冷眼问道。 毕广才揉了揉脸颊,说道: “股长,这两天牙齿有点上火,我来这里看看” “你是叛徒,他们恨你甚过恨我们,没事还是少出门的好.” 毕广才满不在乎说道: “他们除了行动队又没有枪,即便有枪出门为了应付检查也不敢带枪,就是来三五个人,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可真带了枪的。” 说着他得意洋洋地撩起衣襟下的勃朗宁手枪。 张义无语地看着此人。 “没有叛徒,就没有耳目”,特务处向来重视对叛徒的运用,这些人虽然不会被授予高级官职,但为了让他们出卖诱捕更多的红党下水,在金钱上会给与很多奖励。 而一个人一旦出卖灵魂,成了叛徒,他马上就会变得疯狂,因为他唯恐认识他的人知道他的罪行对他进行制裁,所以他往往会不择手段地将这个地区的地下党一网打尽,这种人对地下党的态度比特务处的更加凶残。 红党的叛徒中,有的是真心投靠充当爪牙的… 有的是因为脱党或者和组织失去联系,但并没有再去出卖地下组织… 也有一些是冒充“叛徒”打入特务处,利用特务处的身份做掩护,继续从事情报工作。 这个毕广才无疑是第一种,张义正思忖着用什么办法收拾此人,就见他故作神秘地说道: “股长,我发现点新情况。” “什么新情况?” “刚才来看病,我突然想起来,有一次我给自己的上级老潘汇报工作,无意中看见他的桌上有一盒药叫什么科德孝,我刚才问了医生,说这种药是治心脏病的。” “我被捕之后,老潘他们早就跑了,肯定是隐藏身份躲起来了,这种病必须按时买药,我们只要在各大医院找出买药人的名单,再在警局户籍科查询,说不定就可以找到他新的身份。” “你这个想法不错,这样吧,我给郑呼和打个招呼,你将想法给他汇报一下,先开展调查吧。” 张义收起心底的意外和杀机,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毁灭性的崩盘永远是内部出了问题,这个毕广才现在无疑是个危险分子。 “是,卑职这就去。”毕广才谦恭地行了一礼,兴冲冲地走了。 “股长,你对这个叛徒也太和善了,这种人得意便猖狂,现在又打草惊蛇,就应该找个理由将他关起来好好审审。”钱小三不屑道。 “行了,你们两个在外围警戒观察,我进去看看。” 张义不置可否,挥了挥手,转身进入汉斯诊所。 诊所不大,进门是一个候诊等待区,放着两排木制的长椅,上面坐着几个病人。 正对大门是一个登记台,上面有一部黑色电话,上面贴着写了电话号码的标签,一个护士模样的小姐坐在那里。 最里面是医生的办公室和手术间,房门静静闭着。 “先生,要看牙请先预约登记,留下您的电话号码,我们到时候会通知你.”护士说着递过来一个登记表。 张义接过来,一边登记,一边翻到前几页,瞄了几眼上面的病人信息,只有姓氏,没有住址。 他不动声色地将登记本归还,出了诊所。 “去电话总局。” 汇合了猴子和钱小三,张义吩咐一声,知道了诊所的电话,就可以反向查出预约人的身份。 这年头能去西医诊所的,一般都是有社会有身份的,这些人说不定家里就安装有电话,即便没有,也可以锁定他打电话的位置,实在不行,就只能明天监视跟踪了。 半个小时后,这些人的身份信息就摆在了张义前面。 和他猜想的一致,10个预约人,其中有七个都是家用电话,这些人全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剩下的三个是用公用电话打的。 “将前两天的预约电话都找出来。” 张义思忖着,万一福冈正信这厮撒谎,说不定已经打草惊蛇了。 很快在今日就诊的名单中,张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王久瑞。 此人是在秦淮河附近的一家日料店打的电话,结合田野浩成之前的招供记录和系统之前的情报,这个王久瑞“王桑”的真实身份是日本驻金陵大使馆的武官。 这就对上了,但此人预约的时间是今日下午两点,自己说不定刚和此人擦肩而过 一切都说明这个福冈正信是假招供 谍参股,审讯室。 “福冈正信,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用刑。” 福冈正信再次被拖了上来,此刻他换了一身干衣服,虚弱地喘着气。 福冈正信一脸不解:“张义君,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的都说了。” “刚才我们查询了诊所的预约电话,有个叫王久瑞的人预约的是今天下午两点 有情报表明此人真实身份是日本领事馆的武官,你还要扯谎吗?” 福冈正信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不屑的看着张义,嘲讽道: “愚蠢的支那人,你们的速度虽然很快,但还是中了我的计谋,我打电话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而不是明天八点钟,哈哈哈… 这个时候大使馆肯定已经知道我出事的消息,他们说不定已经在营救我了,你们没有我从事间谍的证据,只好乖乖放人,哈哈哈,我马上就可以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 “是吗?谁说我们没有证据?”张义拍拍手,一个便衣抱着一台监听设备上来,按下按键,里面响起福冈正信的声音。 “就我一个人,我的任务就是搜集中国的古董字画宝物” 福冈正信满脸不在乎地笑笑,嚣张道: “这有什么?你们有证据吗?我什么都没有说,这都是你们刑讯逼供让我说的我要向大使馆控告你们。” “巧舌如簧,想出去?先看看你的骨头有没有那么硬再说。” 张义冷眼看着他,“用刑。” 两名便衣如狼似虎地扑上来,直接将他拖到了审讯架上。 重病用猛要,直接省去老虎凳、辣椒水这些常规刑罚,用铁鞭和烙铁轮番招呼。 很快,审讯室内响起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说不说?” “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为天皇效忠” 仅仅半个小时,福冈正信已经被折磨的面目全非,处于半昏迷的状态,铁板抽打在他血迹斑斑的身上,他断断续续发出凄惨的叫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但就是不招供。 “用电刑。” 张义冷笑一声,他就不信此人的骨头真有那么硬。 这时候审讯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张义接起,只听王新亨说道:“你下午是不是抓了一个古董商?” “没有啊。”张义故作茫然。 “行了。”王新亨无奈道: “委座不在,现在做主的是汪院长,他的电话直接打到了郑副处长那里,这个人向来胆小怕事,一听是日本领事馆施压,马上让我们放人。” “这个人招供没有?” “招供了,不过没有确凿证据。” “这就是问题,要是有确凿的证据,谁也说不出什么. 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如果还没有确凿证据,只能放人,不然我也顶不住。” “是。” 挂断电话,张义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想不到日本人的动作这么快。 而且是通过汪填海出面施压,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汪某人如今是名义上的二把手,你说他亲日可以,但现在却不能说人家是汉奸和叛徒。 现在常某人不在,汪某人的话就是圣旨。 别说没有确凿证据,就是正儿八经的日本间谍,他下了命令,你能不放? 张义思忖着,玩命的时刻,只有自己最靠得住! 他看了一眼审讯椅上的福冈正信,脱掉外套,冷笑道: “让我来!” …… (下一更晚上) 004、柳暗花明(求月票) (…上一章被删改了,不过不影响阅读……) “给他注射一针强心剂。” 张义冷笑一声,鞭打造成的痛苦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加重,受刑者往往会因为忍受不住刑罚而昏厥而去。 同时,长时间全身大面积的剧痛,人的身体对疼痛的感知会有所下降。 这就像是抗体一样,而且连续的审讯不能击破犯人的心理防线,反而会助长他的抵抗意志。 兵法有云,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同样的道理。 这个时候还不如让他消息片刻或者换种刑罚。 当然消息是不可能的。 张义直接换电刑。 等军医给他注射了大剂量的强心剂,张义一挥手,两名便衣拿着一个手摇电话机走了上来。 什么电椅的不存在,最常见的就是手摇电话机,这样可以调节电流电压,给犯人造成持续痛苦。 他们扯出电话机的两根电线分别缠绕在福冈正信的左右大拇指上。 然后将另一端接在电闸上。 开关合下的那一刻,福冈正信突然身体僵直,像一只拉满弦的弯弓。 他全身肌肉紧绷,太阳穴突直跳,青筋暴鼓,身体的线条交缠成扭曲的蛇,满脸惊恐,嘴里因为疼痛和恐惧发出沉重的嘶吼声。 “啊啊啊啊啊啊” 他干涸的嘴里嘶吼着,听得人毛骨悚然。 浑身的汗水就像雨滴一样滚落。 “继续。” 张义冷笑一声,两个便衣分出电话线缠绕在他的左右脚脚趾上,这样分流可以避免电流太大直接让心脏窒息。 一般的电刑有两种,高压电和低压电刑。 高压电听着不可思议,其实警察用的电警棍有些就是高压电,不过这种电刑因为持续时间短,被电击一下,直接昏厥了过去,反而感受不到疼痛。 而低压电刑都是控制在200伏以下,通过人的身体形成电流回路… 这种疼痛不仅仅作用于体表,而是对人的肌肉、骨骼,甚至是神经产生电击… 尤其是电流通过最脆弱的心脏时,因为痛苦会造成瞬间的麻痹,心脏一麻痹,其他的各个脏器也会功能紊乱… 不过十分钟,福冈正信就已经大小便失禁… 他浑身像是被水淋过一样湿漉漉的,此刻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哆嗦着,嘴里就像犯了羊羔疯一样口吐白沫,眼球鼓动突凸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不会死了吧?’张义皱了皱眉,让医生上去查看。 检查过瞳孔,军医说道: “只是昏厥了不过不建议持续审讯.” “这点刑算什么,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日本军人,再者,他的勇气和骨气可比他的身体硬多了”张义冷笑一声,问道: “如果要继续审讯,需要怎么做?” 军医说道:“建议给他注射生理盐水、葡萄糖,另外就是打强心剂.” “一针要不少钱吧?用在一个日本间谍身上可惜了。”张义嘲讽笑笑,然后道: “给他打,另外什么生理盐水、咖啡因、葡萄糖都给他灌进去,让他时刻保持清醒,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 半个小时后,注射了药剂,“哗啦”一盆冷水泼了上去,福冈正信再次悠悠醒了过来。 他撑开沉重的眼皮,感觉眼前一切都是模糊的,此刻他就像游走在一条黑暗的船上,脚下湿滑崎岖,而追逐他的人似乎比他更着急,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呼吸越来越急促。 可前边已经是万丈悬崖,他要跳下去吗? 他摇了摇浑浊的大脑,在脑海中构筑着最温馨的画面,那是在北海道,他和家人一起吃着樱花做的寿司,开心地笑着。 这是一种心理暗示法,每当有干扰出现在脑子里时,就用一个特定构筑的画面将其清除,有助于保持注意力的高度集中。 然而今天这种办法失灵了,无论他怎么想,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只感觉浑身剧烈的疼痛 “说还是不说?” 听着这个声音,福冈正信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这才想起自己在中国人的审讯室,他气若游丝,贪婪地吸了几口气,摇晃着因为恐惧和疼痛而变得麻木扭曲的脸庞,呜咽一声: “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很好,继续。” 张义面无表情地挥挥手。 开关再次合上,惨叫声再次响起。 断断续续的电刑持续了两个小时,福冈正信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而崩溃的边缘,他干涸变形肿胀的嘴巴就像死鱼吐泡泡一样,颤抖地说道: “我说.我说” 这声沙哑的呢喃在张义听来无异于天籁之音。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压抑着心底的激动,立刻问道:“福冈正信,你的组织?” “青铜.战士,我们叫青铜战士。” ‘老子还是王者呢’张义内心腹诽一句,继续问道: “你的组织成员还有谁?” “中野辉雄.” “他的化名..他的中国名字,他的掩护身份.” “林文福文福诊所” 福冈正信说完这话再次昏死了过去。 “给他注射强心剂,再打一针麻啡。” 张义对着军医吩咐一声,立刻叫来猴子和钱小三道: “马上集合人手准备抓捕。” 他相信福冈正信这回说的是实话,因为文福诊所就在汉斯诊所的对面,这样福冈正信和“王久瑞”去汉斯诊所就解释的通了,只要在文福诊所的二楼设置瞭望点,汉斯诊所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握中. 文福诊所只有林文福一个医生,他三十上下,五短身材,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圆脸。 平时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他公开的履历显示曾在日本东京大学留学,然后在上海的医院工作过。 他待人和善,无论是医术还是医德都深受病人和周围邻居的称赞,有时候病人钱不够,他也照样给病人看病拿药,然后记个账。 所以他的病人很多。 此刻诊所一片黑暗,不过诊所后院的正屋中却透出几丝光线。 林文福和他的女助手,护士王美香躺在一起。 王美香看起来二十出头,长着一张漂亮的瓜子脸,身材苗条,她皮肤白皙,文静中透着几分妩媚。 加上她正值青春年华,充满了青春的魅力,正常的男人很难拒绝这样一个佳人。 深夜的卧室亮着一盏台灯,林文福一边摩挲着王美香娇嫩的肌肤,一边望着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突然说道: “刚才真田君来电话了,福冈没有出现在约定的位置,估计凶多吉少,应该是中国特务处出手了。” 王美香突然翻了个身,神情一凛: “他会招供出我们吗?一号计划才刚刚开启。” “不会,我们青铜战士每一个都是钢铁铜墙,除了天皇陛下,没有人可以让我们臣服。”林文福斩钉截铁道。 “那我们要不要转移?”王美香小声问道。 “先不用不过这几天要格外留意陌生的病人和街上出现的异常的人.”林文福说着叹了口气: “今天汉斯诊所哪里出现特务处的人,我就知道要坏事,就是不知道中国特务处从哪里发现了福冈的破绽?” “会不会是领事馆那边?” “领事馆?” 林文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皱了皱眉,望着微弱光线下王美香的优美曲线,摩挲着她的肌肤,突然问道: “今晚进展如何?” 王美香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响声。 两人默契地沉默下来,各自神情凛然,轻手轻脚地将灯关上,各自从床底拿出一把手枪。 “喵哦,喵哦” 原来是猫叫,两人长长松了口气,将手枪藏好,再次躺上床。 王美香回答刚才的话题: “他已经答应了,不过他提出一个要求,等事情完成,要我陪他去日本,还要十万美元。” 林文福不屑一笑,“答应他,我就怕他有命赚钱没命花。” “除了他,你还要搞定那个叫林可权的警卫。” 王美香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 “中野君,四年了,伱爱我吗?” “开什么玩笑,当然不爱,干我们这一行的儿女情长可是大忌,再说了,我在国内是有妻儿的,你才从学校毕业?” 林文福说的一本正经,他知道女人和男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男人激情退却,本能消失往往就很快回归理性,而女人也许会延续激情并因此生出真情,渐渐产生某种心理依恋和依附。 有些时候,诚实其实比谎言更加可怕和憎恶,但这是林文福的心声,他们二人不仅仅是工作上的搭档,还要互相监视,一旦发现对方有背叛的迹象,需要即刻上报或者处决。 林文福的话让王美香沉默了一会,才压下情绪的波动,汇报道: “明天中午我和他去旅馆,应该可以策反他,报告完毕,睡吧。” 说着她裹了裹被子睡了,不一会儿就响起轻柔的呼吸声。 林文福望着天花板缓缓闭上眼睛,他虽然是个医生,却经常失眠,睡眠总是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这是病,是心理疾病,林文福知道这是当年在间谍学校因为睡得太死被教官用皮带抽个半死之后,他晚上再也没有睡过好觉。 他从床头柜摸出一瓶安眠药,刚要倒出来,突然想到福冈和今天出现在汉斯诊所特务处的人,神色一变,又将药放了回去,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这时,突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林医生,救命,快开门,我儿子突然没呼吸了,呜呜呜.” “林医生,在不在,我是老王啊,王顺田,列车员。” 黑暗中,握着手枪的林文福站在门后,凝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是王顺田,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粗狂高大的身影。 他快速从抽屉里面摸索出一只手电筒,又从床板下翻出一个笔记本。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个病人的名字、电话、最主要的是名字后面写着工作单位和职业,这是他公开就可以搜集到的情报。 他在花名册上找到王顺田的名字,下面标注着此人有一个六岁的女儿,还有一个二岁的儿子。 林文福点了点头,将床头柜上的台灯打开,对已经持枪警戒的王美香递出一个眼神: “你先出去观察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将他们迎进来。” “是。”王美香神色凛然,将手枪放了回去,从抽屉里面拿起一把二号手术刀放入袖口。 看着她出去,林文福立刻检查了一遍弹匣,想了想,又从弹匣中拿出一颗子弹揣入裤兜中,然后将子弹上膛,别在腰后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 005、搅屎棍(求月票) 黑夜,冷风吹着。 王美香小心翼翼地裹着衣服出来,眼睛扫视着黑夜中的动静。 她用手电筒一照,放眼望去,只见王顺田夫妻二人焦灼地站在门外,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看见她出来,夫妻二人急切地迎了上来,王美香观察着两人的神色,松了口气,一步跨出门槛。 然而就在这时,倏地,从左右冲出两人一把将她制住,一个浸有药水的毛巾直接掩在她的口鼻上,她挣扎了几下,然后晕厥了过去。 却不想,这时异变突发,只听王顺田老婆突然大喊一声: “林医生快跑” 屋内的林文福此刻正在院中凝神观察动静,听到这一嗓子嚎叫,他拔出手枪,拔腿就跑。 他一个箭步迅速爬上墙头,刚跳下去,就见左右两道矫健的身影飞奔过来。 林文福拔枪就打。 “砰” 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的寂静,一名队员身体一僵,随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另一名队员瞥了他一眼,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这个时候顾不上去照应他,不然只会给敌人继续射击的机会,他略微迟疑就咬牙飞扑了上去。 “砰” 又是一枪,子弹直接擦着队员的耳朵呼啸而过,他大脑一阵轰鸣,都能闻见火药焦灼的味道,额头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他奔上去一把攥住枪柄,两人争夺中又是“砰”的一枪。 这个时候周围响起嘈杂的脚步声,林文福心神一紧,一扬左手袖口,手中瞬间多了一把手术刀,对着便衣手腕划了过去。 便衣神色大变,立刻松手躲避,却不想林文福却是调转刀尖,对着他的脖子刺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砰”一声,刚才中弹的便衣捂着伤口,开出一枪… 子弹打在林文福腿上,他一个趔趄,往后一倒,手中的手术刀刺啦一声从便衣胸前划过 要不是便衣穿着棉衣,这一刀早就血流不止… “砰” 林文福后退一步,抬手刚想开枪,就见子弹伴着几道手电光束飞射过来。 第一枪打在砖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第二枪直接击穿他的手腕,手枪猝然掉落。 这时中刀的便衣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和其他飞奔而至的几人将他扑在地上控制起来。 眼看大势已去,林文福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头一偏就往衣领上咬去。 一名便衣手疾眼快,“砰砰”两拳就打了上去,林文福猝不及防,嘴中溢出鲜血,两颗后槽牙猝然脱落。 便衣一把捏住他的下颌,手电筒在他嘴里一照,冷笑着脱下粗布袜子将他的嘴巴堵上。 另一人拔出匕首小心翼翼挑开他的衣领,果然是白色的氰化钾粉末。 “让你自杀,让你自杀。”便衣冷笑着赏了他几个耳光,然后一把扯住他的头发,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颈上,林文福瞬间昏死过去。 至此抓捕结束。 “感觉怎么样?”张义看着中枪的便衣,他左胸位置有一个小洞,正往外流血,痛的他满头大汗呲牙咧嘴,此刻正靠在墙上喘息。 “股长,我没事.” 猴子拿过林文福的手枪,检查了便衣的伤口,道: “小口径勃朗宁手枪,没有射穿,子弹应该是卡在左胸两根肋骨中间了.” “马上送医院。”张义点了点头,这种枪伤没有生命危险,手术做的好,除了伤疤,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这女人怎么处理?股长。”这时候,钱小三拽着王顺田妻子的头发将她拖了过来。 “在你家里答应的好好的,还收了我们的钱,为什么突然反悔?” “长官,她知道错了,伱们就饶她一回吧”王顺田拖着孩子,哭丧着脸,磕头如捣蒜。 小男孩也吓的哇哇大哭。 “林医生是好人,你们不能抓他”女人挨了几巴掌,此刻就像魔怔了一样,犹自为林文福辩解着。 张义冷笑一声,一个好人做了一件坏事,大家都会骂他。 一个坏人,做了一件好事,恰好被别人知道了,大家都会夸他,你看看这个坏人都做好事了,大家都觉得挺好,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坏人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坏. 人这东西,一辈子干点好事坏事,甚至是杀人放火都或许情有可原,唯独没良心是永远不可原谅的,当然这些表面伪善一肚子坏水的日本人除外 这些人禽兽都不如,奸诈似鬼,你和他分好坏,你和他讲良心? 以善诱恶,比恶还恶,利用人心的善,是真正的恶。 当然对一个底层麻木的百姓说这个是没用的,张义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为了保密起见,全部抓起来关在警察局,等案件结束再放出来。” “是。”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去过汉斯诊所,日本领事馆武官真田武太也去过这里,获得相关情报——真田武太今天在火车站接到了日本皇家情报局高级间谍樱花,奉命执行紫荆一号计划。】 日本皇家情报局?来头这么大吗? 樱花?莫非是一位美女间谍? 都说美艳红妆,原是杀人利刃,石榴裙下,几多将帅骷髅。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就是不知这个所谓的紫荆一号计划到底是什么? 【2、您今天见过毕广才,获得相关情报——毕广才今晚去了翠红楼,被红党城工部行动队处决。】 锄奸了? 都说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这厮“艺高人胆大”,以为踹着一把手枪别人就拿他没有办法了?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啊! 做人还是要低调啊,当然,低调也是需要自信和实力做基础的,没有实力的低调那是卑微窝囊。 【3、您今天见过林文福,获得相关情报——林文福真名中野辉雄,日本特高课特工,代号雄狮。】 雄狮? 【4、您今天见过王美香,获得相关情报——王美香真名原田美香,日本特高课特工,代号海燕。 原田美香今天和委座侍从室保密科科长杨志昂在酒店见面。】 侍从室保密科科长杨志昂? 原田美香策反此人难道是为了盗窃保密室中的情报或者密码本? 如今常委座还在长安,金陵人心惶惶,日本人这个时候下手,正好可以浑水摸鱼 …… 一夜无话。 早上才刚拿到原田美香的审讯记录,张义还来不及汇报,就接到门卫的电话,说郑副处长来了。 张义立刻带着属下前去大门迎接。 到了门口才发现不仅仅是郑明远来了,王新亨也在,还有一位西装革履的老头。 此人半光着头发,之所以说是半光,是因为他前额和头顶已经谢顶秃了,但他脑后却留着一圈头发,这要是扎个小辫子,妥妥满清的老鼠鞭… 他脸色白皙,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眯着小眼睛,看上去有些猥琐。 不过他本人可能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猥琐,反而一副傲慢又激动的样子,这是知识分子的常态,矜持处架子摆足,激动时容易显露于表,所谓文人无形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你就是张义?就是你抓了日本籍的古董商人?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对中日关系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还不放人?” 他见到张义就劈头盖脸、上纲上线一通输出。 “你是?”张义一脸茫然。 “哼。”老头鼻孔朝天。 “这位是行政院机要秘书黄秘书,黄秋岳先生,他代表的是汪院长。” 王新亨连忙给张义介绍,他暗暗使个眼色,张义回了一个肯定的眼神,王新亨瞬间淡定了。 黄秋岳就是黄浚。 “原来是黄秘书,有失远迎,黄秘书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事吗?”张义继续装聋作哑。 黄秘书轻蔑地看了一眼张义,似乎懒得再看他一眼,将目光落在副处长郑明远身上。 郑明远是广东人,长得高高大大像个北方大汉,没有一点南方人的样子,他常常说自己“南人北相”。 此人一向以老成持重和博学多才著称,曾经留学德国,算是果党高级干部中少有的喝过洋墨水的人,他和别人说起话来,总是滔滔不绝,以显示自己的才能。 此人从黄埔开始就涉及情报工作,又因为帮常校长策反了桂系的人而受到青睐,按道理此人的地位不应该低于戴春风,毕竟即便戴春风在他面前也是黄埔晚辈。 但常某人用人有自己的标准次序,先用江浙籍,然后是黄埔出身,再是陆军大学毕业的,所以从这方面来说,郑只能排在戴的后面。 再者,常某人虽然也信任郑明远,但对他的使用却和戴春风不同,如果说戴是常某人的儿子,那么郑就是侄子,中间总是隔了一层。 所以即便郑明远作为戴的副手,在特务处存在感却不高… 郑自然不是那种甘居人下的,不过在戴春风的压制下,他也只能蛰伏,两人不说你死我活,但工作上就是不配合。 据张义所知,此人不但胆小而且贪财,其惧内的形象而是特务处同僚的笑柄。 但一个仪表堂堂的大特务真的惧内吗?这不过是郑明远故意放出的风声罢了,一旦有自己不便出面的事情,就交给老婆代劳,比如贪污受贿。 一旦将来出了问题,便可以推到老婆身上,反正我不知道. 这种操作是官场上很多人在用的套路。 这是人情世故的一种,斯蒂庞克定律和玉座金佛原理的一种外延。 这操作就像是余则成巧妙将玉座金佛交到站长太太手中一样,站长很“干净”。 而反观李涯,给余则成送一对价值十头牛的玉镯,羞答答的模样,而且是在办公室送礼,显得太笨拙了。 所以说做情报工作的,做特务的个个都是人精,人家这一手玩的炉火纯青。 此刻就听郑明远阴沉道:“人呢?” 张义不急不缓,环顾了几人一眼,说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去会议室?” 郑明远侧头看向黄浚,黄某人冷哼一声,背着手率先走了。 张义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冷笑连连,今日座上宾,明日阶下囚,用不了多久老子就亲自抓你,让你丫的得意便猖狂. 会议室中,黄浚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他喝了一口茶,嫌弃地放下杯子,不耐烦地说道: “我的工作很忙,一会还要陪汪院长去视察,废话少说,人在哪里,马上放人。” 话音刚落,几道目光同时落在张义身上,郑明远阴沉着脸问: “人在哪里?” “人确实在我这里,不过这个人不能放。” “你说什么?”黄浚勃然大怒,他重重一拍桌子,厉声斥道: “这是汪院长的命令,你也敢不从?还有没有规矩?你信不信我给戴雨浓一个电话…” 说到这里,黄秘书突然反应过来,戴春风还在长安呢,他阴沉着脸看向郑明远: “鸡鸣狗盗之徒,果然不知道尊卑礼仪…我再重申一遍,这是汪院长的意思,马上放人,不然惹怒了日本人,影响了中日关系,小心你们的狗命。” 他这话直接得罪了在场的所有人,郑明远面露不悦,沉声问张义: “怎么回事?” “黄秘书嘴中所谓的日本籍古董商通过审讯,已经证实是日本间谍,证据确凿,所以不能放…” “另外,请问黄秘书你可有军事委员会签发的命令?特务处是军事组织,只服从领、袖命令,受戴处长领导,没有戴处长的命令,没有军事委员会的释放令,恕难从命!” “你…你说什么,岂有此理!”黄浚脸色渐渐变了颜色,他眉毛拧到了一起,阴鸷的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呵斥道。 他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就像野猫忽然尖叫着露出尖利的牙齿: “我要看证据!” “这个就不必了吧?我们特务处抓人向来讲究真凭实据,这件事情等委座和戴处长回来自然有说法,就不劳黄秘书越俎代庖了。” “另外,我现在要给王科长和郑副处长汇报工作,还请黄秘书回避一下。” “你…” 黄浚很想反问一句他们还能回来吗?虽然暴怒却没有冲昏头脑,他狠狠端起茶杯一摔,撂下一句“等着瞧”就气势汹汹地摔门而去… “云义,你呀你,古语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何必得罪这么一个…有些人正事干不了,可做起搅屎棍来…” 王新亨点了点张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话张义如何不明白,但作为一个中国人,特别是一个军人,看到国家遭受日本侵略者的蹂躏不能杀敌报国,就已经非常痛心了,抓捕日本间谍,更是义不容辞的职责。 现在突然冒出黄浚这样的搅屎棍,他就压抑不住的愤怒,再者和一个快要死的狗汉奸用的着客气吗? 下回逮捕黄某人的时候,他倒要看看此人是否还是这幅嘴脸… 请假一天 出差,今天刚不急了,明天补上… 《我的谍战日记》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6、启用卧底(求月票) 走了搅屎棍,会议室内的气氛也变得愉悦起来。 张义将案情简单汇报了一遍。 郑副处长一听,也觉得案情重大,他白皙圆润的脸立刻阴沉下来,摸索着下巴,沉思片刻,慢腾腾地说道: “既然都是自己人,我就开门见山了。现在委座和戴先生不在,汪院长又有命令.说实话我的压力很大. 不过如今既然证据确凿,谁也说不上什么,我们特务处秉承委座意志,只对领、袖负责,事关侍从室保密室的安全,来不得一点马虎,现在就布置抓人。” 说着他瞥了一眼王新亨: “王副科长有没有什么意见?” 王新亨面无表情道:“全凭副处长做主。” “那好,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由我亲自指挥抓捕。”郑明远一拍桌子,神情有点亢奋,戴春风不在,他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 王新亨和张义对视一眼,都感觉有点无奈和好笑,一个副处长亲自出马,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侍从室保密室科长杨志昂是个个子不高、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他看上去很是严谨,穿着一件中校军服,风纪扣一丝不苟地扣着。 此刻他拿着一串钥匙来到保密室,从中挑出一把,将一扇铁门打开。 推开铁门,只见保密室机要员正坐在一排排档案柜前面,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登记册,桌子后面的不远处就是保险室的大门。 “科长。”看到杨志昂,机要员立刻起身敬礼。 “将这几份资料调出来。”杨志昂递出一个便条。 机要员看了一眼,都在杨志昂的职权范围内,也不问拿资料来做什么,他举了举便条,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对应的保险柜。 杨志昂率先拿出一把特制的钥匙插在保险室大门上,机要员同样拿出一把,两把钥匙插入,保险室厚重的大门终于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保险柜。 “杨科长,请稍等。” 门一打开,机要员转身进了室内,按照规矩,杨志昂是不能入内的,他规规矩矩地等在门外面。 他看见机要员找到了保险柜,正用手轻轻转动保险柜上的轮盘锁,此刻无心注意这里… 他警惕地看了眼周围,从裤兜掏出印泥,快速拔下门上机要员的钥匙拓印出形状,不动声色又将钥匙插了回去。 他站在门口看着机要员打开保险柜,目光掠向保险柜后面几个高大的柜子,绝密情报和密码本就放在那里面… 但那里的密码只有侍从室主任才知道,据说保险柜都是从德国进口来的,就是不知道日本人用什么办法将它打开,不过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按照约定,他只负责打开第一道和第二道门,为日本的开锁专家节省时间。 机要员拿着文件过来,将大门重新锁上,将文件交给杨志昂: “杨科长,请在这儿签字。” 杨志昂一边在登记册上签字,一边问道: “今晚是小胡值班吧?” “是。” “好,你和他要做好交接工作,委座不在,到处人心惶惶,但我们的工作不能乱,一切都要按照章程来。” “是。”机要员恭敬地敬了个礼。 杨志昂出了保密室,通过长长的走廊,回到办公室。 他小心翼翼拿出裤兜中的印泥检查了一下,慎重收起,想着只要将东西交给日本人,十万美金就到手了,不由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拿起电话,刚想拨出去,又犹豫了一下,放下电话,拿起一个公文包,向着门外走去。 平日里戒备森严的侍从室因为侍卫长常孝先和王世和(一个被打死,一个后被解职)随常去了长安被扣押,所以留守的人都是懒洋洋的,外边的宪兵同样对他视而不见。 杨志昂一路畅通出了大门,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说道: “文福诊所。” “好勒,您坐好了。” 黄包车答应一声,跑出一段距离,突然将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走了?”杨志昂狐疑地看着他,呵斥一声,只见车夫并未接话,只是诡异一笑。 还不待杨志昂有所动作,车后面扑上来两个如狼似虎的壮汉直接将他控制了起来。 清风旅社。 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子出现在旅社门口,她穿着一件粉色风衣,踩着高跟鞋,腰束的很紧,将她的身材修饰得玲珑毕现。 此刻她从随身携带的坤包里面掏出当下时髦的“ckjack”口香糖放入嘴中,一边爵,一边上了楼梯。 到了203的门口,她把手伸进了坤包的夹层,摸到了手枪、注射器、手铐. 没有任何遗漏,她拉了拉毡帽上的网状遮帘掩饰面孔,敲响了房间的门。 只敲了一下,门便开了,只见房间里面一片昏暗,她刚想往里面走,突然一双大手将她拉了过去,猛然将她拦腰抱住。 伴着粗鲁的动作,急促燥热的呼吸已经喷到她的脸上。 她被这双大手裹挟着,踉踉跄跄被推到了床上,大手的主人就像发情的野兽扑上来就对着她的脖颈啃了起来。 “宝贝,想死我了。” 女子压抑着心底的厌恶,冷笑一声,手摸到坤包里面,拿出注射器,狠狠扎在男子脖颈间。 男人呆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她,然后随着药水持续推进,男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瘫软无力地倒在她身上。 女人厌恶地将他推开,给他戴上手铐,然后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对着大街上几个佯装闲逛的行人打个手势。 很快几人就到了房间,给男人带上头套,将他拖了出去。 “啪”,女人点上一根烟,光线下露出一张美艳冷漠的面孔,她是特务处的美女间谍朱美兰。 此刻她嘲讽地笑笑,虽然她是个间谍,勾引男人的事情没少干,可那是任务,她真的想不通,男人都这么点出息吗?为了下半身那点事猴急成这样,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不说,连睡觉的对象都没有搞清楚 真是个废物. …… 审讯室。 郑明远看看被逮捕的两个汉奸-——林可权和杨志昂,洋洋得意地笑了。 张义和王新亨无奈地笑笑,按照他们的打算,此事就应该引而不发,顺着杨志昂接下来的动作将他背后的大鱼一网打尽。 但郑副处长却有点前怕狼后怕虎,说什么“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此刻已经心满意足了。 此刻特务处的帮办唐横也来了,他拿着一封电报,笑盈盈道: “今天张副司令在长安举行欢送酒会,明天委座和戴先生先到洛阳,委座暂做休息,戴先生直接回来。” “还是耀全兄手快,抢着在雨农兄回来之前立了这么大的功劳。” 唐横这个人,从外表上看,永远都是一副斯文的样子,他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白瘦的面孔,说话时轻声细语,就像一个大姑娘一样。 而且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什么时候都很冷静,从表面上看,既看不出他是一个军人,更看不出他是一个凶残的大特务。 他处理问题非常喜欢坚持个人意见,又异常倔强,非要别人同意他的意见才肯收场。 即便面对动辄暴怒的戴春风,同样是这副模样,他自诩为“柔能克刚”。 此人是特务处有名的阴谋家,戴春风有时候遇到问题也要问计于他,大家背地里都叫此人为“智多星”。 郑明远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不咸不淡道: “乃建兄过誉了,戴先生走的时候将特务处工作托付给我,我自然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乃建兄不在办公室喝茶,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我自然是听副处长大显身手,前来观摩学习一下,你不会介意吧?” 说着他掠过郑明远,看向王新亨和张义。 “新亨兄是老伙计了,这位就是张义张股长吧?哈哈,我听刘魁说起过,果然是一表人才。” 说着他拍了拍张义的肩膀,笑道: “都是我们特务处的精干啊,我虽然是委座派到特务处协助雨农兄的,是个帮闲,但我最爱护人才,以后我们也应该多多来往才是。” “是,卑职听长官的。” 张义面上谦卑地应下,心底则有些不以为然… 等戴春风回来,特务处组织结构很快就会调整,副处长出任主任秘书,然后被从长安回来的毛齐五这个副主任秘书代理主任秘书架空,郑明远只能去军令部任职,而唐横会出任侍从室六组组长负责情报汇总工作,在中统和军统之间左右摇摆,和你多多来往有什么好处呢? 郑明远看唐横在这里拉拢起了人心,不悦地冷哼一声: “乃建兄既然来了,就一起听听审讯,别人都说伱是智多星,今天我也听听你的高见。” 说是审讯,其实没什么好审的,两个因为钱财和美色被拉下水的汉奸,进了特务处的审讯室,还不待用刑,就干净利落地交待了。 “这二人虽说位置关键,但都是小角色,他们连日本人派来的开锁专家都没有见过,耀全兄何必急于求成,为何不将计就计,将他们一网打尽。”唐横听完审讯就埋怨起来。 “侍从室保密室是什么地方?万一日本人有什么阴谋诡计,造成损失谁来负责?”郑明远郁闷地反驳了一句。 “这样正好,既挫败了日本人的阴谋,抓到了蛀虫,还没有造成损失,即便委座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他冷哼一声,起身道:“诸位都辛苦了,等委座和戴先生回来,我自然会如实禀告,替诸位表功。” 说着拿起文件,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唐横冷笑一声:“胆小如鼠,如何成事?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他也走了。 看着两人离去,王新亨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叹气道: “在这个世界上,活法看似千千万万,归根到底只有两种,做人和做事,可这年头做点事何其不易…” “有好事,大家都扑上来抢,遇到麻烦事,一个个躲的远远的,好处都是自己的,责任都别人的” 张义能怎么说,凡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只听王新亨继续说道: “容易做的事情肯定是不重要的,重要的事一定不容易做。但是只有做重要的事,人才会变得重要。” “那怎么判断什么事才是重要的呢?”张义虚心请教。 “其实无外乎两个线索,一是组织急需,二是能接触到很多人。”王新亨说着话锋一转,问道: “关于日本所谓的开锁专家你怎么看?” 张义思忖道:“据日本间谍和汉奸的招供,他们都没有见过此人,此人应该和日本领事馆直接联络,想要找到他,就必须跟踪监视领事馆的武官真田武太. 但这个人一旦被捕,必然遭到日本领事馆的强烈抗议” “是啊。”王新亨叹息一声: “抓个汉奸间谍都大费周章,不要说领事馆的武官了,不过” 他沉吟片刻,眼眸一闪,说道: “我们也可以启用卧底,不过这件事情需要戴老板的同意。” 张义立刻想到所谓的卧底肯定是特务处打入领事馆的甲级特工。 …… 007、传递情报(求月票) 王新亨这边刚准备给戴春风发电报,就接到从甲室打来的电话,说处座召见。 原来戴春风所谓的陪同委座先到洛阳的情报不过是故弄玄虚,其实他早就秘密潜回了金陵。 晚九点,戴春风回到鸡鹅巷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大小特务开会。 第一个召见的是行动科特别行动队队长刘亿光,让其挑选几十个机灵可靠、仪表堂堂的特务,全部穿蓝色中山服,佩带2号左轮手枪,立刻去宋公馆戒备,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为即将看押张少帅做准备了。 此刻坐在会议室上首,戴春风的神情和去长安前判若两人。 他得意洋洋地地叙说着在长安的经历,俨然以第一功臣自居,甚至把自己此行比喻成当年常某人在永丰舰上护卫孙某人脱险相比。 当然事实也和他说的一样,不说有戴春风原先转报的西北区江雄风关于“兵谏”的情报记录在案,戴春风更是冒着生命危险前去长安护驾 常某人一阵拳打脚踢,对长安事件中的相关负责人该关的关,该撤的撤,该赶的赶,该骂人的骂,唯独对戴春风恩宠备至,解除了对戴的所有防范和疑虑,将自己的警卫工作也交给戴负责。 戴春风说的洋洋得意,一众大小特务彼此弹冠相庆。 他压了压手让大家安静,收敛情绪,冷峻说道: “诸位,过完年2月马上就要召开五届三中会议,商讨如何对付红党和对日方针” “受到舆论压力,校长需要兑现他在长安的承诺” “上面的政策可能会出现重大变化,但我们的职责和工作没有变,反红活动仍然是特务处最主要的工作,不过,考虑到舆论影响,必须在工作上有所变更和掩饰,过去那些公开的口号和旗帜不能用了” “果党掌握了广大的地区,有丰富的人力、财力和军队,既可以利用合作对象对红党搞打进打出,也可以利用高官厚禄来收买,从内部进行瓦解分化。 同时,对不公开的地下党可以用逮捕汉奸的名义,公开拘捕、囚禁、处决,对于公开的红党也要进行监视、跟踪、利诱、威逼。” “大家想想,这些人,生活艰苦,又没有官位,我们只要舍得拿出钱来,给他们官做,就不愁搞不垮他们。” “处座,我们为什么又要和他们合作?”一个特务对果党和红党再此合作感到迷惑不解。 “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我们不是政治、集团,我们是领、袖的耳目,一切唯领、袖之命是从。”戴春风厉声说道。 看着戴春风冷峻的面孔,张义心说,特务处即将进入反红的新时期,而且是运用新的方法和手段 一场会议开的兴致勃勃,完了,张义和王新亨汇报抓捕日本间谍的案件。 听说郑明远干预案件的侦办,戴春风马脸拉长,狠狠一拍桌子道: “这个郑耀全,妇人心肠,如何成事?” 他沉吟了片刻,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联络名册,从中撕下来一页,递给张义道: “这二人为了打入日本领事馆花费了很多人力物力,为了保密起见,我们的人从不去他们家里,只通过死信箱联络。” “联络密码只能由你一个人掌握,编码、译码也由你亲自做,不得经过他人之手,这样最安全。” “这是死信箱的位置和第一次接头的暗号、接头时间和地点,你必须单独和他接头,这件任务过后,密码废除,以后不得联络。” “是。”这是情报工作的原则和纪律,张义点了点头,接过纸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记住后将纸片还给戴春风,戴春风直接点燃销毁。 金陵二条巷。 詹长林骑着踏板车载着哥哥詹长柄进了小巷,哥哥在后座上手持手电筒给他照亮。 路过小巷时,他不经意看了一眼旁边关帝庙外面的墙,突然心神一凛,因为墙上多了一个粉笔画的三角形图案。 他一脚刹住自行车,小声对哥哥说道: “关掉手电。” 两人心有默契,哥哥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关闭了手电筒,警惕地走到巷口警戒起来。 詹长林小心将三角形图案擦掉,走进关帝庙,从画像后面找出纸张,小心地揣入裤兜。 给哥哥打了声招呼,两人很快回家。 詹长林1913年出生于金陵,在他成长的年代,中国正是守旧和变革最激烈的时候,他怀着一腔爱国的热血,在15岁毅然参军。 因为机警灵活,在金陵警备司令部给旅长当勤务兵。 32年奔赴上海参加了第一次淞沪会战,锻炼了胆识和办事能力。 34年他退伍后,在家中搞纺织谋生,日子过得很艰难。 后来在父亲的一位茶友的介绍下,到日本金陵总领事馆应试当仆役,每月可以拿到8块银元的工资。 日本总领事亲自对他面试,因为他不懂日语日文,又有家人在金陵,外貌相对俊秀,做事勤快手脚麻利,又隐瞒地从军的经历,对他的面试很快就通过了,被总领事安排做自己的仆从,为他打扫房间,端茶倒水。 由于詹长林做事勤快能吃苦,深得日本人的信任,后来又将自己的哥哥介绍了进去。 当然这是他明面上的工作,暗中却为特务处搜集情报,每月拿10银元的薪酬。 此时一袋100斤洋面粉也只卖三块钱,所以他的生活相对富裕。 但十块钱不是那么好拿的,虽然经过了特务处的培训,但在日本领事馆搜集情报十分危险,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神经就像绷紧的弦一样。 但他本来就机警灵活,又受到过战争的洗礼,所以即便出入生死之间,也胆大而心细。 他利用自己日本总领事仆从的身份,监视着领事馆内的各种活动,包括总领事的一举一动。 利用每天为总领事收发信件、打扫卫生、传唤人员、采购物品的机会,从中偷看日本总领事馆来往信件的各种机密。 有时候有从日本邮寄来的信件,詹长林就将其带回家中,拆开阅读后再次重新封好,第二天放回总领事的书桌上。 信封上的邮戳都是他现盖上去的,他用动物牙骨做的假戳,和真的印章一模一样,而且从来没有露出过破绽。 到了家里,詹长林拿出那张纸,上面空空如也,他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立刻知道是用明矾秘写的情报,他拿过一盆清水将其放在里面,很快上面出现了一串串数字代码。 詹长林从脚下拿过一个垫桌子的破旧书籍,在上面翻阅起来,很快就将上面的情报翻译出来。 他递给哥哥詹长柄一看,后者立刻道: “女人?应该是这两天住在后院的那个女人,从来不出门,很神秘,我看到日本人都是将饭菜放在门口.她自己拿进去的。” “伱见过她长什么样子吗?” 詹长柄摇了摇头。 “只要确定有这个人就行,先汇报老家,其他信息慢慢再查。” 詹长林沉吟了一会,用米粥写下一份情报,悄然出门之后将它放在大门外关公庙神像的后面。 詹长林消失,黑夜中,张义闪身进入关帝庙,成功拿到了情报。 他微微感叹,抗日战争是中国近代历史中,最惨烈惨痛的一段历史… 仅从工业能力来看,羸弱的中国是无法短期和新兴崛起的日本抗衡的… 面对日寇的铁蹄,有的人可耻的跪下,但更多的人勇敢地站起来反抗,除了正面战场,还有很多看似渺小的人物在背后做了伟大的事… 人们口口相传的不过是他们其中的一小撮儿,更多的人和事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然而他们的贡献是难以估量的。 这个混乱的年代,将军拔剑、壮士扼腕、文人弃笔从戎,学子弃医,连妓女都深明大义,柔肠侠骨,愿化长风饶战旗。 可有些人呢? 008、打草惊蛇(求月票)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黄浚,获得相关情报,黄浚今晚去了汤山温泉招待所,和服务员廖雅权相会,廖雅权本名南造云子,日本特高课特级间谍。】 黄浚?南造云子?特级间谍?这可是一条大鱼啊。 汤山温泉招待所修建在汤山镇,隶属于江宁县,位于金陵中山门外,此地层峦起伏,温泉众多,要果党要员避暑疗养的地方。 招待所由果党军令部出资建造,很多军事将领及高级官员常在这里举行秘密军事会议。 而汤山温泉招待所里面的服务员都是清一色的年轻美女,每逢节日或者假期,这里都是莺歌燕舞,春色满园,引得果党许多军政要员趋之若鹜 当然他们不是单纯去度假休闲的,休闲之余顺便干一些风流苟且之事。 而廖雅权能歌善舞,更是服务员中的佼佼者,她的主要工作就是陪果党高官唱歌跳舞,寻欢作乐。 凭借着出众的姿色和交际手腕很快就打出了名气,成了许多高级官员追逐的对象。 不是没有人反应过廖雅权的问题,但戴春风却不置可否… 一来温泉招待所戴春风也经常去,对这个闻名遐迩的美女并不陌生,二来果党高官中不乏和此女交往亲密的人,一旦处理她,麻烦会接踵而至。 后来为什么处理她,那是因为她不但和黄浚勾结窃取机密军事情报,还想刺杀常某人,常某人暴怒,才开始调查. 这就像常某人后来多次下令军统刺杀汪填海一样,他真的恨汪填海吗?错了,那是因为有了汪这面旗帜,日本人可以支持汪成立伪政府,再也不找常某人谈判了 【2、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派遣特务处军事科科长杨威扮做商人混入宝塔山侦查。】 杨威?张义只知道此人是豫州商城人,黄埔四期毕业,但还真没有打过交道,戴春风派此人去宝塔山有什么阴谋呢? 和影子联络? 从戴春风秘密潜回金陵就可以看出,他的工于心计和狡诈奸猾无人能及,所以这件事情只能交给宝塔山那边的人去调查。 万籁俱静的夜晚,只有月光照在马路上,给世界带来一份淡淡的安宁。 张义收敛情绪,小心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穿过几道巷子,才上了停在路边的汽车离去。 回到家里,他不待休息,立刻将最近收敛的一些钱财打包,再次出门驾车离去。 半个小时后,他将汽车停在熟路的路边,瞥了一眼王乃器所在的书店,整条街道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光线透出。 他小心翼翼来到门口,敲了敲紧闭的窗户,将东西和情报放下后,立刻躲入拐角,暗中看着王乃器探头出来将东西拿了进去,才放心离开。 再次回到谍参股,张义拿出詹长林传递的情报,思忖了片刻,叫来猴子问: “林文福,也就是中野辉雄还没有招供吗?” “这家伙就是个死硬分子。”猴子摇了摇头。 “各种刑罚都试过了,电刑也用了,每次他都说愿意招供,可一旦停下电刑给他喘息的机会,他马上会改口。” “他人现在在哪里?” “昏死了三次,医生给他灌了生理盐水,吊着一条命,现在关押在旁边的临时看守所。” “看守所?”张义思忖了一会,突然一笑,道: “将林有才,也就是小山一郎从监狱提出来。” 就审讯来说,最怕两种人,一种是话痨,因为他开口就是胡扯,而且说的一本正经,有些东西你不去核实,根本分辨不出真假,被他带了节奏,白白浪费了时间。 另一种就是像中野辉雄这样,别说招供,根本不开口说话。 审讯审讯,审的人,讯却是心,能吃透审讯艺术的,都是道行很深的,是人就有弱点,有些反应在生理上,有些反应在心理上,经验老道的审讯员几句话就可以瓦解犯罪嫌疑人的心理。 刑讯有时候并不能得到想要的效果。 这是张义的弱势,所以他只能另想办法。 中野辉雄躺在一堆发霉潮湿的稻草上,此刻他额头烧的滚烫,脸颊赤红,身体从头到脚都是刑讯留下的伤痕,血迹斑斑,有些伤的严重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发炎,他知道自己被感染了。 如果不能打消炎针或者服用消炎药,估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高烧而死。 在一阵阵昏迷中,他摸了摸干瘪的肚皮,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铁栏外边搁置着一碗米饭和一碗清水,但他纹丝未动。 即便再饿,他也不能吃中国人的饭,吃饭意味着示弱,意味着投降。 躺在他不远处的是另外两个日本人,曾经伪装成“老杨”的小林信一和“刘彦明”的小田一郎。 两人劝解道:“中野君,还是吃点东西吧,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和支那人斗争.” 虽然两人都说着一口流利的日本话,但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野对谁都不相信。 他不知道这二人是没有招供被关押在这里,还是已经变成了可耻的叛徒,闻言只是轻蔑地一笑。 此刻他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思绪也回到了日本,回到了樱花盛开的小村庄。 那里有他温顺贤惠的妻子,还有幼稚可爱的女儿儿子,他们正追着蝴蝶到处跑着,耳边响起天真浪漫的欢笑声。 如果死亡已经近在眼前,他多想可以回到妻子儿女的身边,哪怕只是一会儿。 这时,牢门哐当一声被打开了。 两名阴鸷的便衣拖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犯人走了进来。 他蓬头垢面,衣衫破烂,身上全是皮鞭和烙铁留下的痕迹,手上脚上带着沉重的镣铐,一副饱受折磨的样子。 便衣直接将他丢入牢中,冷笑两声然后离去。 犯人气若游丝,匍匐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其他几人以为他已经死去的时候,他突然动了一下,趴在草垛上呻吟起来。 小林信一和小田一郎出于同情,马上上来检查他的伤口,想要搀扶他靠在墙上,舒服一些。 然而犯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翻起身凶恶地将两人推开,嘴里骂道: “八嘎,滚开,你们这些中国人,不要以为扮成大日本帝国的人就可以骗取我的信任,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犯人一副谁也不信的样子,颤颤巍巍挪到了墙角,躺在稻草上喘息起来,不一会儿竟然吟唱起了家乡的小调,唱着唱着他竟然伤感地痛哭起来。 受到他的感染,小林信一和小田一郎的情绪也激动起来,跟着手打起节拍来,两人摇头晃脑地唱着,眼中竟然微微泛起泪光,声音也颤抖嘶哑起来。 一曲完了,犯人突然睁开眼睛,狐疑地打量着小林信一和小田一郎: “你们也是帝国的军人?” 两人齐齐点头。 犯人问了他们的名字,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小山一郎,他审视着两人,冷笑一声: “伱们真的是帝国的军人?从气质和举动上看,倒是具备我们大日本帝国特工的素质,不过,不要以为会说几句日本话,就可以冒充帝国的军人。” 小林信一和小田一郎立刻反驳这话,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日本人,他们开始谈家乡的风景、特产、美食、人物. 三人一阵畅快地交谈,逐渐取得了信任,虽然一个特殊训练过的特工可以说一口流利的日语,但对日本的物产风景,甚至是当地的小调歌曲,没有去过那里的人是绝对掌握不了的。 这就像一个再高明的日本间谍,他可以伪装成中国人,说中国话,最简单的就是冒充东北人和山东人,官话可以学会,但让他们学会当地的方言却极其困难。 看着几人热络地交谈,连一直沉默的中野辉雄此刻也放下了眼中的戒备和敌视。 但他深知一个道理,有时候,正是毫无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干特工这一行的,只能随时对所有人都保持怀疑。 因为只要你稍一松懈,就可能会落入万丈深渊。 所以他并未出声,假装睡觉,默默听着几人的谈话。 这时只听小林信一问道: “小山君,你是怎么被捕的?” 听到这话,小山一郎突然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 “都是那个叫张义的支那特工.” “如果我能出去,一定要杀了此人,此人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 这话引得小林信一和小田一郎二人同仇敌忾。 “不错,总有一天我们要逃出生天,将支那的特工统统消灭. 不管他们是特务处的还是红党的,谁阻挡我们的步伐我们就消灭谁.” 这个时候,牢房外面响起巡逻卫兵的脚步声,三人同时沉默下来。 办公室中,张义戴着耳机听着几人的对话,微微一笑,将小山一郎送进去,自然是上演“苦肉计”。 这是特务处对那些缄默不言的犯人常用的手法。 这种“犯人”往往在深夜一下被推入死硬分子的牢房,进去后便躺在地上呻吟,狱友出于同情,往往会马上照看这位新来的人,他往往要装作不信任别人的样子。 等几天之后,逐渐取得其他人的信任,他才会故意装的十分神秘,趁着看守不在,悄悄告诉别人:快将我藏在鞋底夹缝中或者其他地方的纸条取出来销毁。 一个身上带有情报的特工,身份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更容易引起其他的人的同情和特殊照顾,他便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从其他人那里套取情报。 当然为了让“苦肉计”显得逼真,往往要花几天甚至是十天半个月。 在这期间,这个“要犯”要故意不吃不喝,即便是其他人劝他,他也只是胡乱吃一点就直接躺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等着照顾他的人来询问。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张义再次收到詹长林的情报,大使馆的武官真田武太购买了一张金陵到上海的火车票,时间是下午二点。 这个情报张义同样掌握了,只是没有詹长林那么详细。 他立刻分析出这张火车票应该是对方替所谓的开锁专家“樱花”买的,日本间谍收买的内奸先后被捕,她此刻已经失去了作案的条件,这是要撤离了。 怎么办?肯定要抓人,但如果特务处堂而皇之的去火车站抓人,一旦“樱花”被捕,日本领事馆肯定会怀疑自己内部泄露了情报,这无疑将詹长林陷入危险的境地. 张义一时间陷入为难中。 思忖片刻,张义有了主意,他叫来猴子问道: “真田武太现在在干什么?” “他先是从火车站回了一趟大使馆,然后出门去了喜藤匠日料店。” “这是又扮演他的王桑王先生了。”张义冷笑一声,对着猴子低语几句,后者领命离去。 真田武太身材瘦高,气质儒雅,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剪裁得体的西装。 从日料店出来,他压了压头上的礼帽,不紧不慢地走着… 突然他的脸色一僵,借着裹围巾的机会他停下脚步,小心观察着四周。 在他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两个摆摊的小贩,而且是突然出现的,他进店之前根本没有。 两个突然出现的小贩让真田的神经紧绷,他愤恨地想着,支那特工不要命了吗?连他这个大使馆的武官都敢监视? 即便自己从事间谍活动,他们敢抓自己吗? 难道不怕大日本领事馆的抗议和帝国的滔天怒火吗? 这么想着,真田溜达着走到卖烤红薯的小贩身边。 “给我拿一块热乎的。”真田一边吩咐,一边故意递出一张大额钞票。 小贩拿出一块红薯用油纸包裹着递给他,接过钱找零的时候,打开旁边的零钱盒子,里面全是崭新的钞票。 真田冷笑一声,一个小贩吃的是百家饭,怎么可能全是崭新的钞票,这个卖红薯的肯定是假的,这更加验证了他心里的猜测。 他不动声色地拿过红薯,边走边吃,用余光扫视着马路周围的人群,这一看之下,真田浑身一个激灵,他有点恍惚了,似乎大街上所有人都在漠视他,但似乎又都在观察着他。 他的神经已经紧绷成了弓弦,脑中的小雷达自动进入搜寻状态,可走了半天,每一个人都好像在监视他,他根本找不到明确的目标。 他小心而惶恐的躲避着,即便他觉得自己是大使馆的武官,中国特工并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一旦被跟踪监视,那他以后就彻底失去了自由,不说不能再领导其他间谍小组,说不定还要灰溜溜离开大使馆,所以即便身经百战,真田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和发慌。 真田魂不附体地穿行在人群中,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知道此刻要么马上摆脱监视者的跟踪,要么立刻回到大使馆,将这个突发情况上报 然而就在他微微分散注意力的瞬间,突然迎面走过来一个帽檐压低竖着衣领的男人,他经过真田身边的时候,似乎无意地撞到了他的肩膀。 真田心神一凛,用余光打量这人,但对方穿得太过严实,又压低帽檐,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真田来不及想太多,立刻向前边走去,这时候只听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 从人群中跑出两个穿着棉服的巡警,他们直接将刚才那人扭住,呵斥道: “赵三,拿出来吧。” 这人嘿嘿笑着,从袖口拿出一个钱包,真田一看,这钱包分明就是他的,也不知对方怎么摸走的。 这时候两个巡警扭送着小偷走了上来,拿着钱包问: “先生这是你的吧?” 真田点头。 “麻烦先生和我们去一趟警局,做下笔录。” 真田有心拒绝,但此刻他身上的证件是“王先生”,可摆不起大使馆武官的架子,而且巡警语气和蔼,但态度却不容拒绝,周围都是看热闹的群众,真田只好无奈地答应下来。 在警察局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盘问、指正、核实,真田才疲倦地拿着钱包从警察局出来。 刚一出门,他便看见那个卖铐红薯和糖葫芦的商贩出现在马路对面。 真田勃然大怒,这些支那特工简直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一路跟踪到了这里… 此刻他不加掩饰地走上前去,对着卖红薯的小贩嘲讽一笑: “特务处的?你们的掩饰技巧太拙劣了,回去告诉戴春风,以后不用再跟踪了,即便你们抓到了我从事间谍的证据,敢抓我吗?” 说着他得意一笑,在小贩愕然的表情中大摇大摆地走了。 趾高气扬地回到了大使馆,真田武太被通知领事大人召见。 他立刻赶到领事官须磨的办公室,刚想将自己刚才如何戏弄中国特工的事情宣扬一番,却见办公室中其他几人都是低头侍立,办公室中透出一股沮丧又焦灼的气氛。 真田心底一沉,连忙站好。 只见须磨阴沉着脸站在窗前,看他进来,厉声问道: “真田君,你下午干什么去了?” “启禀领事官大人,属下下午去日料店吃饭,然后发现被支那特工跟踪了,我和他们斗智斗勇” “八嘎。”须磨直接打断他,上前对着他的脸就是几个耳光: “废物,什么斗智斗勇,你被支那特工跟踪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来汇报?” “前辈,我原本想汇报的,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 “混蛋,什么事情能比的上帝国的高级特工重要,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失误,帝国最杰出的开锁专家樱花刚刚在火车站被捕.” “这不可能!”真田满脸的不可置信,连忙将他今天的行程和遇到的事情叙述了一片。 “蠢货,支那特工肯定早就监视你了,从你去买火车票的那一刻,他们故意漏出马脚,为的就是打草惊蛇,然后他们安排小偷巡警,带你去警察局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让你没有时间通风报信” “樱花被捕,总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须磨凝神望向窗外,幽幽说道: “真田少佐,你责无旁贷。” 说着他拿出供奉在办公室墙上的武士刀,冷漠说道:“你看着办吧。” 这话一出,办公室中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真田浑身一寒,却不敢反抗,神色变得黯然,他恭敬地接过武士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009、消失的他(求月票) 半个小时前。 金陵火车站,一辆火车喷着袅袅蒸汽慢慢地停在站台边,火车的汽笛声长长地划破天际。 火车停稳后,外面开始检票,旅客们开始涌入闸门。 一个提着花布包袱的中年女人随着人流走入闸门。 她穿着肥大的老旧花布夹袄,头上裹着一个灰布头巾,面色沉稳地走在人群中间。 她个子矮小,额头凸出,一张暗黄扁圆的脸上长满了圪塔和雀斑,鼻子扁平,两只眼睛浑浊无光,半睁半闭,嘴唇肥厚,嘴巴阔大无比… 她张口说话的时候,几颗黄黄的牙齿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任何人看到这幅尊容都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此刻,检票的铁路工作人员抑制不住内心的厌恶情绪,瞥了她手上的车票一眼,赶苍蝇似地让她赶快走远点。 她不是别人,正是日本皇家情报局的开锁专家“樱花”。 通过闸门,她转身最后望了一眼金陵,她发誓总有一天她会重新回到这里,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中国人最神秘最安全的保险柜。 因为她是樱花,是内山智美子,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开锁专家。 其他的女间谍都是靠着美艳绝伦、妩媚妖娆的美色和身体为诱饵,让那些掌握重要情报的军政要员上钩,然后在床笫之间轻而易举地获取绝密情报。 但她不是,内山智美子虽然长相丑陋,但她偏偏看不起那些靠着美色吃饭的女人,她是靠着三种实打实的绝活来获取情报的。 第一,她是一个语言天才,精通英、俄、德、法、西、汉、朝、越八门外语,而且能说一口流利的广州话、福建话、湖南话、四川话 第二,她是一个开锁专家,能够轻而易举地打开英、美、俄、法等国制造的保险柜,这可不是自吹自擂,而是她真的潜入过这些国家驻日本的领事馆. 第三,她是一个高明的化妆师,她的化妆技术堪称一流,即便是老牌的间谍都看不出来 内山智美子提着包袱出现在月台上,看见月台上巡逻的警察和一些身体强壮满脸阴鸷的像特务一样的人员,她心神一凛,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波澜,神态自若地从巡警身边走过。 到了车门口,她刚将证件和车票递给一个工作人员,就见一个笑眯眯的年轻人将证件接了过去。 工作人员看到他,神色一凛,连忙退后。 看着这一切的内山智美子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有些拘束怯懦地看着年轻人。 “你叫黄燕林?” 张义接过她的身份证件翻了翻,印章确实是真的,而且是先贴照片后盖的章,不是作伪的。 他对照证件上的照片看了一眼女人: “你是四川人?来金陵做什么?去上海做什么?” “我们家是做豆瓣酱的撒,我来金陵推荐我们家的豆瓣酱,现在去上海看哈。” 内山智美子微微低头,谦恭地说着一口流利的四川话。 “兵荒马乱的从四川到金陵不容易啊,尤其是你一个女人.”张义端详了她几眼,随即问道: “伱有路引吗?” “有。” 女人慌忙打开包袱,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拿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里面装着一张公文模样的纸张,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签字和盖章,痕迹斑驳。 张义打量了几眼,将信封还给对方,切换成四川话,随口问道: “黄女士,你是四川哪里人?” 内山智美子微微一愣,随即满脸堆笑地说道: “郫县,我就是郫县的嘛,郫县豆瓣。” “哦,是吗?郫县是个好地方。”张义笑了笑。 “去年我去过青城山,顺便去了郫县,还在郫县泡过温泉,你们郫县的温泉很出名嘛。” 内山智美子满脸微笑地说道: “那是,我们哪哈撒子都好。” 听到这里,张义忍不住冷笑,郫县最出名的是豆瓣,但要说泡温泉,这年头最出名的却是峨眉山,毕竟常某人携夫人去了也是在这里。 仅凭这个问题,张义就断定这个女人有问题。 他目光定格在女人奇丑无比的面孔上,想起特务处培训班授课的内容: 一个人想要长期潜伏最好的隐身办法,就是尽可能地得罪身边的每一个人,让大家都讨厌你厌烦你,这样才最不引人注目。 同样的,一个特工的长相越普通越好,这样才能在人群中不引人瞩目… 而面前的这个女人却是装扮的这么丑陋,看着都让人退避三舍,谁会关心她的身份问题。 “对不起女士,你可能不能离开。”张义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挥挥手,用日语说道: “樱花?” 内山智美子虽然装作满脸疑惑的样子,但下一秒几个如狼似虎的便衣直接扑上来将她控制起来,开始了利落的搜身。 旁边的旅客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但谁也不敢出头。 很快,便衣就从她盘起的头发里面搜出一枚簪子。 外表上看上去是铁的,普普通通,实则是钢丝,抽出里面的簪芯,上面寒光闪闪,浸满了毒液,分明就是一把杀人利器。 “股长,身上和口腔都没有携毒,只有簪子。”搜完身,便衣汇报道。 “很好,身份可疑,随身携带杀人利器,这一条就够了,带走。”张义挥了挥手。 “是。“便衣给她套上头套,戴上手铐,将她押解出去。 从车站出来,内山智美子很快就被押解上了汽车。 当然这还没完,人家是开锁高手,不说特务处的手铐对她没有作用,一个不小心被对方逃走,那可就闹出笑话了。 不过特务处对押解、解送犯人自有套路,火车或者汽车押解很少用手铐脚链这些东西,但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或者犯人同伙营救,都会简单化妆来掩盖犯人面部,让人一眼认不出来。 为了防止凶恶的犯人逃跑,最恶毒的做法就是给他穿的鞋子内部布满图钉,鞋带绑的紧紧的,让他的一只脚不能落地,以免逃跑。 这样操作下,犯人只能被特务挟持着一只脚走路,别说逃走,即便是不小心碰触一下,图钉刺中脚底,也会鲜血直流 日本驻金陵领事馆。 会议室中,气氛沮丧又焦灼。 总领事官须磨面色不善地跪坐在最上首,此刻他手上拿着一块白毛巾,正在擦拭武士刀上的血迹,那是真田武太自裁后留下的。 须磨一边擦拭着刀上的血迹,一边目光阴郁地扫视着下首跪坐的一众下属。 此刻没有人敢说话,大家如坐针毡。 “废物,就是养了狗也要听个响,这么多的人,有什么用处,我看诸位的工作都不用做了,滚去满洲和抗联打游击吧。” “刚才从国内发来的电报大家都看过了,我还是第一次同时被外交部门和军方、皇室一起斥责… 这件事情不能因为真田玉碎就结束了,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将人营救出来,否则大家都不用干了,通通去前线。” “说话,都哑巴了,为什么没人说话?” 面对须磨的质问,跪坐在两侧的下属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吭声… 真田的血液还没有干枯呢,这个时候,没有人敢接茬,谁先接茬,万一哪句话说不对,说不定就成了那只该死的出头鸟。 须磨在总领事馆的位置上坐了几年,自然不是吃素的,他冷漠的脸庞渐渐发生变化,阴森的微笑在脸上弥漫开来。 他直接点将: “冈本君,你是副总领事,又负责情报工作,你说说这件事情如何解决?” 冈本一策肤色黝黑,年纪不小了,瘦瘦小小的人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他瞥了一眼须磨,语气缓慢温和: “卑职暂时没有想法,全凭领事官大人做主。” 须磨冷漠地瞥了此人一眼,冷哼一声,偏头看向跪坐在最末尾的一人。 “广田武司,你有什么主意?” 此人二十出头,一脸阴鸷,素来野心勃勃,是须磨的心腹,刚被提拔为武官,接替真田武太的工作。 广田武司不屑地看了一眼副总领事官,他阴冷一笑,从座位上起身,恭敬道: “前辈,我们何不效仿藏本旧事。” 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空气瞬间凝结了,盖因为藏本的事向来是领事馆的忌讳,也是须磨的忌讳。 34年6月8日,金陵领事馆副领事藏本英明莫名失踪,日本人借口“藏本失踪案”不断对中方施压、挑衅,扬言日本海军陆战队要从金陵沿海登陆,直接入城搜查,中日关系更加紧张。 此刻金陵附近的军队全部调到江西剿匪去了,金陵城基本是一座空城… 面对典型的外交讹诈,国府当局仓皇应对,表现的慌乱、紧张和无奈,事后又一味地迎合日方的诡诈狡辩,态度软弱,更加助长了日方的嚣张气焰。 负责处理这件事情的是主持外交工作的行政院长汪填海,面对平日“好基友”须磨的突然翻脸,汪只觉得晴空霹雳。 自九一八后,日本就对中国内地虎视眈眈,战争的乌云一直笼罩在头顶…… 此刻发生这样的事情,无异于火上浇油,日本人磨刀霍霍,长江上的军舰已经开到了金陵下关附近,战争一触即发,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个时候,是特务处刚刚打入日本领事馆二个月的詹长林立了功… 根据他在领事馆的见闻,这个所谓的藏本其实是朝鲜人,很早举家迁居日本,后来成了日本的外交官… 在他失踪的当晚,詹长林亲眼看见此人乘坐领事馆的汽车出城往中山陵的方向去了。 得到消息后,特务处、金陵警察厅立刻在中山陵附近找到了神情沮丧、蓬头垢面的藏本。 常某人闻听之后十分欣慰,暗自庆幸,在日志中写道: “藏本获,倭寇无威胁之机,故得暂免祸患,寻此实天佑中国之兆也。” 日本人狼狈尴尬异常,盖因为日本的媒体确凿报道藏本早就被中国人杀害了,一个死去的人怎么突然又出现了呢? 须磨和他的好基友汪填海解释,诡称: “过去疑云已一扫而空,两国邦交益见好转。” 他解释说是因为藏本一时之间神经衰弱,才自己走失。 送走好基友,对日执持谦下态度的汪某人掩饰不住侥幸度过危机后的兴奋,他自吹自擂说: “此是数年以来我对于国家之最大责任,亦是我鞠躬尽瘁之最大贡献。” 简直恬不知耻。 藏本被接回去后,立刻被日本方面“保护”,不许接触外界,后来这个人被护送回日本,从此在世界上消失了,真的成了“消失”的他。 他的事情也成了日本人和领事馆的忌讳。 其实领事馆的人都知道,藏本之所以出走,其实是想自杀… 不是什么抑郁症或者神经问题,而是他是朝鲜人,又是外交系的,他的上司须磨虽然是总领事官,但人家背后是军方系,所以藏本在须磨面前从来低人一等,经常被须磨苛责羞辱,才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此刻广田武司旧事重提,大家尽皆胆寒,一个个低头不语,等着广田被须磨处罚。 不过让大家大跌眼镜的是,须磨听了这话却是神采奕奕起来… 藏本的事情不能挑起对中国的进一步侵略,一直让许多人懊悔嗟叹,包括须磨。 自1930年到1936年七年时间内,日本发生了一系列恐怖袭击事件,多位对内推行政党、对外促进国际协调的高官被杀,执政者的软弱和对恐怖袭击的姑息纵容,更加助长了激进派军官的气焰… 虽然几次兵变全部失败,但陆军彻底掌握了实权,他们极度渴望用战争的方式掠夺一切他们需求的资源。 “马上签署一份任命书,将日期提前,就说内山智美子是我大日本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她于今日走失” “另外,马上准备电台,我要向国内汇报。” 须磨一边吩咐,一边走到电话机前,给他的“好基友”汪填海打了过去。 “兆铭兄,不,汪院长,我代表日本驻金陵总领馆口头照会你方,我大日本帝国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内山智美子于今日走失…” 汪填海此刻正在办公室和自己的机要秘书黄浚商讨常某人从长安回来以后的事,听到这个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这是旧事重演了啊。 他面容呆滞,颓然倒在椅子上,“啪”一声电话掉在了地上。 旁边的黄浚也慌了神,连忙问道: “汪先生,汪公,出什么事了?” 他连续问了几遍,汪某人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将事情说了一遍,连连催促道: “快,拟电,马上给常先生发报,他可不能在长安躲清闲。” 黄浚点头应下,眼珠子一转,却是说道: “先生,此事肯定和最近特务处抓捕日本间谍有关,这些特务都是鸡鸣狗盗之徒,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们哪里懂国家大事,哪懂先生的殚精竭虑.” “常先生远在长安,远水解不了近渴,此事还需先生运筹帷幄,以老朽之见,何不快刀斩乱麻,让特务处马上放人 不然日本人兵临城下,你我都是国家和历史的罪人啊。” “人真的是被特务处抓了吗?”汪填海厉声问道。 “十有八九,尤其是特务处有个叫什么张义的,此人.”黄浚眉眼闪烁,一顿添油加醋,直接将张义说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此等特务一心只顾私利,全然不顾国家大事,这种人实在该杀,我建议现在就派人将他抓起来。” 汪填海听得连连点头,又犹豫问: “派什么人去,我们调不动宪兵.” “先生,几个特务而已,何需宪兵,有你的卫队出马足够了。” “那好,此事我就拜托秋岳兄了。”汪填海一把握住黄浚的手,满脸诚恳。 “放心,先生,静候佳音。”黄浚一脸义不容辞的坚定。 很快,在黄浚的带领下一支全副武装的卫队杀气腾腾地向着谍参股杀去。 010、监狱风云(求月票) “砰” 张义正在打电话汇报案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 “谁开的枪?”他放下电话一边喊问,一边打开办公室的窗户。 从声音判断,是步枪的声音,而且是中正式步枪的声音,这是仿制的毛瑟1924式步枪。 谍参股只有门卫配备。 果然,只见门卫凶相毕露,鸣枪示警,对天开出一枪后,直接将枪口对准了对面的黑衣人。 枪一响,显然也激怒了对方,二十几个黑衣人手持勃朗宁手枪呼啸着冲了上来。 他们几人一组,干净利落地缴了门卫的长枪,将他们踹翻在地,然后排山倒海般冲了进来。 几人刚走出几步,便见七八个持枪的便衣冲了上来,两方人一个照面,纷纷持枪互相指着对方,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双方互相僵持着,都不愿意把手中的枪放下,气氛紧张无比。 这个时候张义带人从楼上下来,他“砰”朝天开了一枪,厉声道: “将他们包围起来。” “我看谁敢?!”一名穿黑色风衣带礼帽的阴鸷壮汉看见张义,直接将枪口对准他。 张义根本没有正眼看他,出手快如闪电,一个擒拿下了他的手枪。 旋即一巴掌按在他的脸上,像是扒拉一根草似的将他整个人扒拉到一米开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狠狠地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手枪对准他的头颅。 一看张义动手,刚才还小心警惕的便衣此刻一个个如同饿狼扑入羊群,纷纷对着目标扑了上去。 “反了天了?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一个壮汉扣动扳机对准了张义。 “你开枪试试。”张义抬手“砰”一枪,持枪的壮汉手腕中枪,一声惨叫,手枪掉在了地上。 “兄弟,自己人,别开枪。”被张义踩在脚下的这人一脸羞愤和阴沉,咬牙切齿地从兜里掏出一个证件颤抖着打开。 “行政院保卫处?” 张义瞥了一眼,心底冷笑一声,又疑窦丛生,他妈的的行政院的这些人疯了还是汪填海疯了? 就在他疑惑的同时,场中情势已是翻天覆地。 有道是憨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你不要命,那要命的就怕你了。 这群黑衣人虽然训练有素,但在张义等人面前还真的不够看… 出来混不仅仅看谁狠,还要看眼光,这么说吧,就像流浪狗,一波碰见另一波,汪汪汪一喊,眼睛一对视,先怂先怯的,一准被其他狗追着咬.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连汪院长的卫兵都敢开枪,伱们这些特务果然无法无天” 这时候就见黄浚气急败坏地走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四个持枪的黑衣人。 “你是谁?这些人为什么攻击军事机关?”张义目光凶狠地盯着他。 黄浚还想张牙舞爪,但被张义一盯,胆怯退后一步,站在四个黑衣卫兵中间,满脸阴沉又警惕地瞥着张义。 两人对上眼,视线一个交锋,黄浚只觉得一股戾气扑面而来。 “你们这些特务无法无天,于国家有何益处,你知不知道你们闯了多大的祸? 嗯?谁批准你们随便抓日本人的,还抓了日本领事馆的工作人员,你知不知道汪先生费了.” 黄浚喋喋不休地说着,阴沉的脸上一脸严肃,似乎充满了干劲,只是此刻眼睛里面逐渐增多的血丝和有些颤抖的腿脚暴露了他的虚弱和疲惫无力。 “我问你是谁?”张义直接打断他。 黄浚不可置信地看着张义,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我是行政院机要秘书黄浚。” “证件。”张义不依不饶。 黄浚愣住了,他脸上青筋暴跳,太阳穴突突突鼓了起来,恼恨地从兜里掏出一个蓝色证件塞到卫兵手里。 卫兵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张义轻蔑地用两根手指夹过来,单手翻开瞄了一眼,突然啪合上证件,往袖口一送,手再一抖,袖口又滑出一本证件,他眉毛一挑,呵斥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的证件上写着黄燕林,四川人,还是女的?” 说着他将证件展开怼在一脸不可置信的黄浚脸上: “你自己看看?说,为什么冒充行政院机要秘书?” 黄浚哑口无言,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发抖,他不知道自己好好的证件怎么到了张义手中就变样了,手指颤抖地指着张义,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四个保卫黄浚的卫兵此刻也是面面相觑,一人小声解释道: “这位真的是行政院机要秘书.” “是不是需要证据说话,即便他不是冒充的,为什么要伪造证件?”张义冷冷地看着黄浚,挥手道: “将他抓起来。” 四个卫兵下意识地想要动枪,几名便衣直接用枪抵住了他们的头。 “你们要干什么?知不知我是谁?”黄浚色厉内荏地尖叫着。 张义不屑地看着他:“我管你是谁,老东西,你的程序错了,不管你是谁的人,都不能冲击军事机关。” “我们抓了日本间谍怎么了?职责所在,有问题你可以找戴处长沟通,带着人到这里来算怎么回事?” “好好好,小兔崽子,你敢抓我,信不信我让戴雨农撤了你的职?” 黄浚瞪着他,不甘地挣扎着,嘴里放着狠话。 “撤职就撤职,那是以后的事,不过今天嘛.”张义盛气凌人地走到黄浚面前,阴冷一笑,直接给他来了一拳。 “老东西,嘴巴放干净点。” “你反了,反了.汪院长不会放过你的.”黄浚浑身哆嗦,捂着脸颊,呲牙咧嘴,一边惨叫,一边叫嚣。 “今天只是收点利息,纯粹就是看你这个老东西不顺眼”张义靠近他耳边,恶狠狠道: “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宰了你。” “你你敢?”张义凶狠的目光让黄浚浑身战栗,他六神无主地躲避开张义的眼神,惊恐着大喊救命。 就在这时,几辆轿车一字排开停在谍参股大院外面,十几名拿枪的便衣从车上下来,将张义等人包围起来。 王新亨从第一辆车上下来,马上小跑步到了中间车旁,拉开车门,戴春风穿着少将军服和呢子大衣,戴着白手套,一脸冷峻地从车上下来。 看见戴春风,黄浚就像看见了救命的稻草,他眉眼闪动,挣扎着说道: “戴处长,这件事情是我疏忽了但日本人虎视眈眈,黄某人也是一心为了党国利益.” 戴春风无所谓地瞟了他一眼,拿出一块手绢擦了擦鼻子,粗重地哼了一声,面沉如水道: “将他们都放了。” 黄浚一摆脱束缚,马上叫嚣道: “戴处长,好好管管你的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是心急了点,可我一心为了党国,我奉的是汪先生的命令” 戴春风却看也不看他,直接冷漠地挥挥手,道:“你们可以走了。” 黄浚呆了呆,见一众卫兵慌乱地拿起枪仓皇撤退,他恍惚了几秒,神色一阵变幻,狠狠一甩衣袖,狼狈不堪地走了。 场上只身下特务处的人,戴春风面无表情地扫了张义一眼,道: “马上将抓捕的日本人放了。” 见张义置若罔闻,王新亨立刻上前扯了扯张义的袖子,说道: “这是委座的命令。” 张义板着脸道:“处座,我们抓的是日本间谍,可不是什么日本大使馆的外交人员,人不能放。” “你敢抗命?”戴春风凶狠地瞪着张义,厉声道: “给我下了他的枪,关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随戴春风来的几人对视一眼,喵了一眼戴春风的神色,立刻上前将张义控制起来,下了他的枪。 张义梗着脖子道:“凭什么关我?” 戴春风冷哼一声:“你不明白?你不服吗?” “不明白,就不服。” “哼,不服,直接送监狱。”戴春风一拍枪托,大叫一声。 便衣立刻上前将张义押走了。 “多谢处座对属下的拳拳爱护。”王新亨恭敬地侍立地戴春风身边,小声笑道。 “就是凶猛的狮子,关进那野蛮的世俗的笼子里去,慢慢地都会把灵光退了,不驯服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关他一段时间,磨磨性子也好。我们特务处不需要英雄,需要的是绝对忠于委座,绝对忠于您的忠犬。” “哼,你倒是聪明。”戴春风瞪了他一眼,说道: “呵呵,玉不琢不成器,练正的可以正用,练偏了可以偏用,我就怕练成了废品,没用啊。” 如果将来张义能有王新亨这份心计,那他就会是自己最完美的一件作品。 这么想着,戴春风神色又阴郁了几分: “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招惹谁不好,招惹这个黄浚,打狗还要看主人,他背后站着的是汪填海。” 委座本就被长安事件弄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和日本人纠缠,收到汪某人的电报不加思索立刻下令放人。 戴春风知道这件事情和张义无关,毕竟抓人是他批准的,但出了事,总要有人背黑锅吧。 “这个张义脾气什么时候这么火爆了”王新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顿了顿,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 “处座,这件事情其实也不能怪张义,这个汪院长让我们放人也不打声招呼,全凭日本人一面之词.” 戴春风轻哼了一声,神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说道: “看着吧,这个黄浚回去添油加醋,姓汪的巴不得抓住我们的小辫子,好向老头子告我的状。” 说着他瞥了一眼贾副官,突然严肃说道: “监狱的人安排一下,随时监视,看看张义被关期间有没有口出怨言。” “是。”贾副官立刻应下。 每个城市都有繁花似锦的地带,同样也不缺满目疮痍的角落。 金陵北门桥监狱。 这里是特务处自己的监狱。 这里不仅关押有红党、红党嫌疑人、土匪恶霸,还有特务处自己的人。 不过特务处又在监牢外面单独盖了一排平方,用来专门关押自己人。 此刻张义正躺在一张椅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这里的狱卒自然听说过张股长的大名,没有人敢为难他,所以日常供应样样齐全。 张义并不觉得这是无妄之灾,也没有后悔自己的冲动。 有人说如果一无所有,谁也不在乎,可如果不是一无所有,就会让人缺乏那么点义无反顾的勇气了。 但张义从不这么想,即便一无所有,他也从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 再者,待在监狱正好可以躲躲清闲,那些大人物之间的斗法还是让戴老板去操心吧。 有些事你不能理解,可你不得不容忍,否则永远争不出个对错来。 “啪”,张义掏出香烟点上一支,拿过一张报纸看了起来,报纸上刊登了一副巨幅画像的图片,是金陵市街头迎常游行的照片。 “喂,小兄弟,借支烟抽抽。” 张义侧头,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长发男子趴在隔壁房间的铁栅栏窗户处一脸讨好地望着他。 此人住的房间和张义一样,都是单独囚牢,不过区别是,张义的房门是开着的,只要不出监狱,他可以自由活动,而此人的房门紧锁着。 “你是?借烟?你拿什么还?”张义冷眼瞥着他,你当我是小学生? “老弟,都是特务处的,我叫周训宇。”男人眉眼闪烁,说道: “你是不是也得罪了姓戴.戴老板,看你这么悠闲,估计就是戴老板一时愤恨,才将你关起来了.” “兄弟,你年纪轻轻的,有大好前途,一定要早点出去,不然要是他想不来你,估计要被关一辈子 这样,只要你给我烟抽,我就告诉你一件监狱里面的机密,你只要报告给戴老板,他一高兴,肯定放你出去。” 一听此人叫周训宇,张义连和他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自从特务处实行秘密督察制度以来,一些秘密督察为了拿到额外的津贴,工作起来格外卖力,有时候甚至捕风捉影、挟嫌报复。 而外勤特务的控制主要是通过连环控制法。 即由书记或者文书监视区长、站长等大特务,由译电员监视书记或者文书,然后再通过报务员监视译电员,最后报务员用电台向特务处总台密报结果,这样一环扣一环,效果显著。 特别厉害的是利用夫妻关系互相监视。 这个周训宇原本是四川军阀派驻上海的联络人,后来被上海区吸收为情报员,利用他和四川军阀的关系,搜集川军的情报。 但戴春风怀疑此人脚踏两只船,于是将此人的老婆也发展为特务处的成员,专门用来监视他。 经过他老婆的汇报,果然发现此人是个双面间谍,拿两份工资不说,很多情报都是编造的… 于是此人直接被戴春风下令关押,成了特务处的反面教材,按时间算,此人已经被关押了四年了。 见张义不搭理他,周训宇急了,他舔着嘴唇道: “老弟,兄弟别无所求,只要你出去了帮我带句话就行。” “什么话?” “告诉我老婆,就说我现在不恨她了,她改嫁可以,但是我儿子不能跟别人的姓,否则我.”周训宇恨恨道: “否则我就是越狱出去,也要一命换一命。” 张义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他伸手一指监狱高大的围墙,不言而喻。 这个监狱不大,但围墙离地面五米高,上面还有铁网,周围是探照灯,而且墙体是青砖水泥的,在围墙的四周还有四座高高的哨所俯瞰着监狱,上面是持枪的卫兵. 别说用勺子工具挖了,即便是手雷手榴弹轰炸也需要几颗. 还越狱? 这么个地方哪怕是把世界上最凶恶的罪犯关进来,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出去吧,这可不是《越狱》和《监狱风雨》之类的故事,一切导演说了算。 见张义不以为然,周训宇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小声说道: “只有你不敢猜测的事实,没有不会发生的真相。 老弟,这可是我放风的时候偷听到的,这里面关押的红党,他们正在挖地道呢.” “是吗?既然你有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何不自己上报?活得自由,比活得风光更重要,你难道不想出去?” “我这不是还没有确凿证据嘛,我说什么戴先生都不信,但如果你来说,效果肯定不同,老弟听哥哥一句.” “打住,爱莫能助。”张义不耐烦地挥挥手,但他心里却疑惑起来,难道红党真在挖地道?民国版《越狱》? …… 011、阿黄是条狗(求月票) 周训宇还想说点什么,突然一名看守走了过来,他立刻闭嘴缩了回去。 看守到了张义面前,“啪”一个敬礼,谄媚说道: “长官,有人来探视您。” ‘是吗?刚进来就有人探视?怪不得看守这么热情呢。’ 张义从兜里摸出一张钞票,递给他道: “给我搞一瓶可口可乐来,剩下的归你了。” 他也想试试82年的拉菲,不,36年的可乐… “放心吧您,小的一定给您办好。”看守双手接过钞票,态度更加恭顺了。 张义不在意地挥挥手,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子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身后还有一个狱卒提着大包小包。 男人个头不高,长相普通,但眉宇间涌出一丝春风得意,他脚步沉稳,看上去有些气度。 他满脸堆笑地伸出手,瞥着张义手上的报纸,笑道: “老弟,您真是高人啊,心静如水啊,处座还担心你自暴自弃呢。” “阁下是?”张义起身问道。 来人紧紧握住张义的手摇了摇,和蔼说道: “在下毛齐五,刚到总部任职。” “哎呦,原来是齐五兄,不,应该称呼你为特派员。”张义连忙道。 他在江浙警校的时候,毛齐五就是中、央特派员,那个时候戴春风还没有掌控警校,派毛齐五过去就是监视控制警校的。 此人是戴春风的老乡,和戴的老婆是没出五服的堂姐弟,也是高小和省高的同学,不过戴春风在省高被开除,但毛却考上了沪江大学。 当了一段时间老师后也考上了黄埔军校。 不过他和戴春风一样都没有毕业,戴春风是被开除… 毛齐五上的是潮州分校,身体不行根本不能适应艰苦训练,一病不起,回家之后,父亲又病故了,办完丧事,决定不再回军校,在朋友的介绍下进入县政府干起了秘书,一干就是八年。 34年应戴春风之招才加入特务处,先是在江浙警校干了一年,35年去了武汉行营,升为少校。 35年底,又被派遣去长安,出任稽查处中校秘书,实际干的是谍报工作。 看到此人,张义就想起一段趣事,毛齐五小名毛善余,第一次在特务处见戴春风,戴问他: “伱打算改个什么化名呢?” 毛齐五不好意思说,在纸上写下人风二字。 戴春风赞叹说:“改的好,齐五兄果然是人中龙凤,现在名副其实。” 毛齐五连忙谦虚说:“戴处长一直都是蛟龙,蛟龙到了江海里面才能翻江倒海,做出一番事业,而我不过是一个寻找庇护的小鸟,有了戴处长撑起的天空,我才有飞翔的天地” 听听这话说的简直是语言艺术啊! 这话就和冯裤子第一次遇到当时如日中天的王硕,开口就是“看见您了,就像抬头望见北斗星.” 人嘛,都有被捧的欲望和需求,明知别人在拍马屁,但就是让人如沐春风啊! 所以说生活的真相是人情世故 “什么特派员,现在连个职务都没有,就打打杂,替戴处长跑跑腿。”毛齐五谦虚地摆手说道。 看着他这张满脸堆笑的弥勒佛圆脸,张义心底涌出“忍准狠”三个字,如果说戴春风是健壮善谈,爱出风头,那么此人就是木讷瘦小,阴险狠毒了。 一个是黑面阎罗,一个是笑面阎罗。 而且此人心眼小爱记仇,张义可不想被一个小人暗中惦记,连忙敬了一礼,笑道: “齐五兄太过谦虚了,早就听说你在长安立下赫赫之功,这次回到总部,处座肯定会授予你要职,到时候还需要齐五兄多多照顾才是。” 毛齐五谦虚道:“老弟过誉了,我就会做秘书,也只能做秘书,职位什么的不重要,只要能替处长分忧就行。” “齐五兄一表人才,我听说最近处里组织要变动,我看主任秘书一职非你莫属。” 毛齐五连连摆手,他虽然野心勃勃,但清楚自己的资历太浅薄了,只是中校不说,连副站长都没有干过,主任秘书可是特务处的二把手三把手,他根本不敢想,他现在的目标是机要室主任秘书或者甲室主任的位置。 不过张义能这么说,他还是很开心,谦虚道: “老弟,人事即政治,哪有那么简单。” 人事即政治,权衡人事是权力布局的高级智慧,最显一个人的政治功底! 人事安排一般有三个层次。 最高级别:通过人事安排使得自己能够继续往上走,通过人事安排使得敌人不能往上走… 次一级别:通过人事安排使得自己的权力触角有所扩大。 最次级别:通过人事安排使得自己的经济、心理层面获得补偿。 他笑了笑,招手让身后的狱卒将东西拿到张义房间,有绍兴黄酒、香烟、巧克力、报纸、水果… “哎呦,让齐五兄破费了。” “一点小意思,花不了多少钱。”毛齐五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道: “老弟,我年长你几岁,说点不中听的…” “领导用人,一般看三性,一是德性、二是耐性、三是心性。 德性要好,出了事不能随便咬领导。 心性要稳,不能受点委屈就撂撅子。 戴处长怕你想不开,让我特意来看看你…现在我是放心了。” “你是不知道啊,汪院长给委座告状不说,这个黄俊更是上跳下窜,说我们特务处的人嚣张跋扈,随意殴打政府官员,扬言要惩治你呢…” “二陈兄弟得知这个消息和徐增恩更是在背后煽风点火,戴先生压力很大啊。” “处座厚爱,卑职没齿难忘啊,齐五兄一定要替我转达职下的满腔热血和忠诚。” 张义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就差掉眼泪了。 至于黄浚、汪填海,呵呵,官字两张口,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是这么魔幻… 当然了,各方势力之间没有绝对的平衡,往往是此消彼长,势力的某一方总是在跷跷板上维持短暂的优势。 张义很想看看自己亲手抓住黄浚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和神态… …… 城南,黄公馆。 黄浚脸上敷着毛巾冰块,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脸上阴沉至极。 他骂骂咧咧道:“这个戴春分太狡猾了,我刚想找张义那个小瘪三算账,他就人间消失了,有人说他藏身于特务处北门桥监狱,那里是特务处的地盘,戒备森严,这如何是好?” “还有,这个汪兆铭真是个软骨头,自己的卫队都被打伤了,竟然只知道找老头子申饬,连戴雨农的晦气都不敢找,反过头来怪罪我贸然冲动.真是岂有此理。” 骂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帮他捏肩膀的美艳女子,佯怒道: “你怎么不说话?要不是为了你,为了皇军,这这把老骨头用的着这么拼命吗?”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温泉招待所的服务员廖雅权。 她一袭白衣黑裙,未施粉黛,齐眉短发,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一副清纯学生的模样,外加一口地道的吴侬软语。 “老黄,看你这话说的,大日本帝国什么时候亏待过你,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你真想找那个张义的晦气?” “这还有假不成?我黄秋岳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我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看黄浚咬牙切齿的模样,廖雅权眉眼闪动,突然对着黄浚的耳朵低语几句。 “真的?” 黄浚大喜过望,见廖雅权肯定的点头,他脸上得意连连,一把抓住肩上的柔荑,眉开眼笑道: “好久没有交流过了,现在家里刚好没人” 黄浚不待廖雅权点头,大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胸口,后者自然来者不拒。 一分钟后… 黄浚躺在床头抽着雪茄,看着坐在梳妆台描眉画黛的柔顺背影心满意足。 廖雅权一边梳理头发一边揶揄道: “阿黄,你现在不行啊,比小黄差远了。” 廖雅权也就是南造云子在上海出生,一直长到13岁才去了日本,所以喜欢用阿黄称呼黄浚,不过阿黄怎么听都像狗呢。 这话让黄浚有点尴尬,廖雅权嘴中的小黄正是他的儿子黄成,在外交部任副科长,同样被廖雅权拉下了水。 父子二人为了一个女人差点大打出手,但虎毒不食子,后来黄浚便看开了,文人风流嘛,这也是一件雅事,岂不闻唐太宗和儿子共用武媚娘,后来更有唐玄宗和儿子共用杨玉环 这充分说明他黄浚也是个人物嘛。 男人年轻的时候,互相总会调侃“阳痿啊”,“你不行啊”,但到了一定年纪,突然发就发现大家很有默契地不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了。 这个时候大家都会炫耀我认识了什么人啊,我家儿子多能耐,儿媳多贤惠… 不过对黄浚来说,儿子没什么可炫耀的,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他不忿道: “总比戴季桃那个老东西强吧。” 29年廖雅权就潜伏到了金陵,进入温泉招待所后,她第一个盯上的是时任行政院院长的戴季桃,和他熟络后,一来二去,戴也被廖雅权迷得五迷三道,让她搞到不少果党的高级军事机密。 情报泄露,追查之下,很快就查到了戴的身上。 但戴是什么人?抛开他行政院长的身份,他是果党元老,更是常某人的智囊和“国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处罚? 常某人无可奈何,只好想办法调整了戴的职务,让他当了考试院院长,取消了他参加重要会议的资格。 戴失去了利用价值,廖雅权自然对他没了兴趣,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这个时候黄浚出现了。 黄浚这个时候是常某人的私人顾问,刚升任行政院机要秘书。 一个周末,招待所照常开着舞会,一个绅士派头的男人端着酒杯站在舞池边缘,脸上挂着高傲的微笑。 此人就是刚升职的黄浚,他看着出入这里的高官巨贾,没几个人能入他的眼,更不用说那些专掏男人口袋的女人了。 黄浚非常好色,但却非常挑剔,他对那些浓妆艳抹、胸部高耸、穿着性感的女人不感兴趣,正当他失望准备离去的时候,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先生,我能坐在这里吗?” 黄浚回头一看,瞬间眼前一亮,好一个清丽脱俗的姑娘,连忙绅士邀请道: “请。” “先生您怎么不跳舞?”女人矜持坐下,柔声问道。 “在你来之前,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舞伴。”黄浚也是一个撩妹的高手,瞬间发起进攻。 “那我们可以跳舞了吗?” “当然。”黄浚求之不得,于是两个各怀鬼胎的男女牵着手相互依偎着进入舞厅。 廖雅权有意勾引,很快将把头靠在了黄浚的肩膀上,吐气如兰,把老黄弄得心痒痒,老色胚故作矜持: “姑娘,好舞姿,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廖雅权,先生你呢?” “好名字啊,聪明睿智,必成成功人士。”黄浚赞赏着,傲然说道: “我叫黄秋岳,是委座的私人顾问。” “久仰大名,黄秘书,您过誉了,我算什么成功人士,不过是个服务员罢了,当然专门是为您这样的高官贵客服务的。” 廖雅权一脸羞涩道,这话一语双关,弄得黄某人热血沸腾。 他不再矜持了,立刻邀请道: “我听说这里的服务员除了能歌善舞,还会养鱼种花,刚好我家养了一些金鱼,下人总是侍弄不好,廖小姐哪天方便过去帮忙指导一下。” 廖雅权顺着他的话说道:“这你可找对人了,养鱼我确实有些心得体会的。” “太好了,那我等廖小姐的电话?”黄浚立刻留下自己家里的电话。 一直等了几天,黄浚按耐不住想要再次去招待所找她时,电话终于来了。 黄浚立刻打发掉自己的司机,自己亲自开车去接。 经过精心打扮的廖雅权一副清纯学生的摸样,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气息,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让黄浚欲罢不能。 黄俊将她带到书房,确实有一个大鱼缸,养着几条名贵的金鱼。 在她欣赏金鱼的时候,黄浚端着一杯咖啡走了上来: “廖小姐,先喝点咖啡休息一下。” 廖雅权是什么人,虽然是学生打扮,但老爹本身就是日本老牌间谍,13岁回到日本后,直接进入神户间谍学校,学习汉语、英语、射击、爆破、化妆、投毒等特工技术,只是喝了一口咖啡,就知道里面加料了。 但她不动声色,直接将咖啡喝完,才扶着额头瘫软倒地,装作柔弱惊恐的样子: “这是什么咖啡,我浑身不对劲” 黄浚见阴谋得逞,暗暗得意,却故作吃惊: “你不舒服?是不是咖啡过敏啊,快,躺床上休息一会。” 于是立刻扶着她到了卧室床上。 接着一边用毛巾替她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问: “哪里不舒服,胸口闷还是肚子疼?” 说着已经上手开始解她的衣扣。 廖雅权装作惊恐的样子挣扎道:“不,不要.” 但她这番摸样更加刺激黄浚,黄浚色胆包天,大手已经伸进了对方的衣服内,来了个霸王. 一场云雨过后,廖雅权嘤嘤嘤哭了起来,泪雨梨花,楚楚可怜,又要轻生又要状告黄浚。 黄浚立刻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哄她说: “都是因为太爱你了,我才没有控制住自己,放心吧,我会对你一辈子好的,等我当上省主席,就明媒正娶你。” 见廖雅权“信了”,黄浚暗暗得意,心说还搞不定你一个黄毛丫头? 岂不知他早就落入了廖雅权的陷阱,这确实是养鱼钓鱼啊。 从此之后,廖雅权经常在黄浚家里过夜。 一次亲热过后,她趁着黄浚高兴,撒娇说道: “你我相好了这么久,我不贪图你钱财,但我有个亲戚是个投机商人,需要一些内部信息,你能不能帮帮忙?” 黄浚为了讨美人开心,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不但提供内部信息,更帮着这位亲戚走私。 很快,廖雅权就拿着丰厚的报酬上门了,说是亲戚的回报。 黄浚自然欢喜的笑纳,有如花似玉的美人相伴,还有金钱入账,人生在世夫复何求? 很快黄俊就给廖雅权介绍了更多的人和资源,连自己在外交部上班的儿子小黄也介绍给了她,加入了利益小团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有钱大家一起赚。 一来二去,很快黄俊已经不知不觉泄露了很多情报,廖雅权感觉时机成熟了,立刻拿着黄浚提供的所有情报和钱找他亮明了身份。 一听廖雅权是日本间谍,黄浚大惊失色,但廖雅权给他两个选择,要么拿着钱继续提供情报,替日本人卖命,要么她就拿着他提供的情报举报他。 黄浚这厮早年留学日本,见识过日本的强大,此刻又有把柄在对方手中,想着只要继续提供情报,有美人、金钱,还可以找日本人做靠山,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 于是黄浚彻底落水,成了潜伏在果党高层为日本间谍提供情报的汉奸,接二连三地为日本人窃取情报。 后来更是在廖雅权的指挥下,黄浚、黄成父子二人以之前的利益团体小圈子为基础编织了一个遍布果党参谋部、军政部、行政院、外交部等多个部门的间谍网络。 此刻听黄浚提起自己的老相好戴季桃,廖雅权冷冷一笑,说道: “还是先将张义这个对帝国最有威胁的人解决了再说吧。” 说着她沉默了一会,再次说道: “根据帝国分析,红党和果党有再次合作的迹象,这是帝国绝对不容许的,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除去常某人,阿黄,你要想办法提供内部情报。” “云子,这.这也太难了吧?” 黄浚头都大了,常某人身边保卫森严,现在负责他安全的是戴雨农,岂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廖雅权冷哼一声,道:“难?正是因为难我才要做到… 你应该知道我的老师是大名鼎鼎的土肥圆贤二,我要成为老师一样的人,成为真正的间谍之花,就是要在这场伟大的圣战中立下赫赫之功。” “这好吧,云子,我想想办法,不过出了这事,我怕国内再也没有立锥之地,你和我什么时候远走高飞?” “到时候看吧,只要完成我的梦想,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人。”廖雅权玩味一笑。 012、刺杀(求月票) 五米高的岗楼上荷枪实弹站着看守,探照灯不时穿梭扫视着监狱的空地,这里的环境只能用肃穆和阴森来描述。 但张义没有时间在意这些,此刻他正对着狱警买来的那瓶可乐发呆。 玻璃瓶装着草药一样的液体,上面是锯齿状密封处理的盖子,盖子上印有可口可乐的英文字符。 但张义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这瓶可乐有问题,无他,因为这瓶可乐装的太满了。 可乐这东西一般都是盛装九成七八,不是偷工减料… 而是饮料中的碳酸气体和温度变化会导致饮料体积和瓶内压强发生变化… 温度上升或者颠簸,压强增大,瓶盖会被冲开或者胀破瓶子,这样是为了安全考虑。 但狱警买来的这瓶可乐却是满满当当的,显然是加过料的. 这赫然是要置他于死地啊,会是谁呢? 张义摇了摇他,闭上眼睛。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黄浚,获得相关情报,黄浚今天和日本间谍南造云子相会,晚间又和老同学日本领事馆总领事须磨密会。】 黄浚这条老狗,白天和狐狸精相会,晚上又和须磨这只恶狼勾连,也不知道这个老东西哪来这么充足的精力 不过古书上有句话说,顿开茅塞,一个人只要被利欲熏了心,就能够变得聪明,能够想出高明的绝招… 这种精神力量就可以变出物质的粮食来,这里面自然包含着聪明和智慧,但它往往是凶狠凶残的,阴险和狡诈的。 【2、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今天幽会向心影,突发盲肠炎,现已入住上海英租界宏恩医院。】 幽会然后就突发盲肠炎了? 张义心说处座你可悠着点. 这位向心影不是别人,此女是十七路军胡一鸣的姨太太。 向心影出生在一个著名郎中家中,因为祖父医术高超,能够帮一些达官贵人解决难言之隐,经常收到封口费,所以家庭非常富裕,从小不愁吃穿,就喜欢跳舞唱歌。 十七路军入住长安之后,向心影喜欢上了威武的杨将军,但杨对她不感兴趣,反而将她介绍给了手下的胡一鸣做二房。 此人是个老头,对向很是宠爱,家中钱财任由她挥霍,向每天出入各大舞厅,很快成了娱乐名利场上的交际花,风流成性。 毛齐五到了长安后,为了打听更多张杨和红党之间的情报,很快就将突破口锁定在了向心影身上。 先是由毛齐五出马绑架了他,然后再由戴春风出面策反了她,成了戴春风床上的女人,奉命监视十七路军,张杨和红党之间的情报很多就是出自此女之手。 长安事件之后,毛齐五和向心影一起回到了金陵。 【3、您今天见过毛齐五,获得相关情报,毛齐五今晚和向心影幽会,向哭诉说戴春风给她起名向友新,代号群带花,让她勾引二陈兄弟,毛黯然失神。】 信息量很大啊! 恐怕风流成性的向心影自己都不知道,她会在毛齐五的心中留下女神的影子。 此刻她一心扑在戴老板身上,但很显然戴老板只是玩弄她利用她。 毛齐五虽然和向在长安为了搜集情报扮演过夫妻,但那不过是露水情缘,向对他根本不感兴趣,此刻她又是老板的女人,毛齐五即便再心痒痒,也只能憋着。 张义笑了,毛齐五此人谨小慎微,面上一本正经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想不到也有这样的嗜好,暗中惦记着老板的女人,不过这种变态畸形的情感下,此人的心不知扭曲成了什么形状. 【4、您今天见过周训宇,获得相关情报,周训宇已打听到红党将在元旦夜晚实施越狱计划,他已将情报暗中汇报给典狱长。】 张义心神一凛,越狱计划是真的? 此人口腹蜜饯,一边神神秘秘将情报告诉自己,说什么戴春风对他的话不信,搞的和托付后事一样… 现在又将情报暗中报告给典狱长,不知道在搞什么阴谋诡计,莫非此人也想浑水摸鱼,逃出生天? 但监狱长既然知道了越狱的消息,肯定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地下党一旦实施计划,必然尽入彀中,损失惨重 【5、您今天见过刘希贵,获得相关情报,刘希贵今天买的可乐被陈明夫掉包。 陈明夫,中山路逸仙桥明夫私人诊所医生,真实身份河本明夫,日本领事馆图书管理员。】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瞬间明悟,他还以为是刘希贵这个狱警有问题呢,想不到是日本人出手了。 这个所谓的河本明夫是须磨的手下,说是什么图书管理员,干的肯定是情报工作,那么这个所谓的明夫诊所说不定又是一处日本间谍的秘密联络点。 那么只要抓了这个河本明夫,就可以将联络站一网打尽,顺便砍去须磨的一只手,也收这厮一点利息。 古有兵法围点打援,今有张股长诊所抓间谍,在监狱咋了,在监狱照样能破案嘛!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张义既然决定下来,立刻开始行动。 他打开囚室的门,喊了一声看守,很快就有一人小跑过来。 这厮帽子斜带着,一边走一边手忙脚乱的系着风纪扣,到了张义面前,“啪”一个敬礼,说道: “长官好。” 闻见扑鼻的酒气,张义皱眉问:“你喝酒了?” “天气冷,就喝了一口。”这厮贼眉鼠眼,眼神闪躲。 “刘希贵呢?” “他?换班了,应该在宿舍睡觉。” “你去把他找来。” “长官有什么事吗?” “伱真的想知道?”张义冷笑一声,“有人要谋杀我,这个答案你满意了?” “啊!”看守呆了半响,突然一个激灵,似乎酒意也醒了,惊慌失措地跑了。 不一会儿,不仅刘希贵来了,典狱长也来了。 特务处的监狱名义上都由狱警科管,科长是中校,典狱长是少校。 此人叫韩文虎,三十出头,长得肥肥胖胖,满脸横肉,军服穿在他身上有些滑稽。 他披着衣服,睡意惺忪,皱着眉头道: “张股长,监狱戒备森严不说,你才进来,谁敢谋害你? 虽说上面打了招呼,凡事优待你,但你也不能让兄弟我难做啊,大半夜的,这是闹什么?” “你觉得我是开玩笑?”张义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点出刘希贵,指着可乐问: “这是你买的?” “是。”刘希贵一脸忐忑。 “确认?” “这长官,到底出什么事了.”刘希贵一脸不解。 “确定是你买的那瓶就好,要是不确认上面也有指纹可以验证,你看这瓶可乐有什么不同吗?” “长官,这不就是可乐吗?美国人造的,这鬼字符卑职也不认识啊。” “行了,确定是你买的那瓶就好。”张义挥挥手,看向典狱长。 “我怀疑这瓶可乐有问题,现在要验证,韩狱长可否行个方便?” 韩文虎皱了皱眉,眼神在张义脸上停留了一会,指着刘希贵说道: “去,到旁边养猪场抓一头猪来。” 监狱里面的犯人可不是光吃饭不干活的,当然养猪场出来的猪那是监狱里面看守狱警改善伙食的,犯人是没有口福的。 不一会儿,一头大肥猪就被抓了过来。 脖子上套着绳子,一人牵着,一人在后边赶着,它吭哧吭哧地走着,好奇地看着这些惊扰了它美梦的人类。 在几人的协力下,狱警抓住大肥猪的耳朵和鬃毛,将可乐塞到了它嘴巴里。 咕咕咕,随着可乐下肚,“猪无能”被呛了一口,它摇头晃脑哼(ˉ(∞)ˉ)唧了几声… 随即一声惨叫,身体哆嗦,嘴角泛出白沫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这下,原本还一脸嘻嘻哈哈看热闹稀奇的几个狱警瞬间色变。 韩文虎更是脸色阴沉,他拔出武装带上的左轮手枪,一脚将刘希贵踹翻在地,厉声问道: “怎么回事?” 可以想见,要不是张义觉察出可乐有问题,喝下之后一命呜呼,等待他的可不是解职那么简单,到时候戴雨农发怒,估计他不死也要脱身皮 刘希贵哪知道怎么回事? 此刻他匍匐在地上,脸色惨白,全身都在颤抖,眼神闪烁着恐惧,充满了惶恐不安,战战兢兢嘴巴张合开启,语无伦次道: “我我不知道” 说着他已经痛哭流涕。 “韩狱长,稍安勿躁,他应该说的是实话。”张义迎着刘希贵祈求的目光,挥挥手道: “你仔细回忆一下,你买可乐前后发生的一切事,比如,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或者还有谁知道” 在张义的引导下,刘希贵疯狂转动大脑回忆起来,突然他大叫一声: “许侯顺,我今天出去就遇到了他.我向他炫耀张长官赏了我钱,这厮还敲诈了我一包烟”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回来的时候被一个骑踏板车的人撞了一下.” “他又是鞠躬又是道歉,还赔了我十块钱那个时候可乐.可乐被我放在了地上.” 不用说肯定是这个时候被掉包了。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这我想想.” 刘希贵此刻绞尽脑汁,仔细回忆,可总觉得那人的面孔是模糊朦胧的 其实这很正常,虽说记忆力因人而异,但没有特殊培训过的人,或者说普通人的记忆周期都很短,有些几分钟或者半个小时、一天就忘记了,除非是对本人有特殊意义或者格外难忘的事. 而画像师通过目击者描摹嫌疑人很难通过一个人就画出画像,基本上都是大规模的走访,寻找更多的目击证人. “你好好回忆一下,案发的时间、地点,当时还有没有什么人在场。”张义安慰一声,转头看向韩文虎: “韩狱长,上报吧。” 韩文虎张了张嘴,脸色阴沉如水,沉默着点了点头,这种事即便他想隐瞒也瞒不住。 很快,特务处便来人了,王新亨带着杨文轩、刘魁来到了监狱。 听取案情汇报之后,立刻将刘希贵带去协助调查,但那个叫许侯顺的狱警却早不见了踪影。 一夜无话。 第二天到了放风时间,三三两两的犯人从各个监区走出来,集中到中间的广场上。 张义这才发现,原来这所监狱关押了这么多的人。 足足几百号人,体型个头不一,操着各种方言,可谓来自天南地北。 坐在椅子上看着报纸的张义赫然成了他们眼中的“外星人”。 有些人羡慕地看着他,有些人饶有兴趣的盯着他,有些则是投来不怀好意的眼光,更多的则是麻木不仁。 他们对张义感兴趣,张义对他们中间的一群人同样感兴趣。 他放下报纸,目光穿梭在人群中,试图判断出哪些是红党。 就在这时,就见几个凶恶的壮汉抱着胳膊一脸揶揄地靠了过来。 从他们或奸诈或凶狠的眼神判断,这几人不是悍匪就是杀人狂徒。 狱警显然发现了几人的动作,立刻举着警棍呵斥道: “退后。” 特殊的地方自然有不为人知的特殊规矩,在监狱,穿狱警制服的管教就是绝对的王者。 他一说话,刚才还一脸嚣张挑衅的壮汉立刻停下脚步,一个缺颗门牙的大汉谄媚讨好说: “长官,误会了,我们不挑事,就讨根烟抽。” “退后,再敢靠近,全部回仓关禁闭。”狱警可不跟他讲道理,大吼了一声。 这人似乎听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一样,连连作揖讨好笑着后退了。 狱警不屑一笑,转身去别处巡逻。 就在这时,门牙汉身边一个矮小瘦弱的汉子突然眼露凶光,他后脚在地上一蹬,兔起鹘落,快速奔向张义。 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转瞬即至,他在飞奔中从腰后一模,手中立刻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眼看张义全神贯注地看着报纸,他脸上涌出一丝得意和狰狞,倏地,猛扑过来刺向张义的脖子。 “噗嗤”一声,匕首穿过报纸,干脆利落… 男子脸上的得意还没有消散,就见张义动了,他头往左边一闪,匕首擦着他的喉咙刺空了。 男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里嘟囔着什么,一个回手,匕首再次刺了过来。 他快,张义更快,只见他左右快如闪电般地扣住男子的手,右手成拳,狠狠一拳打在男人太阳穴上。 在男子吃痛躲闪的同时,张义跨前一步,一脚踢在他的命根子上。 这人“啊”撕心裂肺惨叫一声,立刻惹得场上放风的众人纷纷侧目看来。 门牙汉惊惧地大喊一声:“老三,你在干什么?” 但“老三”显然没有时间回答他,就在他缩身夹腿的瞬间,张义再次一拳狠狠击打在他的肘部。 “老三”闷哼一声,手不自觉地松了,匕首往下掉了下去。 老三痛苦惊恐都看着匕首,就见匕首落在了张义手中。 下一秒,张义一扯他的左手,拉近他的身体,匕首嗤一声刺入他的脖子。 男子眼中露出不可置信和绝望的神情,呆了几秒,直到脖颈间的血液喷射出来,才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血水汩汩汩流了一地。 “老三。”又一个壮汉大叫一声,和门牙汉一起疯狂朝着张义扑了过来。 这个时候只听“砰砰”两声枪响。 两颗子弹分别穿过两人的大腿和胸膛,他们踉跄的倒在地上,其余几人生生止住了脚步。 “嘟嘟嘟”几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大批持枪的看守冲了进来。 高墙岗楼上的卫兵也拿枪瞄了起来,手拿警棍的狱警立刻呵斥起来: “所有人马上回仓,违抗者即刻击毙。” 说着警棍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犯人身上抽打上去,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 张义对这一切熟视无睹,捡起地上的报纸看了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013、风骨(求月票) 密不透风的审讯室中。 潮湿、燥热。 昏暗的光线下,几架刑具散发着金属夹杂血腥的刺鼻味道。 张麻子被高高吊在房梁上,此刻他已经被折磨的面目全非,处于半昏迷的状态,狱警的皮鞭还在不断抽打在他身上,他断断续续发出凄厉的惨叫。 监狱长韩文虎正在给张义介绍情况。 “张麻子、李拐子、王歪嘴、赵癞子,这几个人是税警稽查处送来的土匪. 走私、抢劫、偷税漏税,还打死我们稽查处一个兄弟,按道理早应该明正典刑的,不过他们老大跑了,赃款一直没有找到,所以就一直羁押在这里” 张义瞥了一眼血迹斑斑的张麻子… 通常人们会把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土匪强盗描述成穷凶极恶、吃人不吐骨头、凶神恶煞的模样。 最次也要在外形上赋予他们一些生理上的缺陷,就像这几人的名字一样,好像这些人都是上天降临到人间的孽星,他们是绝对不可能长得端正周正的。 但偏偏这几人一个个相貌堂堂,老三李拐子刺杀张义,被他杀死。 老四王歪嘴被狱警一枪打死。 现在审讯的是老二张麻子。 审讯是门艺术,但不是谁都能掌握的,所以大家往往选择最直接的方式--刑讯。 韩文虎有意在张义面前炫耀,但现实给他重重一击,他有些恼羞成怒,狠狠一拍桌子,声色俱厉的质问: “张麻子,到了这里,你别无选择,后边还有更多酷刑等着你呢,别有侥幸心理。” 张麻子抬起耸拉的头,眼光低垂。 他双手握成拳头,惨白油腻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不屑道: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老三这厮为什么突然疯了一样去搞刺杀” 说着他瞥了一眼张义,肯定道:“我们又和这位没仇。” “很好,伱不说,还有赵癞子,他可没你那么嘴硬,上了审讯架就吓尿了。” 张麻子显然不信,他反驳道: “韩狱长,挑拨离间的话就算了,我们几人是结义兄弟,他是不会.” 韩文虎打断她,不屑一顾道:“狗屁的义气,都说婊子无情贼无义,吃不饱的丧家犬,喂不熟的自己人,几个土匪还谈义气?要是讲义气,你们老大为何会自己跑了?” 张麻子神色一黯,兀自说道: “他是他,我是我”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韩文虎冷笑一声,招过刑讯的狱警,一指审讯室地上烧的正旺的火盆,道: “给他尝点刺激的。” “是。”狱警诡异一笑。 他脱掉汗岑岑的衣服,将张麻子放下来固定在审讯椅上,又从地上捡起一根尖锐的钢筋,拿起铁锤就对着他的肩胛骨钉了下去。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听得人毛骨悚然。 张麻子浑身颤抖,脸色扭曲,巨大的刺痛让他整个人哆嗦起来,拖拽的镣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但这远远没完,只见狱警直接拽过凳子,又捡了一些砖块在审讯椅旁边搭起一个支架,然后将火盆放了上去。 火盆上面刚好是钢筋的另一端。 随着狱警不断在火盆加炭,火越来越旺,刚才还冰冷的钢筋也开始变了颜色。 时间一分分过去,钢筋终于被烧红,红色开始向张麻子的肩胛骨处蔓延。 噼里啪啦,那是油脂分泌燃烧的声音。 然后一股烧焦的腥臭味在审讯室弥漫开来。 张麻子抑制不住地惨叫起来,此刻他浑身都是汗水,全身湿透,就像从油锅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紧紧攥着屋头,脸上青筋暴跳,眼珠子圆睁着,巨大的疼痛让他脸上的肌肉不停的颤抖… “我说.我说” “将死之人,再疯狂也做不到视死如归,对生命的留恋是人的本能. 张股长,我发明的温水煮青蛙还不错吧?”韩文虎拿下口供,得意洋洋地炫耀着。 张义只是矜持地笑了笑,不予评价。 这时,就听张麻子喘着粗气,颤声道: “是狱警那个叫许侯顺的,他在吃饭的时候给了老三一张纸条,后来他就变得心事重重” “纸条上写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 “还敢狡辩?继续。” “我是真的不知道”张麻子一脸凄惶,嘶吼着,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我要检举.有人要越狱.” “越狱?少他娘的鬼扯。”韩文虎眉眼一闪,厉声打断他的话。 张麻子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极力证明自己。 “是真的,是红党我知道他们的组织者.0233 他的编号是0233,那些红党对他很尊敬,此人没有戴镣铐,不是重刑犯,他肯定是隐瞒了身份” “韩监狱长,韩长官.这人肯定是条大鱼,只要拿到他的口供,你肯定能升官发财” “0233?这是什么人?”张义心里一动,装作好奇的问道。 “这人叫张格华,是36年初抓捕红党金陵地下组织的时候逮捕的,当时他出现在红党接头的地点,多次审讯都没有交待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叛徒也不认识此人.但作为嫌疑人一直关押.” 韩文虎沉吟着,“如果张麻子这厮所说属实,那此人肯定是条大鱼。” 他思虑了一会,让人将张麻子拖下去,突然唤过来一名狱警说道: “将这个0233带过来,记住,给他戴上脚镣。” 很快,随着一阵哐当哐当的脚镣声,两名狱警押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他穿着单薄破旧的灰布囚服,四旬左右的年纪,洗漱的头发有些花白,佝偻着身子,衣服皱巴巴的。 被狱警按在审讯椅上,他脸上露出一丝畏惧,忐忑不安地说道: “长官.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对我上镣铐了我都说了你们抓错人了,怎么又审?” “别装了,你的一切张麻子都供述了。” 韩文虎冷笑一声: “张格华张先生,你可不是一个普通商人那么简单,看来我们要重新认识一下了。” “韩狱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格华一脸的不解。 “言不可不慎也,言不周密,反伤其身。 呵呵,别以为你们越狱的计划无人知晓,我引而不发,不过是想将你们一网打尽… 我原本以为是王和先这个原金陵地下党的五号人物在幕后策划,没想到啊,竟然是你,张先生还真是深藏不露,你不会是他的上级吧?” “什么五号,什么上级,韩狱长,我就是个商人 你说你,这是唱哪出戏啊?”张格华叹息着,一副郁闷的摸样。 “算了,你不说没有关系,总有人说。”韩文虎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电话: “让宋副监狱长来一趟。” 很快,副监狱长宋刚夫走了进来,他三十几岁的摸样,同样穿着一身少校制服,嘴里叼着根烟,一脸阴沉。 张义瞥了他一眼,立刻想到了此人是谁。 1935年五六月间,日本侵略者秘密策划,在天津和河北等地制造事端,并以武力威胁… 先后迫使金陵果党政府签署了“何梅协定”等卖国条约,将包括天津在内的河北、察哈尔两省的大部分主权奉送给了日本。 在此之后,日本帝国主义积极策划所谓的华北五省“自治”,策划成立其直接控制的傀儡政权,全面在华北进行政治、经济、文化的侵略。 (这里说一下,这是事实,也是历史,所以有些人不要在评论区叫嚣什么没有开始抗战日本在华北哪来的势力,什么日本间谍太多了吧,虽然是,你可以骂我文笔烂,写的不好,但作为一个中国人,历史永远不能忘记。) “华北之大,已经安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了。” 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激起了北平各个阶层人民的极大愤慨。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红党组织领带了“一二九”运动。 而这个副监狱长宋刚夫就是当时红党中的一员。 此人34年加入红党,工于心计,城府极深,他善于察言观色,又能言善辩… 在建立和发展地下组织的工作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受到组织内同志们的好评和上级领导的器重,很快就爬到了高位。 但此人骨子里面却是个人利益至上的伪君子… 有了地位之后,他私欲膨胀,开始追求享受,并在外面搞姘头养情妇… 此人到金陵后不久被捕,被捕后立刻叛变,本性彻底暴露,出卖了一大批地下党员。 王和先就是此人曾经的上级,被他出卖后关押在这里。 “老宋,王先和一向嘴硬,那么多次审讯他都扛过去了,不过现在出现了新情况.”韩文虎一指张格华,道: “我要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就需要帮忙.” “这样,你再去会会他… 对了,这次就不用刑讯了,攻心为上。 他老婆不是在曹家巷监狱吗?让他们见上一面,你告诉他,他要是不指认张格华的真实身份,那今晚就送他老婆上路。” 韩文虎说着话,眼神却打量着张格华,意味深长。 “是。” 宋刚夫同样瞥了一眼张格华,阴冷一笑,转身走了。 张义的心被灼了一下… 他不知道那位叫王和先的同志能不能再次经受住考验,他虽然不是红党的卧底,不是地下党员…但有现代灵魂的他,天然同情亲近和向着红党,此刻眼看着同志即将暴露,即将接受酷刑,他却无法施救,这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但张义面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他看着自己对面的张格华,仿佛只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犯人,反而嘲讽地笑道: “这人也能是红党?畏畏缩缩,一看就是个油腻奸猾的商人.” “张股长,你抓日本间谍有一套,但对红党肯定没有我了解… 他们以前确实一无是处,但现在组织却是越来越严密 再者一个人在监狱关久了,即便不是演员,演技也会变得很好。” 韩文虎撇了撇嘴,看着张格华道: “既然你不承认,那只好用刑了。” 说着他一挥手,狱警直接上前将张格华架在了十字桩上。 老虎凳、灌辣椒水、皮鞭、烙铁,各种酷刑接连招呼在他身上,一遍又一遍。 很快,不出一个小时,张格华已经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气若游丝。 不过受刑的过程中,张格华却是一声不吭,生生扛住了所有酷刑。 “张先生,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只要交待出你的组织,我就给你自由。”韩文虎循循善诱。 “张某虽然是个商人,但也读过书,知道凡是叫做自由的东西,都是不自由的陷阱 再说了,我哪来的组织,我要是加入什么商会组织,早就有人营救我出去了” “少装疯卖傻,你不说,总有人会说。”韩文虎气急败坏地咆哮一声。 张格华笑了笑:“那不正好?” 韩文虎呸了一口,上去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叫嚣道: “你不说,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在这里杀你我就想捏死一只蚂蚁。” “是啊,张先生,何必呢,好死不如赖活着,期待你早点弃暗投明。”张义也在旁边劝说道。 张格华闻言只是笑了笑,一言不发。 到他的心里却远远不如面上平静… 在监狱里,张格华以敏锐的观察力,识别和考察着狱中的各种犯人,发现和结识红党与进步人士。 通过一段时间,他了解到监狱关有300多人,有不少红党党员,其中有些是和他一样没有暴露身份的。 而且这些党员都是立场坚定、忠于党的好同志。他认为应该有一个党的组织,去领导狱中党员和团结难友,采取合法手段对敌斗争。 后来在他们的商谈策划下,才有了越狱的计划,到现在… 就在这时,就见副监狱长宋刚夫兴冲冲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畏缩拘谨的犯人。 不用说,肯定是王和先选择了合作。 果然,只听宋刚夫笑嘻嘻说道: “监狱长,大功一件啊,你可能想不到.多亏了王和先” 张义举起嘴边的香烟顿时定住了,他虽然担心这个王和先叛变,却不想. 此人经受住了严刑,却经受不住“利诱。” 而且叛变的这边快,还是让张义意外。 “你说。”韩文虎一把扯过畏畏缩缩的王和先。 “王副书记,坦白了吧,外面翻天覆地,国红马上又要二次合作,反正都是抗日.” 王和先心里有鬼,低头说着话,看都不敢看张格华的眼睛。 “张格华?王副书记?原来是曾经金陵地下党的二号人物王英明。”韩文虎惊喜交加。 “叛徒。”王英明鄙视地看了一眼王和先,直接闭上了眼睛,用沉默来应对。 此刻他脸上的畏缩油滑再也不见,虽然穿着血迹斑驳的囚衣,但他腰板挺直地站在哪里,虽然身陷囹圄,却有一身不卑不亢的傲然风骨。 张义的心被震了一下。 014、卧底(求月票) 一声叛徒并没有让王和先生有丝毫的愧疚,他反而愤愤不平道: “我入党已经十几年了,负责地下工作辛苦了这么久,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捕,我也是被叛徒出卖的,还连累妻子和我一起蹲大狱,现实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 不交待组织的情况、遭受酷刑,这些我都能做到,都能挺下来,从被捕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可是,我死了不要紧,我妻子和孩子呢?命运为什么对我这么残酷?” “叛徒就是叛徒,少给自己找理由。 你这种人,说轻一点就是小资产阶级的狂热,根本没有坚定的信念… 说重一点,你就是混入革命队伍的投机分子我们是为组织工作,为人民工作,不是为了将来享福的”王英明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未必吧,王书记,那些比我级别高,比我重要的领导都叛变了,多几个我这样的叛徒绝不会影响中国革命的胜利 现在果红又要开始合作抗日了,你还是早点招供吧,坦白了就可以得到政府的宽大。”王和先这才刚叛变,就充当起了说客。 韩文虎上前一把捏住王英明的下巴,恶狠狠道: “伱只有两条路,要么自首,要么枪毙。” 王英明依旧用沉默来反抗。 韩文虎恼羞成怒,直接让狱警继续给他用刑。 从审讯室出来,张义恭维道:“恭喜韩狱长,挖出了这么重要的红党要犯,你的嘉奖令和晋升令估计很快就下来了。” 韩文虎叹息道:“升职什么的我不奢望,现在委座答应了张杨提出的六项协议… 其中就有释放一切政治、犯这条,满大街都在喊着抗日,这个王英明不招供只能秘密处决或者用杀人犯的名义枪毙.” 副监狱长宋刚夫说道:“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按照监狱长的办法,一口咬定他是杀人犯,谁也说不出什么,不过是多一份笔录的问题” 说着他话锋一转:“不过,这样做太便宜他了 卑职有个建议,暗中放出风去,诱使红党的人来救,到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义点烟的动作一顿,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个叛徒实在是阴险狡诈。 但韩文虎却对他这个建议很满意,兴奋道: “好主意,我现在就上报科长。”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审讯室外面,隐约的叱喝、叫骂、讯问、惨叫、哀嚎声和外面即将到来的新年的鞭炮声相映成趣。 张义瞥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不禁担心起来,王英明能挺过再次审讯吗? 然而,仅仅过了半个小时,狱警就兴冲冲地跑出来说道:“招了。” 张义的心再次被灼了一下。 王英明叛变了? …… 审讯室中,血迹斑斑的王英明看上去很疲倦,但又格外平静,他一把擦着嘴边的血迹,一边说道: “我要见你们最高长官。” “我是监狱长,我就是最高长官。”韩文虎说道。 王英明却是摇了摇头,轻蔑地看着他,加重语气说道: “我说的是最高长官,戴春风。” “呵呵,就你?你这种小角色,戴先生看都不愿意看一眼。”韩文虎冷笑道: “姓王的,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戴先生日理万机,可没时间听你一个阶下囚胡言乱语,你要是不说点有价值的东西,我们接着用刑。” 他冷哼一声,对着狱警使个眼色,狱警拿着一个烧的通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王英明流血的伤口上。 呲啦一声,王英明浑身抽搐,一股烧焦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王英明咬着牙没有发出惨叫,他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喘息了半天,突然瞪着韩文虎说道: “我要见戴春风,只有见到他,我才招供。” “空口无凭的,戴老板可没时间见你。”韩文虎不置可否。 “你告诉他,我要向他指证一个打入特务处四年的红党高级卧底。” 这话一出,审讯室内瞬间变得静谧,就连准备继续施行的狱警都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韩文虎、宋刚夫惊喜地站了起来。 打入特务处四年的高级卧底,按时间算,那个时候特务处才刚成立,如果消息属实,这个卧底无疑是一条大鱼。 张义心里悸动,暗暗打量着王英明的神色和说话的语气,辨别这条情报的真假。 打入特务处四年的卧底?郑呼和? 此人知道郑呼和的身份? 他适时露出几分惊讶,侧头看向韩文虎。 韩文虎收起脸上的惊喜,阴晴不定地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他小声对张义说道: “张股长,别忘了‘美人鱼’,或许这个卧底就是他。” 张义心里暗笑,美人鱼就坐在你旁边呢,还就是他? 他皱眉道:“我觉得这个人在撒谎,不说以前,今天他都挺过一次审讯了,虽然现在被拆穿了真实身份. 但我还是想不通,才用刑一会,他就招供了,这么轻易叛变,还供出这么劲爆的情报,图什么?” “再坚强的特工也是人,上一次不招,不等于这一次不招。”韩文虎不以为然地笑了。 说着他歉意地看了一眼张义,说道: “张股长,抱歉,从现在开始,这间审讯室内的人,在上面派人来之前,谁也不能离开。” 张义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事,我也好奇,这个卧底到底是谁。” “那好。”韩文虎点了点,给副监狱长宋刚夫使个眼色,审讯室门口立刻加了双岗,他则到一边打起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毛齐五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审讯室。 戴春风在上海动手术,肯定来不了,毛秘书就是他的代表和化身。 他带人一来就接管了审讯室,将狱警全部赶了出去,对副监狱长宋刚夫也是不假辞色。 此刻审讯室中就剩下张义、毛齐五、韩文虎、王英明四个人。 “你现在可以说了。”毛齐五看了一眼手表: “我一会去上海,你只有一个小时。” 王英明此刻倒是没有再找借口,他要了一杯水、一根烟,开始诉说起来。 然而他说的话和卧底没有半点关系,反而像是在回顾自己的生平。 从湖南上学到北平上大学,到如何加入地下党,再到什么时候来的金陵,说了很多人,很多事. 终于,毛齐五不耐烦了,他直接打断王英明,白皙圆润的脸庞上涌出一丝狠辣,厉声道: “王先生,我没时间听你讲故事 现在你需要告诉我卧底的名字,或者联络方式、暗号。” 王英明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突然说道: “我可以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不过你要确保我的安全。” “这个你放心。”毛齐五自信一笑。 “外面都是我带来的特务处行动高手,只要你说出他的身份,我马上将你转移到足够安全的地方。” 却不想王英明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看着他: “这个人职位很高,他的触角很广.这里说不定也有他的人” 说着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张义和韩文虎。 毛齐五笑了,他想了想,歉意地看着张义和韩文虎: “二位老弟,要不你们.” 张义不置可否地起身,就向外边走去。 韩文虎撇撇嘴,一脸阴沉道:“毛秘书,红党奸诈奸猾,你可要小心.” 毛齐五不以为然地笑笑,指着捆在审讯椅上戴着手铐脚镣的王英明,笑道: “放心,齐五虽然是个秘书,但也是杀过人的。” 听他这么说,韩文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也转身走了出去。 毛齐五起身将桌上的监听设备关掉,面上浮现出一丝喜色,他天生有一种压抑的本能,即使心中狂喜,也不流露出来。 他知道资历一直都是自己的短板,不说特务处的其他人,就是这个韩文虎嘴上叫着毛秘书,却对自己没有一丝的尊敬和畏惧,估计和其他人一样,以为自己是靠着和戴春风老乡同学的关系走的后门,心里不知道怎么腹诽呢。 这回他要是能挖出潜伏在特务处四年的红党卧底,看谁还敢小觑自己,说不定到时候委座也会知道他。 从长安立功回到金陵后,他的心中一直升腾着宏伟的期望… 此刻他仿佛已经看到高高在上的委座正亲切地和他面对面交谈,甚至被他视为最信任的心腹一样骂他,用马鞭在他身上抽下道道伤痕. “你现在可以说了。”毛齐五踱着步子到了王英明面前,笑意盈盈。 王英明点了点头:“你再靠近一点。” 毛齐五闻言一窒,神色一阵变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门口,冷笑道: “少耍花招,直接说。” 王英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似乎在嘲讽他的胆小。 然后在毛齐五的逼视下说了一个地址和一个死信箱的位置,然后立刻闭紧了嘴巴。 “这是什么地方?住的是什么人?” 毛齐五才到金陵,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皱眉道: “我只要卧底,对其他的小鱼小虾兴趣不大。” 王英明狡黠一笑,定睛看着他,又环顾了一圈审讯室,淡淡道: “这种地方只能交待些小鱼小虾。” “什么意思?你在耍我?”毛齐五怒不可揭,感觉刚才的幻想、期望瞬间破灭。 “我需要医生,住最好的饭店,要吃牛排,还要美女” 王英明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怒火,此刻如同一个狡黠老练的商人一样,不断地提着他的要求。 “我要是不同意呢?”毛齐五一脸阴森道。 “你会同意的,我可以先给你透露一点,他的职务是科长。” “科长?” 毛齐五心里一惊,狐疑地看了他几眼,思忖了一会,突然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让人在金陵饭店订一个房间。 然后他打开门对监狱长韩文虎等人说道: “这个人我要带走。” 张义从厕所出来,瞥了一眼狭长昏暗的过道,缓缓靠在配电室的大门上,他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从袖口拿出一枚环形针。 瞄了一眼锁芯,用环形针捅了捅,“哐当”一声,门轻轻开了。 他瞥了一眼过道,坚定地走了进去,甚至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味道。 进入配电室,他刚将电箱打开,突然门下缝隙中有一道光线闪过。 张义心神一凛,外面来人了,他连忙将电箱关上,蹑手蹑脚地藏在门旁的墙垛后。 这时候,门缝中的亮光熄灭了,脚步声已经停在了门口。 “谁在这里?” 说话的是副监狱长宋刚夫,话音刚落,轻轻响起子弹上膛的声音。 张义眉毛一挑,轻咳了一声,出声道: “宋副监狱长?” 说着他闪身出来,将门缓缓打开。 门外站着一脸戒备的宋刚夫。 看到是张义,他颇为意外,隐藏在昏暗中的脸色阴晴不定,狐疑问: “张股长,你怎么在这里?” “嘘。”张义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配电室的门锁,压低声音说道: “配电室怎么是开的?我刚才上厕所出来,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鬼鬼祟祟的.” “你来的正好,快,人应该就在里面。” “什么?”宋刚夫盯着张义看了几眼,眉眼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啰嗦什么,你带枪了,你打头阵.” 张义面不改色,轻轻推了他一把,在他狐疑转身的瞬间,突然出手狠狠一记手刀敲在他后颈上,宋刚夫猝然倒地。 张义谨慎瞥了一眼通道,将他拖了进去。 几分钟过,他从配电室出来,通过狭长的甬道,越往里面走,光线越来越暗了。 张义独自朝着走廊深处审讯室的第二道铁门走去,昏黄的灯光从身后照来,逆光里面依稀能看见他一脸的坚定。 到了审讯室门口,他看着毛齐五的的手下架着王英明从审讯室出来,毛齐五正在签字和韩文虎做交接,不解问: “齐五兄,这是?” “人我先带走了,具体的情况你以后会知道的。” “好吧。”张义点了点头。 毛齐五志得意满地笑了,就在他跨出步子的刹那,突然停电了,审讯室瞬间陷入黑暗中… 015、信仰的种子(求月票) “怎么回事?怎么停电了?” 毛齐五看向韩文虎,还不待后者回答,突然传来便衣的呵斥声。 “别动!” 话音刚落,“砰”一声枪响了,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随即是倒地的声音。 枪声面前,所有的话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枪一响,一切都乱了,大家纷纷四散奔逃寻找掩体。 张义错愕地看向黑暗中,迅速躲向旁边。 “他妈的,谁开的枪?”韩文虎惊恐地怒吼着。 “毛秘书是犯人.王英明,他抢了我的.啊!”一个便衣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再次惨叫一声。 枪声再次响起,砰砰砰,不时传出惨叫声、怒吼声,凌乱的脚步声,混成一片。 “废物,还不止住他。”毛齐五怒吼一声,闪身躲入了审讯室,大门紧紧闭上。 听说是王英明开的枪,张义有些愕然,只见黑暗中有人打燃打火机,亮起一丝亮光,只见几人倒在地上,有人似乎肚子上中了枪,他死死捂着伤口 有人腿上中了枪,正一脸惊恐踉跄着跑向远处 嘈杂的脚步声中,有人借着光线向王英明开枪。 张义瞥了一眼,见举着打火机的似乎是韩文虎,他不假思索,从墙角探出手枪,对着他就是一枪。 砰,子弹直接穿过他后颈,韩文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哐当,打火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火焰跳跃着。 一瞬间,枪声大作,一声两声,凄厉而空荡,回响在地下通道中。 “别开枪,他妈的,打死自己人了。” 有人怒吼一声,黑暗中看不见人,根本分不清敌我,让一众狱警和便衣有些投鼠忌器,毕竟子弹不长眼睛。 但张义管不了那么多,听到这人说话,抬枪对着说话的地方就是一枪。 “啊,我的耳朵操他妈,谁开的枪” 然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又一声枪声落下,这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张义一把扯过一个奔跑过来的狱警,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枪,然后扯过他的手枪,用他做掩体,听声辨位,连续开枪。 砰砰砰,随着火星喷射,接二连三在黑暗中奔跑的身影倒下。 这个时候张义拿出别在后腰上的手电筒,只见通道中东倒西歪倒着七八具尸体,有人已经死了,还有人倒在血波中喘息。 张义拔枪就打,毛齐五带来的一个便衣肚子上中了一枪,颓然瘫坐在墙角,看到张义对自己人射击的瞬间,他先是愕然,随即猛然拿起枪就打。 “是你.你是内奸” 但他话还没有说完,一枚子弹已经灌入他的额头,他无力地栽倒下去。 这个时候,张义就见王英明抬枪瞄准了他,他显然也中枪了,血迹斑驳的胸口有个血洞,血液把胸前都浸透了。 “砰!” 枪响了,王英明开枪了,张义感觉时间好像都凝固了。 他心说不带这样的吧?老王,你是假叛变,我知道,但我是自己人,伱应该也发现了吧? 枪声响起,张义愕然回头,只见他身后一人应声倒下。 原来是有个狱警没有死透,此刻捡起地上的枪,对准了张义。 但他还没有扣动扳机,就被王英明一枪击毙了。 张义持枪靠近,看着靠在墙上满头大汗喘着气,努力忍受剧痛的王英明,他还未开口,就见王英明指了指审讯室。 张义顿时明白了,毛齐五这厮还藏在里边呢,他小心地持枪上前,推了推门,却发现审讯室的门从里面关上了。 他暗骂毛齐五这厮奸猾,冷笑一声,拉过门栓从外面将门关上。 “我带你出去。”张义快速来到王英明身边,小声说道。 王英明怔怔的看了他片刻,似乎脑海中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就是没想到监狱中会有自己的同志。 “你是什么人?”他用一双深邃的眼神凝神着张义。 张义看着他,说道:“我是个好人。” 王英明愣了愣。 时间紧迫,张义不想浪费时间,直接说道:“原本我以为你是叛徒,准备除掉你的.” “那现在呢?” “你经受住了考验,我自然要救你出去。” “谢谢你的好意。”王英明摇了摇头,“原本我想假叛变,将敌人发现越狱的消息传递出去,让同志们取消行动,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现在我受伤了,出不去.也不能出去,希望同志们听到这里的枪声,能够取消行动。”王英明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怀疑,也为了你的安全,我不仅不能出去,你还要对我开枪。” 张义愣住了,他原本是为了锄奸,现在计划变成了救人,虽然靠自己一个人很难将人救出来,但不拼一下,谁知道呢? 但现在听王英明这么说,他直接愣住了,这个人直到现在还在考虑其他同志的安全,考虑他的安危,唯独就是没有考虑他自己的安危… 张义只能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心里油然而生的肃穆仿佛要炸开头皮一般,精气神从未如此地凛然。 王英明看着他,咳嗽了一声,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神色变得严肃。 “人应该忠于自己年轻时的理想,我们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就够了,不是吗?” “从我宣誓的那天起,我就为自己的梦想奋斗终生,至死不渝,年轻人,希望你也是。” 他说着喘了几口气,望着张义:“我的时间不多了。” 张义沉默了,半响,他点了点头,道: “等我一会。” 说着,张义拿着枪走入了旁边的审讯室。 他一脚踹开门,只见叛徒王和先正探头探脑地躲在桌子后面,看到进来的是张义,他惊喜地站了起来,然而还不待他开口,张义抬手就是两枪。 一枪打在王和先胸口,一枪直接射入额头,他满脸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张义上前摸了摸他的脉搏,确认人死透了,才从审讯室出来,一路穿过漆黑的过道,来到配电室。 他将副监狱长宋刚夫扛了出来,将他放在距离狱警尸体不远处,计算着距离,想了想,将王英明搀扶过来,让他稳住宋刚夫,然后站在稍远的距离,对着宋刚夫背上开了两枪。 当然用的是另一把枪,为什么不近距离开枪,因为开枪的距离远近,伤口呈现出来的枪伤是不一样的。 即便作假,也要做的真一些。 不然别人一眼就可以看穿破绽。 然后张义将宋刚夫手枪上和手电筒上自己的指纹清除干净,再次塞到他的手中。 他对着王英明点了点头,王英明抬枪对他射出一枪,张义猝然倒地。 然后倒在地上的张义又对着黑暗中胡乱开了几枪。 按计划,接下来张义要对着王英明开枪的,但张义真下不去手. 就在这时,只听外边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已经有人在砸审讯室外的第一道门。 王英明焦急地看向张义,没有等来枪声,他只好无奈地叹息一声,在大门浑然破开的瞬间,踉跄着起身对冲入的狱警开枪。 砰一枪,似乎就像导火索一样,外面枪声瞬间大作,狱警果然地对他射击。 “砰砰砰”王英明身中几枪,直直地倒在地上。 几分钟后,审讯室内外恢复了供电。 毛齐五气急败坏地走来走去,他神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五兄,你别晃了行不行?”张义喘着气靠在墙上,几口狱警围在他身边检查着伤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毛齐五六神无主,刚才还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没想到顷刻间 “鬼知道怎么回事?这个王英明怎么突然拿到枪的 还有这个姓宋的竟然对我开枪.妈的,要不是我躲的快,说不定这会都见不到你了。” 听张义这么说,毛齐五的脸色更黑了,他走过去狠狠在一个便衣身上踹了几脚,骂道: “废物,都怪你这个废物。” 他发泄着怒火,脸色难看,问张义: “这个副监狱长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红党那边投诚过来的,因为立功被授予少校军衔,还任命为副监狱长,现在看来八成是假投诚.” “对对对,都怪这厮,这个王英明也是假叛徒,他们肯定早就勾兑好了. 先是此人切断了电源,然后趁着王英明发动,悍然对我们出手,现在死了这么多人,红党头目也死了,搞得我们很被动啊。”毛齐五说的很无奈,很愤慨,好像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是被骗了。 “你是代表戴老板来的,这里你的军衔最高,你看着办吧。”张义长叹一声,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个宋刚夫也太狡猾了。”毛齐五窝火地跑到宋刚夫身边对着他的尸体又踹了几脚,神色阴沉地跑去打电话了。 过了半个小时,毛齐五又找上在监狱医务室刚取出子弹的张义,他沉着脸说道: “这件事情好像不对。” 张义心里咯噔一声,莫非毛齐五发现了什么漏洞不成? 他面上毫无波澜,不动声色地问道: “怎么了?哪里不对?” 毛齐五皱眉说道:“我细细思量,又听了王英明的审讯录音,注意到一个细节。” “什么?” “老弟,录音中你对监狱长韩文虎说王英明刑讯都挺过来了,怎么会突然招供对不对,是不是你当时就怀疑他是假投诚对不对?” “是有这么回事。” “这就对了。”毛齐五一拍大腿,兴奋道: “老弟你都看出来了,韩文虎就没有一点怀疑?他为什么就笃定王英明是真投诚呢?” 说着他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怎么就信了他的鬼话呢” ‘什么意思?’ 张义瞥了他一眼,试探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韩文虎早知道王英明是假投诚?”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个人说不定也和红党有关。”毛齐五思忖着说道,他见张义一脸怀疑,继续说道: “老弟,你可别忘了,王英明说的那个打入我们特务处四年的卧底。” “王英明既然是假叛变,所谓的卧底肯定是扯谎。” “不不不,老弟,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要怀疑一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毛齐五神秘道: “为了验证我的猜测,我已经派了几个人去了他家,说不定很快就有收获。” 似乎是在验证他的话一样,这时候医务室的电话响了,护士接过,又转递给毛齐五。 毛齐五握着话筒,说了一句“是我”,然后就凝神听那边的汇报,不一会儿,他脸上露出喜色: “什么?金条,还有信件和情报?证据确凿吗?” 张义躺在床上目不斜视地看着他表演,不用说了,毛齐五肯定是搞了一出栽赃陷害的把戏。 “好的,马上固定证据,等我回去就向处座汇报。” 他挂断电话,沉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红党无处不在了… 有证据充分表明这个韩文虎有问题,即便他不是卧底,不是红党,但可以确定他通红无疑。” 张义心中无语,心说好你个毛齐五,果然狠辣,连死人都不放过,他将信将疑的问: “不会吧?这个人没那么蠢吧,他会将对自己不利的证据留在家里?” “老弟,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个人可不蠢,他是狡猾,同时也很谨慎,我觉得他之所以留着证据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如果有一天他暴露了,他要去投奔红党,这些证据就是他为红党做过事的敲门砖啊。”毛齐五一脸深沉地说道。 张义无语了,反正人都死了,正反话都是随便说,利用他的死来为自己牟利,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死人有时候比活人更好用。 张义只是点了点头,许多事情即使看透了,也不要说破。 沉默有时候永远比说话的人深刻。 “砰” 这时,窗外的天空中爆开漫天的烟花,1937年了,新年的欢乐气氛掩盖了监狱中的一切荒诞。 仿佛是一幕人间荒诞剧,一些都结束了,事情开始的荒诞,结束的轻如鸿毛。 但真的是这样吗? 张义望着漫天的烟火,脑中浮现出一个坚毅的面孔,他觉得重如泰山。 还有他说的话,人应该忠于自己年轻时的梦想。 这句话在他心里,就像种下一枚信仰的种子,在特定的条件下,它会发芽、生长,直到成为他的精神支柱! …… 更新晚点 ps: 新书上传,求推荐收藏追读,鞠躬致谢! 1936年6月,金陵。 傍晚开始下起了小雨,依旧难掩燥热。 无处不在的空气,似乎都能拧出水来。 但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商业街上,饭店酒吧人头涌动。 一个穿着西服衬衫带着礼帽的中年男子踩着皮鞋,哼着小曲从酒吧出来,瞥了一眼门口的人力车,将逢迎上前的一人呵退,看着不远处一个蜷缩在墙角的车夫招了招手。 车夫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过或许是长期从事苦力工作的缘故,皮肤黝黑。 此刻看见生意来了,无视其他人力车车夫的白眼敌视,快速上前,恭敬地停下车子,拿下肩膀上的白色汗巾,麻利地擦了擦座位,这才弯着腰热情又谦卑地道:“爷,去哪里?” 中年男子上下审视车夫一眼,鸡窝头,龅牙,脸上鼻青眼肿的,似乎才被人揍了一顿,额头全是汗水,指甲也黑乎乎的,一双布鞋破破烂烂,大拇指都漏出来了。 “新人、单打独斗的,刚被人欺负,没啥武力,不具备危险。” 中年人心下给出判断,坐上车,翘起二郎腿,居高临下道:“拉车,我说怎么走你就怎么走。” “好勒,您坐好了。” 车夫欢快地应答一句,将汗巾围在脖颈上,奋力地跑了起来。 人力车在中年男人的指挥下左拐右弯,进了一处挂着红灯笼的居民小巷,远处“翠红楼”几个字隐约可见。 “有几把力气,车拉的不错。”中男人赞赏一句,掏出钱包,随手递过车资。 车夫憨憨一笑,弯着腰谦卑地接过钞票。 然而就在这时,惊变突发。 只见车夫在接过钱的瞬间,竟然突然上前一步,速度快的出奇,袖口处一把明晃晃的利刃直插中年男人心窝。 “嗤” “你...”男人未曾想过,刚才还憨厚谦卑一脸麻木的车夫此刻竟变得如此敏捷凶残,强忍着强烈的剧痛想要呐喊反抗。 可车夫哪会给他机会,一個擒拿卸下中年男人刚从后腰掏出的手枪,扯住他的领口,尖刀再次深了几分。 “你还有几秒的时间,剧痛、痉挛、呼吸急促,直到窒息,张坤,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随着车夫话音落下,中年男人瞪大眼睛,无力地瘫倒在人力车上。 年轻的车夫冷静地看了一眼四周,摸了摸中年男人的脖颈,确定对方死透了,才从容不迫地带上手套,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别在在腰后,将车把上的指纹痕迹清除,然后不慌不忙地掏出男人的钱包,快速从小巷出来,步入黑暗中。 不远处的路灯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哪里,昏暗中的灯光照在他阴晴不定的脸上,更多了几分阴森。 “为什么不开枪?”男人声音阴冷,带着常年被茶叶和尼古丁侵泡的粗粝。 “组长,我跟踪他三天了,这人每日纵情声色,早就被掏空了身体,我有信心用刀解决他。” “信心?” 男人冷笑一声,不屑道:“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谈信心,作为一名合格的特工,就是要用一切手段杀死敌人,我们是行动组的,不是那些鬼鬼祟祟偷鸡摸狗的情报组。” “好了,张义,你的考核结束了,勉强合格,给你放一天假,记得后天到鸡鹅巷53号报道,把枪和钱包给我。” “谢谢组长”,听到考核合格,张义还是禁不住兴奋,随即有些好奇的问道:“组长,为什么,为什么对一个巡警出手?” 听到这话,叫组长的男人表情更冷,太阳穴似乎突突跳了起来,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道: “年轻人,不该问的别问,你只要知道他该死就行了,回去吧。” 看着张义离去,男人点上一根烟,表情逐渐变得落寞,自言自语道: “杀个日本间谍还要偷偷摸摸做成抢劫,真他妈离奇,什么时候才能和日寇真刀实枪的干上一回,而不是天天剿匪......” ...... 10分钟后,张义出现在一处里弄,四下观察后,从胡同口第一家后院翻入,这是他在金陵的临时落脚点。 院子很小,只有三间房子,但也收拾的井井有条。 进了主卧,点上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中,张义打水洗头,取下牙套,卸下脸上的伪装,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几岁,而且相貌堂堂,明亮的眸子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稳重。 清洗完毕,张义点上根烟,坐在烧的正旺的火炉前,像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 他叫张义,今年24岁,江浙人,第一次淞沪会战中以学生的身份参军,后因为知识青年的身份被选入江浙警察学校。 江浙警察学校说是警校,实则是戴老板自己的特工训练基地。 戴老板掌控警察学校之后,将学校的中高层全部换成了自己人,大肆发展自己的“黄埔军校”壮大组织实力。 学校分为正科生和副科生。 正科生经过严格的甄别和考核,认为够得上特务工作条件的先保送一部分出国留学,其余的全部编入副科生。 以甲乙丙三个特警训练班进一步加以训练。 甲班的培训目标就是为特务处培养高级特工人才,因此格外严格,教案教材严格保密,一期40人左右,每个人都由戴春风亲自考核、圈定。 张义所在的乙班主要是为特务处培养行动特务,训练内容侧重于摔跤、擒拿、格斗、射击、驾驶、骑马等。 而丙班最为特殊,以培养女特务人才为目标,用以担任特殊任务。 该班只招收十五六岁的少女,必须长相端正,具有一定文化水平。 训练内容除了特工常识之外,还要精于烧饭、做菜、缝纫等家庭活计。 毕业后,这些人除部分派出去做外勤,大部分都奉命打入一些民、主人士或者反对常校长的军政要员家中,以仆佣的身份掩护,开展内线工作。 学校毕业后,张义被分派到了金陵,加入了军委会调查统计局二处,以复兴社成员为骨干的二处,老板是大名鼎鼎的戴春风,简称特务处。 这是他加入行动组的第一次行动。 谁也不曾知道,曾经的张义早就死在了前线,此刻占据他躯体的不过是个后世参加军训的大学生。 经历过一段日子的惊惧、迷茫后,他逐渐摆脱了那种陌生的疏离感,如今已经融合记忆,逐步适应了这个时代的人和事。 心怀国仇家恨的他每天小心翼翼地活着,隐藏着真实的自己,为自己寻找生路,为国家和民族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哪怕这份力量微不足道!!! 但一个大学生即便经历战争的洗礼,经过短期的培训,毕竟没有历练过,如何又能周旋于日寇和军统之间呢? 特工战线本就是一个风云诡谲、变化莫测的战场,需要的不仅仅是强大的组织,个人优异的综合素养、冷静谨慎的分析能力、良好的社交能力、随机应变等等...... 幸好他有金手指。 【叮。】 下一秒,一道清脆的电子音豁然在张义脑海中响起。 【恭喜您,成功击杀npc,奖励100经验值,激活每日情报系统,系统绑定中.....】 【正在生成每日情报.....情报生成完成,请点击查看。】 这就是张义的金手指。 他的面前出现一张半透明的屏幕模板,左边是张义的个人信息,右边是一条条生成的文字情报。 【宿主:张义lv1】 【综合能力:60】 【搏击:70】 【枪械:68】 【驾驶:85】 【外语:英语(64)、日语(5)】 看着模板上各项数值,张义撇了撇嘴,本以为看过不少日本特色电影,谁知日语竟然只有可怜的5分。 摇了摇头,张义将目光落在右边的每日情报上。 【今日情报】 【1、您刚刚击杀了张坤,获得相关情报---张坤今日约见了日本领事馆的山本木子,因提供身份证件获得酬劳2000法币,约定三日后下午三点悦来茶馆再次见面。】 【2、您今天遭到人力车夫王德发殴打,获得相关情报---王德发已经秘密向日本特高课效忠,暗中从事情报搜集工作,代号乌鸦。】 【3、您今天见过张小武,获得相关情报---张小武因拉黄包车受到恶霸欺负,决定复仇。】 【4、您今天见过邻居林有才,获得相关情报---林有才,东亚同文书院毕业生,真名小山一郎,三年前奉命潜伏在金陵,公开身份惠民小学老师,代号穿山甲。】 【5、程友嘉刚才和伱对话,获得相关情报---程友嘉下午去过书寓,见了小青姑娘,准备为其赎身。】 【6、您今天看过《大公报》获得相关情报---房价米价将持续上涨。】 【7、惠民小学校长王乃器今日坐过您的车,获得相关情报---王乃器下午去了菲林书店,被您的邻居林有才秘密跟踪,对方怀疑王乃器是红党。】 【8、您今天在胡同遇见了张大娘,获得相关情报---张大娘昨天偷了邻居家的鸡蛋。】 【9、您今天路过翠红楼,获得相关情报---您的同事刘魁正和花魁小白鸽喝酒,警察今晚将搜查翠红楼。】 【10、您今天路过太原路,获得相关情报---张小武砸了恶霸吴德才家的玻璃。】 016、出马(求月票)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神着你。” 深渊就是对自我的内省,当你看到了足够多的恶,对自己内省足够深的时候,伱会看到水面上倒影的一双眼睛在看着你,如同看怪兽一般地看着你。 十二点一过,一道清脆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恭喜您,成功击杀红党叛徒宋刚夫,奖励2000经验值。 成功击杀红党叛徒王和先,奖励1000经验值。当前经验值3000。】 【正在生成每日情报.情报生成完毕,请点击查看。】 张义点开透明模版上【外语】一项,看着那惨兮兮的【日语45分】,毫不犹豫将经验值加了上去。 人家陈院长学外语是追求进步,张义学日语,是为了更好杀日本间谍。 当前【外语:英语(66)、日语(75)】 咱也算双语人才了? 张义心底微微欣慰,至少以后不怕听不懂日本间谍说什么了,他收敛情绪,将目光落在右边的每日情报上。 1937年的夏天,阳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然而戴春风的心情却没有那么明媚,甚至有点焦头烂额。 事情要从1937年7月7日说起,这天是中国现代史上必须永远铭记的日子。 就在这天,日本军队借口士兵失踪,要求进入中国军队驻守的宛平县城搜查,这一无理要求被中国军队拒绝后,日军悍然炮轰宛平县城,震惊世界的卢沟桥事变爆发。 当晚,常某人在庐山发表了著名的《告全国同胞书》,其中说道: “卢沟桥事件并非偶然,人家处心积虑地谋我。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东北失陷已六年之久,继《塘沽协定》之后,现在冲突地点已到北平门口的卢沟桥。如果卢沟桥可以受人压迫强占,那么我们五百年古都的北平,就要变成沈阳第二。北平若变成沈阳,金陵何尝不可能变成北平? 我们如果放弃尺寸土地和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那时候只有拼民族的性命,求最后的胜利。 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将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 坦白说,这番言论虽然是常某人不得已而为之,但这番宏论,确实打动了很多人 庐山会议后,日本内阁通过了扩大对华战争的计划,决定从国内和朝鲜调集5个师团,增援华北地区。 同时为了强迫中国政府迅速投降,日本大本营决定进攻中国的经济和政治中心--上海和金陵。 为了确保金陵和上海的安全,果党决定组织淞沪会战。 然而,会战之前,又发生了一次国防会议泄密案。 为了迅速在上海构筑军事防御工事,必须首先歼灭在上海的日本海军陆战队3000多人,并且拦截在长江上的日本军舰,为此果党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准备在江阴地区设置封锁线. 参加此次会议的都是重量级人物,除了常某人,还有国防委员会副主席汪填海、军事委员会参谋长何敬之以及各大战区负责人. 但会议结束,常某人的命令还没有下达到前线,在宜昌、汉口、九江、金陵等长江各口岸的日本军舰和商船全部沿江而下,冲过了江阴要塞 长江沿线的日本侨民更是几乎一夜之间全部逃到了安全地区. 常某人接到情报极其震怒,但还不及发火,日本方面针对他的刺杀行动已经展开。 先是8月22日,宋夫人在外籍顾问的陪同下,从金陵乘车前往上海慰问前线抗战官兵,行至苏州郊外时,车队突然遭到日本飞机扫射和炮击,汽车出了车祸,宋夫人受伤住院. 8月25日,常某人从金陵出发去苏州探望夫人,半路同样遭遇空袭 8月26日,他和英国驻华大使寇尔同行去上海,本来要乘坐同一辆车,但之后常某人临时改变主意,单独乘车,车队开出不久,寇尔的汽车被日军飞机炸翻,常某人吓的面无血色. 连续的泄密和刺杀,让常某人深深怀疑内部高层潜伏着日军间谍,立刻下令让党务调查处、特务处和宪兵司令部即刻破案。 徐增恩、戴春风、谷正轮三个特务头子勾心斗角坐在一起商谈了一天,就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按理说,当局出现了间谍,各个部门都有责任,但出事了,互相甩锅,这是传统,大家趁机将责任全部推给了负有监督义务的特务处,在背后煽风点火。 陈土木是戴春风的老冤家,最看不起特务处的人,觉得特务处都是鸡鸣狗盗之徒,只会搞绑架、暗杀下三流手段,听说这事后,直接对常某人说道: “特务处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为了适应抗战形势,我建议另外组织一个情报部门。” 常某人听了这话更气愤了,找来戴春风,训斥道: “娘希匹,每个月花那么多钱,养的就是你们这群饭桶,如果三天不能破案,你们就自杀谢罪吧。” 此刻,戴春风叹气说道:“现在老头子下了死命令,如果不能破案,即便老头子不制裁我们,特务处也没脸存活下去了” 一人接口说道:“现在最好找个算命的瞎子,帮我们算一下,不然大海捞针,什么时候才能破案。” 听他这么说,大家哈哈大笑。 戴春风虽然笃信五行风水之说,但关键时刻还是分得清什么是迷信,他黑着脸说道: “荒谬,火烧眉毛了,还开这样的玩笑。” 毛齐五察言观色,说道:“处座,其实这个建议倒是可以采纳,北宋时期的包拯每次破案都是伪装成算命先生到处暗访. 不过时间紧迫,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道是否该讲。” 戴春风不耐烦道:“有话就说。” 毛齐五咳嗽一声,说道:“我觉得这事肯定是参加会议的内部人员泄密,如果要查,最好是排除法.参加会议的不过100人左右,不如一个个排除” 他话音刚落,情报科杨荣立刻嗤笑一声: “排除?你准备排除到猴年马月?再说了,这些都是高级干部,你还没摸到人家的屁股,人家就敢要你的命,你敢审问他们吗?” 毛齐五尴尬一笑,心里恨极了杨荣,却不能发作,只好窘迫地看向戴春分。 戴春风皱了皱眉,冷峻道:“这倒是个办法,有了老头子的尚方宝剑,不管是谁,我们都可以查他一查. 另外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摸排甄别一下金陵的各个官员干部,看看哪些人可以为我所用,哪些人对我们特务处心怀不满,从而扩大我们在各个部门的影响力,一箭双雕。” 他看向毛齐五:“你需要几天时间?” 毛齐五凭着挖出了暗藏在监狱的红党高级干部和潜藏在特务处的“内奸”,坐稳了机要秘书和甲室主任的职位。 此刻见戴春分准备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心底不由窃喜,他深知局势越乱,越能从中浑水摸鱼,得到更大的好处,他要是挖出高层中的间谍,委座怕也会知道他吧? 这么想着,毛齐五自信的说道: “老板,一个月足够了。” “一个月?”戴春风眉头一挑,冷哼一声,不悦地看着他。 这时只听行动科王新亨咳嗽一声,说道:“处座,我推荐一人,只需三天就可以破案。” 戴春风明知故问道:“谁?” “谍参股股长张义。”王新亨环顾会议室众人,朗声说道。 人生有时候会考验一项能力,你是否有脸将自己增前撕毁的脸再缝回去。 但这对戴春分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能关你一次,就能关第二次,不服?不服再关。 他点了点头,沉吟道:“那就让张义即刻破案,委座给我三天时间,我给他两天时间,要是破不了案子,提头来见。” 见戴春风决定了,大家连忙附和,说张股长出马肯定手到擒来云云,其中有几分真心,鬼知道呢。 “云义,我在处座和一众同仁面前夸下海口,要是破不了案,丢人可就丢大了” 监狱中,王新亨递给张义一份参加军事会议的名单,神情慎重道。 “多谢处座和科长的信任,绝不让科长失望。”张义神情毅然,直视王新亨。 “你有信心就好。”王新亨拍了拍他的肩膀。 “处座口谕,你即刻出狱,官复原职,负责侦破泄密案。” “另外.”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把左轮手枪,递给张义: “这是老板最喜欢的柯尔特,他特意让我将他的配枪转送给你,可见老板对你期许很深啊。” “多谢处座。”张义对着远方敬了个礼,掂量了下手枪,中看不重用,还不如他的勃朗宁。 两人一边往监狱外面走,一边闲聊,王新亨说道: “老弟,你到底有头绪没有?” 张义目光闪了闪,抖了抖名单,说道: “我觉得这个黄浚最可疑。” “理由呢?” “此人留学日本,又和日本领事馆须磨是同学,平时经常来往 我虽在监狱,也听说这个黄浚最近大谈投降论调,种种迹象都表明此人很可疑” “你有怀疑对象就好,希望事实如你所料。”王新亨面露赞许之色,对破案多了几分信心。 黄公馆。 黄浚躺在床上抽着雪茄,心情很惬意,今天又是他和廖雅权幽会的日子。 想到小廖妙曼的身姿,黄浚心里一阵火热,最近他找老中医搞了一个偏方,今天正好检验下效果。 黄浚正美美幻想呢,就见廖雅权气势汹汹地推门走了进来。 “小廖你来了?快,洗澡水我已经让人放好了。”黄浚色眯眯笑道。 廖雅权满脸寒霜,将一份报纸狠狠摔在黄浚脸上,厉声呵斥道: “黄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大日本帝国。” 一听这话,黄浚胆战心惊,惶恐地从床上跳下来,疑惑道: “小廖,不,云子,我怎么敢欺骗皇军呢,到底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廖雅权一脸阴鸷,冷笑道: “你告诉我说常某人和英国大使寇尔同乘一辆车,为什么他们不在一辆车上?现在帝国轰炸了英国人的汽车,英国人正抗议呢,你说怎么办?” “这云子,这是常某人亲口说的,我听到的消息就是这样.谁知道.或许天不绝他” “天不绝他?天不灭是吧?天不灭,我来灭!”廖雅权冷笑连连,一把扯住黄浚的领口,说道: “你马上再想办法搞清楚他的出行计划,我要亲自出手。” “这云子,要不这事就算了吧?现在中日已经开战,我们还是去日本吧。”黄浚一脸讨好说道。 “去日本?哼,我南造云子还没有完成任务,你就不要做梦了。”廖雅权不屑一笑,冷眼看着他: “黄浚,你听好了,你要是完不成这个任务,我就将你泄密情报的证据送给特务处,到时候你亲自和戴雨农谈吧。” 黄浚一听这话,浑身一个激灵,戴春风最近奉命调查泄密案,只不过还没有查到他身上,为了不引起怀疑,他这几天都是深居简出. 此刻听到威胁,他愁眉苦脸地想了想,突然说道: “再过几天就是总、理纪念周,到时候常某人要去中央军校讲话,这是传统,他肯定去” “很好,到时候我坐你的车去,我要亲手杀了他。”廖雅权满意地点点头,松开黄浚的领口,扬长而去。 黄浚家外面,张义拿着望远镜,看见一个戴鸭舌帽穿西装、身形单薄的男子驾驶一辆汽车离去,立刻道:“跟上去。” 从此人的走路姿势和面孔判断,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家伙,一个人名涌出在张义脑海中。 南造云子。 黄浚这个汉奸和日本人的联络途径主要有两个,一个便是南造云子,这是特高课系统,另一个便是他的同学须磨。 根据张义的调查,须磨这个披着外交人员外衣的老间谍以前经常借着看望同学的名义和黄浚来往,但最近这段时间,不说来往,就是电话也没有,似乎两人突然之间就中断了联系。 此地无银三百两,违反常理,便是可疑,说不定他们早就计划好保持距离,那么暗中肯定有更加隐秘的联络渠道。 当务之急,就是砍掉黄浚的左右手,逼着他不得不亲自出马,这样他才能露出狐狸尾巴。 017、抓捕(求月票) 从黄浚家里出来,廖雅权一脚油门上了大道。 汽车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她谨慎观察着马路周围,发现无人跟踪后,将汽车藏匿在一家旅社的院子里,然后拦下一辆黄包车,到了另外一家旅社。 再次从旅社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时髦的连衣裙,戴着黑色网帘礼帽,踩着高跟鞋,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位名媛小姐。 她提着坤包上了一辆电车,过了两站路后下车再次拦下一辆黄包车,来到一家咖啡馆——欣欣咖啡馆。 咖啡馆里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子已经在等着她。 廖雅权要了一杯咖啡,点上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氤氲中红唇启合,冷声道: “为什么突然接头?” 男子端起咖啡,瞥着窗外,淡淡说道: “你越界了。” 廖雅权余光瞥了一眼四周,见没人注意这里,身体前倾,不屑说道: “什么越界,时间紧迫,我只好自行向军部传递情报,这有什么问题吗?” “再说了,我本来就是特高课的人。” 男子冷笑一声:“你是特高课的人,老师是土肥圆,但这不是你越轨的理由,伱应该知道在金陵的所有情报机构都要在领事馆须磨阁下的领导之下,即便是特高课,我们也有监督的权利。” “再者,只有我们领事馆才有超大功率的电台,你贸然向东京发报万一被中国的特务处侦测到,帝国的布置将前功尽弃。” “我看你是想立功想疯了,急功近利别说超越帝国之花,一个不小心,你这朵玫瑰怕是也要凋谢。” 原来廖雅权从黄浚这里拿到果党封锁江阴计划的军事情报后,看到情报重大,立功心切,竟然没有将情报传递给领事馆的中村少将,而是直接发送给了东京本土。 这一卓有成效的情报工作,自然得到了上层的高度赞扬,但领事馆这边却有些吃瘪,本来是双方的功劳,现在竟然和领事馆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帝国之花”这个名字,廖雅权冷哼一声,嘴角泛起一丝不屑,她那位师姐,一个落魄公主,一个中国人,有何资格能获得这样的美誉? 她南造云子早有一天会取而代之,让老师也让帝国情报界的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帝国之花 “云子小姐,好自为之,惹恼了须磨阁下,你只能灰溜溜的滚回特高课。” 中村冷笑一声,从西装里面掏出一张钞票压在桌上,戴上礼帽,扬长而去 南造云子端起咖啡,看着玻璃外中村远去的背影,微微不屑。 都和支那开战了,此刻正是建立功勋的最好时机,怎么能将好不容易搞到手的情报分享给他人… 哼,等过几天,在她的领导下刺杀了常某人,支那将再次陷入军阀混战之中,那个时候帝国将长驱直入,她南造云子不仅会在日本名声斐然,甚至是斐声中外. 这么想着,她意气风发一口喝掉杯中的咖啡,招呼服务生:“结账。” 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从另外一桌起身,笑吟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廖小组,又见面了。” “你是?” 廖雅权适当露出一丝疑惑,却从容地看着张义,她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会,确认没有见过面前的男人。 不过在温泉招待所对她献殷勤的人多了,没有印象也正常。 张义淡淡看着她,笑道:“我是谁不重要,不过我是专门来找廖小姐的。 呵呵,廖小姐动作很敏捷啊,一会男装一会女装的,一会汽车一会黄包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拍电影呢。” 廖雅权脸色不变,她显得很平静,只是直直盯着咖啡馆外面看了几眼,不慌不忙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事,等到了里面你会想起来的。” 张义懒得和她啰嗦,有句话说的好,所有的反派都是死于话多 他掀开衣襟,一把上膛的手枪直接抵在她的后背上,然后一挥手,几名便衣扑上来将她按在地上,检查了口腔和衣领,并没有发现毒药,直接将她铐起来,戴上头套拖走。 行动科办公室。 王新亨斜靠在沙发上,听了张义的汇报,目不斜视道: “这么说已经确定到黄浚家的是温泉招待所的服务员廖雅权了?和她在咖啡馆见面的是什么人?” “日本领事馆的中村少将,负责情报工作,我们暂时没有动他。” 张义点了点头,补充道:“这个女人很狡猾,有很高的反踪迹技巧,心理素质很好” “拔出萝卜带出泥。”王新亨哑然失笑: “女人偷腥男人出轨,这是人的本性,没办法,这个廖雅权是温泉招待所的一枝花,很多男人对她趋之若鹜,抓了她,不知道牵扯出多少大人物呢。” “这天下啊,有为国为民的,是少数,有舍己为人的,还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各顾各的,什么信仰,信仰有时候碰上高薪,实在是不堪一击。” “就说这个黄俊吧,老牌的政客了,在北洋政府都任过职,早年留学日本,对日本的情况很熟悉,所以深受汪院长的青睐,此人不仅写的一手好文章,据说还会写诗.” “一个诗人,可惜没有灵魂。” 王新亨嘲讽地笑笑,端起茶杯问:“你准备怎么做?” 张义思忖道:“这个黄浚突然中断了和须磨的联系,他们之间一定有更加隐秘的联系渠道. 现在我们抓了廖雅权,切断了他其中的一条情报渠道,只要严密监视,肯定能掌握他和须磨之间传递情报的渠道” 王新亨赞赏地点点头,“既然露头了,那就该出窝了,有点耐心。 这就像打猎,猎人要善于隐藏和发现,把握最好的开枪机会。 猎物和猎人也一样,也需要隐藏和发现,否则会没命的。 这个时候,谁要是盲动,肯定会失误,漏出破绽。” “科长说的是,不过黄浚现在就像一条冬眠的毒蛇,蛰伏不出,想要让他动起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这家伙老奸巨猾,不见兔子不撒鹰,所以我想从他儿子黄成入手。” “你是说投递假情报?”王新亨兴致勃勃问。 “对,日本飞机轰炸了英国大使的汽车,大使重伤,现在英国人正向他们抗议呢. 他们急于知道英国人的态度黄浚的儿子黄成在外交部担任副科长,只要让他看到这方面的情报,我不信他会不下手。” “这倒是个好主意。”王新亨笑了笑,拿起电话,一边拨号,一边说道: “这是情报科的拿手好戏,求助他们,又要分润功劳啊!” “只要能快点抓到黄浚,拿到证据,什么功劳的无所谓。”张义笑道。 该分润的功劳就要分,好处怎么可能一个全捞了。一个人太出众了,不是你的荣誉会向你靠拢,同时,不是你的灾难也会朝你扑来。 审讯室中。 廖雅权被吊在房梁上,半个小时连绵不断的刑讯,她在咖啡店穿的那件连衣裙此刻已经破烂不堪,上面全是鞭痕和烙铁的印记。 原本那张俏丽妩媚的脸早已沾满血污,不过阴鸷的眼神中依旧透着倔强和不屑。 张义挥退施刑的便衣,问:“你的身份。” 廖雅权冷笑道:“上海人,服务员,我没有什么身份。” “呵呵,平民百姓?平民百姓的坤包里面可不会带手枪,平民百姓会和日本领事馆的少将见面?” 廖雅权瞳孔一紧,她没有想到特务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接头人的信息搞清楚了,她沉默了半响,说道: “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 “行了,廖小姐,我说你在拍电影,但咱们别一直演戏,浪费彼此的时间,你既然不招,那我只好继续用刑了,你不会以为我们特务处只有这几种刑罚吧?实话告诉你,审讯日本间谍我还是有一套的。” 廖雅权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张义一挥手,道:“去,拿几瓶硫酸来,一个女间谍最在乎的除了情报,不就是自己的美貌吗?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我只好辣手摧花了。” 话音刚落,沉默不语的廖雅权突然身体一颤,厉声喊道: “你敢? 我是大日本帝国高级特工南造云子,我的老师是土肥圆贤二阁下,你敢对我动刑,等帝国吞灭了支那,你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你没有资格审讯我,我要见戴雨农。” “做梦。”见她嚣张挑衅的模样,张义不屑一笑: “用刑。” 一个便衣小心翼翼地拿着一瓶硫酸走了上来,几名便衣将奋力挣扎的廖雅权按住,一滴硫酸滴在她的脚上。 “嗤”一声,浓硫酸直接释放自己的热量,强烈的灼烧感和疼痛让南造云子脸色扭曲,发出凄厉的嘶吼声。 随着白烟升腾,她的大拇指很快溃烂掉,周围的皮肤也形成了水疱,这是皮肤细胞坏死后形成的。 “继续,直接泼在她的脸上。”张义冷笑一声,没有丝毫的怜悯。 “停,我招供我愿意招供。”南造云子一脸绝望,颤声说道。 “南造云子,你最好别耍花样。” 张义脸色冷峻,仔细审视着她的神色,是人都有软肋,只要拿捏住了她的短处,她自然无所遁形。 但南造云子就这么招供了,还是有些出乎预料。 张义记得后世看过一篇文章,说此女被捕后被戴春风用了各种手段,最后是被用两根黄瓜拿下的. 后来此女被判了无期徒刑,最后又利用色诱狱警成功越狱 他不知道此女是否怀着这样的打算,才干净利落的招供,心怀疑虑的同时不由谨慎戒备起来,生怕她耍什么花招。 但接下来此女的招供却又中规中矩、老老实实。 她出身于一个侨居上海的日本家庭,父亲叫南早次郎,一个老牌间谍,参加过黑龙会,对“欲占领中国,必先征服东北”的理论深信不疑。 在日俄战争中,南造次郎入伍,在中国东北服役,负责对俄情报。 战争结束后,此人响应日本逐步蚕食中国的计划,以教师的身份留在上海,负责搜集上海政治、经济、军事情报. 他详细描绘了淞沪一带的地图,详细程度连村内有几口水井都一清二楚. 这些情报在第一次淞沪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价值。 而南造云子在温泉招待所用美色勾引果党军官,不费吹灰之力,就搜集了大量的机密情报。 在最开始得到的几份情报中,最重要的是吴淞口要塞司令部的军事设施地图,详细到炮台的位置、火炮分类、弹药库、观测点、碉堡的位置 而她获取此情报的途径非常简单,在和一位军官睡觉后随后问道:“我家亲戚在吴淞口有地产,炮台建设要征什么地方的地.” 军官为讨美人开心,如实相告 这份情报让日本人如获至宝,在进攻上海时,海军舰队集中火力轰击吴淞口要塞,准确地摧毁了所有一切。 后续,南造云子更致力于收集华北地区果党军事防御部署的各种情报,搞到了大量国军的调动情况,仅偷拍的军事设施、军港、兵站、机场的照片就几千张 可以想象,一旦战争爆发,中国军队的一切在日本人面前都是透明的. 审讯的过程还算顺利,问得差不多了,张义让记录员整理审讯记录,自己去王心亨汇报,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只听电话那边便衣汇报道: “黄浚动了。” …… (停电了,还有一更!) 018、情报(求月票)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黄浚在收到儿子黄成提供的情报后,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 一直到了下班以后,黄浚打发司机回家,自己一个人不乘车,也不带随从,独自一人来到了玄武湖畔散步。 他闲庭信步地走着,到了一处长条木椅上,直接坐下来抽起了烟,这番悠然自得的样子,很难想象他是来传递情报的。 他在长椅上坐了一会,才活动手腕站了起来,开始回返。 走出几步,他看似不经意地从口袋里面掏出一颗洋糖,剥开糖纸,把糖送入嘴中,然后顺手将糖纸塞进了旁边的一颗树洞里,然后漫不经心地离去了。 “股长,抓不抓人?”匍匐在草堆中的猴子问道。 张义放下望远镜,摇了摇头,人肯定要抓,但不是现在,黄浚既然投掷了情报,肯定有人来取,他倒要看看取情报的是什么人。 果然,一个多小时后,一个脸色暗沉的捡垃圾摸样的人走了过来。 他手上提着一个破布袋子和竹子做的钳子,到处搜寻着“猎物”。 从地上捡到一个烟屁股,他在袖口上蹭了几下,叼在嘴上,从裤兜掏出洋火点燃,吧唧吧唧抽着,晃荡着继续往前走去。 到了大树下,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突然伸出钳子在树洞里面掏了掏,很快将一个东西收入裤兜,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在张义等人的注视下,他一边走,一边将破布袋子和钳子丢到草丛中,利落地脱下身上油腻的粗布衣服,将衣服内拆翻转过来,上衣立刻变成了一件蓝色的汉衫。 他将衣服穿上,一路从容地穿过公园,拦下一辆黄包车离去。 很快他就到了一家名叫“新桥牙科”的诊所,再也没有出现。 几分钟后,从诊所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左右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推着一辆踏板车左右看了看,迅速骑上车离去。 最后消失在日本驻金陵领事馆。 洪公祠一号。 戴春风办公室。 王新亨和张义坐在沙发上等待戴春风的召见,隐约可以听见办公室中的呵斥声。 不一会儿毛齐五擦着冷汗走了出来,惶恐中却带着一丝志得意满。 张义瞄了他一眼,只见他膝盖上还沾着灰尘,不用说刚才是下跪了,他有些好奇毛齐五为了什么事向戴春风下跪呢? 此刻毛齐五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又露出了和煦的微笑,伸手邀请道: “二位,处座有请。” 办公室中,戴春风阴沉地坐在沙发上,上半身隐藏在黑暗中,不时传来鼻子粗重的喘气声。 王新亨和张义将南造云子和黄浚的问题汇报了一遍,戴春风接过审讯记录浏览了一遍,轻哼一声说: “这个黄浚简直色胆包天,竟然因为一个女人就做了民族败类,辜负了校长的信任。” 他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做?” 王新亨和张义来之前就商量好了对策,此刻王新亨说道: “黄浚刚向须磨传递了情报,须磨收到情报肯定要下达新的指令 黄浚家、大使馆、他们情报的中转站诊所都在我们的监视中,我们准备拦截情报,李代桃僵,将黄浚团伙一网打尽。” “不过,最难的就是如何伪造须磨的笔迹” “这有何难。”戴春风不以为然地笑笑,道: “我们特务处有的是这方面的人才.” 说着他拿起电话:“让皮伯圣来我这里一趟。” “处座,可是伪造专家皮中校?” “不错,此人不仅能临摹模仿别人的笔迹,还可以根据以往的情报,模拟写信人的口吻,只要找到相同成色的纸张和墨水,就可以做到天衣无缝。”戴春风自得一笑,说道。 王新亨和张义恍然。 张义心说,梁山伯有圣手书生萧让,善于模仿书法大家的字体,可以以假乱真。 想不到特务处也有这样方面的人才,似乎每个团伙,不,组织,每个组织都少不了这样的人才。 解决了最关键的问题,二人对抓捕黄浚团伙又多了几分信心。 这时就听戴春风冷峻的目光掠过南造云子交代出来的名单,眉眼闪烁,他思忖了一会,将戴季桃的名字划掉,说道: “我马上向委座汇报案情. 你们马上回去加强对黄浚的监视,不仅仅是他,凡是他的亲信心腹都要在我们的掌握中。” “是。”王新亨和张义起身敬礼。 他们对戴老板的举动心知肚明,戴季桃是戴老板的叔叔,不是亲叔叔,而是戴春风厚着脸皮认的。 当年戴老板还在上海打流,偶尔的机会帮戴季桃买烟拉上了关系,后来更是借着此人的关系认识了常某人,再后来靠着戴季桃写下的条子走后门进入黄埔军校,说起来对他也有知遇之恩,却不能不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南造云子,获得相关情报——南造云子在惠安巷127号有一处安全屋,由中西健志和小林隆一看守,内部藏有车辆、武器、现金。】 张义目光一聚,这是一条南造云子不曾交代的情报。 她只交代了温泉招待所的同伙,化名董小芳的白鸟希美,此女是她的报务员,同样已经被抓捕。 看来对此女的审讯还要继续才行,争取榨干她身上的油水。 【2、您今天见过黄浚,获得相关情报-——黄浚已从汪填海处获得新的淞沪调兵计划书。】 张义心神凛然,没想到这家伙蜗居在行政院中不出来,竟然也能获取情报,就是不知道这份情报有没有传递出去。 【3、您今天见过毛齐五,获得相关情报——毛齐五向戴春风下跪求娶向心影。】 张义恍然,原来如此。 向是毛齐五的女神,但对戴老板来说,玩过的女人就像他穿过的衣服,旧的衣服就要甩掉,用这样一个女人可以笼络手下,何乐而不为呢。 前段时间张义听说向被戴老板派去勾引二陈兄弟,开始的很顺利,但在一次宴会上被一位从长安投奔而来的军官拆穿身份,因为向在长安是交际花,经常活跃在名利场上。 二陈兄弟大怒,立刻派人监视追杀向心影,巧合的是派出的这人是特务处安插在党务调查处的卧底,这人将情报汇报给戴老板,向才紧急撤离。 只是戴老板即便违背刚刚颁布的抗战期间特务不许结婚的命令,允许毛、向二人结婚,恐怕这二人也是同床异梦吧。 【4、您今天见过王宗义,获得相关情报——王宗义本名中村育二,日本领事馆情报人员。】 这个中村育二就是就是今天乔装打扮捡垃圾拾取情报的那人。 【5、您今天见过吴时达,获得相关情报——吴时达本名野村信次,日本领事馆情报人员,他已将情报传递到须磨手中。】 一夜无话。 早点九点刚过,吴时达,也就是野村信次骑着自行车从日本领事馆出来,他警惕地绕了几圈,才上了通往诊所的大道。 行至一个拐角处,突然从对面冲出来三个同样骑着自行车的青年学生。 野村信次躲闪不及,直接被撞翻在地,他头上的礼帽掉在地上,被风一吹,直接飞出了十几米远。 但野村根本顾不上被撞得头破血流,手上也渗出了血液,反而踉跄爬起来追着自己的帽子而去。 注意到这个细节的张义目光一聚,他拿过一张黄浚和司机等人的照片,发现此人和黄浚戴的是同样颜色款式的帽子,心中已经明悟。 他挥了挥手,街头几个等待的巡警和热心群众立刻走上去嘘寒问暖,不由分说将他抬上了黄包车,拉着他向最近的医院赶去。 “我的帽子,我要我的帽子。”野村上了黄包车挣扎说道。 巡警训斥道:“命重要还是帽子重要?难道我们巡警还能贪污你的帽子不成?放心,伱先去医院,帽子丢不了。” 野村无奈,他心里觉得不妙,这场车祸发生的太巧合了,但他如果一味在意帽子,表现的太明显,反而会被别人怀疑,于是无可奈何地被巡警带到了医院。 而他的帽子此刻已经被送到了附近特务处秘密监视点检查。 …… 019、一网打尽(求月票) (上一章节有人问坤包是啥,这不就是手提包吗?只是称呼不同罢了) 半个小时后,缝合完伤口的野村一脸阴郁地出了就诊室,但心里一直顾念着礼帽,此刻惴惴不安。 但巡警立刻将他的帽子递了上去,本来心怀忐忑的野村抓过帽子一摸,瞬间松了一口气。 他摆托热情过头的巡警,坚称今天的事情不用报警,然后就忍痛骑着自行车走了。 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野村警惕环顾四周,见没人跟踪,立刻拿下礼帽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见缝合的皱褶完好,终于长舒了口气。 抬手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十点了,他立刻骑车向咖啡馆走去。 同一时间,黄浚的司机王能详在送完黄浚之后,也驾车来到了约定的咖啡馆。 野村走进咖啡馆,将头上的礼帽取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那里同样挂着几个客人的帽子,但同款式的只有一个。 他看也不看咖啡店内的其他人,招呼服务生上了一杯咖啡,悠哉看起了报纸。 这时候喝完咖啡的司机王能详结账后走到门口,“巧合”地拿起了野村放下的帽子戴在头上,出门驾车离去。 野村等了一会,见没什么意外,拿起衣架上司机留下的帽子转身离去。 两个人就这样不用接触在无声中完成了情报的传递工作。 半个小时后,司机王能详来到了黄浚办公室。 他将帽子递给黄浚,然后拿起办公室衣架上同样款式的帽子戴在头上。 “一路顺利吗?” 司机皱了皱眉说道:“今天好像有车在跟着我.” 黄浚听了这话,神色立刻变得严肃,他让司机噤声,小心走到窗口看了看,才皱眉道: “继续说。” “是,老爷。”司机点头,回忆道: “我去咖啡馆的时候有两辆黑色道奇跟在后边,回来的时候发现也有一辆道奇跟着 虽然他们换了牌照,但那辆车车轮上有很多泥巴,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黄浚神色凛然,急切问:“然后呢?” “看到我的车进了行政院,他们就消失了。” 黄浚眉头深锁,一股不详的预感泛上心头。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他焦躁地点了一根烟,在办公室踱着步子,见司机有些欲言又止,厉声说道: “还有什么,一起说了。” 司机张口结舌,犹豫道:“我发现家里的小红好像有点不对劲,这两天突然开始注重打扮了昨晚我回家发现她刚好从老爷的书房出来.” 小红就是家里的保姆。 “你说什么?她进了我的书房?”黄浚脸色骤变,他狠狠将香烟湮灭,脸上闪过一丝狠厉,道: “马上回家。” 两人驾车匆匆回家,将车停在院外,挥退几个佣人,轻手轻脚地进了客厅,黄浚直奔书房而去,门一打开就见小红拉开一个抽屉在寻找什么。 看见黄浚突然回来,小红惊慌失措,手中的一封信件掉落在地上。 黄浚瞥了一眼,见是须磨写给自己的信件,立刻料定有人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小红已经被策反做了内鬼。 他眼中杀机毕露,脸色阴沉地对司机使个眼色。 司机一脸狠厉地上前一把捏住战战兢兢的小红的喉咙。 小红挣扎着试图摆脱司机的控制,但所有的挣扎在那双大手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无力的挣扎着,脸色逐渐变得煞白,生命一点点被抽离,最后彻底地失去意识。 “将她处理了。” 黄浚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等司机拖着小红出去,他瞬间就像失去力气一样,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 小红的事情充分说明肯定有人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就是不知道是特务处、党务调查处亦或者宪兵司令部密查组的,不过现在小红已死,死无对证,他们即便怀疑自己,没有证据,也拿自己没有办法。 这么一想,黄浚立刻松了口气,拿下头上的礼帽取出须磨的情报看了起来。 熟悉的字迹和口吻落入眼中,须磨交待说为了感谢秋岳兄最近提供的情报,希望今晚能够约齐所有“有功人员”在黄公馆聚会,到时候他会亲自向在场有功人员发放巨额奖励表现感谢。 另外他告诫黄浚说,最近情报的传递已经引起中国情报部门的怀疑和调查,他准备安排黄浚父子紧急撤离,先到上海,再去日本,但这个消息不能告诉其他与会人员。 看完信件,黄浚眉眼闪烁,然后心满意足地笑了。 须磨果然够意思,不枉自己为日本人提供了那么多的情报,至于其他人,呵呵,死贫道不如死道友,这些人留在金陵正好稳住调查自己的人。 他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思忖了一会,明天就是周末,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去上海潇洒 以往都是他一个人,仅仅是带司机. 如果带上儿子一起的话,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考虑了很久,黄浚突然咬了咬牙,虽说虎毒不食子,但为了自己的安全. 另外自己成功到了日本,他也可以和云子再生一个嘛。 另外,自己到了日本,如果常某人敢扣押自己的儿子,那他就借助日本媒体将常某人干的那些丑事全部抖露出来… 什么是文化人,文化人就是用所学知识来坑蒙拐骗的人… 哼哼,文化人耍起流氓来,可比什么刀剑枪炮厉害多了,他不信常某人不就范. 这么想着,黄浚的心情立刻好多了,开始踌躇满志起来。 不知道须磨老兄今晚会发多少奖励… 恩,法币现在在贬值,最好是黄金,站的稳,敲得响。 等到了日本先买它一栋别墅,要是云子同意的话,还可以再纳几方小妾嘛。 越想越开心,黄浚立刻叫来司机,低声嘱咐道: “你马上去火车站买两张去往上海的车票。” 司机皱眉道:“现在火车到不了上海” “你怎么这么蠢?”黄浚瞪了司机一眼,不悦道: “这是做给别人看的,伱大张旗鼓的买票,买不到去上海的就买去苏州的暗中买两张去镇江的,懂嘛?” 司机恍然大悟,立刻转身欲走。 黄浚却拉住他,将一个写满电话的名单递给他,叮嘱道: “分开用不同的公用电话打给他们,让他们晚上八点在家里集合。” “是。”司机躬身一礼,快步离去。 黄浚能发现监视,张义岂能察觉不到? 侦破情报泄密案本就是常某人下达给特务处、党务调查科和宪兵司令部这三个情报机构的任务。 三个部门都在费尽心机侦破案件,自己能查到黄浚身上,别人同样也能查到,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在党务调查科和宪兵司令部之前将黄浚及其同党缉拿归案。 这么想着,张义拿过一份手绘的黄公馆地形结构图,思忖了一会,叫来钱小三,说道: “黄浚此人生活奢靡,在上海购置了两处房产,交给老家亲戚看护收租,这样,你扮做邮递员,今晚给黄浚家送包裹,先骗开门房的门将他控制。” “记住,邮包要找个大号的。”钱小三微微不解,骗取一个门房的信任,何必费这么大的心思。 但张义既然吩咐了,他不敢忤逆,只好答应下来。 很快钱小三就装扮成了一个邮差。 他身穿一件和邮筒一样的深绿色邮政制服,戴着大檐帽,肩上斜挎一个帆布包,里面全是报纸杂志,推着一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后座上有个篮子,里面堆着高高的邮件、邮包等。 张义看了一眼倒也惟妙惟肖,这年头骑着自行车送信的邮差在马上了十分亮眼,据说在上海,已经有了骑着摩托车送信的邮差,但到了郊区,却只能骑马骑驴或者肩扛了。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让钱小三先去走街串巷,学会邮差的日常用语,不仅做到形似,更要神似,不要第一关就暴露了,谈何抓捕。 打发掉钱小三,张义立刻集合全部的调查人手,命令道: “今晚的抓捕行动非常关键,黄浚及其党羽都有枪,所以很可能发生拘捕和反抗逃跑,我们能做的就是快,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众人齐声应答。 “现在检查枪支弹药。” 瞬间,监视点响起一片开关保险,退出弹夹,检查子弹,重新上膛的声音。 连续两天的辛苦跟踪监视终于要有结果了,有人表情兴奋,有人稍显冷静,有人摩拳擦掌,但张义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 他看了一眼窗外皎洁的月光。 今晚的天色很好。 这似乎预示着好运。 时间一分分过去,到了八点三十。 张义感受着夜晚有气无力微弱的冷风,对着远处的钱小三挥了挥手,其他人迂回着向黄公馆靠近。 黄公馆的大门紧闭着,钱小三蹬着自行车靠近,按了半天门铃,才见一个守卫慢悠悠地打开门上巴掌大小的方孔,不耐烦道: “干什么的?” 钱小三大声道:“邮差,送包裹的。” “哪里来的?” “上海啦。” “知道了,从门孔递进来。”门卫左右顾盼,斜倪了他几眼,从方孔伸出手来。 钱小三这一刻才明白张义的用意,为什么要用大号的包袱,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别说搞定门房,你要是没有好的理由,连大户人家的门都进不去。 钱小三一边想,一边举起手中硕大的包袱,道: “进不来,兄弟,开门接一下。” “破事真多,等着。”门卫不耐烦地抱怨一声,砰将门眼关上。 片刻后,咣当几声,厚实的大铁门开了。 门卫刚迈出一只脚,一只大手钳子一样锁住他的喉咙,将他往外一拖,还不待他挣扎,一记刀手就劈了下来,门卫颓然倒在地上。 钱小三立刻向后边打个手势,然后当先进入门内将大门控制。 很快张义带着一众队员轻手轻脚全部进入大门,直扑内屋。 大厅中,金碧辉煌,黄浚正陪着十几个大小汉奸宴饮,用的都是从国外进口的酒水,大家都在等着须磨和他承诺的高额酬谢,气氛十分热烈。 黄浚坐在最上首,身后站着忠心耿耿的司机。 他看着儿子黄成穿梭在人群中间,和一个个宾客勾肩搭背,杯盏交错,满意地点点头。 儿子虽说不学无术,但在人情世故这方面没话说,再怎么以后也不会混的太差,有自己这个老爹在后边帮衬,黄家又可以稳妥几十年。 因为存了明早就撤离的心思,黄浚今晚喝的最少,他不时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按照约定须磨应该到了。 然而,只见客厅的大门砰一声被踹开,然后冲进来一群手持短枪杀气腾腾的便衣。 黄浚还来不及反应,只听见身后的司机呵斥: “你” 但他话刚出口,就见对面火光一闪,砰一声,司机胸前泛起一朵猩红的梅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然后是碰一声手枪落地的声音。 黄浚来不及回头,温热的血液溅到了他的面颊上,此刻他都能嗅见空气中的血腥味。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收起手枪的张义,这个被他嘲讽为小瘪三的小特务。 黄浚的眉毛扬起,眼睛瞪得溜圆,双手握着的玻璃杯颤抖着掉在地上,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惊愕和混乱. 一瞬间,黄浚脸上失去了血色,浑身的力气似乎瞬间抽离了身体,他颓然地垂下了头,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一切都完了。 黄浚模糊的视线中,看见自己儿子似乎在叫嚣争辩什么,然后被一个便衣一耳光打趴在了地上,接着被反手铐了起来。 然后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来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嘲讽道: “黄秘书,好久不见啊!” 黄浚呆滞地看着张义,默然无语。 “黄先生怎么不说话?您曾经的傲慢和嚣张哪里去了,今天我特别想见识下您的文人风骨. 呵呵,萧伯纳说,人生两出悲剧,一是万念俱灰,一是踌躇满志,这句话我今天送给黄秘书,希望我们共勉。” 黄浚木然坐着,面如死灰。 两名便衣上前给他戴上手铐,从他身上搜出几张火车票,张义一看笑了。 “老黄,这…你不行啊,想跑却没有跑掉,你这不是吹牛吗?”张义呵呵笑着说: “真正的牛逼是把吹过的牛都实现了,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吗?我说要亲手抓你,你看,现在做到了。” 他见黄浚身子抖的像筛子一样,“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靠近他的耳边说道: “放心,我说了亲手宰了你,说到做到。” 话音刚落,只见黄浚双腿一软,颤抖着倒在地上,胯下不自觉地流出尿来. …… …… 020、处座出马(求月票) 黄浚家装修的明亮高洁的客厅中杯盏狼藉,留声机中飘荡着铿锵有力的京剧声。 “先到咸阳为王上,后到咸阳保朝纲” 不过此刻便衣们在屋子里四处乱翻发出的乒乓的嘈杂声音混在京剧声中,形成了一种古怪的和音,听起来格外讽刺。 搜查很快就有了进展。 “报告股长,书房的抽屉中发现大量法币现金” “报告股长,保险柜中发现牛皮纸包裹的一扎情报,几封书信,还有两万美元、十根金条.” “报告股长,抽屉中发现两把手枪,子弹若干” “股长,在黄成的房间发现微型照相机一部.” “股长,在佣人房间发现尸体.” 张义原本站在窗前抽着烟,闻言走到神色黯然的黄浚面前,俯下身,冷笑道: “老黄,你的财产和想象中有些不符啊?说吧,其他东西藏到哪里去了?还有尸体是怎么回事?” 黄浚这厮虽说生活奢靡,又在上海购置了房产,但不说他本身就是高官,还出卖了那么多情报,张义不信他只有这点财产。 黄浚闻言一个哆嗦,战战兢兢指着已经死去的司机说道:“人是他杀的,和我没有关系,真的.” “是吗?”张义摇了摇头,抄起茶几上的一个茶杯就砸在了他的脸上,随着白瓷杯落地清脆的破裂声,黄浚鼻血横流。 “老黄,你说,对于一件恶事,是下达命令的人可恶呢,还是执行命令的可恶?” 黄浚讷讷不知如何回答,张义厌恶地挥挥手道:“全部带回去。” “报告处座,黄浚父子及其党羽十七人全部落网.” 张义回到谍参股,戴春风已经在审讯室等着了,他要亲自审讯黄浚。 “干的好,不但将他们一网打尽,还阻止了最新情报的外泄,等我向校长汇报,亲自为你授勋。”戴春风浅浅一笑,然后露出一丝嘲讽道: “伱还不知道吧?宪兵司令部密查组的人趁着黄浚家保姆出门买菜的机会玩了一把英雄救美的把戏,将保姆策反结果呢,偷鸡不成蚀把米,呵呵,还是你手快.” “处座过誉,属下不过职责所在.”张义敬了一礼,谦虚道。 “不用谦虚,如今战端已开,正等着你建功立业呢。”戴春风摆摆手,转身进了审讯室。 黄浚此刻被绑在闪着寒光的刑具上,看到戴春风那张杀气腾腾的冷峻黑脸,根本不用动刑,就瓦罐倒核桃,交待的一干二净。 戴春风却显得不怎么满意,他阴沉着脸翻了翻桌上的审讯记录,沉默了片刻,唤来王新亨,说道: “我马上找委座汇报案情,其他人不用审了,行动队立刻出发,将他们的家人全部抓起来,家产全部充公。” “是。”王新亨点头,连忙走了。 这时,戴春风突然问张义:“那个南造云子关在哪里?” “就在隔壁,此女妖魅狡猾,属下正准备对她再次审讯。” 戴春风露出一丝兴趣,一笑,道:“听说她是日本间谍头子土肥圆贤二的徒弟,我倒想看看这个女人有什么魅力,能让那么多的党国精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张义琢磨着他的笑容,不知道戴老板怎么突然就对南造云子感兴趣了。 到了隔壁审讯室中,昏暗的灯光下,南造云子被吊在房梁下,她似乎恢复了少许的意识。 戴春风兴致勃勃地带上手套,来到她的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蛋。 “果然有点魅力。” 南造云子认识面前这个穿着少将军服,黑长脸,眉目之间满是杀气的男人,她妩媚一笑,说道: “原来是戴雨农戴先生,你能亲自见我,真是我的荣幸,说吧,戴先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戴春风笑道:“云子小姐,在这种地方见面,实在抱歉,对于漂亮的女人,我实在不忍心动手. 不过你胆大包天,竟敢妄想刺杀常校长,今天如果不供出你的同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南造云子见自己的魅力对戴春风不起丝毫作用,她努力撑起上身,怒视着他: “该说的我都说了,即便是你戴雨农,也审不出其他东西。” “是吗?”戴春风不置可否,他一伸手,身后的贾副官递过来几张照片,上面有南造云子骑马的照片,也有她小时候一家三口的照片。 “据说所知,你在小时候就已经精通射击、骑马、歌舞.不过你在童年有过一次溺水经历,你特别怕水,对吗?” 南造云子的呼吸似乎急促起来,她努力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戴春风似乎得到了心里的答案,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有黄瓜吗?”他突然问道。 张义一愣,要黄瓜干嘛?审讯? “处座,这个食堂应该有,我让人去找找。”张义连忙让手下的人去食堂寻找。 很快便衣就找来了黄瓜,张义也想见识下戴老板用黄瓜做什么,到底是什么高超的审讯技巧。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在戴老板的指挥下,南造云子很快被绑在了电椅上,这次没有用传统的电话线导电,而是利用黄瓜作为电极 在南造云子愤怒的嘶吼咒骂声中,戴老板笑了,似乎对手在他眼前绝望挣扎,给他莫大的满足感,他一挥手,便衣拉下电闸。 通电的瞬间,审讯室中响起南造云子撕心裂肺的惨叫… 叫着叫着因为发音过度,声带撕裂,她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呜咽,大小便完全失禁,整个人浑身上下像淋雨一样流淌着汗水,口角白沫直流,连胆汁都呕吐了出来,她的眼球突凸,瞳孔微微变大. 面对身体的极限痛苦,南造云子即便再训练有素,也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嘶吼道:“我说.” “惠安巷127号有一处安全屋有我两个手下” 张义心里一动,这条情报倒和系统给出的一致,显然南造云子说了实话。 他瞥了一眼戴春风,见他皱着眉头,似乎在思忖情报的真假,沉默了一会,他厉声问道: “我要知道第五纵队的情报。” 第五纵队不是军队,在情报战线中意指打入内部的敌伪间谍组织。 原来几天前,特务处电讯科科长魏大铭破解了日方的外交密码,电文中多次谈到这个第五纵队。 情报显示,这个机构组织严密,不仅有策划机关,还有行动部门,而且其成员已经渗透成了果党军政核心领导层。 这让戴春风心神不宁。 昨天最新的密电情报显示,这个组织的秘密电台就设在巨正先生的公馆里面。 此人是果党元老,早在辛亥革命时期就是孙的得力助手。 32年起任司法院院长和最高法院院长,还是法学会理事长,职位高,威望大,别说他戴春风不敢招惹,就是常某人都要小心应对。 如果情报是真的,那可真是耸人听闻了。 此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小心查证。 南造云子愣了愣,下意识摇头道: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就说你知道的。”戴春风冷哼一声。 “该说的我都说了,安全屋的手下就是为刺杀准备的.”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戴老板讥讽一笑,道: “你不是怕水吗?来人,将她给我丢入水牢中。” 对水的恐惧是南造云子童年的阴影,听到这话,她浑身颤栗,颤声道:“我说.” 戴春风心满意足地笑了,他对自己的审讯策略十分满意,从身体和心理上直接击垮了对方的心理防线。 就听南造云子说道:“吴冰。” “他是谁?”戴春风皱眉,这个名字听都没有听过。 “她是许纯智的女儿。” 是她而不是他。 听南造云子这么说,别说张义、戴春风,就是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是微微一震。 许纯智是什么人?他是同盟会元老,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当过粤军总司令,当过果党中央监察委员、gd省主席,35年任国民政府监察院副院长,这又是一个大佬人物。 这样人物的女儿是日本间谍? 只听南造云子继续说道:“此女是许司令和日本女人的私生女,吴冰是她的化名,她是川岛芳子的助手。” 她说道最后露出一丝嘲讽,甚至有些不屑:“前几天我在金陵看见过她。” “吴冰?” 戴春风沉吟着,如果是许和日本女人的私生女倒是有可能。 同盟会和很多果党元老当年在日本都有小老婆,有些还娶了日本老婆。 但此女既然能成为大名鼎鼎的川岛芳子的助手,想必也是个狡诈多变、训练有素的女间谍,她这个时候跑到金陵来干什么?她又和这个所谓的第五纵队有什么关系? “我需要她的画像。”戴春风阴沉一笑,“云子小姐,我喜欢你的直白豪爽,说吧,又什么要求。” 南造云子也笑了,她妩媚一笑,舔着嘴唇,说道:“我可以出去吗?” 见戴春风摇头,她再次苦涩一笑,恨恨看了一眼张义,说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希望得到优待。” “这个没问题。”戴春风大手一挥:“将她送到老虎桥监狱。” 张义目光一凝,此女到了监狱越狱怎么办?他刚想劝谏,就见戴春风说道: “马上搜查安全屋。” “是。” …… (感冒了,头重脚轻,眼前眩晕,只有短小一更,明天补上) 021、刺杀(求月票) 深夜,几辆小汽车突然在一个居民区旁的马路上停了下来。 黑暗的街道上,阒无一人。 车门立刻打开,一众持枪的便衣迅速下车贴着墙根包围了弄堂口的一栋带有院落的住宅。 这里是惠安巷127号。 然而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住宅里面传来一阵狗叫声。 众人神情不由一凛,纷纷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只见一名便衣撩开衣服,从腰带上抽出一枚注射器,又掏出一瓶药打开,最后从兜里拿出一个包子,将吸满的药液全部注射到包子里面。 然后抬手将包子扔进了围墙里面,几分钟后,围墙里面的狗叫声消失了。 众人又凝听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一人蹲在墙下做人梯,一人踩着他的肩膀迅速攀上围墙,翻进了院内。 不一会儿,院门轻轻打开,一众便衣鱼贯而入。 院内依旧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众人分工明确,三人一组包围一处房间。 正屋虚掩着,一推就开,几人很快就进入了正屋。 几只手电在屋内晃了晃,只见房间不大,一张大床整整齐齐叠着着一床被褥和几件衣服,旁边是一个案几和两把背靠椅,家具摆设简单根本无法藏人。 一名便衣照着手电筒去找灯泡绳,拉了几下却没有动静,只好无奈放弃。 “股长,没人。” 张义走进房间,伸手在床上和被子里面摸了摸,突然一笑,大声说道: “人肯定收到消息跑了,分头去追。” 等出了正屋,张义冷笑一声,拿来两个手雷拉开拉环往屋内一扔,只听轰隆两声,随即响起两声惨叫,接着咚咚两声,两道黑影从房梁上摔了下来。 他们哇哇叫着胡乱放枪从废墟中冲了出来,几声枪响过后,两人颓然倒地。 张义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个日本便衣也算狡黠,知道外面被包围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突围,反而将屋内伪装成没有住人的假象,又故意弄坏了灯泡,自己攀在房梁上,营造出一种灯下黑。 一般人说不定还真被他们蒙混过去,可惜不是太聪明的样子,将板凳上面的脚印没有擦干净。 击毙了两名日本间谍,搜查正式开始。 一枚中校军衔、两枚上尉军衔的肩章以及一枚三等云麾勋章,光彩夺目地摆放在洪公祠一号会议室的主席台上。 这是特务处内部的授勋仪式,少数特务处的情报人员参加,张义和猴子、钱小三穿着笔挺的军装,笔直地站在梳着大背头意气风发的戴春风面前。 戴老板意气风发是有原因的,昨晚他见了因为心急火燎犯了牙疼旧疾彻夜难眠的常某人。 常某人看到黄浚和他儿子黄成二人利用职务之便,组成了以他们为首的卖国小团体,替日本人服务换取他们的赏赐,每天过着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甚至敢对他和夫人下手,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直接下令将黄浚父子以卖国罪判处死刑,公开枪决。 黄浚的落马出乎常某人的意料之外,也解开了最近他心底的一块疙瘩。 因为当初乘坐英国大使的汽车去上海这个建议是小诸葛副总参谋长白某人提出来的,常遇袭之后,很快就有流言说,白某人为了取而代之,故意将情报泄露给了日本人。 如今案情水落实处,常某人终于松了口气,最近政府已经讨论将首都迁往四川,他可不想那个时候被贵系在背后捅上一刀。 常某人一高兴,夸张特务处能力出众的同时,也暗示戴春风随着抗战伊始,要大力加强和扩大特务系统的建设,虽然现在还不便宣布,但戴春风可以先准备起来。 这个消息让戴春风喜出望外,他立刻提出纠合杜月生在上海的帮会力量,建立一支特务武装的问题。 戴春风很早就计划建立一支由自己掌握的特务武装,以增加自己的政治实力,但苦于常某人历来对军队防范很严,不肯轻易让人染指,如果自己提出来,只会招惹猜疑。 此刻常某人开口,终于让他看到了建立武装的良机。 常某人本身也是帮会出生,认定帮会力量只要引导得法,在国家民族存亡关头,可以发挥一定作用,考虑后答应了戴的请求。 所以戴老板此刻踌躇满志。 “首先我代表军事委员会,祝贺几位破案建功,一举铲除了黄浚极其卖国集团。” 戴春风赞赏道,“张义你这次出手不凡,可谓一鸣惊人,先于党务调查处和宪兵司令部勘破泄密案,仅用了两天时间,大大涨了我特务处的威风。 委座口谕嘉奖,授三等云麾勋章一枚,官升一级,晋升中校军衔,望再接再厉,杀敌报国。” “侯xx钱xx” 张义嘴角上扬,脸上微微洋溢出一丝微笑,并没有大的波澜,他正了正帽檐,双脚并拢,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谢处座栽培,属下自当洒尽热血,杀敌报国。” “洒尽热血,杀敌报国。” 猴子和钱小三累功升为上尉,可谓连升两级,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会议室内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仪式结束,闲杂人退去,戴春风接着开起了会议。 他问情报科杨荣:“那个吴冰找到了没有?” 杨荣一脸阴霾,偷偷窥视着戴春风的神色,说道: “启禀处座,暂时还没有” “旅馆、戏院、码头、车站、街道四处都搜查遍了,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是不是这个人已经离开金陵了.” 戴春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懒得听杨荣的解释,挥手打断他的话,冷峻的目光扫视着会议室中的众人,与会的众人一个个战战兢兢,有点剑拔弩张的感觉。 “有画像还找不到人,你们情报科干什么吃的? 三天,我给你们三天时间,等我从上海回来,伱们还抓不到人,那就去前线打游击吧。” 他厉声下达了命令,环顾了一圈会议室众人,似乎是为了鼓舞士气,突然说道: “诸位,淞沪战役的爆发是日军有意挑衅的结果,战前他们派遣军曹大山勇夫闯入我虹桥机场捣乱,企图走一八二战役侥幸取胜的老路,岂知我方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即刻将闯入的军曹处死,敌方才开始大举进攻,委座已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抗战到底” “这个情报大家知道就好,不要向外泄露 为了适应沦陷区对日情报工作,各外勤区、站、组要迅速布置潜伏组织,尤其是华北和华南沿海地区同时,我们的工作立刻转入战时体制,精简机关,充实一线人员.” “最后,我再重申一条,那就是抗战期间特务严禁结婚,违者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徒刑。” 前面的还好,但最后这一条,不允许结婚,一众特务瞬间炸了锅。 中国人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很多特务都是农村出身,家里父母等着抱孙子呢,现在这么一搞,谁还能专心卖命? 但戴春风既然下达了命令,哪里管这些,他冷哼一声,就带着副官走了。 两辆进口轿车等在外面,除了保卫人员、司机,还有戴老板最近收拢的两个漂亮女秘书,叶霞翟和赵霭兰。 这两人不说长的漂亮,据说善解人意,她们和戴老板同乘一车,不但可以说笑解闷,戴老板困乏了,还可以靠在他们身上休息. 让一众特务看的望洋兴叹。 有人沮丧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老爹老娘还等着抱孙子呢,现在怎么办?” 有人笑道:“不让人结婚,又不是不让你同居,怕什么?” 还有人说道:“我其实在老家有个媳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一直没有上报罢了,我现在就将她接过来.” 又有人说道:“这有啥,实在不行,可以去沦陷区潜伏嘛,打报告结为工作夫妻,老板也没话说” 众人议论纷纷,绞尽脑汁地想着应付之策,就见情报科科长杨荣沮丧着脸上前说道:“恭喜老弟了。” “杨科长过誉了。”张义谦虚一笑,问道: “可是为了吴冰的事?” “是啊。”杨荣叹道: “综合最新的情报来看,这是一个训练有素、沉着机敏又奸诈多变的女间谍,不但精通柔道和化妆,且枪法出众,她往人群里面一钻,金陵几百万人口,仅凭一张画像,我们上哪里去找?” “潜伏在东京外事组的内线倒是找到了她的照片,可是要邮寄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处座现在又下达了死命令。” “那杨科长您的意思是?”张义明知故问。 “老弟,虚话我就不说了,现在特务处谁不知道你是日本间谍的克星,只要你帮我们抓到这个女人,老哥自然有厚礼送上。”杨荣一脸热诚。 张义故作为难地看向王新亨,王新亨没好气地瞥着杨荣,数落道: “老杨,空口白话的,忽悠谁呢?你们情报科预算最多,这样吧,别的我就不说了,将我们行动科的油钱给我们报销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单子,只见上面写着法币二十多万的字样,有零有散,煞有其事。 杨荣很想说,你们行动科是在吃油吗?怪不得总务不给你们报。 不过此刻无奈,只能咬着牙签了字。 见王新亨点头,张义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对别人来说找人是难事,但对张义来说,不过是顺手牵羊。 昨晚他接收的情报中就有这个吴冰的下落。 此刻他带着几个便衣准备煞有其事地去搜寻一番。 然而汽车才驶出洪公祠上了大道,猴子和钱小三还沉浸在授勋的喜悦中,后座上的张义突然神情一凛,感觉浑身汗毛倒立。 直接告诉他,自己正处于极度的危机中。 人的直觉往往是在突遇敏感事物时,灵感在瞬间的爆发,多少人在事后证明,很多时候就是凭借这种直觉未雨绸缪,化险为夷的。 瞬间,张义大喊一声:“停车,趴下!” 刺啦,开车的便衣愕然地急踩刹车,几乎在瞬间,只见银光一闪,一枚子弹穿过汽车挡风玻璃,砰,子弹从司机肩膀上穿过,鲜血四处喷溅。 这声枪声似乎像导火索一样,枪声一响,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 狙击手。 远处电影院楼顶上镜光一闪,子弹持续飞来。 猝然的刹车让汽车微微偏移横在了路中央,此刻居高临下的子弹一枚枚横着射击过来,击碎玻璃。 张义的车只是普通的轿车,根本不是加了玻璃或者钢板的防弹车,面对锐利的子弹只能埋头躲避。 此刻后车上的几个便衣从车上冲下来对着远处的狙击手方向一边射击,一边准备包抄过去,然后只是几个回合,三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快退。” 张义扯了一把司机,却见他捂着脖颈,手缝里面全是鲜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了,他扯了几下发现扯不动,立刻道: “弃车,用车做掩体.” 然而敌人似乎知道张义打算一样,一辆挂着行政院牌照的轿车突然冲了过来,车门一开,跳下来四个一脸阴鸷的便衣,他们人手一把冲锋枪。 张义神经紧绷,紧张地几乎窒息,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几人,一边徐徐下车,一边开枪还击。 “哒哒哒哒哒” 四个手持冲锋枪的便衣似乎视死如归,四人数枪齐发,子弹像无情的镰刀一样收割性命,打的汽车战栗不已。 张义一个闪身连连开出几枪,砰砰,两个便衣倒地而亡,另外两人用日语咒骂着,犹自发疯似的冲上来射击。 大好头颅送到了面前,张义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一枪击中一人头部,爆出一片血光,他满脸血污地倒在地上。 另外一人被猴子和钱小三打中胸口,颓然倒地。 这时司机见大势已去,一边开枪,一边打着方向盘,准备逃离现场。 张义冷笑一声,闪身从车尾出来,连开几枪,犹自觉得不解气,从后腰拉下一枚手雷,滑着路面丢了出去。 在司机愕然的眼中中,轰隆一声,汽车突然从地面上弹起,又砰一声落在地上,猴子和钱小三从两侧冲上去几枪将欲下车逃跑的司机击毙。 连绵的枪声惊动了临街的巡警,哨声四起,一个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巡警战战兢兢从火药味漫天的路口冲出去,又缩了回去。 张义从车上拿下一个镜片破碎的望远镜,只见远处电影院天台上一道黑影一闪而逝,他立刻道: “追。” 022、追捕(求月票) 张义带着人拼命向电影院的方向追寻而去,隔着几条马路,眼看挂着“嘉祥”字样牌匾的电影院已经出现在眼前,然后等他们要冲过去的时候,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是电影院的散场铃声。 随着铃声响起,电影院原本紧闭着的大门突然开启,许多观看完电影的观众如潮水般从里面挤了出来。 “砰” 张义对天开了一枪,命令道: “让巡警过来协助,控制这里的所有人,每一个人都要接受检查才能离开。” 然后他带人向着电影院走去。 电影院门口人头赞动,等张义等人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时候,早就不见了杀手的踪影。 一阵搜索只在一楼的厕所里面找到了一件黑色的外套,上面带着隆隆的火药味道。 张义看着一脸沮丧的猴子和钱小三等人,冷笑一声,道: “找一只猎狗过来,现在去现场,另外分出一队人搜查电影院楼顶。” 他来到电影院前,默默注视着这里聚集的嘈杂、惊魂不定的人群,他们排队焦急地等候着检查,有人面露惶恐,有人窃窃私语… 张义知道杀手就混在这些离场的人中间。 这时候猴子过来说道:“电影院最顶层的平台上,在一处角落发现了明显有人坐过、爬过的痕迹,还有烟头和火柴梗… 顺着痕迹,我们发现杀手是顺着贴墙的铁皮水管逃走的,在墙上有明显的脚蹬痕迹。 我们顺着杀手的踪迹一路追踪,很快在一处垃圾桶发现了被杀手丢弃的带瞄准镜的毛瑟98k步枪,可惜枪被清理过,没有留下明显的指纹痕迹。” “从现场留下那么多的烟头分析,这个人在天台等了很久. 从杀手安排的撤离路线看,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刺杀活动,可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车今天刚好从哪里经过?莫非是.” 莫非是什么?内鬼? 张义下意识摇了摇头,他是接到洪公祠甲室电话才去总部的,甲室不可能有日本间谍的内鬼,除非他们窃听了电话… 排除窃听器,最大的问题就出现在电话总局,莫非电话总局还有隐藏的日本间谍? 张义又想到其他枪手乘坐的行政院拍照的轿车,莫非是黄浚其他的同党透露了消息?行政院还有不曾发现的黄浚余党? 还是说敌人早就对他展开了跟踪监视?为什么自己没有发现? 或许根本不用监视他,监视自己身边的人就可以。 他摇了摇头,看向接受检查的队伍。 每个接受检查的人不仅要出示电影票和身份证件,还要指出身边坐的人,互相证明。 一旦无法说清楚的人即刻就会被便衣带到一边仔细盘问,或进一步检查证件或打电话核实身份,只要杀手混在队伍里面,迟早会露出马脚。 人的记忆力虽说很短,尤其是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普通人,但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观众不得不绞尽脑汁努力辨认之前身边坐着的人。 突然人群里面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只见一个穿着丝绸旗袍阔太太摸样的少妇突然吵嚷起来。 “我的票呢,我的票不见了,小红,电影票不是给你了吗?” 旁边丫环摸样的随从在身上一模,发现自己的票也不见了,她脸色沮丧,都快要哭了。 少妇拉开自己的坤包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现,她狠狠掐住丫环的胳膊,斥道: “死丫头,你要害死我啊。” 丫环又疼又焦急,红着眼圈,却不敢反抗,泪眼唰唰往下流。 “怎么回事?”张义分开人群走上去,问: “你们是几排几座的,有人证明吗?” 少妇一脸傲气道:“什么几排几座,我们坐的是贵宾席,包间。” “伱看的是什么电影,电影内容?” “《啼笑因缘》啦,什么内容.大明星胡蝶主演的,这个都不知道?” 少妇一脸揶揄,带着一丝不屑,似乎不认识胡蝶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说着她拿出一把圆扇一边扇风,不耐烦道: “有完没完了,我是37军胡团长的太太,信不信我打个电话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义不屑一笑,露出几分狰狞: “我说了叙述电影内容,你要是回答不上来,别说什么胡团长、马团长,谁来也没用。” 被张义浑身散发的强烈的肃杀之气威慑,又见他身后两个便衣已经握住了手枪,少妇脸色一变,老老实实叙述起来。 “电影说的是杭州青年樊什么,樊家树去北平求学” “行了,你走吧。” 听她叙述了几句,张义挥手让她离开,看向她身后的另一人。 “你也是电影票不见了?也是坐在包厢?” 这人三十岁左右,西装革履,胸前挂着一部照相机,看见张义问询,他微微躬身,一脸郁闷道: “是啊,刚才出门的时候被人挤了一下,然后就发现电影票不见了。” 说着他递上自己的证件。 张义接过来看了一眼,名叫郑远杨,是《电影明星》杂志驻金陵办事处的记者。 “原来是郑记者。”张义嘴角掠过一丝微笑。 “例行询问,郑记者是电影杂志的记者,想来对这部电影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能不能给我说下,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内容?” 郑远杨握着照相机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下,随后他平静地思考道: “这是一部32年的老电影了,讲述的是青年樊家树的爱情故事.” 他侃侃而谈,甚至说出了好几句电影中的台词。 张义点了点头,叹息道:“太喜欢或者太不喜欢一部电影,才会记忆如此深刻,郑记者果然是专业的,你可以走了。” “多谢。”郑远扬如释重负地点头离开。 这个时候传来几声犬吠,只见一名便衣牵着一条狼狗走了过来。 “等一下。”郑远扬走出几步,张义突然叫住了他。 郑远扬缓缓转身,一脸的不解。 张义笑着指了指便衣牵过来的猎狗,道:“还有一关呢。” “这长官”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张义盯着他,捕捉着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这个记者,举止言行的确像个记者,可他的身体语言似乎泄露了什么… 刚才他离开的时候,分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嘴角微微下垂,脸部肌肉放松,而自己喊住他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微微僵硬,他在害怕什么? 尤其在看到猎狗的时候,他松开的拳头又握紧了起来. 张义隐约觉得,这个记者的身份有蹊跷,即便他没有参与刺杀,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然而猎狗刚到了他身边,突然轰隆一声,电影院里面传来一声巨响,是爆炸声。 所人有惊恐地扭头去看,这时只见一对排队检查的青年夫妻趁着巡警扭头的功夫,他们突然冲上去拔出巡警腰间的驳壳枪,砰砰砰对着人群连开几枪… 在一片混乱中,他们倏地穿过人群,一把扯下警车上抽烟的司机,点火发动汽车,疯狂地驾车逃窜。 张义脸色骤变,他没有想到,今天的刺客还有后招,见猎狗对着记者的照相机狂吠不止,他冷笑一声,一把扯住郑远扬的后颈,一脚将他踹在地上,几个便衣扑上来将他按倒。 “留一队人继续检查. 马上打电话让警察和宪兵将附近五公里的街道封锁,以扇形展开搜查… 另外给科里打电话支援,其他人和我一起追。” 张义丢下被控制的郑远扬,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立刻带人驾车追了上去。 半个小时后,在巡警、便衣、宪兵的围追堵截下,成功将杀手二人堵在了惠安里的一处住宅。 张义到的时候,户籍警和保长已经合力将附近的住户全部驱逐了出来。 一栋破旧的阁楼已经被巡警、宪兵和便衣围的水泄不通,无数只枪口对准了二楼那个窗帘飘动的窗口… 但并没有人敢于靠近,因为刚才的几次突破已经被对方干净利落地干掉了两个巡警和一名便衣,沾满污血的尸体提醒着众人,阁楼里面是两个穷凶极恶且枪法精准的特工。 “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张义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阁楼,问一旁战战兢兢一脸惶恐的保长。 “这个.是一个暗娼,还有一个三岁的男孩。” 保长话音刚落,一名巡长上前道: “长官,以属下之见,直接丢两颗手雷进去,管他什么日本特工,通通都要炸死。” “那对母子呢?” “那只能怪他们命不好,死了给点抚恤金就好了。” 巡长一副不以为然的口吻,似乎这对母子在他们眼中根本就不是人一样。 虽说乱世人命如草芥,但一个巡长说出这话还是让张义心寒。 这就像是解救绑架的人质,为了抓捕绑匪,直接将人质和绑匪一起干掉,如果你不这么做,有人还会说你妇人之仁… 说这话的人是多么的冷血,如果被绑的是自己的家人亲人呢? 即便是蝼蚁也有选择活命的机会吧? 对张义来说,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太多,说它荒诞都不为过,但你不能因为别人荒诞,你也荒诞,他不比别人高尚但也不比别人更卑鄙。 人不能因为世界之荒诞就改变内心的标准。 张义冷哼一声,道:“冲里面喊话,让他们将人质放出来,我们可以放他们走。” 张义的话让众人都愣住了,但看张义一副不容置疑的态度,大家无奈地叹了口气,冲阁楼喊起话来。 “里面的人听着,马上将人质放了,我们张股长可以放你们走” 回应这话的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几分钟,只见窗口的窗帘一阵晃动,先是探出一个蓬头垢面的长发女人,一只手枪顶在她的太阳穴上,她动都不敢动,吓的眼泪流的满脸都是,身子不停在哆嗦着。 随即响起一个阴沉沙哑的声音: “支那人,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先放这个女人离开 不过我需要先看到你们的诚意,马上准备一辆加满油的汽车,另外车上需要100公斤的烈性炸药.” 张义拿起望远镜注视着男人,寻找着最佳射击点。 但这人十分狡猾,身子缩在女人身后,持枪的手也隐蔽在暗处,根本没有射击角度,他不由皱了皱眉,沉吟片刻道: “答应他。” 便衣再次喊话后,里面响起嚣张的笑声: “支那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张义冷哼一声,没有接话,他吩咐手下去准备车辆,然后观察着周围的建筑,目光落在远处突兀的电线杆上,心里有了主意。 他立刻叫来猴子耳语几句。 后者心领神会,转身离去。 紧张焦灼的气氛中,围观这里的群众越来越多,甚至媒体记者都到了。 这个时候,一阵汽笛声响起,是特务处准备的汽车到了。 在杀手的要求下,汽车被停在了阁楼的下面。 片刻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踉跄着走了出来,她在台阶上摔了一跤,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双眼失神,泪流满面,嘴里喃喃自语: “宝儿,我的宝儿” 她哭的撕心裂肺,极其悲伤,有大胆的邻居立刻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迅速脱离危险圈。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蓬头垢面的女人突然从后腰拔出了一把手枪,枪口对准了张义。 “砰”,电光石火间,枪声响起,这一刻,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 子弹击中了张义,女人污浊的脸上刚浮现出一丝得意,就见张义抬手对她射出一枪。 枪声响起的片刻,在“股长”惊诧的呼叫声中,一众短暂发蒙的便衣已经清醒过来,对着女人连连扣动扳机。 这个女人显然不是暗娼,而是日本女间谍伪装出来的。 “砰砰砰砰” 女人身中几枪,血水浸透了衣襟,她一脸不甘地倒了下去,眼睛还直愣愣地看着张义,似乎在诧异她射出的那枪为什么没有效果。 “惠子!!!” 窗户处的男杀手抓着一个汪汪大哭的男孩,大喊一声,对着包围圈愤恨开出几枪。 张义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他挥了挥手,远处埋伏的便衣瞬间扣动步枪扳机,砰一声,子弹击中杀手的手腕,血水四溅,他瞬间缩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个爬上电线杆的便衣拿出一个飞爪绳索,利落地甩出勾在阁楼顶上,便衣顺着绳索滑动而下,倏地破窗进入阁楼中。 随即阁楼门口响起轰隆一声破门声,接着是两声枪声和尖锐的尖叫声。 片刻后,几名便衣押解着一个满脸狰狞,手腕和肩膀中枪的男人走了出来。 023、监视(求月票) 人质解救成功,杀手被押解上车,张义和一众便衣在喧嚣的人群聚拢过来之前就悄然消失了。 特工的工作就像地下的暗流,静谧、曲折、湍急,却充满了凶险,张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汹涌澎湃,但这样的工作却不能显露半分,尤其是暴露在媒体和大众的面前。 行动科办公室。 张义喝下一杯香茗,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王新亨脸色凝重,他问道:“确定都是日本人?” 张义点头道:“是。” “日本人这是有预谋的报复啊。”王新亨语气沉重,问道: “听说你中了一枪,有没有事?” 张义从怀里掏出三等云麾勋章,指着勋章中心的弹孔,心有余悸道: “幸亏有它,不然今天真要殉职了。” 云麾勋章是国民政府陆海空勋章之一,因勋章中心刻有云麾而得名。 35年起开始颁行,共分为九等,一到三等为大授,四五等为领授,六七八九为襟授,其等级在同等宝鼎勋章之下,在忠勤勋章之上。 此勋章以前是纯银制作而成,后面开始偷工减料,用钢和铜制作。 张义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谢谢勋章制作的部门,让自己只受了轻伤。 “我们的人有伤亡吗?” “一开始猝不及防,死了几个弟兄,三个当场死了,还有一个重伤,正在抢救。”张义叹了口气道: “后面只有一人死亡,一人受伤。” “日本人狗急跳墙啊。”王新亨冷笑一声,然后有些意外道: “凶手为什么会乘坐行政院牌照的汽车?他们又是怎么知道你的行车路线的?” 这个问题张义也想知道答案。 只听王新亨继续说道:“往上看是屁股,左右全是耳目,走到哪里都是如此. 淞沪会战正激烈呢,有些人已经在宣扬投降论调.可笑的是,还有文人墨客替黄浚这个狗汉奸喊冤,说他品性多么高洁,只是一时走上了歧途,当真可笑。” 他沉吟了一会说道:“谍参股这次折损了人手,行动队这边先补一部分,至于其他的” 顿了顿,他又道:“老板在上海组建别动队,听说许多队员是知识青年,甚至不少是大专学生,人才难得啊。 如果这些人不能一展其所长,那就是浪费人才。 所以老板准备在上海举办一期训练班,名字据说都起好了,军事委员会苏浙行动委员会青浦特种技术训练班和松江特训班。” 张义点了点头,特务处开办培训班是特务人才扩张的伊始。 (军统鼎盛时期,戴老板手下拥有18万便衣特工,7万武装游击队、2万别动军、1.5万忠义救国军,东南沿海有4万有组织的海盗,加起来共计32万实际或潜在人员,均属于他指挥,平均每天有4万人24小时给他工作,这还是直属) 青浦班和松江班严格来说不算特务处正式的培训班,因为戴老板先斩后奏,军委会办公厅不认,连印章都没有,只能私下刻了一个条戳。 这个班训练内容全部是侦查、行动、爆破,训练时间原定三个月,后因为战事缩为一个月,训练的基本是死士。 “潜伏”中的余则成就是这个班出来的,所以戴老板才说青浦班的都是勇士。 这两个班级各招学员408名,但在后来撤往武汉的途中,因为遭遇日军飞机轰炸和袭击,损失惨重,松江班幸存者不足50人,青训班只剩下300人左右。 后来在这两个班级的基础上建立了临澧班。 由于戴老板对这个班的毕业生特别喜欢,很多人被亲自选拔得到重用,他们又有吴景中、沈西山这样的教官老师为靠山,迅速成为特务处的骨干分子,担任重要职位,和一众老特务分庭抗争,于是有了“非澧(礼)勿视,非澧(礼)勿用”。 当然这是后话了。 见张义点头,王新亨起身从办公桌抽屉里面拿出一张照片递了过来,说道: “这是潜伏在东京的内线让人带回来的照片,吴冰。” 张义接过,只见泛黄的照片上是一个十八九岁左右的少女,留着短发,穿着干净的校服,看上去有些英气,但眼神阴鸷,透着几分高傲和冷漠。 照片和南造云子提供的还是有很大差别。 张义不知道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又是用什么样的外貌示人,但既然知道了她的地址,只要按图索骥就可以了。 夏日的茶摊上,老板为了避暑,用篷布搭了一个顶棚,顶棚下面放着几张破旧的桌子,几个小凳子零散地围绕在旁边。 胡子花白的老板,或者说大爷,赤着瘦骨嶙峋的上身,只穿着一条犊鼻裤,一边拿蒲扇扇着风,一边吧唧吧唧抽着水烟,不时翻动一下身旁小炉上的咕咕咕冒着热气的茶壶。 张义带着猴子、钱小三几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喝着茶沫煮开的茶水,他们都是一副苦力的打扮。 猴子喝了口茶,低声说道:“股长,按照你的吩咐,从发现她的那刻我们就一直在盯着她。” “有什么动静吗?” “她从黄包车上下来,直接回了家,一直没有出来。” 张义点了点头,目光瞥向背街小巷的一处小院。 根据房东和巡警提供的消息,小院里面住着一位妩媚动人的太太,自称是从上海逃难过来的某富翁的遗弃之妾。 经过房东和巡警对照画像和照片辨认,此女正是吴冰。 这个理由倒是说的通,战争伊始,最先跑路的都是有钱有权的,飞机火车轮渡轿车,或国外、香江,或内地,然后便是数百万流离失所的居民,奔走而逃,人人都在寻找活下来的机会。 要么融入英法租界,要么向着乡下逃去,那些漫无目的逃窜的,等待他们的只有日军耀武扬威的欺凌和杀戮。 “我们控制了那名拉她的黄包车车夫,据他交待,这个女人是在四条街外拉到的,她抽烟,还喝了酒。” “四条街外?肯定是临时换车了,她可以掩饰自己真实的活动地点,但喝了酒没有办法掩饰,这个时间点喝酒肯定是去交际了。” 张义拿出一张金陵地图展开,以所在地为中心,标注出五公里内的地图,很快就找到了中央饭店、金陵饭店等社交活动中心。 一个富翁曾经的小妾,以前应该是过着阔绰的生活的,现在虽然落魄,但她活跃于社交场合,跃然结交新的靠山,这个人设倒也打造的不错。 但张义估计此女肯定是借着社交的机会寻找猎物或者和某人联系从而达成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会是谁呢? 到底是策反还是接头,不得而知。 这时只听钱小三问道: “股长,要不要抓人?” 张义摇了摇头,即便有南造云子的供述,没有充足的证据就抓了人,那位许纯智许副院长即便是一头没牙的老虎,但发狠咬起人来,可不是他能抗衡的。 正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一定要人赃俱获,让谁也说不出话来。 时间一分分过去,临近傍晚,夕阳斜照,吴冰才握着一个坤包款款走了出来。 她长发顺滑,随风轻轻飘动,露出白皙欣长的脖颈。 穿着一身丝绸旗袍,身姿婀娜,线条优雅,旗袍分叉下是一双圆润光洁的大长腿,踩着一双尖锐的高跟鞋。 俏丽的脸上含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眼波如秋水般流转,带着一丝慵懒的妩媚,让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黄包车车夫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红着脸手忙脚乱地压低车辕将女人迎了上去,卖力地奔跑着。 吴冰换了两次车,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她的目的地,大世界舞厅。 她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娴熟地在吧台上要了一杯酒,一边抽烟喝酒,一边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一处灯光暗淡的角落,张义和一位颇有姿色的舞女不咸不淡地说着话,冷眼旁观吴冰的进一步动作。 在花花绿绿的大世界舞厅,不缺她这样打扮的妖艳迷人的女人,但很多女人或者交际花都是为了打发时间或者卖弄风情,希冀从男人这里捞上一笔,但张义心知,吴冰肯定是为了接头。 有句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灯光昏暗、人来人往的舞厅里面,要不是特别留意,没有人会关心谁和谁一起跳舞。 两个人在搂搂抱抱之中很可能就完成了情报的交接工作,他们可能说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伱从外表看去,说不定只会觉得一对热恋中的男女在耳鬓厮磨。 吴冰这样的女人走在哪里都属于让男人趋之若鹜的美人,自然少不了前来搭讪的。 在拒绝过一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油腻男后,她很快就接受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绅士邀请,两人在场中翩翩起舞。 张义眉眼一动,对身边的舞女伸手邀请道: “美丽的女士,可否请你再跳一支舞?” 舞女慵懒地翻个白眼,要不是看这个“凯子”手上带着一只浪琴手表,她才懒得理会,这人舞技平庸,刚才都踩了她脚几下。 张义呵呵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钱包,刷刷刷数出几张钞票,舞女瞬间目光热切起来,她接过钞票,往胸口一塞,挽着裙摆起身,娇媚一笑: “先生,还等什么呢。” ‘呵,这就是金钱的魅力?’ 张义笑着摇了摇头,拖着舞女的手揽着她的肩膀缓缓滑入舞池。 他边跳边游走,拖着舞女缓缓靠近舞池中央的吴冰,就像一汪正在蔓延的水,撵着她的脚步追,避不开躲不及。 “哎呦” 张义突然再次踩在目光炯炯盯着他手腕上浪琴手表的舞女的脚上,在她痛呼声中悄然伸出右脚,舞女一个趔趄直接撞到了吴冰身上,生生打断了两人的舞姿。 “小子,你到底会不会跳舞?” 刚才还一脸绅士的男人关切地揽住吴冰肩膀嘘寒问暖,见她无恙后,瞬间阴沉着脸瞪向了张义,这就叫公猪护母鸡。 “不好意思,实在是抱歉。”张义连连作揖道歉,同时移动脚步将吴冰的视线遮挡。 在她看不见的视野里,钱小三吆喝酒保上酒,在他转身的刹那,猴子迅速拿过吧台上吴冰的坤包。 一切都在刹那间完成,等男人勉为其难原谅张义,邀请坏了兴致的吴冰去喝酒的时候,猴子和钱小三已经完成任务离开了。 “股长,包里面除了零钱、化妆品,在中间夹层有一把小巧的短剑,很华美。” “短剑?” 回到原来位置打发了舞女,继续轻酌的张义听到猴子的汇报,眉毛一挑,她随身携带短剑做什么? 莫非是接头的信物? 他思忖着,佯装喝酒,余光继续落在吴冰和中年绅士身上。 男人先是在吧台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暧昧地对着吴冰耳朵说了些什么,吴冰摇了摇头。 男人有些不悦,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狠狠拍在了桌子上,但吴冰依旧无动于衷。 男人终于恼怒了,他再次掏出一叠钞票,见吴冰依旧不假辞色,终于捡起钞票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很快就有人汇报张义,刚才男人打电话订了一间酒店。 他似乎是个寻欢作乐的猎人,但这样也不能摆脱他的嫌疑,在他离开不久,便有便衣踪迹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吴冰依旧慵懒地斜倚在吧台,枯燥地喝着酒水,有时候也会接受别人跳舞的邀请。 这时候就见一个风度翩翩梳着大背头的男子结束和一个女士的跳舞坐在了吧台位置。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三炮台,拿出一根烟,然后用烟盒压住,再用打火机将烟盒压住,熟悉的人都知道这种男人往往是牛郎。 刚才和他跳舞的女士看到这一幕懊恼失望地离开了。 然而吴冰似乎对此人颇有兴趣。 她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吐出浑浊的烟气,目光落在男人英俊的脸上,妩媚一笑,然后缓缓靠近男人。 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吴冰不经意地拿过坤包,缓缓拉开,男人瞥了一眼,然后二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男人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吴冰同样起身,拿着坤包走了。 张义将这一切注视在眼中,心知鱼儿锚钩了。 024、影子计划(求月票) 漆黑的夜空,无月无星。 “大背头”出了大世界舞厅,驾驶一辆黑色轿车离去。 几分钟后,汽车停在一条寂静的小巷旁,他从车上下来,手里多了一个公文包。 他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警惕地观察着周围,过了一会,见一切安全,他才向着巷口的招待所走去。 又几分钟后,吴冰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转身进入了招待所。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黑暗中露出张义几人的身影。 张义无声中打出几个手势,便衣很快将旅馆前后包围起来。 他带着猴子、钱小三进入旅馆。 只见门口柜台后坐着一个三十上下风韵犹存、打扮的有些妖艳的少妇。 她正拿着镜子自我欣赏,不停地整理着盘起来的头发,见有人进来,少妇只是瞥了一眼,对着镜子道: “你们要住店吗?我这里有上等的客房。” 张义看了她几眼,缓缓道: “我有个朋友和他恩,和她女朋友应该刚进来” 张义描述了一下大背头和吴冰的长相。 女老板放下镜子,打量了张义几眼,目光又从猴子、钱小三身形上掠过,暧昧笑道: “你是说那个小白脸和舞女啊,你们不会是做那种生意的吧? 伱们可是三个男人,算上小白脸都四个男人了,难道就一个女人伺候你们吗?怎么也舍不得花钱多开间房啊?” 说着她拉下脸来,有些不情不愿地咕哝道:“你们年轻人心可真大,够贱的,做那种事也几个人挤在一间房间里面,呸!” 张义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和什么啊,他直接拿出钱包,扔出几张钞票给她,低声斥道: “少废话,快说他们住在哪间房?” 女老板望着手中的钱,笑的合不拢嘴,娇媚道: “就在二楼六号房,哎呦,那个女人醉醺醺的,可风骚了.” 顿了顿,她撩拨着鬓角的头发,继续道: “真不考虑再多开两间房? 要是姑娘不够,我可以帮你们介绍.只要价钱合适,老娘也不是不可以。” 张义直接无语了,随口道:“等一会我们还有几个兄弟。” “那你们可要快点,晚了可没房间了。” 张义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带着猴子和钱小三轻手轻脚上了楼梯。 上了二楼,他们蹑手蹑脚一步步靠近206房间。 猴子在门口凝神听了几秒,隐约听见里面小声的谈话声,他对着张义点了点头,退后一步猛然踹在门上。 “咔嚓”一声,大门摇晃着开了。 猴子、钱小三一个闪身持枪冲了进去。 灯光下,“大背头”正和吴冰坐在床边交割文件,面对突然冲进来的几人,明显有些慌神,他手忙脚乱地向腰后摸去。 吴冰却是利落一个翻身,一枚飞刀倏地从手中飞出的同时,她直接向着窗口奔去。 “砰” 张义抬手就是一枪,子弹穿过她的大腿,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被扑上去的猴子和钱小三控制起来。 枪一响,一切戛然而止。 大背头刚掏出手枪,张义的手枪就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他只好束手就擒。 很快,大批的便衣直接冲了进来。 张义捡起床上的文件,入眼的是数张军用地图。 上面标注着金陵附近宪兵的驻扎防御地址,还有明故宫机场、三汊河水上机场、小营机场、大校场机场等十座机场的详细方位、防空火力配备等情况,地图上标注的清清楚楚。 张义挑了挑眉,自8月13日后,中日双方在上海因为虹桥机场事件展开交锋,淞沪会战爆发,全面抗战开始,刚组建的中国空军也冒险出动。 此时中国空军有轻型轰炸机122架、重型轰炸机24架、驱逐机121架、侦查机36架,攻击机20架,教练机6架,合计329架。 而日方光是在九一八中从东北军那里缴获没有起飞成了战利品的飞机就有一百多架。 然而嚣张的小日本想不到的是8月14日,中国空军分别从扬州、广德起飞,主动出击,轰炸了上海日商公大纱厂的军械仓库、吴淞口的日本舰队和日本上海四川北路的海军陆战队司令部。 尤其是东北军出身的王牌飞行员高志航、刘粹刚率领中国空军多次和强势的日本空军在空中格斗。 在高志航率先击落一架日机后,在十几分钟的时间内,中国空军先后击落6架、击伤2架日机,而自身在这次战斗中无一伤亡,消息传出,全国轰动。 8月15日,79架日本军机开始轰炸金陵、南昌、杭州等地。 中国空军再次迎战,再次击落13架飞机,高志航又击落2架飞机,日本为自己的嚣张和轻视付出了惨痛代价,日本空军石井一联队长在空战后剖腹自杀谢罪。 张义想不到日军在上海的空战中失利,此刻已经打起了金陵机场的主意,在战事如此惨烈的情况下,这个“大背头”竟然还敢出卖如此机密的情报。 他一把扯住大背头的头发,问道: “你是什么人?” “咚”大背头额头冷汗直流,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上,连连求饶: “我是唐司令的参谋,贾利中,长官,我错了,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 唐司令便是大名鼎鼎的唐生志,陆军军官学校出身,后来临危受命,指挥金陵保卫战。 张义摇了摇头,这又是一方大佬,算了,还是让情报科去头疼吧。 他瞥了一眼犹自不忿一脸阴鸷的吴冰,冷笑一声道:“带走。” 【恭喜您,成功击杀日本间谍朝仓敏景、汤元进一,奖励2000经验值】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见过高杉惠子,获得相关情报-——高杉惠子代号冷血玫瑰,日本特高科高级间谍。】 【2、您今天见过千田光雄,获得相关情报-——千田广雄,上海特高课狙击手,代号毒刺,奉命执行“猎狐”计划。】 【3、您今天见过吴冰,获得相关情报-——吴冰化名,本名田中律子,代号九尾狐,奉川岛芳子之命潜入金陵.川岛芳子和土肥圆贤二已到上海。】 土肥圆到了上海? 张义眉毛一挑,这个长得阴鸷猥琐的日本特务头子号称关东军三杰之一,很多大事件的背后都是此人在兴风作浪,此次到了上海,不知又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 【4、您今天见过贾利中,获得相关情报——贾利中代号甲鱼,36年被日本特高课策反。】 …… 夜深了,办公室墙上的挂钟不紧不慢地走着,张义接收完情报,刚泡了一杯浓茶,就见猴子敲门进来。 “股长,杀手千田光雄已经招了,他供出一个安全屋的地址,那里有他们的报务员,水谷广实,化名李来耿。” “很好,集合人手,马上出发。”张义敲了敲桌子,立刻下达了命令。 夜色很好,只是李来耿实在无心欣赏。 此刻他谨慎地关上门窗,将厚厚的窗帘拉上,点燃一枚蜡烛,从怀中拿出密码本,坐在电台前开始发报。 此次执行“猎狐”计划,上海日本特高课一共派出了一位王牌狙击手,六位杀手,加上他一共八人… 然后先是刺杀失败,高杉惠子猝死,千田光雄也失手被抓,只有他水谷广实虽然隐藏在人群中全身而退。 但任务失败了,千田光雄被捕落入特务处手中,随时都有招供的可能,此刻他的安全屋很可能随时暴露。 这么想着,水谷广实揉了揉袖口处缝合留下的褶皱,脸上闪过一丝果决,在中国特工找到这里之前,他必须将情报传递出去。 水谷广实戴上耳机,开始发报: “.上海总部:猎狐计划已经失败,请求下一步指示.” 无线电波悄无声息地在暗夜中划过. 发完电报,水谷广实还在等待接收回电,突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连忙摘下耳机,正要从腰后拔出手枪,突然砰一声,大门被剧烈撞开,几只手电照在了他的脸上。 水谷广实大惊失色,拔枪就射,但便衣比他的速度更快,一枪射出,子弹穿过他的手腕,手枪猝然掉在地上,他面如死灰,立刻咬向袖口,但冲过来的便衣直接一拳打在他的下颚,捏住了他的下巴… 上海,特高课总部。 机要室内,一个监听员带着耳机凝神静气地监听着,电波时高时低,但“滴答滴答”的声音一直没有中断过。 很快他在纸上写下一串串电码,摘下耳机,他拿着抄报向隔壁特高课课长山本贤太郎的办公室走去。 “报告大佐,灰狼的电报。” 山本贤太郎微微一笑,接过电报,挥手让报务员退下,他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本密码本,志得意满地向着屏风后面走去。 这里的软塌上跪坐着一人,他身材短小,光头,圆融的脸庞上留着一圈八字胡,看上去有些猥琐,眼中不时闪烁着狡诈的光芒。 此人就是土肥圆贤二。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人,此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戴黑色礼帽,帽檐压的很低,几乎看不见这个人的脸蛋,但唇鼻一张一翕间起起伏伏丰满的胸部却暴露了她女扮男装的事实。 山本贤太郎一边译电,一边笑着说: “将军阁下,灰狼的来电,想必帝国的勇士已经取得了成功。” 然后下一秒他突然脸色一变,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神色难堪起来。 “将军,猎狐计划失败了,帝国的勇士几乎全军覆没。” 听到这话,坐在上首满脸期待的土肥圆神色也阴郁起来,他喃喃自语道: “真是场好戏啊,比我想象的精彩多了。” 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老牌情报人员,他深知情报战线的复责多变,任何信心十足的行动在没有成功之前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 但任务失败也就罢了,还全军覆没,这个消息让土肥圆微微意外。 他从山本贤太郎手中接过电文,审阅之后,眉头紧锁,表情凝重,问道: “山本君,这个所谓的张义这么难对付吗?你有没有下一步的计划?” 山本瞥了一眼土肥圆身后的女人,沉吟道: “宪兵司令部的佐藤将军提出一个影子计划,这个计划已经启动” “影子计划?”土肥圆露出一丝兴趣,却没有询问,沉默了一会,挥手让山本退下。 这时,土肥圆身后的女人跪坐下来,开口道: “老师,这个所谓的张义,弟子也曾听闻,用不用我出手,将他击毙。” “呵呵。”土肥圆圆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赞许道: “芳子小姐,你是我们的帝国之花,有你出马,肯定手到擒来,不过对付一个区区支那特工,何必大材小用,我这边还有新的任务等着你执行呢。” 原来这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就是日本所谓的王牌特务,拥有“帝国之花”之称的川岛芳子。 听到土肥圆的夸奖,她并没有露出得意,反而恭敬道:“学生一切听老师的吩咐。” “很好,你先下去休息吧。” 土肥圆仰头靠在椅子上,看着川岛芳子退下,脸上流露出一丝莫测的微笑,他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脑袋,思忖了一会,拿起电话: “给我接宪兵司令部佐藤将军。” 半个小时后,佐藤带着一个穿便衣的青年走进土肥圆的房间。 三人行礼过后,土肥圆侧头打量着一旁礼帽掩盖面容的青年,欲言又止。 佐藤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递过来一份文件,上面写着影子计划、绝密几个明晃晃的大字。 土肥圆疑惑地接过,等他看完文件,脸上的愁容顿消,神情严肃又透出一丝兴奋,郑重地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道: “佐藤.佐藤俊明,现在可以见识下你的真面目了吧?” 听到这话,用礼帽掩盖面容的青年立刻起身,摘下礼帽,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缓缓抬起头来。 土肥圆呆了呆,激动地从座位上起来,拿出绝密文件中的一张泛黄斑驳的照片对照着,惊讶道: “太像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佐藤一郎看到土肥圆露出如此表情,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指了指青年,说道:“他是我的侄子佐藤俊明.不过他现在的名字叫张义,代号影子。” “俊明贤侄,还是由你来向土肥圆叔叔说吧。” “哈衣。”这个长得和张义一模一样的青年躬身一礼,他的眼神阴沉而锐利。 “32年,我应征入伍,被派到支那打仗,在上海,和我们战斗的是国军蒋光、鼐手下的156旅,他们很顽强,打退了我们好几次进攻,我记得那天是29日.” “支那156旅一举夺回了火车北站和天通庵车站,并且乘胜追击,一度攻占了我们日本上海陆战队司令部,迫使我们退至四川路以东,靶子路以南第一次进攻我们失败了” 佐藤俊明缓缓叙述着,突然他身躯微微颤抖,说道: “后来.第二次进攻中,在帝国强大的火力掩护下,我们终于打退了他们. 后来,有一个扛着炸药的中国人突然冲到了我们面前,炸弹爆炸了,我受了重伤。” 土肥圆点了点头,回忆道:“我想起来了,那次你受伤毁容了,被送回东京,我和你叔叔还去医院看望过你。” “是的,叔叔给我请了最好的整容医生,我出院后,他安排我进入了中野特工学校,他不让我上战场,我毕业后,一直在学校担任教官,研究中国文化.” “这次,叔叔在上海遇到了麻烦我知道后非常伤心后来我又找了整容医生,将我变成了支那人张义的模样” 佐藤欣慰地看着自己侄子,几乎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他看向土肥圆说道: “如何?支那在宋代有狸猫换太子之说,只要让俊明取而代之,李代桃僵,打入支那特务处,我们就可以源源不断获得支那特务处内部的信息,并且通过他的手将帝国的勇士源源不断输送进去,一举将特务处摧毁.可惜” 说到最后,他狠狠道:“可惜这个山本贤太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场刺杀行动竟然草草失败” 土肥圆微微欠身,表示歉意,他狡黠的目光在佐藤一郎和佐藤俊明之间打断,最后又落在佐藤俊明脸上。 “佐藤君,考虑好了吗?我郑重邀请你加入我们特高课,执行影子计划,你放心,为了计划顺利实施,潜伏在金陵的所有特工都可以为你所用。” 佐藤一郎和佐藤俊明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后者躬身道: “哈衣。” (抱歉,最近太虚了,脾胃又不好,今天去医院输液,回来晚了…) 025、唤醒(求月票) 水谷广实被控制后,立刻被带到隔壁房间审讯。 张义则坐在电台前,戴上耳机,等着接受上海日本特高课的回电。 不一会儿,电台就有了响动,显然那边在呼叫,这边需要做出回答,那边才会继续发报。 但每个人的发报手法不同,这就像是每个人说话的口音都不一样,或者每个人写的字体不同一样。 发报的指法一般分为立姿和跪姿,即中指弯曲和直立。 但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法,每个人按动按键发出的电报,报调是不太一样的,时间久了,就好像你接电话能听出对方是谁一样。 张义思忖道:“将水谷广实带过来。” 被拖过来的水谷广实早就浑身血迹斑斑、奄奄一息,他嘴边流着暗红色的血迹,狰狞一笑道: “支那人别费尽心机了。” 他说话的时候,是一种奇怪的嘶哑声音,听起来仿佛声带受损了一样。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张义冷笑一声,拿起水谷广实刚才发报的底稿,说道: “只是确认在线,应该没有那么严格吧?” 这就像有人给你打电话一样,只是随口的“嗯”一声,一般人是分辨不出来的,说着他急忙按动按键做了回答。 摩尔斯电码是美国人摩尔斯于1840年发明的,用一些数字的点(.)和画(-)通过滴和答两种声音传递表达,通过点、画和中间的停顿,可以让每个字符和标点符号彼此独立地发送出去。 “滴答” 张义回复了一个数字1,很快那边的信息就发送了过来。 他连忙拿起笔和纸,将收听到的讯号飞快地记录成电码。 水谷广实恨的牙痒痒却没有办法,因为回复滴答是报务员通用的做法。 他只能看到张义抄手完毕后拿出原本属于他的密码本开始译电。 密な字の第20007号 出します:上海の特高课情報室 は収めます:灰狼 电报内容:继续潜伏,等待新的召唤。 张义扬了扬电文,看着水谷广实说道: “忙活了半天,总算有点结果,伱的上级让你和新的潜伏小组联系呢,刚才发来的就是接头地点时间和暗语。” 水谷广实眉眼闪烁,看着他,没有说话。 张义又道:“水谷君,你说我现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对面发一封感谢信会怎么样?我会盛赞水谷君为我们提供了密码本。” “水谷君应该年纪不小了吧? 你应该是老资格的特工了,老有老的好处,当然也有弊端,看你的年纪应该结婚了吧? 干我们这一行的,老婆孩子都属于累赘,要是特高课认为你背叛了他们,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待你国内的妻儿?” 听张义这么说,水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张义,目光里面充满了担忧和愤怒。 回到谍参部,张义接到看守所的电话,说小林信一有重大情报汇报。 小林信一林有才就是以“卧底”身份打入看守所和林文福(中野辉雄)等人关押在一起的日、奸。 张义知道是“苦肉计”取得进展了,立刻赶到看守所,提审小林信一。 既然是“自己人”,提审的地方就不是审讯室了,而是办公室。 作为打入日谍中间的卧底,小林信一每隔几天都会被“提审”一次,说是提审,其实是改善伙食。 但不准喝酒抽烟,因为别人可以闻出来,容易穿帮。 此刻小林信一蹲在沙发旁的案几前狼吞虎咽吃着一份寿司,明明是看守所的厨师鼓捣出来的,他偏偏吃出了家乡的味道。 他一边吃,一边汇报最近一段时间牢房中的中野辉雄几人谈话中无意泄露的一些情报或者他观察到的一些情报。 此刻就见小林信一吮吸着手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说道: “张义君,感谢盛情招待。事情是这样的.” “中野辉雄在今天的闲聊中提到了一本通讯录.” “通讯录?” “是的,据中野所说,他的代号虽然是雄狮,但他们青铜战士组织内部分为正副组长,正组长代号金狮,据说他手中掌握着一本通讯录或者说花名册,我猜测应该是一本潜伏者的名单。” “从我的观察来看,中野对这个所谓的金狮十分忌惮,我猜测这份名单上的潜伏特工应该还没有启用。” “一本潜伏者的名单?”张义眉毛一挑,顺着他的话问道: “这个金狮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个不知道,不过中野说他手上有一份当年拍下来的胶卷。” 张义眼前一亮:“胶卷藏在什么地方?” “这个不知道,中野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 见张义皱眉,小林信一连忙道: “张义君,要不要我在审讯他的时候出面作证揭发?” 张义想了想说道:“暂时不用,你继续潜伏。” 说着他拿起电话叫进来两名便衣,对小林信一说道: “小林君,又要辛苦你了。” 小林信一点了点头,为了假戏真做,每次提审他都要带点伤回去,这样才能取得其他人的信任。 当然了,施刑的便衣基本都是区别对待,皮鞭虽然重重地挥下,但故意避开了人体最容易感到疼痛的部位,虽然打的皮开肉绽,但其实还在身体忍受的范围之内。 半个小时后,“血迹斑斑、奄奄一息”的小林信一再次被便衣抛到了污浊简陋的牢房中,几个“狱友”立刻上前照顾。 小田和小山二人默默叹息,他们不知道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到底要持续多久,对未来充满了绝望。 却见中野辉雄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 “诸君,昨天我听看守闲聊,帝国已经在上海采取行动,很快就可以兵临金陵城下。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将这些可恶的支那人通通杀死,一雪前耻。” “中野君,消息属实?”二人连忙问道。 见中野肯定点头,二人也振奋起来。 这时就见两名凶恶的便衣走了上来,呵斥道:“中野辉雄,提审。” 小田小山二人担忧的看着他,却见中野雄辉一脸狰狞和不屑,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审讯室响起鬼哭狼嚎的哀嚎声,张义却带人在隔壁房间检点从中野辉雄诊所和家里搜集到的东西。 床、柜子、桌椅、被褥、图书、来源不明的大额支票、证件、枪支等等,全部再检查一遍。 很快便衣就在桌子抽屉里面发现了一个隔断,撬开后,在里面找到了一个金属盒子,上面带着一个小巧的密码锁。 便衣用环形针将它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把钥匙,上面还刻着137的数字。 “股长,这应该是银行保险柜上的钥匙。”一名便衣道。 “哪家银行的?”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就去问。”张义挥挥手,下达完命令,转身来到了隔壁审讯室。 中野辉雄刚被用了电刑,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中,便衣的铁鞭还在不断抽打在他身上,他断断续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张义挥手让便衣退下,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贴近他血迹斑斑的脸庞,轻蔑道: “中野君,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中野辉雄撑开沉重的眼皮,同样轻蔑一笑: “支那人,不用耍花招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每一个青铜战士都是钢铁铸造的,只有伟大的天皇才可以让我们臣服。” “是吗?中国有句话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骨头再硬,一枪撂倒。 今天你要是不告诉我藏在你抽屉里面的那把钥匙是哪家银行的,我敢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中野辉雄一惊。 他眼中掠过一丝忧虑,沉默了一会,突然冷笑几声,轻蔑地扬起头: “我明白了,原来所谓的小林信一是你们派遣进来的卧底,这个可耻的叛徒 不过即便你们拿到胶卷又能怎样?没有秘钥,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它的内容,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歇斯底里,状若癫狂。 张义面上波澜不惊,心中也不免担忧起来,没有秘钥,即便拿到了通讯录也没有用,等他破解了其中的密码,或许这股潜伏在金陵的生力军早就开始行动了。 但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呢? 张义拔出手枪,将子弹上膛,对准中野辉雄: “你只有一次机会,合作或者死?” 中野却是挑衅似地望了张义一眼,高声喊道: “天皇.” “砰” 张义扣下扳机,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张义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走出审讯室。 这时候一名便衣上前说道: “股长,根据党政科邓科长提供的情报,那把钥匙应该是日正银行保险柜的钥匙。” 所谓的邓科长是邓光宝,此人是出名的日本经济学家。 同时兼任特务处经济研究室副主任,深受戴老板信任,并以特务处本部的名义直接指挥特务处和财政部联合成立的缉私处、货运管理局、国家总动员会议经济检查组领导的各地经济检查队,权利之大,令人侧目。 此人提供的信息应该没有问题,但自从淞沪会战爆发,日正银行早就关门,想要搜查何其艰难。 这可不是说拿着炸药将银行炸开那么简单,战争是战争,政治是政治,大人物永远都要维护体面的。 常某人都在一边打一边谈,你张义今天将日本人的银行炸毁了,日本人明天就敢找借口将果党高官在上海的资产和银行资产没收,到时候他张义必然被推出来做替罪羊 虽然淞沪会战爆发后,常某人宣布中国全面抗战开始,但从未对日宣战,而是战而不宣,如果宣战,其他国家为了表明不偏袒就得保持中立,那样中国急需的武器、弹药、药品就无处购买 虽有钥匙在手,但颇有点“空有宝山,却不得入内”的感觉,让人难免失落和遗憾。 张义思忖了一会,一时之间没有主意,便想着先去日正银行勘察一下,另外向科长或者戴老板求助。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模仿后世美国大片《银行大劫案》一样挖地道干一票大的了。 青砖铺就的地板,报纸糊出的墙面,客厅和卧室一体,这是一户再普通不过的筒子楼住户。 20平米的大小的房间,只有一间卧室。 客厅靠近卧室门外支着一张狭窄简陋的床,床上盘腿坐着一个老妪,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透过报纸遮盖的灯泡,可以看见卧室里睡觉的一对夫妻。 老欧被婴儿尿床弄醒的,此刻给婴儿换了尿布,正哄着孩子睡觉。 突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老妪不敢出声,连忙将灯熄灭,虽然金陵暂时没有战争,但日本人的飞机隔天就来轰炸,到处弥漫着硝烟,城里乱哄哄的,治安也大不如以前,她怯懦担忧的目光投向卧室。 睡在床上的男人在孩子哭时他就醒了,他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 此刻听到敲门声他突然睁开眼睛,神情凛然地望了一眼睡在旁边的妻子,然后小心翼翼地起身。 他扯过衣架上的一件衣服披上,对门口的岳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轻声问: “谁啊?” 等了半天,门外没有回应,只有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然后彻底消失。 “妈,没事,估计是有人敲错门了。”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老妪,然后轻轻将门打开。 只见门口躺着一封书信。 男人神色一凛,连忙将信捡起揣入怀中,探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楼道,只见堆在墙角蜂窝煤旁有一抹被刻意抹去的脚印。 男人将门虚掩上,在楼道中借着月光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电影票,似乎是才印刷出来,字迹油墨有些模糊,但男人还是一眼就读懂了上面的日期字数。 瞬间,他脸色骤变,浑身颤了颤,因为他明白这是在唤醒他,他正是32年就开始潜伏在金陵的日本间谍之一。 这些年他一直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着,进入纺织厂工作,后来认识了如今的妻子,结婚生子 在妻子和岳母的眼中他是一个性格懦弱老实本分的人,甚至有些窝囊废,她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信赖的丈夫、女婿会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 男人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听到岳母呼唤的声音他才转身回到屋内。 “妈,没事,早点睡吧。”他面色如常地转身进了卧室,顺手将门锁死。 黑暗中,他走到睡熟的妻子面前,突然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和杀机,他一把抓起被褥飞快地压在妻子的脸上,死死闷住她的口鼻。 女人拼命挣扎,突然瞪大眼睛看着他,双手下意识地胡乱抓着,但男人始终面无表情地压着手不放开,直到妻子胡乱蹬着的双脚彻底不动了。 男人这才松开被褥,摸了一把额头爆出的青筋,对着死不瞑目地妻子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从床板下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走了出去。 “田英,出什么事了?”门外听到动静的岳母连忙问道。 “我不叫田英,我叫田山义英。” 男人面无表情地走到岳母身边,突然鞠了一躬,用日语说道: “斯米马赛。” 老妪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手上锋利的匕首已经贯穿了她的脖子,鲜血喷涌。 田山义英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他看着老妪倒下,然后收起匕首,将目光再次看向婴儿。 几分钟过,他呆呆地坐在地上,沉默了一会,突然撬开地板上的几块砖头,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本证件和一只手枪、两个弹夹。 片刻后,他拿上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屋内鲜血顺着床壁汩汩地流着,将地上的青砖染成了红色。 朦胧的夜里,相同的事情在金陵的许多地方不断上演,让这个原本平静的夜晚布满了杀机。 026、窥视(求月票) 此刻行动科科长办公室里面,气氛有些沉闷。 张义先是找王新亨汇报了案情,后者又找上了科长何志远。 何志远慢悠悠喝了口茶,问道:“处座怎么说?” 王新亨接口道:“处座正忙着和日本特工老手南本实隆少将斗智斗勇呢,还没有回电。” 淞沪会战打到九月,战场态势进入相持阶段,呈胶着状态。 对常某人来说,如果就此撤出淞沪战场,国际国内都会对抗战失去信心,但如果继续拼下去,70万精锐即便全部拼光能挽救颓势吗? 这个时候,宋部长提出可以依据《九国公约》,请欧美列强出面调停、干涉和制裁日本。 这个条约说的是1922年由美、英、法、意、比、荷、葡和北洋政府在华盛顿签署的条约,主要内容是“开放中国之门户”,各缔约国享有在中国通商贸易和开办企业的机会均等权,说白了就是列强一致原则,瓜分中国… 宋部长提出用这个签字条约结束中日争端,在他的努力下,德国驻华大使等人纷纷出面调停,果党内的一部分高层人物顿时欢声鹊起,认为这是一招置日本于死地的好棋。 想想都可笑。 国与国之间的较量永远要靠实力说话,万卷法典,不如一卷炸药。 然而日本人之所以愿意谈,不过是缓兵之计。 除了调兵之外,此刻日本统帅部已经派遣了老牌间谍高手南本主持谈判活动,一是伺机窃取果党对日作战的部署,二是伺机暗杀谈判调停的宋部长等人。 南本此人是个中国通,是特务头子土肥圆的助手,他经常在华北、内蒙、东北四省(这个时候有热河省,后来变成东北九省,最后是东北三省)活动,屡次破获特务处的特工组织,仅被此人和其手下抓捕打死的特务处特工就有数百人之多 “哦。”何志远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管是打还是谈,上面都准备迁都了,想要短期打败日本人是不可能的。” 王新亨道:“是啊,中日之前有数的几次交手,我们的军队几会都是防守反击,但这次不同,我们的军队从一开始就展开了狂攻,前赴后继,不畏牺牲,然而…” 张义点了点头,这是因为果党投入了一切能够投入的精锐部队,在小日本立足未稳的时候就给了敌方重创。 如张x中麾下的黄埔系中央军四个德械师、师教导队,陈土木的十八军、刚从陕北扯下来的胡宗北的第一军等等. 几乎全是果党的精锐。 这是陆军,然后还有空军以及在日本航空母舰面前可以忽略不计的海军都出动了,几乎是国家将全部的家底都压上去了。 所以即便是自视甚高、武器装备全面占优的日军,在开战一个月后也只能采取守势,当然,国军也无法彻底攻破日军防线,不是国军表现不够好,实在是对方太强大。 一来是日军防御工事全是钢筋混凝土,国军缺乏重武器,根本破不开日军的乌龟壳… 即便最精锐的德械师按照日军的标准只能算轻装师,和日军一个师团平均配备近百门火炮的标准差距太远了。 再者日军是海陆空三军协同作战,国军则是各打各的,最后就是日军单兵素质非常高。 所以淞沪会战从一开始就是进入了最惨烈焦灼的状态,日本的轰炸机和海军的舰炮毫无顾忌地向中国军队成吨成吨地倾泻钢铁和炸药,巨大的战场就像熔炉一样,往往一个师几个小时就打没了。 国军牺牲的壮烈程度,在中国抵御外侮的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 (战争就是战争,这个可不是神剧中徒手撕鬼子,手榴弹炸飞机 日本鬼子也不是愚蠢猥琐、无能弱智,主动将身体送到我们抽着雪茄打着摩丝发型帅气的子弹永远打不完的帅哥面前… 神剧对强悍和先进对手进行丑化和贬低,其实只是贬低那些在抗战中牺牲的烈士和活下来的胜利者,把悲壮的历史变成搞笑的娱乐,实在对不起为了国家存亡而牺牲的英雄们、先辈们。) (落后就要挨打,我们弱小,但我们决心用全面的牺牲来面对亡国灭种的危机,誓死抗争,众志成城,才为自己赢得了生存权利的时间,最终将小日本赶了出去。日本人不是很牛逼吗?换了现在,他来试试?) “说远了。”何志远摆了摆手: “战事焦灼复杂,但政治更复杂,不说日本人,就连我们自己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总之不能强行进入日本人的银行,更别说炸毁银行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张义,沉吟道: “不过你刚才说到盗窃前段时间处座在上海布置调查勘测工作,于乐醒了解到太湖中有一股十分彪悍的盗匪,这些人桀骜不驯,难以收服 不过最后打听到他们的老大丁山因杀人案被囚禁在奉贤监狱,虽然被判处了死刑,但还未执行,于是请杜月生出面保释了出来,让这些人戴罪立功,抗日杀敌.” 王新亨心领神会,笑道:“我们曹家巷监狱也有土匪山贼嘛,可以暂时让他们出来. 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那也是这伙人干的.反正都是死罪,这也是为抗战做贡献嘛!”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张义写条子,王新亨、何志远签字,然后去监狱“借人”. 虽然战争阴云密布,金陵城时不时要遭遇日军飞机的轰炸,整个城市都弥漫着硝烟。 但马上端午节就到了,从早上开始,四川路上的各大商场就热闹起来。 店铺外面悬挂着各种促销的广告条幅,虽然货币贬值,商品价格上涨,但门口的宝马香车依旧络绎不绝,打扮得体的绅士太太依旧洋溢着笑容大肆采买,似乎他们从来不缺钱一样。 现实是他们确实不缺钱,张义不由想到了一句话,别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经济下行,普通人捉襟见肘,但和有钱人有什么关系? 张义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带着几个随从一路穿过热闹的商场,到了不远处的银行。 如果说商场是热闹,这边就是混乱和惨烈了。 还是那句话,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因为战事的缘故,法币开始贬值,民众纷纷前去银行兑换黄金铜钱,这显然是不允许的,于是愤怒的民众开始冲击银行,而警察和宪兵则在维持秩序。 眼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场面即将失控,宪兵直接开枪了。 一瞬间,鲜血横流,枪声、惨叫声、呻吟声、怒骂声此起彼伏,然而这一切瞬间又被湮灭在商场欢快喧嚣的促销声中,仿佛一场人间荒诞剧。 距离国府银行不远便是日正银行,厚重的铁大门紧闭着,张义一路穿行到了银行门前,使劲敲响了大门。 等了很久,银行的侧门才开了一条缝,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满脸戒备地探头出来。 “现在可以取线吗?”张义瞥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用日语问道。 一人蹙眉打量了张义几眼,一脸的狐疑。 张义从怀中掏出几张从中野那里缴获的大额支票递了上去,面色平静地说道: “我现在有急用。” 另一人接过支票仔细检查过后,点了点头,突然问道: “先生,您是日本那儿的人?” 张义平淡道:“长崎。” “是吗?长崎,好地方啊!”这人赞叹一句,说道: “我在长崎读过几年书,特别喜欢那里的温泉。” 张义冒充日本人自然是做过功课的,此刻不慌不忙问: “你去的是伊王岛町的长崎温泉吗?我最喜欢那里的露天浴室。” “惭愧,当时我还是学生,享用不起那么好的浴室。”见张义说着一口流利的长崎方言,又是长崎人,这人瞬间变得谦恭起来,他躬身一礼,说道: “先生,我是这里的职员,我叫小野六郎。” “小野六郎?现在可以取钱吗?”张义点了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位先生,我是银行的襄理本乡胜,银行接到命令不允许取现除非有领事馆须磨阁下的亲笔手书。” 从两人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此人四十岁上下,身材短小,西装革履,圆融精明的脸上留着一圈八字胡,脸色有些阴沉。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腰间别着手枪的便衣,一脸阴鸷地盯着张义。 张义瞥了几眼一眼,面上毫无波澜,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道: “我这里刚好有须磨阁下的手书特高课办事,还请给与支持。”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门里挤,在本乡胜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突然上前一步锁住他的喉咙,冷笑道: “谁也不许动。” 见张义突然动手,他身后的便衣齐刷刷持枪冲了进来,迅速将两个日本便衣和职员控制起来,随即给五人全部注射了药剂。 见五人瘫软无力地倒在地上,张义压抑着心中的杀机穿过柜台,没有发现可疑迹象,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柜台旁边巨大的保管库箱,深深叹了口气。 银行库房的四壁是用18寸厚钢板砌成,库门是纯钢制成,重15吨,库门上装有两具密码锁和定时开启装置,需要双重密码正确才能转动,库门厚实,结构精密,即便用电焊切割也无法破入 他从银行襄理身上摸到一把大门的钥匙,出了银行,将外面的铁门锁上,然后转身到了隔壁的面包店。 隔着玻璃橱窗,就见一个光头老板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 张义不紧不慢地走了上去,老板殷勤地说道: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出了一炉,您要几个?” 张义端详着盘子中的面包,随手一指,道: “给我装两个。” “好勒,我给您拿” 老板刚转身,张义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老板瘫倒在地上。 张义将他拖到墙角,对着店外挥了挥手,很快马路边驶来一辆拉面粉的马车。 从车上下来几个苦力打扮的孔武有力的壮汉,扛着“面粉”直接进了面包店。 他们不是真的苦力,而是从监狱借来的土匪,进了面包店从袋子里面掏出工具,在便衣枪口的注视下开始了挖掘工作。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张义此刻虽然在亲身实践,但电影毕竟是电影,现实是现实。 挖掘工作开始的很顺利,但挖出一段距离后,靠近银行的墙体全部变成了钢筋混凝土,不使用炸药,没有电钻的情况下,挖掘工作何其艰难。 天色越来越暗,张义知道他必须要和时间赛跑,要在日本人发现之前拿到胶卷,还要尽快找到秘钥,破解其中的密码,拿到潜伏名单,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或许现在,日本人已经开始唤醒通讯录上的潜伏特务了,千头万绪,他必须抓紧时间。 这么想着,张义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然而张义不知道的是,就在银行大楼对面不远处有人正在窥视着他。 一栋公寓楼三层的房间里,厚厚的窗帘紧紧拉着,只留下一道狭小的缝隙。 窗台上,此刻架设着一部望远镜,旁边还放着一把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满脸阴沉的年轻人,他和张义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此人正是从上海赶到金陵的佐藤俊明。 此刻他举着望远镜透过窗帘缝隙看过来,对面正是银行旁边的面包店。 面包店不时有人进出,但佐藤俊明的目光始终盯着玻璃窗后面,目光随着张义的身影移动。 他旁边一个便衣毕恭毕敬说道: “少佐,我们的人手都集合完毕了,是不是现在行动?” 佐藤俊明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他紧紧握了下拳头,眼中全是贪婪和冷酷: “先不要冲动,中国有句话说,欲速则不达,还有句话说可望而不可即,如果不出我预料,他肯定是想拿到银行保险柜中的胶卷. 呵呵,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白费力气、徒劳无力.现在正好监视和观察他、模仿他,最后代替他。” “长武君,你见过猫戏弄老鼠的游戏吗?” 便衣摇了摇头。 佐藤俊明得意一笑,道: “想要玩弄伱的对手,就要不断给他制造机会,看着希望就在眼前,突然所有的希望都像气泡一样幻灭了,砰,他整个人就像从山巅突然坠入深谷一样.” 佐藤一边说,一边用手势比划着,志得意满道: “我们就是要让对方意识到他被反复玩弄,让他着急、愤怒,却又无能为力,最后被我们一步步杀死。” 叫长武的便衣恍然大悟,此刻能感受到佐藤俊明的得意,于是,附和着笑了起来。 佐藤显然还不满意,他继续道: “杀人不是最重要的,我期待的是成就感,越是感觉到成就感的成分,我就越兴奋,哈哈哈。” 此刻他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 (祝各位书友大佬节日快乐,大家都去哪里玩啊?……如果不出意味,还有一章) 027、猎杀(求月票) 夜已经深了,寂寥的夜色中,银行大楼全部陷入黑暗中。 周围的居民家几乎都熄灭了灯,唯独面包店的一扇窗户里面,还亮着微弱的亮光。 黑暗中不时响起叮当作响的声音,挖掘工作还在继续。 张义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接收今天的情报。 【恭喜您,成功击杀中野,获得3000经验值,当前经验值5000。】 【恭喜您经验值达到5000,可升级,是否升级?】 【是】 【宿主:张义lv3(0/10000)】 【综合能力:85】 【搏击:83】 【枪械:80】 【驾驶:88】 【.】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日击杀了中野,获得相关情报,金狮,青铜战士小组组长,化名张世辉,本名三木良太,日本特高课高级间谍,潜伏身份金陵警察局刑侦处副科长。】 张义摇了摇头,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句话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影隐于朝,这个“金狮”又是一个潜伏在果党内部的家伙。 但张义在意的不是这个,他琢磨着,为什么击杀了中野才获得了这个情报,而不是以往见到某人就可以获得情报,莫非触发高级情报的条件不同?非要将npc击杀才成? 这是情报系统新的探索方向,需要他抽时间击杀几个npc来试试才行。 【2、您今天见过水谷广实,获得相关情报,“猎狐”任务失败,特高课已经派人到达金陵,奉命执行“影子计划”。】 影子计划? 【3、您今天到过银行大街,获得相关情报,受战争影响,法币将进一步贬值,金价持续上涨。】 张义颇为无语,印象中法币似乎就坚挺了一年多,然后开始走下坡路。 这年头100法币还可以买一头牛,再过几年早上几万法币可以买一个鸡蛋,到了下午估计只能买一盒火柴。 国府在领土和人口日益紧锁、收入停滞的窘迫下,为了应付战争庞大的军费开支,能想到的金融手段竟然就是加快发行货币。 一次几百亿几千亿的印,混乱的金融体系,最后导致恶性的通货膨胀,有史学家认为,果党最后败走弯弯,金融体系崩溃是一个极其关键的原因,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但窥一斑而知全豹 【4、您今天到过日正银行,获得相关情报,日谍佐藤俊明正在对面窥视着你。】 佐藤俊明?有人在窥视自己? 张义心神一凛,透过玻璃上遮挡光线的报纸缝隙看向外面。 漆黑的夜,在清冷的月光下,对面的居民楼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他思忖了一会,看着面包店天花板上那盏报纸包裹的白炽灯,突然说道: “停止挖掘。” “股长,目测还有三米多,再加把力气,天亮应该就挖通了。”猴子疑惑不解。 张义摇了摇头,也不解释,指了指面包店的后墙,不容置疑道: “让他们上来,在这里开一道小门。” 然后他唤来钱小三低声嘱托几句,随即拿起柜台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面包店对面的房间里面,叫长武的便衣站在窗户前,用手勾开窗帘的一角,从缝隙里向外望去。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马路对面的面包店灯光突然熄灭了。 他连忙对一旁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佐藤俊明说道: “少佐,熄灯了,有情况。” 佐藤俊明一个跃身起来,接过望远镜盯着黑暗处看了几眼,又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他冷笑一声: “不是拿到通讯录就是累了休息了,现在正是他们最疲惫的时候,动手。” 他阴沉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的阴森恐怖,残忍一笑道: “马上打电话,让所有人一起过来,记住了,其他人死活不论,唯独那个张义要活口,我要亲自审讯他。” 话音刚落,包括佐藤俊明在内,房间里面的七八人瞬间掏出手枪,将子弹上膛。 几人悄然无声地打开房门,来到楼梯间。 一个便衣打开一只手电筒,用一个网状的东西将灯头罩上,手电筒的光亮瞬间照亮了狭窄的楼梯。 几人借着手电筒的光圈,在黑暗中摇摇晃晃向下移动,无声无息地快步下楼。 出了楼道,他们纷纷顺着墙壁将身体隐藏在黑暗中,这时候只见住宅楼两侧又聚拢过来十几个迂回过来的便衣。 佐藤俊明得意一笑,挥了挥手,三个便衣猫着身子,借着月光,小心地穿过马路,来到之前透出光线的面包店前。 一个日本便衣靠近门锁凝听了几秒,快速用手电筒照了下门锁,将手电熄灭,动作敏捷地从裤兜拿出一根铁丝,将铁丝伸进锁眼,上下活动了几下,然后一拧门把手,门瞬间被无声地推开了. 三人持枪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等了半天见没有动静,一人连忙打开手电筒,只见诺大的面包店内空无一人,设备家具什么的都在,地上全是挖掘出来的建筑垃圾。 几人低声咒骂着,好不容易从堆的像小山一样的垃圾上翻过去,只见地上有一个巨大的洞穴,一个便衣试着扔了一块石头下去,发出沉闷的回音,但就是没有人。 “八嘎。”一名便衣气急败坏道: “搜,前门有我们的监视,面包店没有后门,他们肯定是藏在了银行里面。” “你进地道搜查,我去向少佐汇报。”一个便衣立刻返回。 很快佐藤俊明就率着大队人马进了面包店,他杀气腾腾问: “人都跑了?地道里面呢?” “启禀少佐,地道根本没有挖通。” “那就是他们发现我们了?” “或许,他们在我们来之前就跑了。” “八嘎,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或许他们在熄灯前,就已经撤退了。” “搜,不要放过一丝一毫。” 几只手电筒在黑夜中穿梭闪烁,很快就有一人汇报道: “少佐,支那人太狡猾了,屋内的面包加工机器都是热的.保险丝被他们换成了低功率的细丝,时间长了,保险丝被烧断,整个屋内就会停电” “八嘎,是不是你们不小心暴露了踪迹?”佐藤俊明一把扯过一个便衣,脸色难看至极。 这人正是潜伏在警察局的金狮三木良太,他摇了摇头,说道: “我们的特工才刚撤离,支那人不会那么早发现的。” “难不成是我暴露了?”佐藤俊明冷哼一声,粗暴地推开三木良太,后者撞到糊着报纸的墙上,只听嗤一声,墙上出现一个大洞。 三木良太就像遇到了“时空通道”一样,半个身子陷落到了外面。 “这是?”佐藤俊明上前一把撤下墙上的报纸,露出一个半人高的豁口,他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漆黑的夜,四周一片黑暗,黑夜仿佛张着一张血盆大口的巨兽,随时都会将他吞噬。 佐藤俊明脸色一阵扭曲,黑夜中他似乎看到张义那张和他一样的脸正躲在某个无声的角落嘲笑着他。 他设想过种种将支那特工干掉的方式,只是没想到支那特工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那么他们现在在哪里,会不会. 佐藤俊明突然意识到不妙,那个狡猾的张义不会布下什么诡计吧? 对,诡计,如果这里有诡计,此刻在面包店中的他们现在就成了笼中之鸟。 他脸色一阵变幻,一边小心挪动步伐,一边说道: “撤退。”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几声急促的汽车刹车声,然后砰一声枪响滑坡天际,随后是连绵不绝的枪声。 手持快慢机的宪兵和便衣一轮射击,十几个猝不及防的日本便衣被打得哀嚎倒地,血水横流。 日本便衣惊恐、慌乱地大声叫嚷着,奔走着,一边开抢还击,一边向面包店奔去。 宪兵和便衣并没有立刻追击,他们从卡车上拿下沙袋,用沙袋堵死了主路两侧的出口,并在主路尽头设好了关卡,数支枪口对准远处。 狙击手也已经在高楼顶部就位,用步枪瞄准了街上。 佐藤俊明身体敏捷地闪到旁边,听到身边此起彼伏的惨叫呻吟声,一边匍匐着前进,一边心有余悸地喊道: “快突围。” 要不是他刚才闪的快,此刻估计早就被打成了刺猬。 枪一响,屋内的日本便衣争先恐后地向着门口跑去,然而远处的狙击手一排排子弹无情地扫射了过来,跑在前面的几人只觉得脖子一凉,就栽倒在地上。 后面的日本便衣被同伴的尸体绊倒,惨叫迭起。 突围不成,他们只能在黑夜中寻找掩体反击,然而这时只见几枚手雷呼啸着飞了进来。 轰隆几声,地动山摇,火光冲天,巨大的冲击力扑面而来,将许多人掀翻在地。 佐藤俊明推开一具压在身上的尸体,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欲哭无泪。 他死死盯着身边的尸体和眼前巨大的火海,气急败坏地捡起自己的手枪,刚想要反击,突然几道手电筒的光束照射了进来。 他只好再次匍匐在地上装死,佐藤俊明心神俱乱,他惨笑一声,想到之前的踌躇满志,此刻就像个笑话一样。 “不,这不是真的,我佐藤俊明怎么可能失败。” 摸索着带有体温的金属枪管,佐藤目露狰狞,听着中国便衣搜寻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把握时机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对着面前的几人扣动扳机。 随着几声交错的枪声过后,几人倒了下去,佐藤捂着流血的肩膀,瞥着地上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光,他用汉语高喊一声: “这里还有一个活的,打死了我们几个兄弟。” 说着他捂着肩膀缓缓往店外面走去。 一只手电照在他的脸上,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惊异不定地问: “张股长,伱受伤了?” “咳,刚才搜查不小心中了流弹你来搀我一下.” 佐藤眉眼闪烁,看着男人疾步上前,他嘴角翘起一丝得意,缓缓收起手枪。 就在便衣靠近的刹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突然从腰后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入男人的脖颈,男人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佐藤阴森一笑,咬牙切齿地揉了揉肩膀上的伤口,从地上抓了一把灰抹在脸上,再次向门外走去。 “口令?” 他刚跨出面包店,只见十几道手电照在他的脸上,佐藤一呆,什么口令? “口令是” 佐藤一边说,一边挪动步伐,向怀中的手枪摸去,然后还不待他拿到枪,砰一声,一枚子弹无声无息的穿过了他的心脏,他的身体晃了晃,向后倒去。 几名便衣快速上前,手枪对准了他,一人试了试他的鼻翼,尚有微弱的呼吸。 “哎,这个家伙怎么长得有点像股长?你们发现没?”一个便衣踹了他两脚。 “不会吧?”另一人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佐藤的脸蛋,惊呼一声:“还真是!” “没听股长说他有兄弟之类的啊?” “闭嘴,祸从口中,还不去禀报。” 过了一会,得到汇报的张义来到了佐藤俊明面前。 他看着这个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日本便衣,冷笑一声,心说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影子计划,日本人还真是费劲心机… 可惜派遣了这么一个废物前来… 张义看着嘴角胸口渗出鲜血,胸口剧烈起伏喘息,阴鸷的眼神中却闪烁着狠毒的佐藤,不屑一笑,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枪,扣动了扳机。 砰,佐藤俊明一命呜呼。 …… 第二天一早。 行动科科长办公室,王新亨春风得意地打着电话。 “启禀处座,张股长在抓捕日谍的行动中,临危不惧,指挥若定,是役共歼灭日谍32人,彻底消灭了日本特高课安插在金陵的所有潜伏特务。” “是,详细的报告随后就发过来。” 挂断电话,王新亨心满意足地说道: “云义,干的好,处座回来亲自为你开庆功宴,哈哈。” 然后他一脸神往道:“可惜了,日本银行里不说现金,黄金都不是小数目,可惜只能看不能动啊!” 张义笑道:“总有一天,我们迟早炸了他们的银行。” …… (做个调查,要去日本内部潜伏的扣1,继续在特务处的扣2…) 赶不及了 抱歉,堵在路上了,估计赶不及了,明早更新吧 《我的谍战日记》赶不及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28、锄奸(求月票) 上海四川路的日本宪兵司令部里,电话铃声刺耳,杂乱无声的脚步声在楼上楼下不断奔跑着。 电话声、电台声、脚步声、咆哮声,整个办公楼陷入一片混乱,众人尽皆胆战心惊。 司令官佐藤一郎强撑着身子,赤红的眸子凝视着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红色似乎在他眼中变成了鲜血,愈发的刺眼。 突然,“嗤”一声,他挥动手中的长刀,将桌上一个精美的瓷瓶切成两段,瓷瓶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佐藤一郎脸色铁青地站在办公桌旁,旁边站在几名秘书和随从,众人全部躬身侍立,大气都不敢喘。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佐藤一郎怒目圆睁,刚想发火,就见身材短小的土肥圆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女扮男装的川岛芳子。 “你来做什么?”佐藤冷眼看着土肥圆,指着几个秘书和随从,扯着嗓子吼道: “出去,都滚出去。” 土肥圆知道佐藤这是在指桑骂槐,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短小肥胖的身体微微躬身,一脸肃穆地说道: “佐藤君,请节哀。” 说着他走向办公桌旁边的休息区,这里的墙上悬挂着写有“武运长久”字样的太阳旗,下面放着木架,上面是两把武士刀。 土肥圆跪坐下来,说道:“佐藤君,节哀,俊明贤侄的事情我也很抱歉. 但胜败乃兵家常有之事,今天我携帝国之花前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的后续工作。” 佐藤阴沉的目光落在土肥圆脸上,他的脸因为愤怒变得扭曲起来。 “这不是节哀顺变的事,这是耻辱,宪兵司令部的耻辱,特高课的耻辱,你土肥圆的耻辱,更是我的耻辱! 我的侄子死了,帝国几十名训练有素的特工死了,你让我怎么向俊明的母亲交代,伱应该知道东京的那帮政客会如何诋毁我们在上海的办事能力。” 说着他瞥了一眼川岛芳子,淡淡道: “帝国之花的大名如雷贯耳,不知道此回有什么高招赐教?” 川岛芳子躬身一礼,谨慎地回答道: “针对目前金陵的态势,我策划了两条计谋,第一是斩首行动,第二是猎杀行动。” “斩首行动?”佐藤挑了挑眉,看向土肥圆: “你们特高课还没有放弃对常某人的刺杀? 在中国,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行刺过他,这其中就有暗杀大王王亚樵,这个曾经用炸弹炸死帝国大将和多名高级军官的人,他都被戴春风取了性命” 土肥圆解释道:“佐藤君,你要相信帝国之花的实力和策划能力,皇姑屯、九一八、满蒙运动、上海一二八,她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才能” 佐藤皱了皱眉,道:“我虽然比不上你对中国的了解,但也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天时地利人和。 自长安事件后,常某人的保卫工作由戴春风亲自负责,他又经历了几次轰炸,深居简出,安全工作可谓滴水不漏。 南造云子策划的刺杀计划折戟沉沙就是先例,想要将他杀死,何其不易只要帝国成功拿下上海和金陵,常某人必然屈服。” 土肥圆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摇了摇头道: “不错,这一行动非常危险,失败的可能性很高,但不做又怎么知道行不通呢?佐藤君怎么不问问斩首计划的具体内容呢?” “大战已经开始一个多月,军部那些人虽然号称三个月便可以灭亡中国,但根据目前的战事形势来看,显然是不可能的。 即便我们能够快速结束在中国的战事,也必然损失惨重,哪还有余力短时间攻占整个东南亚甚至是亚洲,只要击杀了常某人,中国军队必然成为一盘撒沙,这将大大缩短我们占领中国的时间.” 佐藤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还是问道: “斩首行动?愿闻其详。” 土肥圆狡黠一笑,娓娓道来。 呜-——呜-——呜 尖锐刺耳的防空警报声突然拉响了 张义从办公室窗户探出头一看,飞机轰鸣声一片,大街上很多人惊慌失措地拼命地奔跑起来,然而缺乏有效的组织,所有人开始向着不同的方向奔跑,而不是防空洞。 轰隆,轰隆。 飞机的轰鸣声像海浪一样此起彼伏,轰炸声响彻整个金陵。 猛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轰炸机的巨大阴影笼罩在天空,一枚枚炸弹快速降落,像死神的镰刀一样收割着人命。 巨大的冲击波下尘土飞溅,无数房屋建筑迅速破碎崩塌,悲鸣和尖叫声回荡在整个城市的上空。 火焰蔓延,炽热的气浪卷动人们的衣衫,悲伤和恐惧像潮水一般涌上人们的心头,哀嚎一片,惨不忍睹。 办公室中的电话突然嘶鸣起来,张义接起,原来是甲室的电话。 挂断电话,张义立刻带着猴子钱小三等人朝着洪公祠赶去。 空中响起高射炮的射击声和中国战机升空的巨大轰鸣声,日军飞机再次投掷下几枚炸弹后迅速逃走。 大轰炸后的金陵一片狼藉,满大街都是陌生人的面孔和横躺在街心的尸体,看的人心神剧烈震荡,穿行在尸横遍野的街道,张义恨的咬牙切齿。 “狗日的小日本,一定要让这帮畜生血债血偿。” 张义心情沉重地赶到了洪公祠。 会议室中,戴春风面沉如水地坐在主位上,他见人都到齐了,狠狠一拍桌子道: “刚刚日本轰炸机向委座行辕投下一枚炸弹.” 在众人哗然的喧嚣声中,他冷哼一声,继续道: “索性炸弹没有落在府邸内,而是落在了附近的地方。” 原来,一架日本轰炸机直接朝着金陵委座行辕投下一枚炸毁,而这个时候,常某人正和在八一三空战中立功的空军一起观看电影。 炸弹的爆炸声吓得常某人魂不守舍,行辕也一片混乱。 就在惊魂未定之际,有卫兵报告,炸弹并没有在行辕内炸开,而是落在了附近。 常某人连忙挣开卫兵的束缚,从桌子下面钻出来,对着身边的空军司令周至柔破口大骂: “娘希匹,东洋人的飞机怎么飞到这里来的?你们都是饭桶吗?” …… 此刻,戴春风一脸冷峻道:“现在压力给到了我们特务处,日本飞机要是没有地面人员的配合,怎么会准确找到委座行辕的?” 他看向电讯科科长魏大明: “电讯科在轰炸前有没有侦测到可疑的电台信号?” 魏大明一脸苦涩道:“启禀戴先生,电讯科在轰炸前确实监测到不明电台信号,不但电台,报务员也是个新来的,我们以前没有听到过这个手法,但无线电波结束的很快,根本没办法确定位置。” 戴春风冷哼一声,一脸凝重道:“新来的不一定就是新手,他能掌握委座的行踪,我估计又是一起内外勾结的间谍案件,委座暴怒,自然要马上破案,你们都有什么主意?”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毛齐五跃跃欲试道: “处座,属下建议加强对电台信号的监听工作,先确定大致范围,再采取分区停电的办法,将暗藏的敌台逼出来。” 这不过是最常规的办法,与会的众人都在心里嗤笑不已,不过大家都是有城府的,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将目光投向戴春风。 戴老板知道毛齐五因为和向心影去华北执行刺杀汉奸殷汝耕的任务失败,失了威信,此刻正急于证明自己,好在特务处站稳脚跟,他思忖了片刻,点头道: “那这件事就交给毛秘书办理,电讯科、情报科、行动科配合。” 被点到的几个部门负责人立刻起身领命道:“是!” “好了,张义留下,其他人散会。” 戴春风话音刚落,就听军事科科长杨威突然说道: “处座,属下有要事禀报。” 众人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此人是红党叛徒出身,前段时间混入果党高参访问宝塔山的访问团,伺机搜集情报。 戴春风本对他寄予厚望,然而这家伙什么情报都没有搞到,最后无功而返,戴对他的态度也冷淡下来。 “你先等着,有事找毛秘书。”戴老板斜倪了他一眼,径直出了会议室,张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 到了办公室,戴春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憋火地吧唧了两下嘴: “你和行动队瓦解破坏了潜伏在金陵的日本间谍,功勋卓著,功劳簿上记你一笔,不过你才授勋” 他沉吟了一会,道:“有功就要赏,一会你去总务领五万元的赏赐。” 张义知道戴老板在上海和日谍南本实隆斗法,骗了几十万的资金,此刻囊中富裕,五万不过是九牛一毛。 “处座过誉,卑职不过职责所在。”张义谦虚了一句,见戴春风意犹未尽的样子,主动问到: “处座,是不是有什么任务?” 戴春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竖起两根手指道: “两件事,都是关于汉奸,一是殷汝耕,第二就是张自z。” “配合全国抗战形势,我们特务处要找几个汉奸开开刀,杀一儆百,这也是委座的意思。” ‘张自z是汉奸?’饶是张义颇有城府,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呆了呆,内心更是无以复加的震动,久久无法平静。 在张义受到的教育中,张是一位抗日名将、民族英雄,这样的人不容任何人诋毁,他怎么可能是汉奸? 然后戴春风却是嘲讽一笑,拿过桌上的一份报纸,说道: “7月29日北平沦陷,同日,国府下令宋哲元部撤退” 从七七事变爆发,付出巨大牺牲与敌周旋了二十几天的二十九军撤出北平。 这个时候,二十九军三十八师师长张自z奉命留守北平,代理北平市长,和日本人交涉战后事宜。 几天后,北平的大街小巷贴满了张的安民告示,劝告民众不要惊慌失措,各安其业。 然而,令张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因此成了民众和报纸媒体口中的“华北特号汉奸”、“张逆”。 戴春风不屑道:“和他地位相当的佟麟哥、赵登禹英勇抗战直至舍生取义,他姓张的倒好,竟然公然和日本人合作,还发布安民告示,他不是汉奸谁是汉奸?” “作者说:眼睛所见未必是真相。 民众和媒体还真的搞错了,张是忍辱负重,他怎么可能是汉奸? 后来,张将军用马革裹尸的壮烈来洗刷了那些不明真相的国人赋予他的耻辱之名,因为他宁可舍弃生命,也不愿意牺牲尊严。” 英雄是什么,是一块冰冷的碑。烈士是什么,是一座孤独的冢。 戴春风说的斩钉截铁,但张义不信。 因为他确信这不是事实,他可以跳出此时的历史环境,用现代人的“上帝视角”去评价当时的人和事,但这个时代的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卢沟桥事变”后,日军大举逼近北平。 在这个过程中,此时,宋哲元还对日军全面侵华的决心估计不足,一心以为和日本亲善,可以保住自己的平津地盘。 然后撕下伪善面具的日本人怎么可能给他面子。 兵临城下之时,宋哲元以“保留西北军一点底子”为由,带着大部队先撤了。他把那副烂摊子丢给了张自z。 戴春风继续道:“张先是逃进一家德国医院,然后再通过其他方式,潜逃出城。到了山东,被韩复榘扣押,这件事你不用管,此次北上,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刺杀汉奸殷汝耕。” 殷汝耕何许人也? 此人早年留学日本,并通过日本籍妻子和日本军政界取得了联系。 回国后,他在北平政府中任职,研究中日问题,在各个军阀之间进行投机活动。 很快,他因为对日熟悉,受到了常某人的青睐,被任命为国府驻日外交特派员,代表常某人和日本签署了许多丧权辱国的条约。 35年,此人居然联络了一些野心家成了“冀东防红自治政府”,自己做起了主席。 但这个所谓的自治政府其实不过是日本领导下的傀儡机构,常某人恨的咬牙切齿,但碍于日本人的面子,却不能轻易下手,只能监视他。 有句话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厮公然叛国投敌之后,开始大肆滥发纸币,贩、毒走私,肆意搜刮地方,最后连他的手下都看不下去了。 七七事变后,此人手下的保安总队以张庆余为首率部反正,歼灭了驻守通州城内的日军一个中队和特务机关四百多人,活捉了殷汝耕。 殷汝耕在押解过程中被日军救走,因为此事被日本宪兵队抓进了监狱。 关押一段时间后又被释放。 常某人现在想到此人,自然是痛打落水狗,要杀一警百。 “是,卑职领命!”张义挺身一礼,答应下来。 029、情报(求月票) 戴春风从保险柜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张义,不紧不慢道: “这是关于殷的详细资料,毛齐五和向心影虽然没有刺杀成功,但向策反了殷手下一名叫王五的卫兵,此人现在躲在开滦城里,在特务处联络站的监视中,他对殷家知根知底,或可一用。” “是。” “行动人手你考虑好了吗?” “属下准备带猴子和钱小三去。” 戴春风思忖着,继续道: “开滦城里到处张贴着向心影的画像,殷贼悬赏一万大洋捉拿她和特务处的人,风声鹤唳,毛秘书和她也是扮做农村夫妻才潜出城回到金陵的,这样.” “你不是和电讯科的郭馨雅合作过吗?行动不能少了报务员,你和她扮做夫妻,猴子和钱小三扮做随从。” “记住了,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 “这是和甲室联络的密码本,记住了,报务员只负责发报,编码和译电工作只能由伱完成,不得假手他人。” “另外.”说着戴春风眉毛一挑,严肃道: “让你们是去执行任务,不是去谈情说爱,情这种东西,是人性中的一根软肋,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了情,就有了羁绊,是不会成事的。” “特务处最近有股风气很不好,有些人假借父母媒妁之言公然同居,有些人更是打报告要在敌占区结成工作夫妻,还有人以为立了点微末之功,就可以打破我下达的抗战期间不得结婚的命令,简直不知所谓。 如果不杀住这股妖风邪气,特务处的威望和荣誉必然扫地,陷入别人的口诛笔伐中,你莫要因为这样的事,耽误了自己的前途,明白吗?” “是。”张义点了点头,总觉得戴春风这话意有所指。 据他所知,毛齐五自从执行任务回来,就打报告想要和向心影结婚,结果被戴老板严辞否决。 【恭喜您成功击杀佐藤俊明,获得5000经验值,恭喜您击杀朝日健太郎,获得500经验值……】 【恭喜您当前经验值达到12000,可升级,是否升级。】 【是。】 【宿主:张义lv4(2000/50000)】 还剩下2000经验值,张义立刻兑换成能力点,加在了【搏击】、【枪械】和【外语(日语)】上。 当前【搏击:95】、【枪械:85】、【外语(日语81)】 一瞬间,感受着体内磅礴的力量,张义觉得自己强的可怕。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佐藤俊明,获得相关情报,川岛芳子同样在京都医院整容。】 川岛芳子整容了? 此女虽然被称为所谓的“帝国之花”、“满洲第一美女间谍”,但以张义后世人的眼光来看,卸去妆容,她就是个村姑,和什么美艳、美貌挂不上钩。 很多文献中描述此女容貌清秀、亭亭玉立,因为美貌连她年近花甲的养父川岛郎速都对其生出淫、念,将其强、暴。 公布的川岛芳子手记中,她愤怒地写道:“大正13年10月6日,我永远清算了女性。” 从此她剪了长发,和女性身份诀别,开始女扮男装。 张义记得日本战败后,川岛芳子被公开审讯处决,然而对此女的死因争议却充满疑云。 有人说某女因为十根金条代替川岛芳子受死. 直到2000年,还有人自称川岛芳子以“方姥”的身份在吉林某个村庄隐姓埋名,直到七几年才去世。 有人对这个身份否定,但川岛芳子生前的密友李香兰却认定这个方姥肯定是川岛芳子。 众说纷纭,很多疑团掩盖在历史的迷雾中,张义也不知道真假,但此刻得到川岛芳子整容的情报,张义不得不留个心眼。 【2、您今天见过杨威,获得相关情报,杨威已经掌握了金陵地下党运送药品的渠道——泉源堂中药诊所。】 张义心神一凛,这家伙单独找戴春风汇报工作,估计就是这件事,想不到这厮暗中走的这么远。 【3、您今天见过王春泉,获得相关情报,王春泉今天写了举报信,暗中反对毛齐五结婚。】 想到戴春风之前说过的话,张义顿时明白了。 这个王春泉是戴老板警卫班的成员,只有他才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举报信放在戴春风的办公桌上。 此人也是江浙警校毕业的,因为会传统功夫,又是江山人,毕业后便调给戴老板做警卫员。 在特务处大家都知道此人和财政部的一位李小姐打得火热,经常公开约会。 因为王是农村出生,父母急着抱孙子,他便找机会向戴老板提出结婚。 这个要求自然被无情拒绝了,此人一气之下偷偷在外面租了房子,和李小姐同居了,这在特务处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 现在毛齐五自以为立了点功就可以结婚,王某人自然不服,他也是替老板挡过子弹的,现在姓戴的竟然不让他传宗接代,简直是恩将仇报。 于是此人愤然之下便写了一份检举信,大意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凭什么你毛齐五可以打结婚报告,我们就不行,强烈要求平等对待,要么禁止毛秘书结婚,要么放开禁令,允许每个人都结婚。 在特务处就没有秘密可言,可以想象,如果允许大特务结婚,却不许小特务同居,必然使得特务处内部反对戴老板,黄埔系、湖南帮、广东帮肯定会在后面煽风点火,反对江山帮。 这是戴春风不能容忍的,所以他才说要杀一杀歪风邪气。 张义盯着这条情报看了几眼,回想着王春泉这个人的种种性情,一个想法逐渐在心中诞生。 夜晚,“一心书店”所在的商业街,家家户户已经熄灭了灯。 偶尔从远处传来狗吠声,更显安宁。 王乃器却没有睡,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晚睡。 此刻黑暗中,他小心翼翼点燃一根火柴,看了一眼怀表,已经过了凌晨1点钟,估计“美人鱼”不会来了。 自长安事件和平和解,全面抗战开始,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的特务对地下党的迫害没有以前那么疯狂了。 另一方面,因为日伪特务活动猖獗,使得他们不得不分心应付,因此地下党难得安稳了一段时间。 现在他们的宗旨是发动群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全力抵抗日军,另外就是为前线搜集药品等紧缺物资。 王乃器揉了揉老寒腿,扯过被子,准备休息了,突然只听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他一个激灵,连忙披上衣服从床上下来,可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已经悄然消失。 王乃器怅然叹了口气,看来“美人鱼”还是没有和他照面的打算啊。 他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只见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躺在门口。 他警惕地观察了下四周,立刻拿着包袱回到屋内。 打开包袱,入眼的是黄橙橙的几十根小黄鱼,王乃器喜出望外,有了这些黄金,前线部队急需的磺胺也有了着落。 他压抑着兴奋,瞥见小黄鱼下面有一封书信,立刻捡起打开。 只是看了几眼,王乃器额头的冷汗就刷渗了出来。 泉源堂中药诊所是金陵地下党的秘密药品渠道,借着收购贩卖药材的机会秘密将搜集的稀缺药品运输出城。 这条线极其机密,只要几个人知道,特务处的人是如何得知的呢? 莫非又出了叛徒? 这条线一旦被破获,后果不敢想信。 王乃器擦了擦汗,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见信的背面还有字,立刻翻了过去。 一口气看完,王乃器终于长舒了口气。 如果按照“美人鱼”的计划,不但可以秘密将诊所的同志转移,同时还能将新的药品运输出去。 他再次阅读了几遍书信,直到里面的内容全部记住,快速将信件焚烧,看到纸张化为灰烬,才从床下隐秘处拿出手枪出了门。 这天戴春风的警卫王春泉下了值,怏怏不乐地往租住的地方走。 大热天的,他却竖起衣领,压低礼帽的帽檐,显得鬼鬼祟祟的。 无他,虽然王春泉仗着戴老板警卫的职务平时有点嚣张,更是色胆包天,但此人五大三粗,实在缺了一点智谋。 他为了讨李小姐的欢心,甚至为了同居和结婚准备,又是买礼物,又是租房买家具,他那点薪水早就用完了,王某人便学着别人搞了一出贷款。 说是贷款,其实是找商人借钱,他原本就没有归还的念头,这年头谁敢找特务处的还钱。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王某人显然小看了那些商人,在商人的世界里,任何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生意,充满了生意场上的利用、交换,以及为此而施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有句话说,中国的生意人,唯一可以不了解的就是生意,但除了生意之外的一切,必须了解。 王春泉的欠款很快就被全部转卖给了别的商人。 做小生意的,可能他的背景后台只是吏,但将生意做大的,那个不懂政治,哪个背后没有官。 这下王春泉引以为傲的“戴春风的警卫”这个身份已经没用了,面对讨债的,他只好东藏西躲,还不能让戴春风知道。 王春泉小心谨慎地走到住的楼下,只见一个穿着长衫戴礼帽商人模样的男人早就等在那里。 他以来是讨债的,本想掉头躲开,却见商人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谦恭问道: “可是王队长?” 王春泉除了是戴春风的警卫外,还兼任税务缉私处的一个小队长,这也是一种福利。 戴春风虽然经常放任手下的大特务搞走私,只要打着筹集军费的名义,他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于敢搞走私的小特务,从来都是杀一儆百。 所以王春泉这个查缉私的不是没有打过走私的主意,但又瞻前顾后,迟迟没有行动。 见商人一脸讨好的摸样,心知不是讨债的,王春泉瞬间松了口气,扬起头颅,摆足了架子,问: “你是谁?” 商人拱手作揖,靠近王春泉,恭维道: “早就听说戴老板的警卫王勇士一表人才,神通莫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哼,我可是替戴老板挡做子弹的,私下里和老板都是称兄道弟的。” 王春泉矜持一笑,居高临下问:“你有什么事吗?” 商人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一抖袖口,一根小黄鱼跃然手上,他低声道: “我也是别人介绍来的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好汉,这话说的是北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 王老弟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又背靠戴老板,迟早飞黄腾达,愚兄今天来就是和老弟交个朋友 有朝一日,老弟发达了,对愚兄的生意能照顾一二那就感激不尽了。” 说着直接将小黄鱼塞到了王春泉手中。 王春泉看着小黄鱼,喜不胜收,一根小黄鱼和他的欠款相比虽然是九牛一毛,但完全可以让他摆脱窘迫的现状。 刚被商人灌了半天迷魂汤,他毫不犹豫地将小黄鱼收起,拍着胸部说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狗子富贵,不能忘?放心,只要我发达了,我就是你的靠山,金陵城没人敢难为你。” “有老弟这话,愚兄就放心罢了,这个.”商人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吞吞吐吐的干嘛,和个娘们一样。” 王春泉不知道一分钱难倒好汉的下一句是半点恩感动侠义人,商人正在这里等着呢。 “实不相瞒,愚兄有一批货要出城,但怕那些查税的下手太重,要是老弟能援手一二,愚兄愿十倍酬谢。” 高利润意味着高风险,王春泉五大三粗,缺根弦,却不是真的傻,一听这么高的利润,立刻警惕起来: “什么货?” 商人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药品。” “你敢走私违禁品?”王春泉大吃一惊。 “这有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老弟别说你不知道,你们郑副处长的太太可是这里面的行家,而且人家用的都是特务处的汽车,走私的都是紧俏物品,那才是暴利啊。”商人不以为然道。 特务处的太太们打着丈夫旗号在外面做生意的比比皆是,想到压的快喘不过气的债务,王春泉咬了咬牙,脸上闪烁一丝果决,狠狠道: “事成之后我要二十根小黄鱼。” “十根。” “不,最低十五根。” “成交。” 顺利达成交易,王春泉想了想,道: “戴老板的司机老马今晚要出城,这样,今晚八点你们在城门附近等着,到时候.” “好好好,王勇士果然神通广大,那.一切就看老弟您了?” “放心。”王春泉斩钉截铁道。 小王还是太年轻,不知道命运给的一切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 030、开张大吉(求月票) 1937年9月19日。 今天是中秋节。 傍晚时分,一排排街灯点亮,昏暗的光线和落日的余晖交织在一起,街头不时响起鞭炮和烟火,欢天喜地中透着虚假的繁荣。 穿着黑色宽服踩着木屐、满脸阴鸷的日本浪人大摇大摆。 穿着和服举着小日本旗的日本女人在街上行走,眼中透着新奇和欣喜,还有一群群麻木的中国人在膏药旗下庆祝中秋。 这时候日军的坦克趾高气扬地路过,日本浪人和女人欢天喜地地喝彩起来,街边的中国人连忙束手低头恭敬地站好,日军耀武扬威地站在坦克上,或哈哈大笑,间或朝天扫射机枪,引发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 张义步履匆匆地从街上穿梭而过,心情沉重的同时,更多了几分慎重和警惕。 从南到北,这一路刷新了他的认知,敌占区的危险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十倍百倍。 当然最危险的还不是趾高气扬的日本军人,不是那些开设药店、理发店、料理店、旅馆、妓院、吗啡馆、白面馆等形式来刺探情报的间谍,更危险的是中国人,或者说汉奸。 这些汉奸又分为几种,一是经过专业训练并精通情报业务的汉奸。 这些人很多都是日本特务机关从抓捕的国军溃兵中遴选出来的,这些汉奸在接受训练后,要么被派遣到抗日战场的军队中潜伏,要么就伪装成溃兵吸引很多溃兵的同情和注意,将他们一网打尽。 太原前线,国军一个全营死亡400余人,营长被俘,在俘虏营中他才知晓一个送来的新兵是间谍,但为时已晚矣…… 第二是非专业的汉奸,这些属于临时收买的,他们主要为日军的飞机和大炮轰炸瞄准做标记,白天摇旗子、打反光镜,夜里则发信号弹。 第三种就是带路党,专门给日军指小路,搞偷袭. 第四种就是流氓地痞或者从事情报业务的包打听等等,纷纷化身领日本薪水的暗探,散布在社会各个角落,有时候你可能只是因为说了一句话,就可能被举报而遭到逮捕 此种人数不胜数. 张义推门走进一家西餐厅,目不斜视径直在一处空位置坐下,招呼服务生上来。 服务生端着一杯冷水上来,递过菜单,问: “先生,现在点餐吗?” 张义看了看手表道: “等我朋友来了再说。” 说着他拿下礼帽放在桌边,借着喝水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餐厅内的各色人等以及出入这里的宾客。 一瞬间,张义就感觉几双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但他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点上一根烟,从容地坐着。 这时候一位衣着光鲜的男子从他身后过来,径直坐在他的对面。 他审视地看着张义,问: “先生有点面生,从哪里来啊?到北平来干什么?” 张义瞪了他一眼,从日语呵斥道: “呆太一开。(滚蛋)” 男子一听,立刻拘谨了几分,露出讨好的笑,连连作揖,灰溜溜地走了。 过了几分钟,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穿长袍马褂,打扮成绸缎庄掌柜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目光探寻了一圈,在张义搁置在桌边的礼帽上略一停留,拘谨地上前,低声问道: “可是从天津来的刘先生?我是洪先生的助手何坚强。” “你好,沈先生问洪先生好。” 所谓的洪先生就是洪森,和沈先生沈沛霖一样,都是戴春风的化名。 这就是接头暗号,公开场合就是这么简单。 你要是在不知道潜藏着多少日本暗探的地方公然吟诗作对或者比划手势搞接头,那就是老太太茅坑打灯笼,自己找死。 张义看了一眼对面的中年男人,直接挥手叫来服务生点餐。 两人都没有说话,很快饱食完毕,从西餐厅出来,两人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王五在什么地方?” “他暂时安置在我们联络点,这个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估计派不上用场。” 张义不置可否,继续问:“有消息说张自z是汉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话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是。二十九军之所以惨败,是因为出现了叛徒。” “叛徒?” “是,一个是宋哲元的参谋周思静,还有一个是他的政务处处长潘毓桂。” 如果说这个周思静是一般的国贼汉奸,那么这个潘毓桂就是特级狗汉奸。 此人书画皆佳,号称文化名人,极其会享受生活,那个唱“夜来香”的李香兰(山口椒子,川岛芳子的密友),就是他的日本籍干女儿。 这个汉奸为了利益,直接将二十九军卖了,没人记得那些和日本人战斗牺牲者的名字,但潘毓桂却靠着中国人的鲜血染红了自家的顶戴花翎,出任了北平警察局局长、tj市长。 “能搞到他和殷汝耕的活动踪迹吗?”张义问。 “这长官,我想以临时属下的身份提醒您,这次的任务只是干掉殷汝耕。” “废话少说,汉奸人人得而诛之,我会亲自给戴老板解释。” 刺杀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刺杀却是最直接最有威慑力的方式。 保镖众多、戒备森严的大汉奸即便在敌占区层层保护下还是被干掉,这会对那些想要做汉奸的人巨大的心理压力,做汉奸躲不过特务处的子弹,不做汉奸躲不过日本人的子弹。 左右就是一个死,还不如不做汉奸,混个好名声。 张义目光咄咄逼人,“伱需要提供他们的活动轨迹,还有枪支弹药。” “是。”何坚强苦涩地点了点头,然后道: “潘毓桂的踪迹需要调查,不过殷汝耕今晚会在六国饭店庆祝他54岁生日,这个人很谨慎,出入都有保镖,有他自己雇的,还有日本人派给他的。” “那就今晚送他上西天。”张义冷笑一声,问: “枪支弹药呢?” 何坚强递给张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六国饭店的房间号。 “在前台拿钥匙就行,房间是用英国商人史密斯的名义订的。” 张义点了点头。 华灯初上,六国饭店灯火辉煌、人来人往。 一辆黑色轿车绕过巨大的喷水池缓缓停在楼前。 穿着制服的门童快步跑下台阶,帮忙拉开车门。 从后座上下来一对中年夫妇,男子手里提着公文包,妻子挽着男人胳膊。 随后车上又下来两个保镖模样的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男人随手丢给门童一个银元,门童立刻殷勤地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引导他们到了前台。 顺利拿到钥匙,几人上了电梯来到房间。 两名保镖快速检查了房间,对男人点了点头,然后打开房间的衣橱,从里面拿出两个大号的皮箱。 里面有一部最新的电台,十几把手枪,一把拆散的狙击枪,还有几件日本宪兵和军官的军服以及各种证件。 箱子底下是几颗手雷,还有几枚伪装成纽扣实则注入了氰化钾的自杀工具。 “股长,北平潜伏组的能力不弱啊。”猴子感叹一句。 这一行人自然是乔装打扮后的张义等人。 张义不由对刚才见过面的何坚强高看了几分,他将几枚纽扣分给几人,神情决然道: “到时候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吧?” 猴子和钱小三一脸凛然地点了点头,就连和张义扮成夫妻的郭馨雅眉宇间也掠过一丝肃然。 张义看了眼手表,开始下达命令: “检查电台,换装,不要在房间留下任何痕迹,五分钟后行动。” “是。” 几分钟后,换装完毕的几人来到了殷汝耕用餐的餐厅。 说是庆祝生日,这里简直是一场汉奸和亲日分子的盛会,饭厅门口站满了验收请柬的便衣,他们彬彬有礼,但对进入的每一个男女进行搜查。 但张义可不管这些,他穿着一身少佐军服,手提礼盒,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检查的便衣想要阻止,却又不敢,犹豫了半天,只好悻悻退了下去。 几人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安静地吃着饭,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殷汝耕的到来瞬间将宴席推上了高潮,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在一片音乐声中,殷汝耕走上主席台开始了演讲,照相机闪光灯闪烁不停。 “感谢大家来参加我54岁生日.” 殷汝耕侃侃而谈:“最近有人说我殷某人是汉奸,简直荒谬至极… 诸位,国府对北方鞭长莫及,北方的最大军阀阎某人封建落后,只记得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而日本开化民主,文明发达,自古和我们中国一衣带水,是兄弟之国,所以华北和日本人合作才是唯一的出路… 这么做不是为了我殷某人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帮助人民更快地迎接和平,加快民族复兴的步伐,所以我非但不是卖国,而是爱国” 殷汝耕的讲话引得几位日本军官连连鼓掌,其中一人还穿着将官服。 台下的一人直接起身喊道:“东亚共荣万岁。” “东亚共荣万岁。” 一群汉奸喊着口号,气氛更加热烈了。 张义冷眼看着台上红光满面的殷某人,这个下贱程度已经刷新人类认知的狗汉奸,不死何以平民愤,不死何以震慑他人。 演讲结束,热烈的掌声过后,天花板上的灯光渐暗,音乐声再次开启,一众汉奸举着酒杯开始了社交和跳舞。 张义知道时机来了,他拿起餐桌下的礼盒,拿出两把勃朗宁手枪从桌下递给猴子和钱小三。 “和目标同桌的一共有三名男子,猴子负责解决。” “他身后是四名保镖,钱小三负责。” “枪里只有七发子弹,最好能枪枪毙命。” “一分钟后直接冲上去开枪,行动后,立刻撤走。” “至于那位日本将官,交给我。” “是。”两人点头。 看着那位穿将官制服的日本人和一位旗袍女子进入舞池,张义起身,伸手拉着郭馨雅步入舞池。 下一刻只听枪声骤然响起,一片尖叫声中,宾客浑然慌乱地向宴会厅外面逃去。 穿日本将官服的中年人愕然地推开舞伴,手刚放在武装带上,和他擦身而过的张义已经掏枪,倏地扣动扳机。 中年人惊恐地看着张义,嘴角抽搐,眼中全是惊慌和疑惑,似乎还在思索张义是谁。 “砰砰”两枪,一发子弹穿过他的心脏,一发子弹穿过他的额头,少将颓然倒地,横尸当场,污血四溅。 听到枪声,两人日军少佐带着几个军曹愤怒地推开人群冲了过来,张义连开几枪,又从腰后摸出一枚手雷直接扔了出去。 “轰隆”一声,硝烟密布,惨叫连连。 张义拉着郭馨雅从容不迫地闪入逃离的人群中撤退。 任务完成,或者开张大吉,不过这只是开始。 …… 031、伏击(求月票) 铃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在家里享受中秋团圆的潘毓桂拿起电话,听了几句,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放下电话,潘毓桂颤抖着点了一根雪茄,抽了几口,连连咳嗽,他犹豫着又拨出一个电话,起身拿起衣服就往外走。 太太问:“大过节的,你这是去哪儿?” “公事。”潘毓桂心事重重地出门,在保镖的保护下上了车。 “我们换一下衣服。”潘毓桂指了指一位保镖,率先脱了自己的衣服。 很快他也和其他保镖一样,变成了穿中山装戴礼帽的打扮。 三辆汽车驶上街头,在潘毓桂的强烈要求下,车速很慢,显得小心翼翼。 潘毓桂坐在最后一辆车里,和保镖们一样神情紧张,左右张望。 殷汝耕的死,让他心神忧惧,此刻看身边的每个人都觉得对方心怀鬼胎。 第一张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下一个会是谁? 谁知道杀手会不会对他出手,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身份突然冒出来呢? 他身边的这些保镖也未必那么可靠。 “都打起精神来.从今天起,每个人每个月再加50银元万一出了事,他的家人孩子由我来养,我肯定像亲生的一样疼他们。” 听潘毓桂这么说,坐在他身边的一名保镖更加紧张了,他双腿忍不住哆嗦了几下,腿一哆嗦,搁在腿上紧握着枪的手一滑,枪口瞬间对准了潘毓桂。 潘毓桂身子一颤,紧张地看向保镖,见他是无意识的举动,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扬起手就要抽,想了想,又放下手,呵斥道: “喝酒了?喝了二两马尿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给我打起精神来,金陵的那些人恨我,也恨你们,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潘毓桂训斥了一句,又将目光投向车窗外,不远处是一间教堂,响着悠扬的钟声。 潘毓桂是不信基督上帝的,但此刻他却双手化十,在心里虔诚地祈祷。 “上帝保佑、观音如来保佑我平平安安!” 不知道是不是祈祷上帝起了作用,路上并没有遇到刺杀,车队顺利地到达了六国饭店。 他到的时候,日本北平特高课的负责人影佐少熊已经到了,潘毓桂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影佐少熊看着满地狼藉的尸体,脸色铁青,呵斥道: “潘桑,今天负责保卫的有你们警察局的人,抗日分子为什么会混进来?” “这个.影佐课长,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六国饭店这地方洋人众多,很多事情,我们警察局也无能为力。” 潘毓桂在心里一阵腹诽,现场还有伱们特高课的人呢,现在可不能将屎盆子扣在他头上。 “那你觉得是什么人干的?”影佐少熊指着殷汝耕的尸体问。 “这个需要调查,可能是军统,也可能是红党。” 潘毓桂装作一脸悲愤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一点在不在乎殷汝耕的死活。 虽说两人都是汉奸,但汉奸也是有鄙视链的,对殷汝耕这个失去权利和地盘的家伙他没有一点好感,他只是担心抗日分子将他列为下一个目标。 “哼,我们大日本帝国死了七个人,还有一位少将阁下… 殷汝耕和他的保镖全部死了,据目击者称,凶手最少有四个人。 他们出手果决,手法专业,计划缜密,枪枪致命,这是一场尽心策划的暗杀… 有这种能力的肯定不是红党,所以凶手必然是军统,或者说军统下面特务处的人干的。” “影佐课长言之有理,或许就是特务处潜伏在北平的特务干的,他们的头目叫陈恭树,一直是我们通缉的对象,而且此人之前也曾策划暗杀过殷汝耕。” 潘毓桂连忙道,“这是杀鸡儆猴,如果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还会再次行动的。” “陈恭树?就是刺杀了张敬尧和石有三,绰号辣手书生,号称特务处第一杀手的家伙?”影佐眼中闪着凶光, “不管是谁,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给帝国的勇士报仇雪恨。” “潘桑,我希望你们警察局能快点行动起来,在他们找到你之前抓住他们。”影佐阴冷一笑。 这话是警告,也是威胁,潘毓桂郑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影佐课长,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出了六国饭店,潘毓桂面沉如水,道: “去监狱。” 监狱还关押着不少抗日分子,其中有一部分就是特务处的。 既然他们不想让自己好过,那他只有大开杀戒了,他就不信临死之际没有一个软骨头,只要有人开口,栓藤摸瓜,肯定能找到北平特务处的秘密联络站,最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教堂门口,灯光辉煌,一辆辆洋车不停地驶过,祈祷声若隐若现。 张义此刻正伏在教堂屋顶的平台上,他的面前早已架好了狙击步枪。 此刻他目光如炬地盯着镜头里经过的每一辆汽车,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他从最短的时间勘察好了进出的路线,把狙击的地点选择在了这里,已经做了最完善的准备。 他从瞄准镜里看到猴子和钱小三扮成的商贩此刻正若无其事地蹲在马路的边上,而负责策应的郭馨雅则停留在远处的汽车里面。 张义点了点头,调整呼吸,稳稳地握住狙击步枪,心神专注地注视着即将出现目标的路面。 很快,三辆轿车就进入了张义的瞄准视线。 只见猴子从地摊下拿出一把上膛的上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前车连开两枪。 砰砰,汽车的前轮被打破,一个趔趄,摇摇晃晃地摆尾横在了马路中间。 第二辆车猝不及防,直接砰一声撞在了第一辆车上。 第一辆车上的保镖刚想开门下车,突然钱小三拿出一颗手雷,扯掉拉环,抛到了最前方的汽车下面。 轰隆一声,硝烟滚滚,汽车颤了几颤,然后突然冒着烟火,在一片惨叫声中再次发生了爆炸。 张义冷静地呼吸着,瞄准第三辆汽车的车轮胎,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司机看到前车出事,本想掉头逃走,此刻车胎被爆,他手忙脚乱地猛打方向盘。 然而下一秒一枚子弹犹如闪电般破入玻璃,穿透他的头部,瞬间结束了他的生命。 车上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破了胆,一边胡乱开枪还击,一边蜷缩在车里寻找掩体。 这时,两颗手雷再次顺着路面滚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的保镖下意识地拉开车门逃窜,然而他们刚一冒头,就被张义狙杀。 轰隆、轰隆爆炸声响起,烟尘滚滚。 第二辆车上。 潘毓桂胆颤心惊地看着自己的保镖一个个倒下,恐惧地蜷缩在后座上,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把掌心雷,他将枪口对准和他换了衣服的保镖,声嘶力竭喊道: “还不下去掩护我离开?” 保镖慌乱地瞥了一眼外面,面露犹豫,潘毓桂厉声道: “要是我出了事,日本人不会放过你的家人。” 保镖脸色一变,深吸了口气,警惕地观察着外面,伸出手一边开枪,一边打开车门。 然后他刚抬起头,倏地飞来一枚子弹,正中他的太阳穴,保镖脑浆迸裂,白的红的溅了潘毓桂一脸。 砰砰砰,子弹交相错过,眼看车前的司机和另一名保镖也死了,杀手从两侧开枪马上就要包抄上来。 潘毓桂只觉得双眼发黑,心跳加速,手脚止不住地颤抖,他惆怅地想着,如果特高课或者警察局不能快点赶来,那么今晚就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夜晚。 可他不甘心啊。 如果说他是汉奸,那金陵政府算什么,常某人一面指挥抗战,战场上的规模越来越大,一方面又在加紧和日方秘密进行和谈,而且据他所知,谈判也越来越深入。 凭什么他是统帅,自己就成了汉奸?不都是为了和平吗? 潘毓桂越想越气愤,可此刻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瞪着赤红的双眸,像抽干了血一样蜷缩在座椅后面,等着增援能快点赶来。 砰砰砰,车身上响起清脆的枪声,子弹冒着火星嵌入铁皮,潘毓桂浑身哆嗦,暗叫我命休矣。 这时,远处响起枪声和警笛声,落在潘毓桂耳中,无异于天籁之音。 他连忙在心里祈祷“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然而这回上帝不知是没有听到他的祷告还是太忙,并没有降临好运,下一刻一颗手雷咣当一声从窗口飞了进来。 潘毓桂浑身一个激灵,顾不上开枪,连忙抱头踹开车门冲了下去。 砰,这时,一枚子弹从高处飞来穿过他的脖颈。 潘毓桂一呆,左右晃动了几下,颈上的鲜血喷涌而出。 下一刻,轰隆一声,随着手雷爆炸,巨大的冲击波直接将他掀翻出去。 潘毓桂脸贴在冰冷的地上,张了张嘴,鲜血从他的口鼻呛了出来。 猴子和钱小三冲上来对着他的尸体补上几枪,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布条丢在对方身上,然后从容不迫的撤退。 昏暗的路灯下,布条上面写着“汉奸人人得而诛之”的赤红字体格外醒目。 031、心情不好(求月票) 行动科何志远的办公室外边看着普普通通,但内部的装修可比王新亨的气派多了。 红木地板上铺着棕色的羊毛地毯,一溜的红木家具,进口的皮质沙发,到处一尘不染。 何科长穿着质地上乘的白衬衫,头发梳理地一丝不苟,此刻正拿着放大镜观察一件古朴的瓷瓶。 他看到王新亨进来,点头道:“坐吧。” 王新亨坐在了沙发上,茶几上已经摆放着一套茶具,茶壶里面冒着腾腾热气。 王新亨拿出两个干净的杯子倒上茶,放了一杯在主位上,这才端起茶水品尝了一口,道: “好茶。” “不错吧?”何志远走过来坐在主位上,品鉴着茶汤,突然问道: “张义这个人,你怎么看?” “张股长?能力出众,对党国忠心耿耿,一心扑在抓日本间谍上,屡立战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王新亨没有想到第一个问题是关于张义的。 “是啊,长江后浪推前浪.”何志远感叹了一句,又说道: “我听说这个人比较贪财?” “一点缴获而已,大家都这么干.人嘛,谁没有一点缺点呢。” “是啊,谁没有欲望,没有缺点呢,可他贪的那些钱去哪里了呢? 大多数有钱人不是购置房产物业,就是买豪车玩女人,可我没见他在这方面有什么消费啊?”何志远感叹着。 “有句话说上心可安,要是他这是自污的手段,那这个人就所图甚大,心机深不可测啊.还有句话说,上心也可欺。” 王新亨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忐忑问: “科长,出什么问题了吗?” 何志远拿过一个牛皮信封递过来,道: “你自己看吧。” 王新亨疑惑地接过,特务处通用的牛皮纸信封,上面什么都没有写,打开后,里面塞着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写了一行字。 内容是举报张义贪污受贿的。 王新亨翻来覆去看了看,信纸上也没有落款,字迹歪歪斜斜的,一看就是左手写的,他不以为然地道: “张股长才从前线杀敌回来,这不是存心添堵吗?有些人居心叵测啊。” “要查查吗?” 在王新亨看来,即便是你用左右写的书信,但只要做过的事就有痕迹可寻,只要通过笔迹核对、背景调查、社会关系等一系列摸排暗访,很快就能锁定这封匿名信的主人。 再说了,如果说张义是贪污受贿,那他送给自己的那些钱算什么?自己是不是也贪污受贿了? 当今社会,送礼即政治,无礼不为官,写信的人这不是存心挑事吗? “不用了。”何志远摆了摆手,感叹道:“都不是等闲之辈啊。” 然后他看向王新亨,目光炯炯,说道: “老王,我们两个共事这么久了,伱说你,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就突然想着去香江了?” “香江是个好地方啊。” 自全面抗战开始,香江的战略地位随之增强,一旦上海、金陵、广州等东南沿海大城市沦陷,那么特务处不但继续要通过香江搜集国际情报,还要以香江为桥头堡,派遣特工人员不断打入华南及华东等地活动,搜集日军情报,打击制裁汉奸,为此戴春风决定在香江站的基础上成立香江区,加强领导。 王新亨这次过去就是为了当区长的。 “科长过誉了,到哪里不是为党国为老板效忠。”王新亨谦虚了一句,问道: “副科长的人选有安排了吗?” 何志远没有正面回答,他重新拿出一罐茶,水开后,倒了两杯茶,递给王新亨一杯: “尝尝这个。” “好茶,明前的龙井吧?” “是龙井,听说张股长也喝茶?” “应该喝吧。”王新亨不知何志远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一会你走的时候带几罐,祝你到香江一路顺风.给张义也送两罐吧。” 何志远说的轻描淡写,但这让王新亨立刻意识到张义的分量不一样了。 莫非?莫非张义接替自己出任行动科副科长? 还不待他说些什么,何志远已经说道: “走吧,庆功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庆功宴自然是为张义举办的,本着抗战期间,一切节俭的原则,选择在特务处的食堂举办。 张义自然是今天的核心,他早早就来到了会场,因为戴春风还没有来,由毛齐五毛秘书负责张罗着招待一众大小特务。 在一群或文质彬彬,或相貌凶狠、举止粗犷的特务中间,一副笑团团慈眉善眼笑容可掬的毛秘书显得格外不同。 他有说有笑的招呼完一众特务,这才对张义感叹道: “老弟,这个秘书工作不好做啊,特务处的人都是眼睛生在头顶上,对有权有势的人卑躬屈膝,阿谀逢迎,对普通人就颐指气使,态度蛮狠,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怕的是有人在背后打你的小报告啊。” 张义看了一眼毛齐五,知道他这话意有所指,笑道: “那是有些人不知毛秘书和戴处长的关系,我对毛秘书的为人,见识和才华是非常佩服的,你如今是甲室秘书,估计很快就能接任主任秘书。” “老弟过誉了,那是郑副处长的位置,兄弟我可不敢惦记。”毛齐五谦虚说着,眼中却闪过一丝对权力的渴望,说着他话锋一转道: “先恭喜老弟了.对了,我听说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 “是啊,我这是命犯小人啊。”张义附和了一句,这年头哪有什么机密可言。 “呵呵,这些在背后煽风点火的小人是没有好下场的。”毛齐五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 张义还在思忖他这话的更深意味,就见屋内的气氛一僵,大家都迅速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张义就看到贾副官已经站在了门口,心说戴春风应该马上到了,连忙站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穿着少将军服,腰扎宽肩皮带,腰上别着左轮手枪的戴春风走了进来,他满脸红光,不怒自威。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摆手道: “大家都坐,今天是宴会,不是开会,都放松吃喝.我迟到了,先自罚一杯,哈哈。” 说是这么说,但大家还是拘谨畏缩地拿着酒杯站了起来。 “都坐下,今天是张义的庆功宴,他才是主角,你们多和他喝几杯。”戴春风眉宇间蕴含着得意,放下酒杯道: “我宣布一件事情,张义在北方先后刺杀了殷汝耕、潘毓桂、日本少将一名,不但灭了日本人的威风,还震慑了汉奸败类,居功甚伟,调任行动科副科长。” “多谢处座。”张义立刻起身,双脚一碰,一个标准的敬礼。 现场立刻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和祝贺声。 戴春风伸手一压,脸色冷峻了几分: “最近日军空袭的次数明显增多,对我方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如果没有内线,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所以,现在我们就是要抓住这只老鼠。” 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毛齐五,毕竟这事是他主导的。 毛齐五尴尬一笑,恭敬地来到戴春风身前,从兜里掏出一份折叠的电报,道: “处座,这是电讯科截获的一些他和日方联系的电文,电文的落款是wm,他用的密码非常奇特,电讯科正在加紧破译,但因为没有密码本,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戴春风接过电文,看了几眼,不置可否,毛齐五刚想说点什么,就见贾副官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戴春风耳语几句。 戴春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喊道:“王春泉呢?” 王春泉在外面执勤,闻言立刻小跑步进来。 戴春风大踏步走过去,两个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王春泉往后摔去,恰好砸在饭桌上,将好好一桌饭菜打翻了不少,几个碗碟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在座的人默不作声,因为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了,戴春风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动辄打骂,打完骂完却又另外的赏赐,最怕的是他什么都不说,阴沉着脸,那样反而祸事临头。 众人只是好奇,这个王春泉到底犯了什么事。 张义想到毛齐五刚才说的话,看向他,果然这厮眼中露出一丝暗藏的得意。 这件事情自然是毛秘书的手笔。 俗话说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而且特务处的特务,人人都有一笔讲不清的人命官司,背后都背着不为人知的债。 只要细心调查,刨根问底,连刚成年的孩子都摆脱不了清白。 王春泉自以为他写举报信反对毛齐五结婚的事情天衣无缝,但在毛齐五的仔细追查下,很快发现了他的漏洞。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走私,还有马福玉、黄四钦呢?这几个混蛋,不但走私,还让宪兵团抓住了把柄,不但丢了特务处的面子,误了特务处的名声,让别人怎么看我戴雨农?难道我身边的人都是饭桶是走私犯?” 马福玉是戴春风的司机,黄四钦是总务汽车大队队长。 “来人,将他们都抓起来,送军法处,审讯后,即刻处死。” 一听要被判处死刑,王春泉立刻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 毛齐五假惺惺地上前道:“处长息怒,其他人也就算了,马福玉是您的司机,给您开了这么多年的车,一直忠心耿耿,总不能因为一点走私就判处死刑吧。” 戴春风瞥了他一眼,用手摸着鼻梁。 了解戴春风的人都知道,他有个习惯动作,每到他想杀人的时候,就会用手摸鼻子,果然只听他冷冷道: “军事科的科长杨威前几天汇报说,发现了共党的一处秘密药品运输线,结果等我们的人去的时候,那里早就人去楼空了。 哼,人跑了,药品呢?汽车大队的走私案件和这件事情有没有联系?” “我三令五申,不能因为抗战就对红党放松警惕,现在倒好,几个月前红党头目伍豪在上海活动,我让你们监视,房间都开在别人隔壁的,竟然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有搞到,现在走私都走到我眼皮子底下了,这还了得?” 戴春风冷笑几声,继续道:“诸位,王世和外甥因为走私还关押在监狱呢,我要是不处理自己的身边人,有什么理由处决他。” 王世和不是别人,委座原来的侍卫长,黄埔一期毕业,是常某人的侄子,曾任总司令部侍卫长,委座行营军警稽查处处长,侍从室副官长,36年授少将军衔。 长安事件后解职,先是担任驻苏联大使馆武官,侍从室第三组组长兼侍卫长,兼任第三集团军副总司令,第六十七军副军长。 此人早年就和戴春风交恶,现在又因为委座保卫权的问题产生间隙,可谓新仇旧恨,为了扳倒他,戴春风处心积虑地抓到他外甥走私的证据。 现在为了扳倒王某人,戴春风决心对自己身边人下手了,为的就是形成一个“样板工程”。 见戴春风下了决心,谁也不敢多言,看着王春泉被押解出去,一场宴席草草结束了。 张义从宴会厅出来,刚和王新亨寒暄了几句,就见科长何志远领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一脸稚嫩的笑容。 何志远淡淡道:“张副科长,这是刘秘书。科里给你配的秘书,你现在是副科长,还兼着谍参股的职务,以后刘秘书担任你的助手,负责和科里的联系。” 刘秘书腼腆地上来,笑着道:“张科长。” “是副科长,记住了。”张义深深看了他一眼,以协助之名,行监视之实,这是特务处见惯不怪的伎俩了。 就是不知道这是戴老板的意思还是科长何志远的主意。 不过,现在王新亨一走,何志远成了他的直接上级,很多关系需要重新评定才行。 很多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能按常理、常情思维。 有时,情感、友谊、利益、利用等等,很难说得明白、分得清楚;敌人、朋友之类也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时可能相互转化。 没想到升个官,反而没有以往自由了,张义的心情瞬间不好了。 …… 032、破译密电(求月票) 从特务处出来,刘秘书就像狗皮膏药一样寸步不离地贴在张义身边。 “副科长,王副科长马上就要走了,您看要不要将您的办公室重新布置一下?” ‘布置个屁,金陵还能待多久呢?’ 张义无语地摇了摇头,面对刘秘书的刻意奉承和献殷勤,他毫无反应。 但刘秘书不识趣地继续套着近乎: “副科长,我觉得重新装修一遍都不为过,毕竟新科长新气象嘛,这些事您交给我就行了,千万别拿我当外人,我做了您的秘书,我们之间就是唇齿关系” 张义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冷笑一声,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 在他的理解中,秘书大概分为三种,一种是知己心腹型,无论公事还是私事,包括个人感情隐私,无话不可谈,无事不可托,彼此之间的信任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人。 第二种就是基本信任型,这种仅仅限于公务范畴,这个人在工作上用的比较顺手、放心。 最后一种,就是表面应付那种,相互之间就像一对没有感情的夫妻,看上去客客气气,实际却存着极强的不满之意、戒备之心.距离分居、离婚也许只有一步之遥。 看着刘秘书,张义饶有兴趣地问道: “刘秘书,听说你是复旦的高材生,怎么会才当一个特务呢?特务处的名声可不好听。” “当然是响应号召,保家卫国。”刘秘书不假思索道。 “我要听真话。”张义笑而不语地看着他。 刘秘书被看的发怵,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 “我是农村出来的,父母在城里摆摊,供给我上学不容易,我不想让他们再受人欺负了。” “说实话并不丢人,我们不能只喊口号。”张义淡淡道。 “还有,在我看来,装修打扫办公室这些生活上的服务,只是秘书的一个侧面,属于起步层次、初级阶段,更重要的是工作上的辅助,你说呢,刘秘书?” 刘秘书只是干笑了两声。 “电讯科缴获了一批日军轰炸金陵的电文,你去将它借过来。”张义直接下达了命令,然后上车离去。 至于刘秘书能不能找到电讯科的门开在哪里,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出乎张义意料的是,半个小时后,刘秘书竟然拿到了缴获的电码。 张义将他打发出去,叫来猴子钱小三一起参详。 一般来说,对于截获的敌方电台密码电报,需要密码专家来破译,但仅凭一份电报想要破译几乎是不可能的。 密码破译是一项“案头工作”,破译密码的流程,首先是抄报,即从收报机上把敌方的电报抄下来,而且要抄写很多份,数量越多,找到的雷同点越多,破译才越容易。 这中间需要反复的比较、分析、琢磨、计算,才有被破译的可能。 此刻放在张义几人面前的电文却不是通常的摩斯电码,而像是简化版的。 因为正常的摩斯电码都会用到0到9十个数字,但面前的电报中频繁出现的却只有1到7七个数字,即便伱再怎么排列组合,用怎样的方式翻译,它都是一团乱码,词不达意。 他们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那就是电文的结尾署名“wm”。 这可能是特工的名字缩写,也可能是代号。 它可能是完美、午马、王莽、外貌、五毛、无名、王敏等等. 猴子道:“科长,根据情报科前期的走访调查和目击者提供的线索,每次敌机在轰炸前,现场会出现一个打着红伞的人向高空的敌人传递位置… 而在夜晚,会采用信号弹传递,这些特务白天就是普通的老板姓,混迹在大街小巷刺探情报,根本让人防不胜防,不可能不让百姓出门吧?” “我们不能掌握敌机轰炸的时间和地点,每次接到举报,便衣前去抓人的时候,特务早就消失了。” “是啊,这个人异常谨慎,每次发报的时间很短,而且经常变幻位置,根本没办法定位。” 听着两人的话语,张义端详着面前一组组排列毫无逻辑的数字,想要破解却根本无从下手。 他嘴里念叨着“wm”,思忖着,妩媚,乌梅,突然一句歌词在心底脱口而出。 他又想到了一部自己前世看过的电影,好像叫“东风雨”,双方就是利用钢琴弹奏的曲谱来传递情报。 后来张义还去搜索过相关文献,在国内的情报史上从未记录过,但这种方式确实存在,德国就曾派遣美女钢琴家间谍打入法国,利用慰问演出的机会从盟军中套取情报,在演奏的时候利用不同的编曲将情报传递出来。 那么这个“wm”是不是也用类似的方式来传递情报呢? 如果1到7的数字组合不是所谓的摩尔斯电码的简写,而是音乐中七个基本的音符do、re、mi、fa、sol、si呢? 这么一想,张义立刻将面前缴获的电文当成乐谱来看,凭着感觉随口哼唱起来。 猴子和钱小三一脸狐疑地盯着张义,不知道科长这是发什么疯了,刚才还愁眉不展,怎么这会突然就哼唱起来了。 尤其是钱小三,听着听着,他脸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他轻咳一声,对猴子道: “你说科长.是不是,恩.” “什么?” “那个.寡人有疾的典故听说过吧?” “什么和什么,你是说科长想女人了?” “难道不是吗?” 钱小三一脸鄙视: “还说你心思玲珑机巧呢,连这么简单的暗示都听不懂? 寡人有疾下一句是什么?寡人好色! 科长刚才哼唱的是什么?嘿嘿,这是青楼里面姑娘和客人寻欢作乐时才唱的,去年还有部叫‘古塔奇案’的电影用它做主题曲呢,这歌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对了,叫《秋水伊人》。” “望穿秋水,不见伊人的倩影” 见两人嘀嘀咕咕,张义立刻问:“说什么呢?” 猴子连忙解释了一遍。 张义一拍桌子,笑逐颜开,看着钱小三那张猥琐的脸,颇为欣赏地看着他,问: “妓院的妓女和嫖、客真唱这歌?” “嘿嘿,是这样的。”钱小三猥琐笑着,踌躇了半天,连连摆手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反正我没去过。” 张义撇撇嘴,对他的欣赏也就点到为止了。 不过既然知道了这首歌的名字叫《秋水伊人》,那一切就简单多了。 虽说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但问题的前提是,不能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电报中出现的1到7根本不用排列组合,间谍只要用电报将乐谱传递出去,对方根据歌词便可以获取情报。 这种简化的电报密码也根本不用破译,直接写下来根据音译就可以知道内容。 但电讯科将它复杂化,运用多种方式破译,反而走上了歧路,自然一无所获。 张义将一分份电报排列起来,发现每篇的数字代表一章乐谱,而从每章乐谱的时间来看,每章乐谱就代表一次轰炸行动。 而这个所谓的wm就是乌梅。 应该是特工的代号。 他拿出最新的一份电报,上面的时间显示是晚上十点,地点是大华纱厂,这个地方名义上是纱厂,其实是囤积武器和药品的地方。 日本的战机晚上想要轰炸这个地方,在能见度非常低的情况下,只能通过地面的内应发射信号弹的方式来指引。 既然已经知道了日军的轰炸目标和时间地点,一切都好办了。 张义拿起电话道:“何科长,我有重要的事情汇报。” 于此同时,距离张义办公室不远的一处办公室内。 刘秘书疾步走了进去,进门前,他回头看了看四周,然后进屋、关门、反锁、动作轻巧熟练,此刻他的脸上不再有腼腆的幼稚,反而多了几分世故成熟和凛然。 随后,他坐在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副耳机戴上,简单调试后,从里面传出张义打电话汇报的声音。 刘秘书一边听,一边在纸上记录着。 讲话的是何志远:“张副科长,你说你破译了日军轰炸金陵的密电?确定吗? 今晚十点,他们会对大华纱厂采取行动?这件事情毛秘书在查,我们行动科直接参与不好吧?” “何科长,我们完全可以和空军部门合作,提前埋伏,打一场歼灭战”这是张义的声音,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何志远打断了: “这件事情先通报给情报科、电讯科和毛秘书相对这个什么乌梅,潜伏在果党内部的鼹鼠才是最可怕的。” “虽然说敌军有我,我中有他,这种事在战争期间司空见惯,但这个鼹鼠危害太大了,连委座的主意都敢打. 上面想了很多办法排查,但都没有起到效果。呵呵,这种并不迅猛的小动物,除了擅长打洞,更精于潜伏,破坏能力又强,千万不可小视。” “行,你到我办公室来吧,一会我们向戴老板汇报。” 电话到这里就挂断了,刘秘书放下耳机,眼中里闪着光亮,他必须将这条重要情报传递出去。 …… 033、捷足先登(求月票) “我们知道了日军飞机轰炸的目标和时间,可以提前在附近埋伏,将可疑分子直接抓捕,或者对目标监视跟踪,不但乌梅,就是那只潜藏的鼹鼠也会露出狐狸尾巴。” “另外,我们可以和空军以及防空部队合作,提前埋伏,打一场歼灭战。” “好,精彩!”办公室中,听张义和何志远汇报完,原本还黑着脸的戴春风立刻连连称赞起来。 “处座谬赞了,卑职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空军如何埋伏,高射炮团怎么歼敌,属下都是一知半解。” 戴春风嘴角翘起一丝笑意,他看向毛齐五,问: “电讯科那边怎么说?” “处座,电讯科的密码专家根据张副科长的办法再次破译,已经确定情报没有任何问题。” “只要情报没有问题,一切都好说。”戴春风点了点头。 “我们的防空高射炮都是当年从德国引进的,最高射距一万两千英尺,日机并不知道,再说了,晚上能见度敌,日军都是低空飞行,实行狂轰滥炸,只要我们提前准备,一定可以像八一三空战一样,掌握主动,让嚣张的日机有去无回。” “我现在就向委座汇报。”戴春风一拍桌子,起身道: “既然你们都想好了,就不要纸上谈兵,今晚一定要将这个乌梅和鼹鼠给我揪出来。” “是。” 从洪公祠出来,何志远显得很高兴,他侃侃而谈: “老弟,想不到啊,这就叫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电讯科那些书呆子一个个手高眼低,往往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现在有你出马,处座认可,今晚必定手到擒来… 以后有你管理行动科,我就可以高枕无忧,可以在家里享清福喽。” 张义听着这言不由衷的话,心里冷笑一声。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不说主动揽权,还没有哪个人主动将权利往外推的,有了权柄在手,才可以指点江山。 何志远嘴里说着高枕无忧,什么享清福之类的,伱要是真信了,那才叫见鬼了。 混迹官场职场、身处权利中心的人,往往有个癖好,说直白点就是耐不住寂寞,或者说闲不下来。 平常忙于公务应酬,下属汇报,接不完的电话,他总是抱怨太忙了,连私人时间都没有,恨不得立刻马上好好享受空闲。 可一旦他真的休息了,清闲个一天半天,没有人主动找他汇报工作,没有人请示,他内心却又特别难受。 品尝过权利美酒的人,最恨的是官不够高,权不够大,就没有主动放弃权利的。 张义谦恭道:“科长过誉了,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只懂冲锋陷阵,一个小小的谍参股都管理不好,更别说科里了,科里这么多事,还需要您来掌舵才行啊。” “哈哈,张副科长不要妄自菲薄嘛。”何志远哈哈大笑。 “虽然老王离开了,但我们行动科添了你这员虎将,更胜往昔. 去吧去吧,早点抓到这个所谓的乌梅,到时候我在中央饭店订上一桌,给你好好庆祝下,也和同僚们聚聚嘛。” “那就多谢科长了。”张义敬了个礼,上车离开。 何志远目送他远去的身影,微微一笑,眯了眯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晚的大华纱厂人烟稀少,张义等人埋伏在一个僻静处的阴影里面,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以及随时出现的可疑人物。 黑暗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传来的一阵狗叫声和野猫发情的嘶吼声。 张义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九点三十了,如果日军的飞机是十点钟轰炸,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起飞了。 按理说作为内鬼发射信号弹的乌梅这个时候应该提前出现了才对。 他匍匐在草堆里,耐心等待着,他很想知道这个狡猾的乌梅到底是何方神圣。 时间过去不久,只听响起几声清脆的铃铛声,远处一道黑影快速移动了过来,看上去似乎是一辆跌跌撞撞的自行车。 “嘘”张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挥手让身后的便衣全部埋伏好。 黑暗中自行车借着月光一路穿行而过,似乎没有在纱厂附近逗留的意思,铃铛声渐行渐远。 “科长,看身形和发型,应该是个女人。” “什么女人胆子这么大,大半夜的还骑车出来?” “说不定是电厂的职员呢,他们有上夜班的,这里公交车和电车过不来,他们除了骑踏板车就只能走路。” “科长,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不用,如果真是目标,他一定还会回来的,我们只要监视好这周围就行,让大家都小心点,说不定目标在勘察现场” “是。” 时间一分分过去,果然和张义预料的一样,骑着自行车的女人再次返回了,这回她骑的很慢,终于她将车停在了一棵树下。 黑暗中,她从自行车后座拿下一个盒子模样的东西,在路边蹲坐下来,学着猫咪叫了几声。 片刻之后,草丛中响起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几只野猫探寻着窜了过去。 女人似乎是从盒子里面拿出了食物或者什么,几只猫戒备地观察了一会,最终还是忍受不了食物的诱惑走了过去。 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会以为这女人有多么深厚的爱心呢。 她一边喂着猫,一边站了起来,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借着火柴的光亮,她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静静望着惨淡月光下铅灰一样沉重的夜空。 突然,远处响起呜呜呜刺耳的防空警报声,然后是隐隐传来的飞机轰鸣声。 这个时候,女人动了,她蹲下身下,将围拢过来的野猫赶走,从盒子里面拿出一枚信号弹,拉响了保险绳。 倏地,砰一声,信号弹急速升空,在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巨大火花,如同天女散花一样,忽明忽暗,又极其绚丽,仿佛将夜幕点缀成了鲜花的世界。 随着信号弹爆发,空中响起巨大的飞机轰鸣声。 女人迅速骑着自习车向着黑暗中窜去。 张义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一挥手,埋伏在四周的便衣立刻冲了上去。 “砰”随着一声枪响,在一阵奔跑和呵斥声中,抓捕工作顺利完成。 张义等了一会,目标就被拖拽到了他面前。 手电灯光下,仅仅是一个照面,张义已经感到这个女人不简单。 虽然她披头散发,脸上还有个耳光印,她也不是妙龄少女,衣装虽然普通,但眉梢眼角尽是风情,仪态气质温婉,和她的穿着极其不符。 难道也是特高课训练出来的特工? “名字?” “张梅,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 “职业,大晚上的在这里干什么?还有,刚才为什么发信号弹?” 女人一脸委屈和无辜:“我是电厂的职工,刚才去给我丈夫送晚饭,什么信号弹,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啪,钱小三一扯她的头发,又给她一个耳光。 张义冷笑一声,用手电筒照了照她,嘲讽道: “你的鞋子一边磨薄了,起毛,确实是长期蹬脚踏车的缘故,舍不得买新鞋子,或许是家里生活不宽裕,这些都可以狡辩掩饰过去… 不过你的手指这么白嫩纤长,五个手指头有些往里勾,不是弹钢琴的就是打字员 你当然不是弹钢琴的,你的拇指食指有老茧,这是打字员的特征,恩,你的关节内侧也有老茧,你也可以狡辩说这是用钢笔磨出来的,但钢笔再怎么磨,老茧都在左边,不可能在中间内部吧? 呵呵,所以你是一名职业报务员,乌梅,我说的对吗?” 被张义一口叫破代号,女人的神情变得极其不自然,她不自觉地将手蜷缩了起来,冷笑一声,用沉默无声对抗着,抬眼望向天空。 “是不是还在等待日军的飞机?呵呵,它们是来了,不过它们到不了这里了,不但来不了,还可能有去无回。” 女人听到张义的话,十分愕然,她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能。” 但见一众便衣都不屑地看着她,她脸色一阵变幻,狠毒道: “抓了我有什么用,一会飞机丢下炸弹,我们都要死,你们全部都要为我陪葬。” “堵上她的臭嘴,带回去大刑伺候。” 张义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瞥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那里飞机轰鸣,隐约又传来高射炮轰击的声音… 然后他又将目光投向远处黑暗的草丛,刚才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是什么人?乌梅的同伙还是日本人派来灭口的杀手,亦或者是特务处的其他人? 谍参股。 连续半个小时的刑讯,“张梅”被打得皮开肉绽也只交待自己姓吴,代号“乌梅”,对其他的一切缄默不言。 钱小三把沾血的铁鞭放地上一丢,愤恨地说道: “科长,我建议给她上电刑或者水刑,这个女人十分顽固,一般的刑罚对她根本没用。” “不用了。”张义摇了摇头。 “乌梅”已经被抓了一个小时,如果她不能马上回家,她的同伙产生了怀疑,肯定会逃之夭夭,到时候再想抓他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但从她身上只搜到了一个叫“张梅”的身份证件,证件是假的,现在连她的真实住址都找不到。 但现在她承认自己姓吴,就好办多了,有了姓氏,即便在几百万浩瀚如烟的户籍资料中也好找多了。 即便有重名重姓的,也可以抽出来再用画像排查。 一个小时后,审讯室中的电话响起。 “乌梅”-——吴梅的身份终于真相大白,这个女人是金陵大学的数学老师,她有个丈夫叫邹英才,早年留学日本,现在是常某人的日语老师。 挂断电话,张义有些无语,怎么内奸和败类都出自常某人身边呢。 是这些人的问题,还是常某人的问题?值得深思! “好了,集合人手马上出发,目标夫子庙123号。 邹英才现在应该在家里,他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一起住,佣人和保镖什么的未知,大家一定要小心,最好想个办法将他骗出来直接制服,再搜他的家。” “是。” 下达了命令,张义即刻带人奔赴现场。 黑夜里,汽车急速奔驰,最后远远停在马路边上,远处一栋二层的洋房透出淡淡的光亮。 张义刚要推开车门下车,突然察觉到不对,他缓缓降下车窗玻璃,瞥向前后,只见三辆汽车前后趴在马路边上。 吴梅家即便再奢侈,也用不上三辆汽车吧? 张义再看,只见两辆黄包车空车从街上跑了过去,佯装拿汗巾擦汗的黄包车夫不经意瞥了他一眼。 “下车,子弹上膛,戒备。” 察觉到不对,张义心神一凛,他持枪从车上下来,就见两个戴着礼帽抽烟的便衣从小楼墙角探头出来,然后又缩了回去。 ‘这些人是什么人?肯定不是乌梅的同伙,难道是日本人轰炸失败,派人来灭口的?还是?’ 想到这里,张义一挥手道: “立刻行动,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即刻缴枪,要是敢于反抗的,直接击毙。” “是。”便衣应答着,齐齐向着二层小楼冲去。 张义等人刚到了门口,就见门口出来两个穿中山服的便衣,还不待他们说话,就被谍参股的便衣用手枪顶在了头上,众人闪身而入。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砰砰”两声枪响从屋内传来,然后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娘,娘。” 接着又是两声枪响和一声肆无忌惮的冷笑声。 张义带人冲进枪响的房间,只见一个仆人保姆打扮的女人躺在血泊中,旁边同样躺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她额头中了一枪,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而老太太的旁边,一个中年人跌坐在地上,双腿两个血洞咕咕咕流着血,他凄惨地嚎叫着。 而在他们的对面,站着三个身穿灰色中山服的便衣,为首一人正是党务调查处情报科的科长王乃康,张义的老对手了。 他对张义的到来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将手上一个盒子夹在腋下,嘲讽地笑道: “张股长,哦,现在是张副科长,不好意思,我们一处的兄弟捷足先登了。” 034、审视自我 “捷足先登?狗屁的捷足先登,我们才抓捕了乌梅,确定了她的身份,你们就捷足先登了?这也太巧了吧?” 张义还没有说话,他身后的猴子和钱小三已经持枪对准了王乃康。 这时候,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大批党务调查处的便衣持枪一拥而入,两方人马立刻持枪对峙起来。 “巧合?我们一处早就破解了乌梅发给日本人的电文,通过电台信号锁定了她的位置,监视了她家一天,今天见她迟迟不回家,才会收网而已。”王乃康得意一笑,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他举了举手中的盒子,嘲讽道:“幸好我们行动快,不然新的情报又被他们送出去了。” 说着他一挥手,对特务处的枪口视而不见,冲手下的便衣道: “将姓邹的带回去,主任对这个人非常重视,要亲自审讯他。” 主任便是特工总部主任徐增恩,话说党务调查处的名字实在太多了,花里胡哨的,军事调查统计局第一处、党政处,抗战后常某人为了巩固权利,成立了大本营,他们又称大本营第六部第四组。 “科长!” 猴子钱小三等人持枪怒目圆瞪。 张义按下几人的枪口,淡淡道:“让他们走。” “这才对嘛,都是为党国效力,你们二处的可以抓日本间谍,我们一处同样可以做到。”王乃康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将枪收起,大摇大摆地走了。 看着王乃康扬长而去,张义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今天的事情怎么都透着一股诡异。 “科长,怎么能让这些王八蛋走了呢?自从抗战开始,他们失去了最大的对手红党,在情报上毫无建树,他们对付红党那套对日本人根本不起作用,从未听说他们破解了日军密码,现在竟然大言不惭地说他们也可以抓日本间谍,这不是笑话吗?”钱小三气急败坏道。 这话是实话,特务处针对红党的情报工作,向来是比不过党务调查处的,所系的大头目二陈兄弟历来是看不起戴春风这个小瘪三的。 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就结下了仇恨。 当年戴春风还在沪上股票交易所跑腿,靠着给戴季桃买烟的机会认识了在贵宾厅打牌的常某人。 如果说常某人长得“一表人才”,陈老大则是一副得了痨病的摸样,说几句话都是喘息的。 面对戴春风的搭讪,他只是不屑地看了一眼,嘴里蹦出一句“小瘪三。” 戴春风年轻气盛,直接还了一句老瘪三。 梁子从此就结下了。 而从军统局35年成立,特务处被划归军统局,陈是名义上的局长,戴春风是二处处长,调统调统,调而不统,两人之间的矛盾就更深了。 言归正传,从抗战开始,情报战线的情况也为之一变,国红二度合作后,党务调查处失去了打击的对象,一时无所适从。 他们的老板徐增恩稀里糊涂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淞沪会战已经爆发,然后8月15日金陵遭到日军首次空袭,党务调查处也被轰炸,仓促转移,内部一片混乱,组织活动几乎陷入了停顿。 随着淞沪战场日益吃紧,党务调查处已经制定了向湖南湖北转移的计划。 反而是特务处因适应形势的需要,在锄奸、暗杀等行动工作方面大出风头,在此时抗战第一、军事第一的口号下,日伪情报被提到重要位置,由此,特务处在常某人心中的地位徒增。 而电讯方面,党务调查处一开始几乎是全面垄断的状态,戴老板就是眼馋一处的电讯能力,才花大力气挖来了魏大明。 自此,特务处的电讯业务得到空前的发展,工作人员达4000余人,电台达数百部之多。 不但所有的外勤区、站、办事处等机构配备了电台,一些大区还建立了支台,而且大多数外勤情报组也配备了电台,使特务处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在整个抗战时期,特务处的电讯技术和由此而产生的工作效率,不但是国党集团中无可比拟的,就是在世界上也是出类拔萃的。 而党务调查处的电讯能力一直在走下坡路。 徐增恩可谓“高开低走”,但想不到沉寂了许久的党务调查处这个时候又冒头了。 难道是徐增恩的“政治头脑”突然觉醒了? “回去再说吧。” 中央饭店的宴会厅里面,宾客进进出出,个个油光满面。 何志远豪气地点了一桌招牌菜,此刻正在包厢中听着一众手下的恭维,志得意满。 突然秘书匆匆进来,向他禀告“鼹鼠”被党务调查处截胡的消息。 听完秘书汇报,他圆润的脸上立刻笼罩了一层寒冰,神情渐渐从诧异变成愤怒,刚才的春风得意荡然无存了。 “行了,这顿饭不吃了。” 何志远冷着脸起身,看着一众在座的组长、队长,淡淡道: “嘿,原本我还说退位让贤,将行动科的工作交给张副科长的,现在看来还是不行啊。” 他一脸忧虑的模样,“诸位还不知道吧?张副科长前去抓人,人竟然落在了一处那些废物手中,简直.” 一众人面面相觑,看着他,脸上止不住的诧异,张副科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折戟沉沙了? 现在科长当着这么多的人讲出来,对张副科长的威信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宣示主权的意味太明显了。 杨文轩和刘魁对视一眼,欲言又止,他们都是王新亨的人,现在背后的靠山一走,新的站对问题就摆在面前。 从情感和熟悉了解上来说,他们自然亲近张义,毕竟以往和张股长的合作都是很愉快的,此刻面对何志远逼着站队的问题,两人不由为难起来。 眼看何志远已经走到了门口,刘魁连忙说道: “科长,是不是等张副科长到了,大家一起商谈个意见,将我们行动科的面子扳回来?一处这么干,不但是打我们行动科的脸,更是落了我们特务处的脸面,处座肯定也很恼.” “哼。”何志远停下脚步,深深打量了一眼刘魁,不咸不淡道: “我现在就去向处座汇报工作,至于张副科长” 说到这儿他沉默了一会,看向秘书道: “你通知张义,就说我的话,让他回来写份报告,将今天的事给我详详细细写清楚了,今晚之前交上来。” “是,科长。”秘书恭敬地答应下来。 看着何志远离去,刚才还弯着腰一脸谦恭的秘书,此刻挺直腰板,公事公办道: “行了,没听到科长的话吗?都散了吧。” 谍参部,张义的办公室亮着灯。 张义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猴子、钱小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一脸的愤懑。 “我觉得肯定是有人给一处泄露了情报。” “可从破译密电,到上报何科长,通报电讯科,然后再向处座汇报,最后向委座汇报另外还有警察局帮着辨认乌梅的身份,这中间经历的环节太多了,每一个环节都可能导致泄密” “处座委座哪里不会,排查的重点应该是警察局。” “伱怎么知道不会?岂不知隔墙有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人听到几句情报,当成炫耀的资本,无意中泄露情报是常有的事。” “照你这么说,每个人都可能泄密了?” “当然,要说第一个怀疑,最可疑的就是刘秘书,以前好好的,为什么他一来情报就泄露了?”钱小三一脸的阴霾和不屑。 “可是我们当时说话的时候,刘秘书并不在现场” “不在并不意味着不可能。”猴子突然指了指桌上的电话。 钱小三看了张义一眼,拿起桌前的电话,用一把小刀拆开电话机的底板,里面并没有窃听器,他一脸鄙视道: “电话中如果安装了窃听器,科长能不知道?” 猴子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 “想要窃听,还需要将窃听器安装在这里? 有电话线的地方都可以安装窃听器.我听说现在有种转接器和电话局最新的自动交换机一样,只要安装个小零件,你打出的每一个电话都会转接到别人那里去。” “行了,你们安静一下。” 隔壁办公室中,刘秘书戴着耳机,办公室中的对话一字不漏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听到这里,他神色一阵变换,连忙摘下耳机,将办公抽屉锁上,然后端起旁边一碗还有温度的面条,从容不迫地从办公室出来,敲门进入张义办公室中。 “科长,您吃点东西吧?”刘秘书将面条放在桌上,一脸关切道。 张义睁开眼睛,看着他:“你听说了吗?今天抓捕鼹鼠的消息走漏了。” “您是说科里面有内奸?”刘秘书一脸疑惑,露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字斟句酌道: “科长,是已经证实了还是说只是怀疑?如果科里或者股里有奸细,我愿意第一个接受审查。” “你?” “对啊,科长,我来之前,科里一切正常,要说嫌疑,我的嫌疑最大,我愿意第一个接受审查。”刘秘书一脸诚恳。 “不用了,家丑不可外扬,再说了,情报经过那么多渠道,谁知道怎么泄密的。” 张义看了他一眼,递过去一份文件: “何科长需要今天的行动报告,我简单写了一些,你来润色下,将报告送过去。” “是,科长,我马上做。”刘秘书接过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张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然后闭目接收今天的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吴梅,获得相关情报-——吴梅代号“乌梅”,隶属于日本特高课,丈夫邹英才,代号火鸟。吴梅在夫子庙24号有一处安全屋,藏有电台密码本。】 吴梅乌梅,名字和代号一致,听起来觉得不可思议,会觉得很愚蠢,这不是故意暴露自己吗? 其实不然,这是苏联和西方情报机构惯有的操作方式,化名代号应该和真名相近,或者使用一样的首字母,因为这样,如果有人使用你的真名给你邮寄信件或者包裹,那些只知道你化名的人很可能会觉得听错了。 当然文化和起名方式不同,这样的方法在国内并不适用。 【2、您今天见过刘秘书,获得相关情报,刘秘书在你办公室的天花板上安装了窃听器,今天刘秘书给毛齐五和党务调查处的王乃康打了电话。】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猴子和钱小三怀疑刘秘书,更不用说张义,但他一直以为这个刘秘书是科长何志远或者戴春风毛齐五安插过来的,想不到还是个双面间谍。 一处二处互派卧底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抓到后都会秘密处死。 但这个刘秘书是如何取得毛齐五的信任的呢? 不说进入特务处要填写上下三代亲戚的详细情况,工作、住址、社会关系、政治身份等等,而且这些内容都会有人事科的外勤去调查,刘秘书是如何蒙混过关的呢? 还是说这个人是进入特务处才被策反的? 思忖了半天,不得思索,张义揉了揉太阳穴,在内心检讨起来,从将潜伏在金陵的日本间谍一网打尽,到北上刺杀汉奸到升职副科长,自己这一路是不是太顺利了一些?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该有的警惕和小心的呢? 有句话说,人在不同位置,所表现出来的智慧、能量和水平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不用位置,信息获得能力完全不用,信息不对等,决策自然天壤之别。 但同样的,不同的位置所面临的挑战和危机也是不一样,他应该更加小心谨慎才对。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情报战线上多的是看不见的敌人。 阶段性的审视内心,直面问题的所在,改变自己的内在,才能去改变外界。 张义不由又想起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人生必须经历的。 这么想着,张义只觉得神清气爽,他收敛情绪,起身看向猴子和钱小三,说道: “去审讯室。” …… 035、将计就计(求月票) 张义从审讯室出来,刘秘书殷勤地迎了上来。 “科长,您怎么还没有吃饭啊?我通知师傅重新给你做了一份,要不现在端过来?” “你送完报告了?” “是,何科长不在,我交给他的秘书了。”刘秘书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躬身道: “科长,要是没有其他的事” “马上要布置行动,你正好做下会议记录。” “是。”刘秘书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亦步亦趋地跟在张义身后。 到了会议室,谍参股的行动人员全部来了。 张义站在会议桌主座前,锐利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 “早前抓捕鼹鼠的任务失败了,这个没有什么可回避的. 到底是巧合还是情报泄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刚刚乌梅已经招供出了藏有电台和密码本的安全屋,一会马上行动,一定要抢在党务调查处之前拿到东西.” “我希望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能把嘴锁好,从行动到结束,所有人听从指挥,不得擅自行动。” 张义说着看向郑呼和,将一个写着目标地址的纸条递了过去。 “老郑,伱来带队,猴子和钱小三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还有其他的任务,好了,今天的会就这样,都散了吧。” “是。” 众人应答着起身敬礼,坐在张义身后的刘秘书不显山不露水地站了起来,递过会议记录,张义在上面签过字,刘秘书拿起文件跟着人流出门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门,锁门。 刘秘书靠在门后凝神听了几秒,然后快速来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轻轻戴上了耳机,再次开始了监听。 这个时候,耳机里面传来张义办公室开门的声音。 只听张义说道:“刚才乌梅供述的那个上级你们怎么看?” ‘乌梅还有上级?’ 刘秘书眼前一亮,连忙调试耳机上的转纽,屏气凝神地聆听起来。 “这是一条大鱼,虽说乌梅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他潜伏在果党内部,级别一定很高,我们现在掌握了他的画像,只要仔细排查,一定可以抓到他。” “对,不过科里出了泄密,行动人手一定要慎重挑选,秘密排查才行。” “是啊,想要抓到大鱼,那捕鱼的网必须织的又大又密才行。” “画像师我建议找外面的.” 对话不间断清晰地传了过来,刘秘书眼睛里面闪着光亮,笔尖刷刷刷地在纸上奋笔疾书着。 在刘秘书看不见的地方,张义此刻正站在办公室正中央和猴子钱小三说着话,这时候他办公室的门轻轻开了。 郑呼和带着几个带着穿着布鞋的便衣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门轻轻地关上。 他们开始专业有序地搜查办公室的各个角落。 不一会儿,一个站在桌上的便衣轻巧地掀起一块可以活动的天花板,他拿出一端绑着镜子的杆架伸了进去,用手电筒一照,他另一只手上的镜子上反射出一枚小小的带绳的窃听器。 便衣对张义点了点头,示意找到了,其他便衣见此都停止了手上的工作,纷纷将目光看向张义。 “除了画像师外,对乌梅的看守也要加强,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可提审她。” 张义望着天花板说着话,缓缓走到办公桌前,拿出纸笔写下几个字,然后展示给众人。 众人点头,然后从容退了出去,悄然无声,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边,刘秘书还在监听,耳机中传来一阵刺啦的电磁声,他蹙了蹙眉,调整了下监听设备,然后清晰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只听张义说道:“关于内奸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钱小三道:“我还是怀疑刘秘书,问题是从他来之后才出现的。” “可他代表的是何科长,或许是毛秘书.要审查他,要不要给他们打个招呼?”这是猴子叹气的声音。 “或许这就是刘秘书有恃无恐的依仗,他以为自己是何科长、毛秘书派来的,我们就不敢查他?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任何团体最痛恨吃里扒外的人。”张义说着停顿了几秒,然后看着天花板,大声说道: “刘秘书,你觉得呢?” 张义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到刘秘书的耳机里面,他一愣,然后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扯下耳机,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面找枪。 这时他办公室的大门砰一声从外面被撞开,几个持枪的便衣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将他控制起来。 “啪”,耳机掉在地上,刘秘书白皙的面孔贴在冰冷的地板上,面如死灰。 半个小时后,张义在审讯室见到了被折磨的血迹斑斑奄奄一息铐在审讯椅上的刘秘书。 “说吧,我想听点不一样的。” 刘秘书抬起头,捋了捋耸拉在额前的头发,有气无力地说道: “科长,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秘书,但同样隶属于督查科,有权监视科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这个理由貌似不错。”张义淡淡一笑,“其他的呢?” 刘秘书摇了摇头。 “你不说,我替你说?”张义看着他,“做过就会留下痕迹,在我们抓捕乌梅行动前,你曾经离开过谍参股,门岗哪里可以证实.” “距离我们一公里的地方,有一处公用电话亭,当晚有人在那里打过两个电话,一个打给了毛秘书,一个打给了党务调查处,这个同样在电话局可以得到证实。”张义嘲讽一笑: “你倒是聪明,利用干正事的机会掩盖你吃里扒外的勾当。” “电话亭我确实去过,但我只给毛秘书打过一个电话,只打过一个。” 这年头没有监控,没有通话录音,刘秘书这么说也算天衣无缝,谁能证明第二个电话也是他打的呢? 张义总不能去找党务调查处的人核实吧? “这么说你是不肯交待了?”张义“无奈”地看着他,突然一笑: “刘秘书,我们是情报机构,可不是警察局,只需要怀疑就够了,既然你不说,我们只好带你的父母过来了。” 刘秘书脸色一变,眼中充满了忧虑和愤怒,他沉默了半响,死死盯着张义,不忿地说道: “张副科长,虽然我才做你的秘书,但从进入特务处,我早就听过您的大名,对你还是很佩服的,现在对我的父母下手,是不是太卑鄙了,这不是你的为人吧?” “呵呵,刘秘书,我记得你说过,加入特务处为的是自己的父母不被人欺负,现在保护他们的时候到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是老实交待了,我敬你是条汉子,如果你不说.”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只能将你的案件上报上去,到了督查科,那些人可不会像我一样温柔. 另外,要是党务调查处知道你暴露的消息,你说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将你的父母.所以别怪我,是你非要将他们牵扯进来的。” 说着张义起身,叹了口气道: “抓人吧,将他的父母带过来。” 刘秘书浑身颤抖,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他脸上闪过凄惶之色,在张义即将踏出审讯室大门之际,他像疯了一样嘶吼起来: “我说.我说” 张义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站在原地等着他。 刘秘书嘶哑着声音焦急地说道: “我加入特务处,家里生活变得好了一些,父母也不用摆摊了,他们.他们开了一家小饭馆,但是刚开始生意惨淡.” “后来我父母饭馆的生意突然就变好了,有一天我去帮忙,一个常客对我说,只要我能传递特务处的情报给他们,饭馆以后的生意就不用发愁了。” “刚开始我并没有答应,尤其是知道他们是一处的人,一处二处私下接触要受到制裁,这条家规我还是知道的. 可是,后来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提供情报,他们就对我的父母下手我..张科长,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刘秘书脸上全是泪水,他喘着气道: “张科长,求你了,放过我这次吧,我主动辞职,带着家人去内地,从此隐姓埋名” 张义慢慢地转过身,嘲讽一笑: “刘秘书虽然你是内情,但既然加入了特务处,肯定宣过誓,应该明白一句话,加入这个团体从来都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没有人可以中途而废。” 按照常某人对特务工作的理解,特务工作本质上是一个恶性的工作,担任这项工作的人不但要极为忠诚、驯服、易于驾驭,而且要具备残忍、卑劣、冷酷、冒险、欺诈、下流等各种品质和手段… 而对于特工活动要具有非凡的理解和领悟,对领、袖人物的心理要善于领会和体念,执行特工任务还要具备主动性和攻击性。 因为常某人有个毛病,他想做什么,为了显得高深莫测,从来都不会直说,而是通过暗示,如果你不理解,他就一遍一遍的骂你,直到你理解为止。 而在这一点上,从省高开除就混迹江湖阅人无数的戴老板最出众的能力就是察言观色和揣摩心思的本事。 为了让手下的特工技术、思想两手都硬,他结合江湖俗气老套的办法,制定好规矩,然后让每一个人在常某人的艺术照(确实是艺术照)前宣誓。 誓言中最重要的两个规矩,第一便是终身贡献团体如有泄露秘密及违反纪律之事,愿受最严厉的制裁。 所以特务处是终身制,一旦加入特务处,你生是特务处的人,死是特务处的鬼。 想要半道退出,门都没有。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加入特务处,我是奔着抗战救国救民来的我要见毛秘书” “错了,誓言就是誓言,即便是假的,宣了誓也就就成了真的,那可不是作秀 毛秘书不会见你的,想要你的父母活命,你只有按照我说的做。”张义冷眼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提前准备好的纸条。 “看清楚了,别熟了,要是一会出了纰漏,你知道后果。” 说着张义一挥手,两个便衣上前,给刘秘书戴上头套,将他押解了出去。 几分钟后,谍参股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旁,一辆黑色轿车停了下来,刘秘书被押解下来,颤抖着手拨出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在他的身后,便衣拿着一台钢丝录音机将他全部的通话记录录了下来。 电话那头,取得“鼹鼠”口供的党务调查处情报科科长王乃康已经让人从安全屋搜到了电台和密码本,刚向徐增恩做了汇报,徐已经去向委座汇报工作了。 等着嘉奖犒赏的王乃康此刻听到刘秘书传递的“乌梅”上级的情报,喜不自禁,立刻集合人手杀向了目的地。 漆黑的夜里,王乃康带着一众手下悄然无声地穿过走廊,将“目标”所在的公寓包围起来。 他一挥手,一边便衣蹑手蹑脚地靠了上去,便衣将耳朵贴在门边,屋内隐隐约约传来滴滴答答的发报声,他立刻喜上眉梢,缓缓退回去向王乃康汇报: “科长,有电台,目标正在发报。” “太好了。”王乃康兴奋地握了握拳头,才缴获了电台和密码本,曲谱也就算了,只能算是角码本,这会要是缴获到真的密码本,主任一个高兴,他升任副主任的问题迎刃而解。 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王乃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点出一名便衣。 这人从兜里掏出一根铁丝,轻轻戳了几下门锁,就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公寓的大门,然后他凝听了几秒,扶着门把手缓缓将门打开。 他蹑手蹑脚地隐身进去,只见屋内一片黑暗,只有一间卧室门下透出淡淡的光线,此刻发报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便衣对着身后招了招手,王乃康激动地一挥手,一马当先带着便衣一拥而上。 “砰” 房门被粗暴地踹开。 “不许动。” 七八只枪口齐刷刷对准了屋内,只见屋内亮着一盏橘灯,一台录音机播放着滴滴答答的声音,屋内空无一人。 “人呢?”王乃康意识到不妙,还不待他反应,客厅的灯突然亮了。 从隔壁房间和门口冲进来大批便衣,齐刷刷将枪口对准了他们,直接上去缴了他们的枪,敢反抗的,立刻遭到拳打脚踢。 人群中,张义缓缓走了出来,他点了一根烟,别有深意地看着王乃康。 “王科长,这么巧?” 王乃康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他目光呆滞,耳朵嗡嗡作响,这是怎么回事? 036、新目标 “张义,你反了天了?敢对我们动手?” 王乃康张了张嘴,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别人算计了,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到现在还摆谱?” 张义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劈手就是一个巴掌。 “你不是说捷足先登吗?这次也是捷足先登?还是你们一处又破译了日谍的密码还是侦测到电台信号了?” 被张义一巴掌打的昏头转向,王乃康捂着白皙的脸,龇牙咧嘴,情急之下,真不知道说些什么,难道说我在伱们特务处安插了卧底? 看到自己科长被打,一群被控制的党务调查处的特务也是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看,脸色比黄瓜还绿。 这些小特务向来都是上峰长官交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打听也别怀疑。 长此以往,这些特务就落下了一个病根,办事不习惯动脑子。 听上去不可思议,这还是特务吗?但现实就是这样,毕竟特务也人。 当然了,党务调查处的头目们也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比自己聪明。 所以他们的口头禅向来是“是,”或者“”长官我明白了”。 此刻这些吃瘪的便衣们面对强势的张义等人,又被抓住了把柄,真是有苦难言。 一处二处两个部门斗法,一处经常落在下风,简单点说,就是他们横,特务处比他们更横。 这不仅源于特务处都是军人出身,也和戴春风强势的性格有关。 另外牵扯到权力的分配。 有道是“常家天下陈家党”,常某人自然不希望控制党部的二陈兄弟继续染指党务调查处,军统统计局的成立和局长的一些列变化,扶持特务处后来居上,这些都是权力斗争的结果。 一处二处之间也是此起彼伏,围绕这权力的分配斗争而产生积怨,但总的来说,特务处都是占据上风。 所以一处在气势上因长期压抑总觉得有一股抑郁感,大特务们心知肚明,但小特务们打死都想不明白,为何同样的是明媒正娶的一处,却只能低三下四瞧着二处这小老婆的脸色行事? “带走,让一处这些王八蛋也尝尝审讯室的滋味。” 一个小时后,毛齐五、何志远匆匆赶到了谍参股审讯室。 看着审讯室里面一众被扒光衣服蹲在墙角的党务调查处便衣们,虽说没有经历严刑酷打,但一个个神色萎靡,看上去惨兮兮的,就知道吃了不少苦果。 毛、何二人面面相觑,特别是毛齐五,他满脸狐疑地问道: “张副科长,这是怎么回事?” 他才和向心影缠绵呢,心情十分舒坦,结果被一个电话匆匆叫到了这里。 “毛秘书,何科长,稍等。”张义心底冷笑,挥手道:“带上来。” 话音刚落,被折磨的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血人被拖了上来。 “毛秘书、何科长,这个人你们还认识吧?” 毛、何二人蹙眉打量了半天,终于认出这人是刘秘书。 二人的神经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何科长,听说刘秘书是您的人?” “毛秘,据刘秘书招供他是您监管的督查科的秘密督察?” 两人张了张嘴,沉默了片刻,同时问道: “张副科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着急,今天请二位长官来就是看戏的,快请坐,来人,给二位长官上茶,对了,去我办公室将何科长送我的好茶拿过来。” 张义一脸和煦的微笑,搬过椅子邀请两人坐下,然后拍了拍巴掌。 很快几名便衣走了进来。 有人拿着从刘秘书办公室搜查出的监听设备,有人拿着窃听器,有人抱着钢丝录音机。 张义接过录音机,调试几个按钮,按下按键,只听一个声音响起。 “王科长吗?是我,张义马上要去抓潜藏在xxx的另一名日本间谍.” “消息可靠吗?” “我亲自做的会议记录,不会错,不过你那边一定要快,一定要赶在他们前面。” “咔”张义按下按键,录音机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向毛齐五和何志远,摊了摊手,道: “事情就是这样,想不到刘秘书放着大好前程不要,竟然做了一处的卧底,干起了吃里扒外的勾当。” “毛秘,科长,他说他是你们的人,我原本是不信的,不过” 毛齐五呆若木鸡,沉默了片刻,破口大骂: “胡说八道,他虽说是秘书,怎么就成了我的人了?” “我不过是看这厮激灵,才派过来给张科长你做秘书,谁能想到这厮竟然吃里扒外.”毛齐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似乎这件事情根本和他没有关系。 何志远黑着脸,隐隐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沉声道: “吃里扒外,这种人自决于特务处,就该千刀万剐。” “何科长说的对。”张义点了点头,附和着看向毛齐五,再次问道: “他真不是毛秘书您的人?” “不是。”毛齐五坚决否认。 “那就好办了。”张义微微一笑,直接起身拔出手枪,对着刘秘书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张义连开三枪,直接将刘秘书的脑袋打成了西葫芦。 毛齐五和何志远相顾愕然。 毛齐五更是头皮发麻,虽然他们都知道吃里扒外的刘秘书没什么好下场,这种人都是秘密处置,在大庭广众之下报应如此之快,报复的如此狠辣彻底,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敢监视窃听我,敢吃里爬外,这就是下场。” 张义拿出一块手帕面不改色地擦拭着枪口,似乎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毛齐五和何志远齐齐吸了一口凉气,品味着张义的话外之音,只觉得牙疼。 毛齐五的心跳像架子鼓一样,他隐晦地瞥了一眼何志远,又默默打量了一眼张义,心底暗叹一声,他也杀过人,不过杀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何尝这么干净利索。 毛齐五当年在县城还是一个文员小秘书,郁郁不得志,所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忠厚老实”的毛齐五自然是大家欺负的对象。 他的同僚将不知是自己还是县长大人搞大肚子的表妹许配给了毛齐五,就是让他背黑锅的,毛齐五为了“忍辱负重”,只能应下。 幸运的是洞房花烛夜这晚他的堂弟小毛恰好来找他,带来了戴春风这个老乡老同学召见的消息,这才将毛齐五这只“缩头乌龟”解救了出来。 为了断了自己的后路,毛齐五直接将自己洞房花烛夜的新娘杀死,从城里逃了出来。 想到往事,毛齐五心底一阵唏嘘,比起杀人,还是做秘书来的容易些啊,不过他心中也将张义恨了起来。 ‘好几个张义,打狗还要看主人,明知道刘秘书是我的人,还当着我的面将他处决,压根没将我放在眼里,这笔仇我记下了。’ 虽然心里恼恨,但毛齐五却拿张义没有半点办法,他沉默了一会,瞥了一眼一众灰头土脸的党务调查处的便衣,叹息道: “张老弟啊,你可真能够惹事的,将一处的兔崽子都带了回来,徐增恩不知怎么跳脚呢.这件事情还是上报处座吧。” “毛秘书在外代表的就是戴老板,此事由你决定。”张义的目的达成,也是见好就收。 “好好好。”毛齐五呵呵笑着,又恢复了笑面虎的姿态,走到旁边打电话去了。 不一会,他笑眯眯地走了过来,道: “处座说放人,不过只放王乃康,其他人先押到监狱关押一段时间。” 张义知道这肯定是戴老板和徐增恩达成了交易,于是点了点。 “王科长你可以走了。”张义让人将王乃康拖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王乃康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张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咬牙切齿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心里清楚,过了几天,恐怕他这个科长就算当到头了,什么副主任的美梦都成空中楼阁了。 一缕月光,幽幽从屋檐倾斜下来。 屋檐下,张义和猴子、钱小三正在面摊上吃饭。 这是一家小摊,但老板的手艺不错,三碗面条在灯光下冒着袅袅热气,白润的面条上还撒着零星翠绿的小葱花。 “科长,您今天可把毛秘书得罪的不轻,大家都说他是笑面虎,面上热情,背地里一肚子坏水,这种人性子阴柔,最喜欢在背后给人穿小鞋。”猴子吃了一口面条,说道: “这个刘秘书谁都知道是他安插进来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 “呵呵,我什么都不做,他们就会少了算计?”张义吃着面冷笑一声。 “与其让人敬畏,不如令人畏惧。” 在张义看来,受人尊敬并不等于无法被人侵犯,反而更会成为被侵犯的对象,让人畏惧,会让人在侵犯你时,三思而后行,考虑好他能否承担后果和代价。 至于毛齐五的小鞋? 呵呵,有戴老板在的一天,他毛齐五只能忍着。 至于毛齐五掌权的时候,那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人何必为未曾发生的事情而惴惴不安呢? 一边扒着面条,张义一边感叹道: “身处乱世,身不由己,什么理想抱负,什么死为国家,都是扯淡,我们虽是特工,但也是在乱世中拼命挣扎的小人物,自己活得像个人,然后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这就够了,什么英雄的就不用想了。” 张义随口感叹了几句,刚想让老板再上一碗面,就见谍参股的一名便衣匆匆跑了过来。 他警惕地瞥了一眼摊位上的老板,靠近张义,小声说道: “科长,刚才警察局户籍科的柳科长打来电话,说有人在黑市求购户籍信息。” “买了吗?” “按照科长您之前的命令,柳科长将计就计将失踪人口的户籍资料出售给了对方.我们之前负责监视姓柳的人已经跟上去了。” “很好。”张义点了点头,这个警察局户籍科的柳副科长作为被日本特高课的^_^策反的间谍,张义一直没有动他,就是为了钓鱼,没想到经过这么长的时间,鱼儿才跳了出来。 他立刻道:“通知人手,对这个人24小时监视。” “是。” 静谧的夜晚,家家户户都在休息的时候,四川路的一处公寓还透着点点光亮。 此刻简陋的卧室中,一个男人坐在开着橘灯的写字台前,旁边放着刚刚从黑市买来的两本证件。 他将其中一本扣在茶杯上熏了一会,照片湿润后,他用小刀片轻轻剃了下来,接着打开抽屉,从一本书里面拿出一张照片,将其贴了上去。 瞬间,照片上的人取代了原来的主人,一本证件已经制作完成了,看上去天衣无缝。 此刻在他对面的茶楼,张义等人已经架起了望远镜,开始了监视。 “猴子,你找警察局暗中调查清楚此人的身份。” “钱小三,你想办法以租客的身份住进他隔壁的房间。” “通知郑呼和,只要这个人出门就跟踪监视。 大家记住了,我们的目的不是动手抓人,只需要监视他就好了,我们的目标是他的上级,所以决不能打草惊蛇。” “是。” …… 来不及了 在医院输液,今天赶不及了,明天补上 《我的谍战日记》来不及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7、跟踪(求月票) 正午时分,一辆电车缓缓停在电影院站点,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在站台徘徊了一会,四处看了看,然后从一个报童手里买了一份报纸,拿着报纸坐在了路边的一条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看起了报纸。 一辆黑色轿车从他不远处急速驶过,后座上的便衣透过帷幔的缝隙盯着他看了几眼,汽车丝毫不减速,径直消失在街头。 汽车远去,一辆载客的黄包车停在电影院门口,客人下车后,黄包车车夫蹲在车辕上,从裤兜里掏出半截空蹩的香烟点上,一边贪婪吸着,一边用汗巾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但他的目光却在不经意地偷瞄着中年人。 这个时候,只见坐在长椅上的中年人动了,他似乎看完了报纸,将报纸折起来,拿在手上,起身向着电影院的大门走去。 车夫并没有跟上去,他只是瞄了一眼,然后吆喝着拉上一位客人渐行渐远。 这个时候中年人貌似不经意地转头看了一眼黄包车离开的方向,蹙了蹙眉,然后继续向着电影院走去。 等他刚走到电影院的门口,电影散场的铃声突然响起,原本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许多看完电影的观众拥挤着走了出来。 而中年人则从容不迫地逆向汇入人群,消失在电影院。 而之前从黄包车上下来的客人,此刻从拐角一家杂货部出来,正是乔装打扮过的郑呼和。 他将手上的香烟揣入裤兜,望着中年人消失的背影跟了上去… 黄包车车夫绕了一圈,然后停在了马路边的一辆汽车旁边,他汗津津的脸庞有些丑陋和猥琐,正是钱小三。 他有些沮丧地对车后座的张义说道: “科长,这个家伙太狡猾了,他买报纸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散场的时间,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还好您提前做了预案,老郑跟上去了,不然还真让他溜了。” 张义不以为然地笑了,不知应该说“英雄所见略同”还是说溯本同源。 似乎每个间谍组织的教官在传授跟踪和反跟踪课程的时候,都会提到一个细节,如果你在大街上怀疑有人跟踪你,那就往商店、酒吧、旅馆里面走,或者上公共汽车,如果那人也跟着你这样走一趟,那就能确定伱被跟踪了。 “你刚才马上离开是对的,如果一个黄包车夫对客人的招呼视而不见,那傻子都知道他有问题。” “科长,那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不会,对方是很狡猾,但只要我们小心谨慎,离他远点,就不会暴露。”张义冷静地分析着。 “这应该是他惯用的常规手段罢了,不管有没有发现跟踪,他都会这么做。” “一个从冬眠中突然苏醒的毒蛇,这个时候是最虚弱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如临大敌,他不得不小心换句话说,他这么小心,接下来一定是去干一件大事。” “科长,您是说他会在电影院接头?” “谁知道呢,有老郑跟着,一会自然水落石出。”张义说着从猴子手中接过一份调查报告,上面详细写着中年人的个人资料。 “董广友,山东人,34岁,32年定居金陵,离异单身,夫子庙小学校长。” 十二点一刻,电影院里正在上映胡蝶主演的电影《姐妹花》。 屏幕上,长镜头画面真实自然,胡蝶一人分饰两角,展现大宝的悲哀、痛苦和二宝的轻浮、骄纵、狡黠. “我们穷人.” “你们有钱人” 电影中穷人们相互依靠、富人们冷酷无情的对比让影院里的男男女女一阵唏嘘,只有董广友看起来无动于衷。 他望着屏幕上胡蝶的面孔反而露出几分莫测的笑意。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男人半躬着身子穿过人群,坐在他的身边。 董广友眼睛盯着屏幕,不经意地将折起来的报纸递给了他。 年轻男人接过来,从报纸里面拿出一张户籍卡和身份证,正是董广友昨晚制作好的。 两人安静地坐着看了一会电影,董广友打了个哈气,他用手掩着嘴,低声地说道: “帝国的两名精英又损落了,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很疯狂,市区严查证件,你出门的时候尽量避开中心街道,晚上最好不要出门。” 年轻男人点了点头,捏了捏证件,略带紧张的问: “证件没有问题吧?” “证件没有问题,和真的一样,但还是要小心。”董广友说着,感受到青年的紧张,缓和气氛道: “小王,好好看电影,尽量记住剧情,以防查证时盘问起来一无所知。” 小王,王化泉正是证件上的名字。 “几年前的电影了,我在上海就看过。”王化泉盯着屏幕上胡蝶扮演的角色微微一笑,小声说道: “前辈,听说土肥圆阁下对此女也极为欣赏,帝国报道部的勇士已经去香江找她了,准备请她去我们大日本帝国拍摄一部‘胡蝶游东京’的电影,宣传‘中日亲善,呵呵,我已经迫不及待等它上映了。” “是吗?”董广友笑了笑,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 “他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有些不愿意合作,我准备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注意安全。” “放心。”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董广友起身,沿着黑暗的通道独自从电影院的员工通道离开了电影院。 他从后门出来,并没有急着离开,转身进了一家杂货铺,一边买烟一边和老板攀谈。 当余光瞥见从电影院出来的王化泉上了一辆黄包车离去,他才从杂货铺出来,拦下一辆黄包车远远坠在后面。 前车上的王化泉浑然不觉。 他坐着黄包车一路到了中央军校附近下车,然后在附近徘徊起来,观察了一会,他找了一个修鞋的摊子坐了下来,眼睛不时瞥着军校的门口。 一条街外的马路上,董广友盘旋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前,和小贩前攀谈着,同样默默注视着王化泉。 这个时候,一辆挂着军牌的黑色轿车从军校驶了出来,王化泉连忙付钱,穿好鞋拦下一辆黄包车跟了上去。 董广友站在原地,默默观察着马上的一切动静,等了很久,见并没有人跟踪王化泉,他这才停止交谈,递给小贩十元钱,“一脸兴奋”地走了。 小贩想不到自己随口乱编的制作糖葫芦的秘籍就可以从这个“傻不拉几”的男人手中骗都十元钱,他得意洋洋地笑了,害怕对方事后找自己麻烦,连忙收拾换了一个地方。 这边王化泉坐着黄包车不紧不慢到了一栋英国人修建的公寓楼下,他打发走车夫,瞥了一眼停在楼下的黑色轿车,点了一根烟慢慢吸着,不时抬眼瞥一眼楼上的某扇窗户。 一根烟抽完,他左右看了看,从容进了公寓,拾级而上,最后停在203室的门口。 “咚咚咚”他敲响了门。 屋内,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少校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听到敲门声,他身体紧绷,微微哆嗦了一下,夹着烟卷的手抖着,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一会,敲门声再次响起,少校连忙将烟湮灭,试探地问: “谁?” 然而门外并没有回应,反而敲门声更加急促了,声音更大了。 年轻少校害怕再这样下去,肯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他从腰下拔出一只手枪上膛,壮着胆子来到门前,将门上的插栓打开,隔着门问: “谁啊?” 话音刚落,一只手将门推来,王化泉一个闪身走了进来,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少校: “朱立思,朱少校,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朱立思惊恐地瞥了一眼门外,上前一步用手枪顶住王化泉的太阳穴,咬牙切齿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怎么知道我新的住处的?” “有种你就开枪。”王化泉蔑视地看着他,抬手将手枪拨开。 “我死了不要紧,大日本帝国从来不缺勇士.只是呵呵,你那位军长父亲知道他的宝贝儿子是间谍是鼹鼠,不知道他有没有勇气大义灭亲不知道特务处知道你的身份,会不是放过你。” “住口。”朱立思胆战心惊,他想不到自己拒绝了父亲安排的“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追求自由恋爱,一见钟情后,本以为遇到了一生挚爱,谁知道对方竟然是日本间谍。 从他身上套取了不少情报后,女人正式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交代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策反他做军长的父亲。 是可忍孰不可忍,朱立思一怒之下将女人杀死,毁尸灭迹。 他心惊胆战了一段时间,见没有新的日本间谍找上门来,自以为事情已经彻底结束了,却不想这两天日本间谍又找了上来。 朱立思立刻变换了住处,却不想对方还是找了上来。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见王化泉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沙发上,朱立思战战兢兢将手枪收起,连忙将门关上,死死盯着王化泉问。 王化泉看着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翘着二郎腿点上一根烟,反问道: “听说你进了特别警卫组?” 朱立思脸色一变,紧紧盯着他,厉声问道: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王化泉依旧没有回答他,嘲讽一笑道: “你以为连夜搬了家我就找不到你了?为什么弃用了约定的死信箱?” 朱立思没有说话,用沉默无声地抗议着。 见他不说话,王化泉冷笑一声,揶揄道: “不用那么紧张,这次找你不是让你对付自己的父亲,我有新的任务交给你。” “什么?” “暗杀常某人。” “什么?” 朱立思惊恐地看着他,嘴唇颤抖起来,他瞪着被这个消息震惊的有些失神的双眼,歇斯底里地说道: “你们疯了?我只是警卫组的一个警卫,你们凭什么认为我可以办到这样的事? 不说任务能不能完成,恐怕只要我敢掏出枪,就会被乱枪打死 不行,我不干了,我现在就离开金陵,你们以后不要再找我。” “呵呵。”王化泉讥讽地看着他,“不要妄自菲薄嘛,你虽然才进入保卫组,但你的父亲是你们委座的爱将,凭这层关系,谁都要对你高看一眼。 我们也不用你直接开枪,只要你在自己的汽车上安装炸药,在常某人的汽车通过时,引爆炸药就够了,就算炸不死他,只要引起混乱,到时候还有其他人动手。” “哼,在任务完成之前,你就别想离开金陵,不然美代子泉下有知,她会不高兴的。” “不行,这样的任务太艰难了,我根本做不到,你还是找其他人吧。”朱立思连连摇头。 自从长安事件后,常某人身边的警卫工作全部交给戴春风负责,除了侍从室警卫组24小时贴身护卫在他周围外,还有一个近200名从中央军校毕业的学生组成的特别警卫组。 这些人都是经过戴春风亲自挑选和考核后,又集中训练,便衣秘密在常某人每天经过的马路上担任巡逻。 而常某人外出时也格外警惕和留意,总是注意马路两边有没有左手持有《中央日报》的特别警卫人员给他保镖。 朱立思想不到连这么机密的事情日本人都掌握了…… 但不说他只是特别警卫组的一员,并不是侍从室警卫,能不能靠近常某人都是两说,即便能靠近,一旦他做下这样惊世骇俗的刺杀,他的父亲家人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朱立思愤怒地望着王化泉,眼中露出绝望的神情,他脸色一阵变幻,沉沉叹了口气,耸拉着脑袋瘫坐在沙发上。 王化泉斜眼瞥着他的摸样,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道: “电话联络不安全,这是新的死信箱,具体什么时候行动,等我消息。” “你好好考虑下吧不然你曾经那些罪证马上会摆着特务处戴春风的桌子上。”王化泉说着起身便准备离开了。 就在这时,耸拉着头颅的朱立思突然从沙发缝隙里面抽出一把匕首,倏地刺向他的脖子。 王化泉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他轻蔑一笑,微微闪身避开匕首,一个擒拿扣住朱立思的手腕,狠狠一个肘击顶在朱立思的肘部。 朱立思闷哼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王化泉并没有放过他,一把锁住他的喉结,狠狠几拳打在他肚子上,直到朱立思像虾米一样躬着身子,涨红了脸喘息不过来,王化泉才松手将他推到沙发上。 “我说了不要妄自菲薄,可不是让你狂妄自大,你不过是一个靠着父亲保护的软脚虾,谁给你的勇气向大日本帝国的勇士出手?” 王华泉捡起地上的匕首,阴鸷的眼神盯着他,匕首从朱立思白皙的脸上划过。 “能和大日本帝国合作,是你的荣幸,何必要这样做呢?等我们兵临城下,那个时候你就是帝国的功臣。” 朱立思脸色煞白,望着居高临下的王化泉,他突然跪在地上,抱住对方的大腿哭诉祈求道: “对不起,这样的任务我真的做不到,求你了,放过我好不好,我可以给你钱,不,黄金,只要你们不再找我,多少钱都可以。” 王化泉蔑视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还有一股得意,他知道他已经完全让这个支那人臣服了。 他咧嘴一笑:“朱桑,你这是干什么,男人何必作践自己呢?” 朱立思泪流满面,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从茶几下拿出几个瓶子,歇斯底里地喊道: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吗? 全是安眠药,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吗? 我既害怕你们日本人找上门,又害怕特务处通过情报泄密找上我. 我每天靠着安眠药和酒精麻醉才能睡着,连家都不敢回,不敢住学校宿舍,就怕说句梦话暴露自己,我每天精神恍惚,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疯了,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王化泉一脸鄙视着看着他,没有丝毫同情,冷声道: “干我们这一行的用你们中国话来说,那就是半条命拴在裤腰带上,但为了帝国,为了天皇,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的教官说过,每一个潜伏的特工都是站在悬崖边上跳舞的勇士… 而悬崖下的深谷,隐藏着无数秘密,等待着勇者去探索发现 所以振作起来吧,想想你的家人,如果不想你的父亲因为你被下狱,就按照我的吩咐行动。” 王化泉说完,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径直离去。 颓然倒在地上的朱立思,一脸绝望地看着手中的药品,他颤抖地倒出一把药片,想要全部吞掉,然而药送到了嘴边,却没有自杀的勇气. 038、十万火急(求月票) 董广友穿过楼道,来到自家门前,看到隔壁房间进进出出搬东西的苦力,他眼神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他表情平静地踱步到钱小三家门口,拱手问: “新搬来的?” 钱小三正在指挥工人摆放家具,闻言上前道: “对,您是?” “哦,我就住你隔壁.先生贵姓?” “免贵姓刘,刘德然,先生您呢?” “鄙人董广友,在夫子庙小学谋生。” “原来是董老师,哈哈,邻里之间,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应该的。”董广友往屋内瞥了几眼,又寒暄了几句,转身回到了自家屋内。 进了门,他表情瞬间变得阴郁起来,站在门口,慢慢环视着屋内的一切。 一个特工想要活得长久,那就要对一切好奇,怀疑一切,这是一种能力。 对于普通人来说非礼勿言,非礼勿视,因为知道的越多越危险,但一个特工掌握的情报越多,细节越充足,往往就会多一条活命的机会。 听起来似乎和人性相悖,但特工干的本就是违反人性的工作。 观察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意外,董广友挑了挑眉,向着客厅的唱片机走去。 他打开唱片机,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按下开关,瞬间一阵交响乐声充斥在整个房间内。 听着音乐,他缓缓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盯着电话机看了一会,从沙发缝隙里面摸出一个放大镜,对着电话机仔细观察起来。 上面并没有发现指纹,董广友又小心翼翼地抠开电话机的底座,里面并没有窃听器,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想了想,他从沙发缝隙里面拿出一副白手套戴上,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刘主任吗?我是老董,对 是这样的,朋友介绍了一个人来应聘,我这边不好拒绝. 你妻弟不是在警察局吗?你让他帮忙问问看这个人是什么来路. 是啊,现在兵荒马乱的,不知根底的人怎么能随便用呢.对,他叫刘德然,就住我家附近好,就这样。” 挂断电话,电话再次响起来。 董广友拿起电话,并不说话,直到电话那头说话,他才说道: “好,我知道了,继续密切监视。” 再次挂断电话,董广友深深陷入沙发中,像是发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头顶上,一盏吊灯照常静置着,只不过,一个早就安装在那里的微型窃听器,已经将他房间中的一切对话送到了隔壁房间中。 隔壁的房间中,打发走搬运的工人,钱小三立刻一头扎进了装有监听设备的房间,戴上了耳机。 在董广友拨出电话的那刻,他已经按下了录音按钮,磁带滋滋滋开始转动起来。 听到董广友指示手下的教导主任查自己的底细,他冷笑一声,暗骂一声老狐狸,不动声色地在纸上记录下电话中的对话。 由于对面的房间中放着音乐,窃听也受到了干扰,监听设备发出滋滋的电音,声音不是特别真切,但依稀还能听见。 直到董广友挂断电话,钱小三立刻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这边,董广友坐在房间的沙发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房间中播放着音乐,墙上的挂钟不紧不慢地走着。 铛,钟表发出整点的声音,董广友睁开眼睛,快速来到窗户前,借着浇花,小心观察着楼下的动静。 不一会,他再次来到门口,贴耳凝听了一会,这才转身走向唱片机。 音乐声中,他轻轻按下唱片机背后的一个小按钮,打开唱片机的底座,可以看见里隐蔽着一台小巧的电台和耳机。 董广友坐在唱片机前,打开电台,戴上耳机,开始发报。 他显得极其熟练,电文似乎早就在心中酝酿好了,通过富有节奏的按键声,电波顺着隐蔽的电线,穿过天花板,从墙上的一个小孔穿了出去飘向远方。 上海。 四川路,特高课。 宪兵司令长官佐藤一郎和特高课的头目土肥圆坐在一起。 这个时候上海特高课课长将一份电报递了过来。 土肥圆挥手让他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密码本,将电报译了出来,他高深莫测地笑道: “佐藤君,现在我们应该谈谈真的斩首计划了。” 佐藤听到这话,心中一凛,他神色微变,惊道: “难道被抓捕的两名特高课特工和帝国空军之前针对常某人的轰炸行动都是假的吗?” 土肥圆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佐藤一郎不悦道: “难道帝国的特工就那么被捕了?空军忙碌了那么久一无所获,阁下不会是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吧?” “抓的不过是两个支那人罢了,这些人只可利用,不可信任。”土肥圆漫不经心地说道。 “空军的轰炸虽然没有将常某人炸死,但无差别的杀伤效果谁也无法否定,我们已经在金陵种下了恐惧的种子,等到我们兵临城下的那天,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佐藤一郎半信半疑,皱眉道:“土肥圆君,伱我也算老相识了,就不要搞这些虚虚实实的东西了,你们针对张义的行动失败不说,特务处的人在北方差点抄了你的老窝,你现在还给我说什么真的斩首计划,岂不可笑?” 土肥圆耸了耸肩,狡黠一笑,道: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两千多年前,中国的孙武在《孙子兵法》中就写了这一真理。 此次我启用了我另外一名学生,来推动这个计划,刚才就是他的电报,只要计划顺利,即便不能将常某人击杀,我们也可以策反支那一个军的建制. 佐藤君,你想想,要是在前线,在你最虚弱的时候,你的兄弟友军突然调转枪口,对你发起进攻,会是什么结果?” “一个军的建制?”佐藤一郎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是谁?” 土肥圆却是得意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张义听着钱小三送来的录音,眉头高挑,唱片机的声音很大,几乎将发报的声音掩盖,嘈杂的音乐中,不是专业人员,很难将发报声分辨出来。 即便分辨出来,没有密码本也是徒劳。 他思忖了片刻道:“将录音复刻一份,送给电讯科魏大明科长。” “是。”猴子点了点头,又问: “科长,现在董广友、王化泉、朱立思都在我们的监视中,要不要动手抓人?” 张义摇了摇头,鱼儿已经上钩了,但这几人到底要做什么,他都一无所知。 至于董广友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也是未知数。 另外就是这位朱立思,此人虽然才学平平,可他有个实权的军长父亲,而且还在上海前线,要是这个时候动了他唯一的儿子,朱军长要是有点其他心思. 所以解铃还得系铃人,想要弄清楚日谍的阴谋,就必须找朱立思谈一谈。 “王化泉在干什么?” “他住在一家旅社,不过一直没有回去,现在藏在朱立思家对面的茶楼,一直在监视对方。” “想个办法将此人调开。”张义想了想道,他决定去会会那位朱立思。 晚上九点,喝的醉醺醺的朱立思摇摇晃晃上了楼梯,踉跄走到房间门口。 他摸索着找出钥匙,将门打开,回到家里,他把自己独自陷在沙发里。 沙发边上,一盏橘灯散发着暗黄色的光,照在他惨淡的脸上。 朱立思烦闷地抽了几根烟,然后不断咳嗽起来,咳着咳着他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到卫生间里,“哇”的一声开始狂吐起来。 片刻后,他用冷水洗了脸,再次摇摇晃晃跌倒在沙发上,暗自哀嚎起来。 突然只听“啪”一声,响起打火机的声音,朱立思欢浑身一个激灵,酒意立刻清醒了几分,一瞬间他意识到房间里面还有人。 朱立思胆战心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哆嗦着手伸进身旁的沙发缝隙里面。 然后还不待他摸到手枪,身后已经响起手枪打开保险的声音,冰冷的枪口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一个声音漠然道:“别找了,枪在我这儿。” “扑通。”朱立思浑身颤抖,跌倒在地上,他喘着粗气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来,看见的是一双凌厉的眼神。 “你是.你是什么人?” “救你的人。”张义皱眉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青年,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证件在他面前晃了一眼,说道: “特务处行动科张义。” “特务处” 这个几个字似乎有巨大的魔力,朱立思一脸惊恐地望着张义,好半天才咬牙问道: “你们想要干什么?” 真是前见狼后遇虎,几个小时前才被日本间谍威胁过,现在特务处的人就找上门了… 肯定是自己给日本人提供情报的事情败露了,朱立思有点不敢往下想,他一个趔趄扑上来,抱住张义的大腿,嚎啕大哭道: “求你放我这回好不好,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有答应日本人.” 张义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忍不住嗤笑起来,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朱军长的儿子却是个软蛋。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自己浪费口舌。 他松开顶着对方头颅的手枪,问: “日本人让你干什么?” “他们.他们要刺杀委座” “什么?说清楚了。”张义脸色略显凝重,他再次用手枪顶住朱立思,厉声问道。 “他们.想利用我特别警卫的身份.”朱立思嘴唇微微颤抖,断断续续地说着。 虽然说的有些颠三倒四,但张义还是听懂了。 虽然他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掠过一丝忧虑,如果朱立思所说为真,那么常某人的警卫中说不定还藏着其他的内奸。 要是日谍策划仔细,也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无数的残酷事实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虽然常某人的保卫工作极其严密,但针对他的刺杀从未少过。 最危险的一次要数31年,常某人住在自己位于上海的公馆里面,却不想他的警卫被人收买,半夜里潜伏到卧室对着床上连开数枪。 也许是常某人命不该绝,当晚常某人正巧住在宋夫人的屋内,所以躲过了一劫。 从此之后,他的警卫便经常变换,一些心腹更是昼夜守在他的会客室、卧室、书房等处的门窗外。 “起来。”看着面前的软蛋,张义呵斥一声,问: “你的事情你父亲知道吗?” 朱立思凄惶地摇了摇头,颤声道: “张科长,您大人有大量,求你救我一命,黄金钞票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 张义皱了皱眉,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想了想道: “想活命也不是不可以,第一,做我的线人。第二,按我说的做。” 转瞬之间,张义已经想好了,朱立思这样的人自然死不足惜,但他有个做军长的父亲,又在前线,即便是常某人也要慎重对待,不然逼反了对方,必然祸害无穷。 既然打而不死,与其留下一个生死仇人,倒不如做个好人,送份人情。 因为,反过来想想,如果他采取治病救人、点到为止的策略,在捅破窗户纸捏住对方把柄的同时,却又放对方一条生路,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将永远具有使用价值,要知道姓朱的背后还站着陈土木呢,谁知道他未来会走到哪一步? “我愿意,只要能活命,不让我爹知道我的事,我都听张科长您的。”朱立思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连连点头。 张义心底冷笑一声,丢了一根烟给他: “我希望你能清醒一些.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 说着张义找来纸笔,“写吧,将你之前为日本人提供情报、今天和日谍见面的事情详细描述一遍。” 朱立思有心拒绝,但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和张义玩味的笑容,只能苦涩一笑,耸拉着脑袋答应下来。 半个小时后,张义拿着朱立思签字画押过的“招供记录”离开对方的家,下楼后他立刻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给戴春风拨了过去。 “处座,我是张义,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禀报。” (说到做到,欠更还清了,莫名松了口气……脾胃不好,身体虚,不能再熬夜了,以后只能白天码字,更新只能晚上了,抱歉!另外,大家都什么好的建议也留言给我,鞠躬感谢!) 039、召见(求月票) 中国文字博大精深 有些人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 晚上十点,戴春风带着张义和毛齐五去金陵“憩庐”常某人办公和居住的地方见常某人。 常某人在金陵有两处官邸,憩庐位于金陵黄埔路中央军校的校园内,29年建成。 另外一座府邸叫“小红山官邸”,又叫美x宫,位于金陵玄x区风景秀丽的“钟山”,有远东第一别墅”的美誉。 相对于毛齐五的激动和紧张,张义对常某人只有几分好奇。 他倒想看看这个不爱说话喜欢写日记的男人到底是如何摸样。 一路上戴春风都在叮嘱,在委座面前要好好表现,不能丢脸。 为此戴春风还讲起了他第一次受到常某人召见时的情景。 戴老板一开口,张义就知道他说的半真半假。 什么召见云云不过是美化自己,戴老板对他在黄埔军校期间为了能进密查组,跪着求常某人的过往避而不谈。 毕竟戴老板也是要面子的。 说起这个密查组,也算大有来历,组长叫胡某安,戴当时是他手下跑腿的。 此人在27年清党的时候奉常某人的命令,第一个对黄埔的同学和红党举起屠刀。 在常下野的时候,胡某人和戴春风以及几个手下住在自己家里,实在没有经费,连饭都吃不起了… 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找在老家修养的常某人讨要经费,然而常某人正在筹谋东山再起,根本没有时间召见他们,两人要不到钱,戴春风只好跑到上海找杜月生借了100大洋。 经费回来的当晚,大家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企图从情报入手,秘密搜集委座对手的私密,为委座重新出山锦上添花。 然后第二天一觉睡醒,胡某安竟然卷款跑路了… 一众人没有办法,将胡残留家中的东西全部典卖,还是不够吃饭,最后没有办法,戴老板再次想起了杜“大善人”这个散财童子。 于是又借来了100大洋,然而有了初一就有初二,密查组的会计眼见常某人树倒猢狲散,也学着胡某安带着大洋跑路了。 走投无路,密查组不解自散,戴老板重新干起了跑单帮。 搞笑的是,这个胡某人抗战后再次出现的时候,竟然摇身一变,开始信奉起了红党. “那个时候密查组取消,调查科才刚成立,我被任命为徐州戒严司令部少校副官… 我的职责就是到徐州前线调查敌人内部的动向和情况.我记得第一次坐在校长书桌前时,头脑一下就空了,许多想好的话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了我激动的双腿发抖” 戴老板一副揶揄的语气,眉宇间却全是得意。 “校长当时正在练字,还送给我一副写着‘艰苦卓越’墨宝. 他说特务工作不好做,又要吃苦受委屈,还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对我叮嘱关心,校长的知遇之恩,如今想起来依然受宠若惊.” “我之所以给你们说这些,就是让你们知道校长对我们的工作很支持,所以不用太过拘束,给他留下最佳的第一印象” 看毛齐五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张义也连忙应下。 到了官邸门口,侍从室警卫组长走了出来,他对戴春风小声道: “校长今天心情不错。” 戴春风点了点了,侍从室的警卫组长是他举荐的黄埔老大哥,自然向着他,通过此人,他可以及时了解老头子的心情,揣摩他的心思,随时准备讨好老头子。 戴老板先进去汇报工作,片刻后带着张义和毛齐五走了进去。 这个点常某人还没睡,张义进去的时候,常某人正在一个小饭厅里一边吃着夜宵——宁波小点心,一边看报。 他用西餐叉子叉着小点心往嘴里送,旁边放的却不是茶,而是白开水。 看到张义和毛齐五敬礼,他也没有任何表示,依旧吃着他的点心。 戴春风站在一旁,恭敬地说道: “校长,这位就是我常给您提起的毛齐五同志,能够说服杜老板为忠义救国军提供人手和武器,他起了很大作用. 这位是张义,日本飞机轰炸金陵的情报就是他破获的. 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我想对您的警卫做调整,具体的计划还要校长和夫人审定。” 这个时候,常某人才抬头看了张义和毛齐五一眼,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沉默之中,张义明显感觉身边的毛齐五紧张的在发抖… 他低眉顺眼偷瞥了一眼常某人,只见他穿着一件睡衣,清瘦的脸上略显憔悴,只有光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常又吃了一块小心点,才放下叉子,看向张义问: “多大了?现在担任什么职务啊?” 常某人操着一口江浙口音,说话慢条斯理拉着长音。 张义立正,“啪“双脚并拢,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切换江浙话,落落大方道: “26岁,现在是特务处行动科谍参股股长。” 张义话音刚落,戴春风就在一旁抢着说: “刚被提拔为行动科副科长,年纪虽然不大,但很成熟,对日工作很有经验。” “原来也是家乡人我想起来了,你晋升中校的报告我还签过字呢,在雨农手下要好好干。”常某人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向毛齐五: “伱的情况雨农也向我做了汇报,我很高兴我们的队伍之中能有你这样的人才,还能说动杜月生这个老滑头. 我听说你加入军统的时间较短,能不能说下你之前的情况?” 毛齐五本以为常某人会像问张义一样问他同样的问题… 此刻听到让他介绍之前的情况,瞬间慌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张了张嘴,浑身抖了几下,一时间只感觉大脑宕机,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说什么? 说自己因为身体太弱从黄埔分校退学?还是说自己窝窝囊囊在小县城干了八年秘书,亦或者自己杀了自己洞房花烛夜的新娘? 这些事情每一件听起来都不光彩啊。 毛齐五嘴张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刻如坐针毡,急得豆大的汗珠唰唰从额头落下。 戴春风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连忙帮衬说道: “校长,毛齐五和我一样,都是黄埔学生,曾经聆听过校长您的教诲,毕生难忘. 只是他一时时运不济,不能立刻进入组织工作 自从加入组织后,他勤勉忠心,对组织和校长忠心不二,只是他这人不善言辞,还请校长谅解。” 常某人原本看毛齐五局促的模样有些不高兴,此刻听戴老板这么一说,也就释然了,他点了点头,端起水杯喝水。 这时,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只见穿着一袭丝绸旗袍的宋夫人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佣人,端着一盘点心和一杯红茶,放在了客厅的案几上。 下人退下后,她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红茶,一边品尝点心。 常某人起身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他和宋夫人交谈了几句,然后看着恭敬侍立的张义三人,道: “三位都是党国事业不可缺少的重要人才,也请坐吧。” 宋夫人听了这话,神色有些不悦,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收起托盘转身出去了。 常某人面色如常,摆手道: “都过来,坐、坐。” 戴春风眉眼间露出一丝意外,因为常校长很少给下属这样的礼遇。 张义心说,“礼下与人必有所求”。 即便上位者再显得高深莫测,此刻为了自己的安全,为了收拢人心,常某人自然要表现出平易近人的一面。 如果几句激励的语言或者几个空头大饼能够让你为他挡子弹抛头颅,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毛齐五,只见这厮激动的脸色涨红,一副莫大荣幸的样子,藏在背后的手心都是汗津津的。 “坐嘛,这里又没有外人。”常某人重重压了压手,坚持让三人坐下,他指着盘中的点心,笑道: “这是我家乡宁波的点心,夫人亲手做的,请三位尝尝。” 戴春风贴在沙发三分之一边上的屁股腾地起来了,他恭敬地说道: “校长,您日理万机,夫人给您做点心,是让您不要劳累.我们哪里敢吃。” “你们都是我的好学生,不用客气,不要拘束,在家里随便一些,张义,你年轻,你给他们拿几块。” “是。”张义起身拿了几块点心,递给戴春风和毛齐五,自己率先吃了起来,他尝了一口,赞叹道: “夫人好手艺,好多年没有吃过家乡的小吃了 卑职想起西游记中唐太宗送别三藏和尚时,三藏法师说过的一句话。 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西天取经山遥路远,历经九九八十一难. 抗战之际,能吃到家乡的美食,何其有幸我等一定在委座您和戴处长的带领下,维护我们领、袖的安全,保卫国家的领土和主权,忠心奋勇,不怕牺牲。” “说的好,雨农说你年轻,但很成熟,果然不错。”常某人开心地拍了下手,道: “早年我就送给雨农艰苦卓越几个大字,特务工作不好做,死地求生也好,百炼成钢也罢,其实就是一句话,要舍得牺牲。” 常某人感叹了一句,看着张义,露出一丝兴趣,问: “你还读书?不过就不用看了,有时间看看《曾文正公文集》。” “是,谢委座教导。” 张义连忙起身敬礼,不过他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都说曾国藩会做人,李鸿章会做官,左宗棠会打仗。 常某人没有学会左老爷子打仗和抵御外辱的本事,却将性格谨慎执着,本着“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为生存理念,镇压太平天国的领头羊,“同治中兴”头号功臣看成了完人,视为自己的偶像。 结果他自己除了学会写日记的习惯外,似乎也没有学到其他的东西。 见张义和常某人“交谈甚欢”,戴春风瞥了一眼毛齐五,一句话都不说,委座如何记得你?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样走动或闲聊中产生的,没有足够的交流,没有足够的印象,如何了解和理解,如何提拔你? 他小心用胳膊肘捅了毛齐五一下,毛连忙说道: “学生虽然也读过曾本正公文集,但一知半解,不得其意,实在是惭愧,和戴处长比,我是校长的差学生。” 常某人一听这话,瞬间面沉如水。 他是靠着黄埔军校起家的,黄埔军校的学生都是他的羽翼和财富。 即便是跑到红党那边去的哪些人,他只恨这些人不能为自己效忠,却从没有说他们是差学生。 他冷哼一声,一拍桌子: “我的队伍中怎么可能培养出差学生呢? 人最不能妄自菲薄,你说你读过曾国藩的文章,可曾记得他说做人要诚心,但绝不能矫情.” 说着,常某人淡淡瞥了他一眼,又说道: “雨农说你很能干你继续好好干吧。” 戴老板见常某人生气了,连忙打圆场道: “校长您说的是,您培养的都是人才。” 他侧头瞪了一眼毛齐五: “校长没有把你当外人,不要矫情了,快吃点心吧。” 毛齐五怯怯地偷瞥了一眼常某人,连连点头称是,拿起手上的点心就吃了起来。 点心这种东西,常吃的人都知道,一手拿着吃,一手在底下接碎屑。 毛齐五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咬了一口点心,碎屑立刻掉的到处都是,他手忙脚乱地要去捡,结果手上的点心碰在茶几上,一大块直接滚到了地上。 碎快最终滚到了一双高跟鞋面前,原来宋夫人又走了过来。 她冷眼瞪了一眼战战兢兢、狼狈不已的毛齐五,倒是没有发火,反而坐了下来,拍了拍脸色阴沉压抑着怒火的常某人肩膀,和颜悦色地说道: “达令,时间不早了,让客人回去吧。” 有了这句话,戴春风连忙起身拉着毛齐五道歉,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恭敬地放在桌上,道: “校长,这是学生草拟的保卫部署计划。” 常某人点了点头:“知道了,到时候会通知你。” “是。” 戴春风点头,然后示意张义和毛齐五敬礼后退了出来。 而常某人和宋夫人没说一句话,身子都没有动一下,继续品尝着他们的点心。 …… 040、将计就计(求月票) 从官邸传来,几人才收起“惶恐”坐上汽车。 相对戴春风的淡定从容和张义的神色自如,毛齐五坐上汽车一颗狂跳的心才从嗓子眼落到了肚子里。 此刻他回想着刚才会见委座的每一个细节,羞赧的只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云义老弟啊,刚才给我点心,你也不提醒一下,害哥哥我出丑,唉” 张义没想到这厮还能倒打一耙,只是无声地笑笑,没有说话。 倒是戴春风哈哈一笑,安慰他道: “每个第一次见委座的人都是紧张,没有关系,以后熟悉了就好了。” 他看向张义,赞赏道:“张副科长做的就不错,委座喜欢大气的人。” “处座过誉了,多亏您在旁边帮着说话。”张义谦恭道。 “明白。”毛齐五随口答应着,听到戴老板说到大气,他心里微微沮丧,不由得有些气馁,他知道他的性格不说和戴春风完全不同,就是和张义也不一样。 如果戴春风的性格是豪爽大气,那他就是小家子气了,不过毛齐五是不会承认自己小气的,他将自己的性格归结为拘谨、谨慎或者说成熟稳重。 这么一想,毛齐五更加沮丧和恼怒了,如果说戴老板能够讨委座的喜欢,除了他的性格和对常某人心思的把握外,那就是真才实干,可以为委座效力。 但张义凭什么呢?他也是第一次见委座,凭什么可以和委座畅谈? 毛齐五羡慕嫉妒的同时,不由将张义恨了起来。 他已经快四十岁了,四十岁进入人生的壮年,事业也应该走向辉煌,步入人生的巅峰才对。 可他还在一个秘书的位置上亦步亦趋,如果再走错一步路,很可能当前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所以以后,他要更加卖命,把每一步路都走得稳稳妥妥,争取能在常某人和夫人面前在露脸几回。 同时他必须提防一切人,提防一切阻挡他进步的人。 谁也不知毛齐五转瞬间起了这么多心思,汽车缓缓驶出,他收敛情绪,问: “处座,我们现在回去吗?” 戴春风却摇了摇头,命令司机将汽车停在校园内,自信道: “老头子肯定在做决策,一会还要召见呢。” 他看向张义问:“这个董广友王化泉的监视工作?” 张义肯定道:“滴水不漏。” 戴老板点了点头,沉吟道: “这个朱立思也要严格控制,防止他临时反水。” 毛齐五在一旁建议道:“处座,如今事实清楚,不如将董广友、王化泉直接抓捕,免得夜长梦多,抓了他们,五木之下,我就不信他们不招供。” 戴春风摇头道:“日本间谍和一般的谍匪不同,如果不能将他们背后的人一网打尽,刺杀的事就不能杜绝.” 他犹豫了一会,浓眉一挑,果决道:“还是按张义说的,将计就计。” “这事关委座的安全,万一”毛齐五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齐五,你太小心了。”戴春风嗤笑一声,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了,怎么会让委座亲身冒险” 他高深莫测地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张义猜测常某人可能有替身之类的. 这时,侍从室警卫组长走了过来,果然和戴春风预料的一样。 “戴处长,委座召见。”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董广友,获得相关情报,董广友真名鸠山来留夫,代号响尾蛇。 日本特高课高级间谍,土肥圆爱徒,32年潜伏金陵.上海特高课派遣的支援人员已于昨日到达金陵。】 【2、您今天见过王化泉,获得相关情报,王化泉本名山口孝史,代号银蛇,上海特高课特工。】 【3、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今天秘密召见了沈之岳,另其化名‘沈辉’,伪装成进步学生,打入宝塔山,潜伏红党心脏搜集情报,相机谋杀红党、领导人。】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心神一凛,想不到这条毒蛇终于被启用了。 前文中提到过,这个沈之岳在复旦大学因为参加工人罢工被逮捕后,为了免受酷刑,诈称自己有个果党大员的亲戚,一般的特务不敢对他再用刑,只好上报到戴春风哪里。 戴觉得此人胆大包天,是做特工的好苗子,亲自召见后,将其说服,送他去江浙警察学校学习,期间加入了果党。 想来此人此刻毕业,已经被戴春风启用了。 张义不知道此人如何通过边区保卫处的政审和社会部的调查,总之此人是一枚极其危险的定时炸弹。 张义刚想着如何将这条情报送出去,就见戴春风一脸冷峻地走了过来。 “委座已经同意了我们的计划.内部保卫人员不变,不过外围的保卫人员要做出调整。” 说着他看向张义:“委座对伱颇有好感,同意让你担任保卫工作 一会你带两辆车和十几个可靠人员担任外围的警戒任务.” “记住了,除了你可以进入内宅和侍卫长、随从警卫组长取得联系外,其他人一律不许入内。” “汽车停在住宅的两端,门口、房屋前后24小时要有人员走动” 说到这里,戴春风神色变得凝重,叮嘱道: “一定要防范严密,切不可麻痹大意这件事情办好了,得了委座赏识,前途不可限量。” “是。”张义神色凛然地敬了一礼。 “保证完成任务。” 毛齐五在一旁羡慕地看着,眉眼闪烁,恨不能取张义而代之。 戴春风注意到他的神色,微微一笑道:“对你我还有其他安排。” 毛齐五这才转怨为喜。 猴子和钱小三因为执行监视任务,谍参股的人手无法动用… 特务处行动总队的大部分人又在看押张少帅,因此只能从保护例如宋部长这样国府要员的人手和行动科中选拔一些政治可靠的人手出来,忙碌了半个小时,终于调配好了人手。 行动科这边来的是杨文轩和刘魁。 看两人激动的摸样,张义有些无语,做保安可不是一项好工作。 尤其是当晚还下起了大雨。 好不容易找了几件雨衣,张义让队员穿着继续巡逻,他则在门口躲雨。 内间响起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张义连忙站好,就见穿着睡衣的常某人踱着步子走了出来。 他隐身在阴影中,问:“外面的人带没带雨衣?” “都带了,下雨也在照样巡逻。” 张义连忙答道,他知道对常来说卫兵带没有带雨衣不是重点,重点是有没有继续巡逻,保卫他的安全。 果然,常某人鼻孔里恩了一声,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问:“我听说最近物价有波动,是这样吗?” 张义有些讶然,不知道常某人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不说果党有自己的经济研究部门,党务调查科和特务处都有经济研究室,金陵的经济情况和物价波动的情形,都是逐日向常汇报的,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不过他想起前段时间关于委座了解物价的传说,也就释然了。 据说委座有天心血来潮,想要视察民声,去路口的一家帽店买了一顶帽子,店老板为了讨他欢心,故意将价格报成开战之前的价格,常开开心心地买走了帽子。 然后市政府立刻对这个会来事懂人情世故的店老板给与奖励,并补齐了差价。 另外就是常某人一次去外面吃饭,饭店同样将价格牌写的和战前差不多,常连连感慨:大家都说物价飞涨,其实涨的很有限嘛。 如此种种,无非是替常某人做宣传,想说明不是他不关心民生,而是被部下糊弄人。 其实大家都在装傻充楞罢了。 你可以说这些人坏,却绝对不能说他们傻或者蠢。 “物价虽有上涨,不过还在接受范围之内。”张义顺着他的心思违心了说了一句。 常某人再次鼻孔里恩了一声,然后转身回了书房,估计是写日记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戴春风就带着副官来了。 他先是向常某人汇报了工作,再出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穿着“五星上将”军服,胸口佩戴青天白日勋章的消瘦男人。 他脸色微黑,神情阴郁,从远处看颇有几分常某人的气势。 侍从室侍卫长递给他一件长得像乌龟壳一样,铁皮上缝着猪皮的“防弹衣”让他穿上…又拿来一件将官披风给他披上,如此一个有几分神似的“常某人”就出现了。 这人张义见过,是常某人贴身警卫中的一员。 具体名字不知,但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在卫兵的搀扶下才上了车。 两辆卫士乘坐的汽车打头,“常某人”在第三辆车上,后边还有两辆护卫车,然后才是张义等外围保卫人员。 车队从黄埔路出来上了大路,道路两侧都是伪装成巡警、环卫工人、黄包车夫、勤杂工打扮的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左手或者左边衣兜有一份《中央日报》,不用说都是特别警卫组的人伪装的。 汽车晃悠悠上了路,张义坐在窗边,在人群中搜寻朱立思的身影,但找了半天,没有看见这厮的踪影,不由得担忧起来。 刘魁在一边说道: “科长,这么多的人护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能出什么问题?昨晚熬了一夜,还是想想接下来吃什么补补吧。” 杨文轩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吃?我们接到的任务是保护委座的安全,一会真有事,一定要冲上去,建功立业就在眼前,你就不热心?” 刘魁摇了摇头,小声道:“卖力可以,卖命不行,警卫组那么多人,那能轮到我们啊。” “行了,少乌鸦嘴。”张义斥了一句,继续望向车窗外。 很快汽车很快到了一个三叉路口,打头的警卫车辆驶向中间那条路,按计划负责外围警卫的车则分别去左右两边。 然而就在这时,张义突然从马路两边的人群中发现了郑呼和、猴子和钱小三。 他神情一凛,连忙在人群中寻找董广友、王化泉的身影。 还不待他找见这二人,就见一颗大树后边出现了推着小车的商贩,虽然此人做了乔装打扮,但张义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朱立思。 他蹲在推车边,左右看了看,慢慢将手伸进了推车下挡灰尘的布帘,随后对着一个方向点了点头,然后立刻起身离开了。 张义明白,炸弹已经开启了,他连忙看向朱立思点头的方向,果然发现了董广友、王化泉的身影。 他们从着手和路边看热闹的人挤在一起,看不出丝毫异常。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爆炸,推车四分五裂,黑烟滚滚。 “有炸弹,有炸弹。”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一瞬间整个马路陷入了一片混乱。 四处奔跑的人群直接让车队停滞了。 一片狼藉中,却见董广友、王化泉逆着人流冲了出来,从衣襟下拔出手枪对着车队就打。 于此同时,两辆汽车风驰电掣从一旁街上冲了过来,直接拦住了车队的去路,七八个同样是“勤杂工”打扮的壮汉从车上下来,直奔车队中间常某人的座驾而去。 枪一响,战斗一触而发。 子弹不断从各处射向车队,火花四溅。 然而从朱立思反水开始,这已经不是一场刺杀,而是一出钓鱼大戏。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随着车队停下,车门依次打开,他们没有看见常某人的身影,迎接他们的是一溜的荷枪实弹的德系冲锋枪。 “砰砰砰” “哒哒哒” 仅仅是一个冲锋,冲上来的日谍就被打成了筛子,鲜血喷涌,狼狈地倒了下去。 董广友、王化泉眼见中了埋伏,刚想后退,跟踪监视他的郑呼和、猴子、钱小三等人已经持枪冲了过来,扣下扳机。 “砰砰砰。” 王化泉连中几枪首先倒地而亡… 董广友胳膊和腿上各中了一枪,却是踉跄着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一把扯开衣服,露出胸前捆绑的炸药包,一脸果决地冲着车队冲了上去。 保卫人员也被这架势吓了一跳,不敢开枪,只能迂回着后退。 就在这时只见杨文轩驾驶着一辆轿车突然冲了上来,将董广友撞了出去。 而刘魁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直接将董广友扑倒在地上,疯了一样拳头一通输出,直接将对方砸晕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的张义,无语地笑了。 这两人刚才还说着“目光短浅”的话,想不到这么快就“如梦初醒”,不但卖力,还卖命 一场战斗转瞬结束,四周渐渐安静下来,最后只剩下耳鸣的声音和地上十几具狼狈的尸体。 …… (没有割,拔了个牙差点疼死,一夜没睡着,然后睡过头了,欠的一更肯定补上) 041、大撤退(求月票) 行动结束,将受伤的董广友带回去审讯,张义便不再关心后续的工作,转而回到了办公室。 忙碌了一夜,又开展了行动,张义也是累的够呛,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会,便让人将今天的“功臣”朱立思带了上来。 其他人并不知道朱立思早就“反正”,在行动现场被抓捕后,直接送进了审讯室,要不是碍于他父亲的身份,早就严加审讯了。 此刻被套着头套带到了写着“副科长”牌子的办公室。 头套摘下的那刻,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过了几秒,见办公室中不见动静,才挪开手悄然张望。 只见张义高居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用审视的眼睛看着他。 直到看得对方心惊胆战、局促不安,张义才冷声说道: “朱立思,你今天干的不错,成功让日谍尽入彀中.功过相抵,你以前干的那些事特务处可以既往不咎,你现在自由了。” 朱立思听了这话,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长气,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胆战心惊地活着了。 既不用受日本间谍的威胁胁迫,也不用怕特务处再找他的麻烦。 “多谢张科长,立思感激不尽。”朱立思真心实意地鞠了一躬,诚恳地说道: “立思年轻,不慎误入歧途,差点成为国家的罪人,给父辈蒙羞,多谢张科长愿意给我一次改正立新的机会,我保证以后绝不重蹈覆辙 我求张科长一件事,能不能不将我的事告诉我的父亲。” 张义心底暗笑,不咸不淡道:“此事容易,对外我们会说伱是配合我们特务处行动,其他人也会下封口令,没有人会议论不过” “不过什么?”朱立思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件事情了结,你在特别警卫组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对你的未来戴处长另有安排之前你答应做我的线人,今天也该落实一下了。” 朱立思不明所以,只见张义给侍立在一旁的猴子和钱小三使个眼色。 猴子立刻拿来一张履历表不容分说让他填好,然后带他出了办公室进入一间密封式的房间。 这里的房间很特别,房顶很高,只在高处开了一扇小小的透气孔,折射进来一丝惨淡的光线。 光线照在房间一侧的桌子上,上面点着两根红烛,映照着墙上挂着的常某人的巨幅画像。 朱立思是远远见过常某人的,看到画像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在如此神秘阴森的环境中,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画像上的眼睛总是在盯着你看,威严、诡异,甚至是凶狠,让人不寒而栗。 而画像下的桌子上摆着一本“三民主义”的小册子和一把左轮手枪,朱立思战战兢兢在这里完成了宣誓加入特务处的誓言。 然后浑浑噩噩被再次带到了张义的办公室,他想不到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被彻底绑上了特务处的战车。 “朱立思同志,祝贺你正式成为特务处的成员,希望你从此以后恪守誓言,以国家利益为重,以团体利益为重,忠心报国。” 朱立思内心一万个不愿意,不过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打起精神,行了个军礼,道: “是,我一定按照张科长的指示办事.” “不,是按照戴处长戴老板的指示办事。”张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从此以后我们不仅是同僚,更是兄弟,希望你安心为我们特务处办事. 对了,如果有日本间谍再次试图联系你,你需要第一时间禀告,知道嘛?” “是卑职明白。”朱立思苦涩一笑。 看着他垂头丧气离开的模样,张义淡淡一笑,唤来钱小三说道: “将他的事情记住,不用刻意宣扬。” 钱小三心领神会,点头走了。 富贵不归家,如锦衣夜行,同样的,要是做了好事,不说出去,别人如何知道。 夜晚的金陵,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战事的硝烟早就弥漫到了这里,街头上除了达官贵人,更多的是一群群扶老携幼、背包挑担从上海逃过来的难民。 一批一批,蜂拥而至。 一时间,码头上,城墙下,难民坐到坐,躺的躺,蓬头垢面,疲惫不堪。 孩子哭,女人叫,景象凄惨,让人惨不忍睹。 到了这里,他们来不及喘息,还要面对从前线溃败逃来的乱兵和地皮流氓的抢劫和讹诈。 有句话说,打胜仗并不能完全显示一支军队的素质,军队在战场失利,被击溃打散后有序撤离,重新组织、再次投入战斗的能力,才能彰显一支军队的素质。 然而,国军是万万做不到的,随着日军在上海进一步增兵,国军腹背受敌,阵脚已经大乱,越来越多的溃军潜逃到了金陵,治安进一步恶化。 王乃器沉默着步履蹒跚地挤过人群,来到一家即将打烊的书店。 这家店并不大,几个学生模样的客人正在书架上翻书,柜台上的老板是个文雅的中年人,手上拿着一本《史记》。 看到客人到来,他放下书本,笑道: “先生是租书还是买书,马上要关门了,您可要抓紧时间。” 王乃器扫了书店内一眼,笑道: “不买也不租我想和老板谈笔生意。” “哦,生意?”老板一脸意外。 王乃器小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开书店的,这兵荒马乱的,生意实在不好做,就想着低价将书转让了,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老板淡淡一笑道:“现在谁的生意好做?我这里的书都卖不出呢。” 王乃器继续道:“一折,全部转给你,有些还是珍贵版.” 听到这里,老板有些心动,道:“既然这样,我们进屋详谈。” 说着他招呼一名伙计出来看店,邀请王乃器进了后屋。 后屋,关上门后,两人激动地握住了手。 “老王。” “远山同志。” 这书店的老板正是金陵地下党的负责人胡远山。 他给王乃器倒一杯水,说道:“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 上面有最新指示,果党计划迁移到西南,他们初步转移到武汉、长沙,根据形势和工作的需要,我们也要转移过去。” “金陵也守不住吗?” “淞沪战场日军已经占了上风,国军颓势已显,听说常某人已经下令撤退,一旦撤退,在日寇的追击下,溃败是必然的,溃败最后会变成溃逃,从上海战场上退下来的残破疲惫之师怎么守?” “金陵一无可用之险,二无可用之兵” 胡远山重重叹了口气,似乎不想提这个沉重的话题,问: “你怎么来了?” 王乃器也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忙收敛情绪,道: “我刚收到美人鱼的情报,特务处派了一个叫沈之岳的特务化名沈辉打入了宝塔山此人伪装成了进步学生,或许已经蒙混过关.” “什么?”胡远山大吃一惊,他唏嘘道: “上面早就看清他们不是真的要合作,所以我们坚持独立自主抗日的政策是对的。” “这样一个人,潜伏在宝塔山,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我们现在就上报.老王,你稍等我一会。”胡远山说着拉开一扇木制地板,露出一间密室。 密室狭小,里面只有两人在电台前工作。 胡远山道:“马上和家里联系。” 他看向一人,道:“小王,你去外面警戒,有异常,立刻汇报。” “是。”小王神色凛然地离去,另一人立刻戴上耳机,开始调试电台。 胡远山则拿出密码本将情报编译好,很快电台有了响动,知道是家里回信了,胡远山立刻将电报递了过去。 随着报务员按动电键,电波信号立刻通过天线飞向天空。 张义传递完情报,刚走到谍参股的大门,就见一辆黑色军牌轿车停在门口。 他瞥了一眼车牌,见是军令部的,连忙走了上去。 还不待他靠近,就见车上下来一位少校副官,他小跑步拉开后座的车门,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将官服的中年男人。 他个子虽然不高,却自有一股睥睨之势,下车之后便双手叉腰站在门口,一脸阴沉,似乎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 张义瞥了此人一眼,便知道此人是陈土木。 长安事件后,常某人对何某人兵谏的举动非常不满,暗中拿下他军令部部长的职位,将他的爱将陈土木扶了上去。 陈土木和戴春风不对付,向来看不起特务处这些“鸡鸣狗盗”之徒,看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张义连忙迎了上去,毕恭毕敬敬了个礼。 “陈部长。” 陈土木“斜倪”了张义一眼,指着灯火通明的谍参股大院,厉声问: “为什么还不熄灯?抗战期间,一切从简,电力供应这么紧张,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这话让张义无法反驳,总不能说特务处从来不用交电费吧? 因为电力部门查电费的人里面就有特务处的外勤特工,为了节省开支,早就将特务处各个部门的电线接到公共电线上去了,所以从来不用交电费。 有些特务也是有模学样,将自家的电线接到其他人家或者公共电线上。 这在特务处大家心知肚明,但要是让陈土木知道,抓到了特务处的小辫子,找委座告状,事情就闹大发了。 张义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陈部长,因为工作需要,我们的许多部门每天都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或者通晓工作,所以还没有熄灯。” 陈土木半信半疑地盯着张义,道: “是吗?带我去看看。” ‘还要去看?’ 张义心里一个激灵,暗骂倒霉,想了想,便领着他向审讯室走去,顺便对门卫使个眼色。 审讯室内此刻正忙着审讯日谍董广友,刑讯的刑讯,记录的记录,异常忙碌,陈土木看到这种情况,问: “审讯的是什么人?” “刚抓的日本间谍,策划刺杀委座,十恶不赦。” “对待这样的人就应该不择手段。”陈土木点了点头,不由说了声好。 接下来又去了其他几间办公室,因为已经打过了招呼,各个特务面前都放着文件,都在专心埋头工作,就没有混日子的,陈土木由衷地称赞道: “看来我过去对特务工作的看法过于片面了,要是党国的人都像你们一样工作,国家何尝没有希望。” “陈部长过誉了。”张义心虚地谦虚道。 “朱立思的事情我记下了。”陈土木深深看了张义一眼,点到为止,然后转身离去。 张义知道这是自己让钱小三“宣扬”的效果,想不到这么快就传到了陈土木的耳中,如此也算落下一个人情。 刚送走陈土木,便接到甲室的电话,张义立刻赶了过去。 洪公祠一号会议室内烟雾缭绕,十几个穿着军服和西装的特务闷声不响地坐在那里。 有人在不停地抽烟,有人闭目养神。 坐在上首的戴春风一脸铁青,双手扶着桌子,似乎随时都要发火。 何志远看了一眼张义,不悦道:“怎么才来?” “陈土木刚才去了谍参股。”张义搬出一个理由来。 何志远立刻哑火了,还不待他说话,戴春风闻言立刻冷声问: “他去干什么?” “找麻烦呗。”张义自然不能说实话,将朱立思的问题隐去,绘声绘色将刚才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戴春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得意道: “干的好,这种事就应该这样做,免得别人抓住我们的小辫子。” “是。”张义说着连忙在行动科的位置坐下。 “人到齐了,现在开会。”戴春风脸上的笑容迅速掩去,狠狠一拍桌子,道: “我刚刚收到长安的情报,我派到宝塔山的一个高级特工,刚站住脚跟,就被敌人查到了,要不是他机灵跑的快,估计这会已经成了红党抗大宣传的活标本。” 军运科科长杨威前段时间就是从红党的地盘灰溜逃回来的,作为红党的叛徒,他差点陷入边区人民的汪、洋大海,要不是藏在羊圈里面,估计早就被抓了。 此刻他一脸阴郁道: “处座,我一直怀疑总部有内奸,不然消息如何泄露的。” 情报科科长杨荣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总部哪来的内奸,是不是把一处的请来帮我们查查?” 他冷哼了一声,问:“处座,是不是西北区那边走漏了消息?” 戴老板脸色难堪,特务处西北区目前的重点已经不是长安,而是兰州,长安是“西北王”胡的地盘,特务处的实力并不强。 名义上属于果党统治的延、安(为显示正统,谈判时果党强烈要求,县长必须是果党派遣的,人派出去了,但是根本不敢去上任)刚打进去几个小特务,才站住脚跟,不是自己暴露了,就是被人举报了。 “为了保密,人并没有通过西北区,即便是长安和他联络的电台也只知道他叫李国栋,而不是沈辉,除非他们掌握了长安和总部的所有电报内容。” 戴春风锐利的眼神从在座的每一个人身上掠过,冷声道: “这个人不但胆大包天,心思也极其缜密,他已经通过了他们所谓边区保卫处的审查。 他们的副处长、处长多次找他谈话,都应对得当,红党社会部的头目对其极其欣赏 这样的人,我是准备当做战略特工来用的,只蛰伏,不启用,待战时,见奇效,如今倒好”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张义也适时露出愕然的表情。 这时传来一声长叹。 戴春风似乎有些乏了,他揉了揉额头: “这件事情暂且不说,撤退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我已经任命周伟龙为上海潜伏去区长,主要负责上海地区的行动工作。 同时,成立沪二区,任命姜绍谟为区长,主要负责情报工作。” 姜绍谟此人是戴春风的老乡和高小同学,北大毕业,高级知识分子,说是负责情报工作,实际是对周伟龙实施监视。 除此之外,便是利用杜月生的帮会组织,在上海布置一些工商业人士和地痞流氓,分别开展宣传造谣和破坏日方经济. 最后便是利用巡捕房的关系,成立法租界特别站,直属总部领导。 “金陵这边.”戴春风沉默了一会继续道: “为适应工作需要,本部分两步实施搬迁计划,第一先到汉口和长沙,以汉口为情报中心,以长沙作通讯中心。” “至于潜伏组”戴老板目光从一众大特务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一个脸色圆润,看起来忠厚老实的胖子身上。 “钱新铭任金陵潜伏区区长,负责情报和行动工作。” “处座.” 钱新铭一脸惶恐地站了起来,这个任命太出人意外了。 虽然他也是少将军衔,做过特务处的科长,但国统区和敌占区的工作还是不一样的。 潜伏可不是为了找刺激,打个黑枪,发了鸡毛信,潜伏意味着面临无数残酷的选择。 “就你了。”戴春风不容拒绝地定了下来。 他要是知道钱新铭这个貌似忠厚老实的家伙实则贪生怕死,估计就不会这么任命了。 张义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家伙,肥头大耳的,能肩负起使命吗? …… 001、锄奸(求月票) 1937年12月的汉口,风和日丽。 阳光穿透饭店咖啡厅的窗户笼罩在张义身上,他坐在窗边微笑着端起咖啡品尝着,锐利的眼神时不时透过窗户探视着对面德明饭店的大门口。 这里是法租界福煦大将军街——蔡锷路。 窗外的德明饭店内,一派宁静和祥和。 外国绅士风度翩翩,女郎低声笑语,相谈甚欢。 音乐、阳光,美酒佳肴,他们以主人翁的姿态矜持骄傲地享受着下午的宁静与祥和。 日清汽船株式会社的社长冈本一策走进饭店的洗手间,正专注地洗着手,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拿着白毛巾的侍者早就换了人。 就在他洗完手,甩着手上的水渍看向侍者的时候,侍者微笑着递出毛巾的同时,倏地,一把尖刀直接划破他的衣服顺着肋骨刺穿了他的心脏。 冈本一策还不及发出声音,就被侍者一只手捂着嘴巴推搡到了墙上,另一只按在尖刀上的手狠狠一使劲。 他瞪着眼睛拼命地挣扎,然而所有的张牙舞爪都比不上利刃的锐利,不过几秒,他就在恐惧中毙命,死不瞑目。 侍者快速将他的尸体拖到了厕所的格子间,从他西服内兜摸出一份文件揣到怀中,然后关上门,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他一路穿过饭店的大堂,在几名扎着绑腿蒙着头巾的红头阿三保安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离开饭店,对着对面咖啡店中的张义点了点头。 此刻饭店大堂一处座位上,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礼帽的中年男人不时回头看一眼厕所的方向,表情略显不耐。 过了几分钟,他烦躁地起身,压低帽檐,快步出了饭店。 然而,他才下台阶,一辆黑色轿车飞快地开了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他的面前。 中年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从汽车后座跳下来两个便衣直接将他拖了上去。 汽车快速启动,在咖啡店门口接上恰好出门的张义,扬长而去。 “你们是谁?” 被两个便衣左右夹在中间抓住肩膀的中年人挣扎着,一脸疑惑地问道。 “得罪了,迟捕头。”便衣说着掏出手铐。 中年人脸色大变,开始使劲挣扎,死活不肯就范。 另一名便衣冷笑一声,狠狠在他肋骨顶了一下,他瞬间就吃通老实了。 带上手铐,迟捕头痛苦地问: “谁派你们来的?皮特?” 便衣无视他的话,拿出一块黑色粗布口袋给他套上,又用毛巾堵上他的嘴,车里终于安静下来。 汽车摇摇晃晃一路出了法租界,兜了一圈进入日租界,最后停在了一所日本小学内。 金陵特务处机关已于11月底迁移到武汉,除少部分人外,大部分在十二月初前往了长沙。 湖南站早就在长沙东门外五里处的朱家花园抢占了100多间平房,作为特务处临时办公地点。 但因为常某人驻节在武汉,特务处的指挥中心依旧设在汉口,成立了仅次于上海的庞大的武汉区。 戴春风将临时指挥所设在日租界南小路的日本小学内,他自己则在隔壁的一处寓所和法租界巴黎街另一处寓所居住。 汉口日租界在汉口五国租界中地理位置最为偏僻,由于中日开战后一些财团和侨民早就跑了,商业并不繁荣。 但它实力在日租界中仅次于天津日租界,这里有横滨正金银行、日清汽船株式会社、三菱洋行等 37年8月,汉口日租界由国府接管,但并未收回,一些在日租界苟延残喘的日本人、汉奸、外国人继续从事走私、贩、毒的、情报搜集的勾当… 租界向来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虽然比不上上海,但各个情报机构都秘密设立办事处,还有无数巡捕房的密探和帮会的耳目,尤其在中日全面开战后,他们似乎更加忙碌了。 临时改造的审讯室内,光线很暗。 取下头套的“迟捕头”像受审的犯人一样灰头土脸,胆战心惊地眼珠子乱转着。 他在法租界巡捕房这么多年,不知道抓了多少人,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要遭受皮肉之苦的厄运。 他眯眼努力地观察着周遭的环境,蹙紧了眉头。 张义坐在他的对面,示意便衣将他嘴上的毛巾拿下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刚拔出毛巾的迟捕头皱了皱有些僵硬的面部,仔细打量着张义。 “今天伱去德明饭店做什么?” “喝咖啡。” “是吗?和你见面的又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迟捕头显得很警惕。 张义盯着他,淡淡道: “迟钜卿,迟捕头,咱们开门见山吧,今天和你见面的日本人冈本一策死了。” 迟钜卿浑身一颤,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张义。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个人明面上是什么会长,实际上刺探情报、走私、贩毒,不知荼毒了多少中国人,死不足惜,你呢? 给法国人当了这么久的狗,还记得自己是中国人吗?” “你们不是皮特的人!” 迟钜卿脸色一变,挣扎着想要起来,又被两个便衣死死按回到座椅上。 张义冷笑一声,从一名便衣手中接过一张照片,展示在他的面前。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事冲着我来。”看到照片上的一对母女,迟钜卿疯狂地往前扑着,情绪激动得不能自已。 “她们很好,不过下一次我就不能保证了。”张义轻轻弹了弹照片。 “给你两条路,第一为我们特务处传递情报,第二,死。” 要不是戴老板下令要收买策反这个法租界巡捕房头目,张义早就将此人处决了。 这种人说好听点是法国人的狗腿子,说不好听点同样是汉奸。 这种人有奶就是娘,今天能为法国人服务,明天就能为日本人服务。 不过武汉区目前需要在巡捕房建立内应,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此人又是华人巡捕的头目,只能勉为其难地用一用。 见张义已经拔出手枪,迟钜卿看起来精疲力尽,他情绪低沉地说道: “只要你们不为难我的家人,我愿意和你们合作。” “很好。”张义盯着他看了几眼,然后示意猴子拿来纸笔,让他先写一份效忠书,签字画押后给他拍照。 走出审讯室,张义交待猴子: “完事将他放了,还是蒙着眼,让他不要知道这里。” 说着他向隔壁戴春风的秘密住所走去。 到了戴老板在巴黎街的秘密寓所,只见特务处汉口特备警卫组组长王兆安和新的机要秘书龚仙舫在座。 王兆安黄埔四期毕业,早年做过戴老板的警卫,后出任过陕西警察局局长、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长,是特务处公认的有勇有谋的行动高手。 而龚仙舫是湖南人,黄埔六期毕业,考虑问题缜密,办事精干。 两人都是戴重大行动时的助手。 而戴老板则在屋内兜圈子。 了解他习惯的人都知道,戴老板凡是摸鼻子就是想杀人,拍桌子就要破口骂人,在屋内兜圈子,一定是在考虑重要问题。 在座的两人都是戴长期的心腹,张义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分寸感,并没有靠近,而是远远等在门外。 但戴老板看见他,却招手让他进去,说道: “韩复渠抗命不遵,弃土逃跑,致使日军长驱直入. 另据情报显示,此人先后和日军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小叽国昭、日军特务头子土肥圆秘密接触 校长已命我将其逮捕归案,叫军事法庭审判,你来的正好,说说你的意见。” 韩某人本是冯x祥手下的大将,因为在中原大战中审时度势助了常校长一臂之力,事后获得了sd省主席的职位。 此人迅速组建民团,实力突飞猛进。 但日军从山东境内突破黄河天堑时,此人却公然抗命,弃土而逃。 先后放弃济南、泰安等大中城市,一直退到了鲁西南,一时之间,徐州大门洞开,郑州、武汉大城市亦受到侧翼威胁,全国为之震动。 面对舆论压力,常某人必须处理此人,又想到此人曾和中、央争夺山东赋税大权,还在长安事件中公然支持张杨,于是徒起杀机,决定拿这个上、将军和省主席开刀,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张义看了一眼王兆安和龚仙舫,谦虚道: “属下抓抓日本间谍还行,对抓这样的大人物实在没有什么主意,要是能从王组长和龚秘书这里学到一招两式,一定受用不尽。” 戴春风呵呵一笑,也不难为他,看向王兆安: “兆安兄,你的见解呢?” 王兆安刚协助戴老板扣押了从国外回来的杨某城,知道戴老板对自己“请君入瓮”的计策一直自鸣得意,于是装作思考的样子,顺着戴老板的心思说道: “何不再来一次请君入瓮,可以用校长召见或者开会的办法引诱他中计。” 这正合戴老板的心思,他哈哈一笑,满脸得意地说道: “民国24年,国府公布了八名一级上、将,其中‘南粤王’陈济堂已被赶去了海外,‘东北王’张某某也被我圈禁看押… 民国24年公布了20名二级将,其中’陕西王’杨某某刚被我扣押,’四川王’刘湘现在被我圈禁在汉口万国医院,再加上这个’山东王’韩复渠,就是五王,或者说五虎上、将,只要他们敢反对校长,就逃不出我戴某人的手掌心。” 戴老板说的铿锵有力甚至有点咄咄逼人,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锐不可当的磅礴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毛齐五拿着一份电报如丧考妣地走了进来。 “处座,出事了。” “什么事着急忙慌的?” “处座,金陵潜伏区区长钱新铭叛变投敌 金陵沦陷后,他在日本特务的威逼利诱下带着全区人员的名单向日军特务机关投降 并掉过头来替日军大肆搜捕特务处的潜伏特务,金陵城内布置的三部秘密电台全部被破获。” “你说什么?”戴老板的身体猛然一颤,眼中全是错愕和难以置信,手中的茶杯“砰”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呆了片刻,一把扯过电报,浓眉扬起,瞪大眼睛,双手紧捏着电报看了又看,突然将电报撕的粉碎,一拍桌子骂道: “钱新铭这个王八蛋,良心让狗吃了?辜负我的信任。” “娘希匹,岂有此理,这个狗东西,算我瞎了眼,这回看错人了。” 戴春风一脚将椅子踹翻在地,发泄着怒火,钱新铭可是他在委座面前拍着胸脯吹嘘保证很可靠的家伙,此人的叛变,可以说金陵潜伏区几乎被摧残殆尽。 这是特务处的外勤组织第一次受到毁灭性的打击,钱新铭也是第一个叛变特务处向日本投降的少将级高级特务。 “钱到底是如何被破获的?”发泄了一通怒火,戴老板立刻冷静下来。 “此人.金陵尚未沦陷,他先是将洪公祠总部用一把火烧为灰烬,然后将潜伏区迁移到了郊区六合县沦陷后,他主动向日本人送上了潜伏名单。” “公然违反组织原则,贪生怕死,这个畜生。”戴春风又痛恨又沮丧,“金陵的网络彻底暴露,现在我们都变成了聋子瞎子。” 最让戴老板恐惧的是,特务处高级特务的叛变,一旦开了这个头,他们就像“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一个落水,带动一串,一串落水,又带动一片。 所以当前的任务就是立刻对落水的特务进行制裁,杀鸡儆猴。 他思忖了片刻,突然看向张义,郑重道: “你马上做好准备,挑选几名得力的助手,潜伏进金陵,将钱新铭此寮诛杀。” “是。”张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没有丝毫的懦弱,只有坚定和无畏。 这不仅是职责,更是国事,他自当殚精竭虑,忠勇向前。 作为一名军人,一个特工,一把即将插入敌人心脏的利刃。 无论对手多么强大,他都会聆听并遵从内心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前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直至到达胜利的终点。 …… 002、布网(求月票) 金陵城外,戒备森严。 岗哨处,日本宪兵对进出的所有包袱、箱子都要打开仔细检查。 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紧张的面色苍白,蹲在地上捡起被日本宪兵粗鲁仍在地上的行李箱时手都在发抖。 身边的同伴较为冷静,借着帮忙提箱子之际在他脚上踩了一脚,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帮他提着箱子走过了哨卡。 过了哨卡,两人几步一回头,不时看向被宪兵检查的一个妇女。 妇女战战兢兢地推着一辆坐着小孩的小推车,嘴里不住地哄着孩子。 两个检查的日本宪兵叽哩哇啦对着妇女评头论足几句,哈哈大笑着对她挥了挥手,或许是见她一个妇女推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没有藏什么违法的东西,没有检查,直接放她们走了过去。 之前通过检查的两人明显送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时,城外口游荡的几名身穿灰色西装的诡异男人中突然走出一人。 他比一般的日本人身形要高大修长,眼中闪烁着狡黠和精明。 他迈着罗圈腿上前,突然伸手将妇女拦住,用生硬的中国话问: “你的,再检查一下。” 女人不明所以,只能战战兢兢地应下,连连鞠躬。 灰色西装男望着发出咿咿呀呀声音的小孩残忍一笑,一把将他提起,在推车上的尿布里面翻腾起来。 突然他冷笑一声,对着推车座位下的木板敲了敲,从腰后拔出一把匕首,啪一声将将木板撬开,里面赫然是一部电台。 女人显然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她面露惶恐,身体摇摇欲坠,惊恐地向刚才过去的两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灰色西装男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不待他吩咐,宪兵和便衣纷纷将枪口对准了刚才通过的男人。 “跑。”同伴大喊一声,拉起呆立原地的中年人就要离开,枪声随即响起。 “砰砰”两枪,子弹打在两人的腿上,他们颓然跌倒在地。 见端着长枪的日本兵靠近,大势已去,中年人放弃了反抗,直接举起了双手。 同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果决,面对举着刺刀靠近的日本兵,突然咬牙一跃而起,捉住刺刀,反手卸下,朝着这名日本兵的腹部刺去。 “嗤”一声,锋利的刺刀划破棉衣,日本兵眼中闪过难以遏制的不可置信,猝然倒地。 其他几个日本兵操着呕哑的日本话,开始对这个杀了同伴的貌不惊人的男人有了新的认识,开始对他重视起来,迅速展开军事攻击队形试图包抄。 “抓活口。”灰色西装男才喊出一声,刺刀已经先后刺入男人的前胸后背,他艰难地呼吸着,随后倒地,身下的血水汩汩流着。 灰色西装男失望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了句什么,面无表情地一挥手: “带回宪兵队,严刑拷问。” “哈衣。” 便衣冲上去将妇女和投降的中年人拖走。 这时灰色西装男阴鸷的眸子扫视过每一个惊魂未定、排队焦急等候检查的路人,他们面色惶恐,窃窃私语,在西装男的扫视下,每个人胆怯恭顺地低下了头。 西装男满意地笑了笑,对着刚才检查的两名宪兵打了一个响指,示意他们过去。 两人耸拉着头,连忙微微躬身小跑了过去。 “啪啪” 两个巴掌猝不及防打了过去,西装男叽哩哇啦对两人呵斥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张义站在接受检查的人群中间,弯着腰低着头。 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棉衣,头戴毡帽,手上提着一个陈旧的擦鞋箱,从里面散发出丝丝鞋油的味道。 而他提着的鞋箱上有醒目的“东亚共荣”几个大字,让排在他前后的战战兢兢的群众也不免鄙夷。 张义揉了揉被帽子压的乱哄哄的头发,借着眼角的余光望着西装男离去的背影,脑海中迅速闪现特务处掌握的特高课所有人员的资料。 他料定此人一定是金陵特高课的北山恒手下所谓的双杰之一,不是特务科科长高木心平,就是情报科科长灰野敬二。 无论是谁,都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张义随着队伍缓缓向前移动,瞥了一眼地上中年人的尸体,不知他是红党的人还是党务调查处的,只能默默叹息一声。 等轮到他的时候,两名日本宪兵上前,两人持着刺刀戒备地站在他左右,一旦检查出什么违禁品,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宪兵让他抬起胳膊,仔细摸过他的咯吱窝、腰间和腿部,反反复复两遍。 显然经过刚才的事,日本宪兵检查的更仔细了。 见他确实没有携带什么违禁品,宪兵的刺刀指向地上的箱子。 不待日本宪兵开口,张义赶紧蹲下,麻利地打开鞋箱。 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鞋油、胶皮、折叠小板凳、擦鞋布、锉刀等工具,一个脏兮兮的棉手套,一个破旧的水壶,一个冰冷的窝头 要说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半盒“老刀”牌香烟。 “还有没有东西?”日本宪兵盯着张义问。 “没有了,太君。” 张义脏兮兮的脸上涌出讨好的笑,连忙满脸堆笑地将半盒老刀香烟递给了这名日本宪兵。 宪兵倨傲地接过香烟放进自己的口袋,呵斥道: “你的什么名字,良民证。” 张义连忙将准备好的证件递了过去,宪兵接过来瞄了一眼,轻蔑一笑,随即抛给了他。 ‘张阿五,哼,真是个愚蠢的名字,不过还是个懂事的支那人。’ 张义手忙脚乱地去接证件,却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日本宪兵眼中的轻蔑意味更足,不屑地挥了挥手。 张义就这样通过了检查,进了金陵的城门。 扛着擦鞋箱的张义一路躲避检查,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一家破旧旅社的后院。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敲响了大门。 几声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过后,猴子警惕地将门打开,张义闪身而入。 这里是早前准备好的一处安全屋,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钱小三呢?” “出去打探情报了。” “有钱新铭的消息吗?” 猴子懊恼地摇了摇头。 他和钱小三比张义提前一天进入金陵,但日本宪兵不仅在路口设置了岗哨,还时不时挨家挨户进行搜查,想要潜伏都不易,更别说打探情报。 敌人内部不用说,只能在咖啡馆、酒吧、舞厅这种地方偷听一些日本浪人或者汉奸的谈话,从中获得一点有用的情报。 张义也不气馁,将擦鞋箱子打开,扣开底座,从里面取出一部冰棍大小的电台。 这是特务处电讯科科长魏大明发明的玩意,张义晚一天进来就是为了这东西。 带着电台进来确实有点冒失,但电台就是特工的“千里眼”和“顺风耳”,离了它,遇到什么情况都无法和组织取得联系,立刻会变成聋子和瞎子。 此刻张义坐在桌前,测试了一下电台信号,立刻给武汉的戴春风发了第一份密电,汇报了平安。 刚放下耳机,敲门声再次响起。 不一会儿,满头大汗的钱小三走了进来,他端起一碗凉茶一饮而尽。 “没有打听到钱新铭的消息,不过我看到了尚振声。” 尚振声是原金陵潜伏区副区长,因为钱新铭的出卖而被捕。 “在什么地方?” “日本宪兵司令部他身边除了宪兵,还有特高课的人,戒备森严,很难靠近。” “还有什么情报?” 钱小三想了想,道:“我听几个浪人和汉奸谈话,倒是有个八卦新闻。” “少卖关子,快说。” “一周前,金陵发生了一场车祸,当事双方都是日本人.” 钱小三娓娓道来。 原来这场车祸的当事人之一是日本驻金陵领事馆的二等秘书水野丈一,他刚来到金陵的妻子和儿子被汽车撞死。 肇事者是个醉酒的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少尉。 本以为此人会受到处罚,然而此人仅仅是被关押了一周就被释放,官复原职。 水野丈一无处申冤,在少尉被释放的当天用手枪诋在自己下颚,屈辱地准备自杀,后来被同事发现,救了下来。 很显然肇事的日本海军少尉是个有背景的。 水野丈一这样的遭遇和选择,在等级森严的日军内部倒是很常见的。 上级军官高高在上,底层军人却过得并不如意。 张义对他的遭遇没有半点同情,他想的是能否策反此人。 想要在金陵锄奸和潜伏,就要织一张密密麻麻的情报网络,并且延伸到敌人内部,或许这个水野丈一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中国人里有汉奸,日本人也一样。 003、策反(求月票) 夜晚的金陵,潮湿,寒冷。 大街上人迹罕至。 日本人为了将抗日分子全部抓捕或者驱赶出去,在市区的很多街道拉起了铁丝网,划出了军事管制区。 白天,他们会对每一个过路的行人进行盘查,发现可疑分子即刻逮捕。 晚上,天一黑,立刻施行宵禁,所以除了一些日本浪人和汉奸出来活动外,外面人迹罕至。 宵禁的施行反倒使得日本侨民聚居区呈现出异样的繁华。 一到晚上,许多酒家、舞厅、妓院和赌场门庭若市,生意爆火,到处充斥着寻欢作乐者的喧嚣。 此刻一队日本宪兵正在大街上巡逻,突然身后不远处的垃圾箱突然“砰”一声发生了爆炸。 旁边一颗拳头粗的树木直接被拦腰斩断,两名宪兵直接被炸出几米远。 现场黑烟滚滚,日本宪兵急的哇哇大叫,但搜索了很久,依然没有找到投掷炸弹的人。 紧接着,市区的另外两处街道也相继发出了小规模的爆炸事件。 几分钟后,电话蜂拥打入特高课和宪兵队,一时间,全城的大量的警力和特工奔赴三处现场。 做完这一切的张义,带着猴子和钱小三乔装打扮后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宪兵队附近,找了一处空楼房,再次安装了炸弹。 他们先是从楼上的窗口故意扔出一枚手榴弹,引诱日本人宪兵上钩,自己则躲在另一处默默观察动静。 果然,手榴弹的爆炸声再次引来了一队日本宪兵,他们迅速展开军事队列将那栋楼包围。 几个日本兵观察了半天,在一个小队长的指挥下,他们迈着罗圈腿上前刚将大门踹开,门后的炸弹就浑然炸响了,当场炸死几人。 这次日本宪兵也学鬼了,根本不进去,而是架起机枪对着门内就是一通扫射后,然后冲了进去。 这时,埋在地上的炸弹又响了,浑然的爆炸声中,日本宪兵死伤惨重。 趁着混乱,张义三人悄然潜入了日侨区。 水野丈一此刻正坐在一家日料店内喝酒。 这家日料店的招牌菜是寿司和生鱼片,店内座位宽敞舒适,餐具一尘不染,穿着和服画着歌姬装的服务人员礼貌周到,让人感受到无微不至的关乎。 一间间隔开的日式房间里面传出淫词浪笑声,走廊里几个醉醺醺的日本军官揽着姑娘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水野丈一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一直催促陪着他的一个穿着和服干瘪消瘦的老太太给他倒酒。 他这几天流连忘返于饭店酒肆,喝最烈的烧酒,然后醉醺醺的回家,躺在床上感受头疼欲裂的感觉,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终于结束了今天的买醉,水野摇摇晃晃地从店内出来,刚走出一段路程,突然心里一惊,他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跟踪者不紧不慢地尾随在他身后,好像故意让他发现似的。 虽然对方只有一人,还是让水野心中一个激灵,酒意瞬间清醒了几分,他连忙快速绕进了一条巷子。 但跟踪者似乎有些肆无忌惮,继续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当水野握着着上膛的南部手枪突然从他身后杀出来时,跟踪者脸上没有丝毫的诧异之色,反而挂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还不待水野说话,巷道前后再次闪现出两人,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下了他的枪,冷冰的枪口顶上他的额头。 水野丈一大吃一惊,身体变得僵直,面色凝重,死死盯着面前之人。 此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一袭黑色风衣,头上戴着礼帽,嘴唇上留着仁丹胡子,表情冷峻,看上去有几分日本人的气质。 水野惨笑一声,黯然道:“我都这样了,你们还想赶尽杀绝吗?” “水野君误会了,久仰大名,我们不是来杀你的,而是想和你合作。”仁丹胡子开口说的却是中文。 “合作?”水野脸色骤变,他下意识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用流利的中文问道: “伱们是中国特工?” “不错,我希望和水野君交个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也不会成为朋友的。” 水野冷笑一声,恢复了日本人的倨傲,瞥了一眼黑暗中,不屑道: “信不信只要我大喊一声,帝国的卫兵就会赶到这里,杀死你们三个。” “刚才的爆炸水野君没听到?他们现在忙着抓人呢,根本顾不上这里…再说了,要死也是你先死。”仁丹胡子面不改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即便我们成不了朋友,也可以做一次交易嘛。” “我不怕死,生命对我早就没有了意义但我不会背叛自己的祖国。” “是吗?就像你失去生命的妻儿那样?他们的生命也没有意义吗?杀害她们的凶手还在逍遥,水野君是不想复仇还是根本没有杀人的勇气?”仁丹胡子的话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一句接着一句地问。 水野丈一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并没有想让你背叛你的祖国,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你帮我搞到原金陵区区长钱新铭的消息,我帮你击杀那位杀死你妻儿的肇事者,从此我们不再见面,很划算,不是吗?” 这句话让水野丈一沉默了,他迟疑了一会,紧紧盯着张义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相信你能做到。” “张义,你应该听说过我。”仁丹胡子淡然道。 这个名字落在水野的耳中如同擂鼓,作为大使馆的二等秘书,他对这个上了特高课必杀名单、让领事官须磨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人可谓印象深刻。 根据帝国的情报显示此人升任副科长后随特务处转移到了武汉,却不想竟然就潜伏在金陵城,潜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水野丈一恨不得立刻挣开束缚将眼前的男子擒下,带到领事馆须磨面前,不说他可以凭此功勋立功升职,说不定投须磨所好,借助他的实力帮他报仇雪恨,堂堂正正做一回男人。 张义自然看出他眼中的蠢蠢欲动,不屑地拍了拍他僵硬的脸蛋,说道: “水野君,杀人是需要勇气的,可不能幻想。” 说着带上手套拿过水野仗一的手枪,微微一笑: “这个情报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明天早上,将情报放在夫子庙公园第一个长椅下的竹洞里,不然你的手枪就会出现在刺杀那名少尉的现场,到时候你会是什么下场就不用我说了吧。” 张义说完不待水野回答,迅速带着猴子和钱小三消失在黑暗中,身后水野丈一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惧跌倒在地上。 “科长,你说他会屈服吗?” 回到安全屋,猴子思忖着问道。 “谁知道呢。” 张义也不敢肯定,水野仗一的事情说到底是日军内部的矛盾,虽然他对水野威逼利诱,但此人是否愿意拿情报来交换还真是个未知数,毕竟报仇雪恨和做日、奸还是不一样的。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水野即便答应了,我们也不能放弃自己的情报来源,今天的爆炸就是告诉日寇和钱新铭,我们来了,不知道他们今晚能否睡个好觉。”张义冷笑一声。 日本特高课后院的一间房子里面,钱新铭和尚振声坐在一起,他的脸色阴沉,凝眉不语。 说是房子,不如说是优待室,和一般充满血腥味和满眼刑具的“优待室”不同,这里可以称之为贵宾室。 钱新铭出卖了特务处的潜伏特工,此刻虽然没有获得自由,但他的待遇自然和其他犯人不同,每天可以享受大鱼大肉和水果点心的伺候。 日本人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希望他改弦易张后可以提供更多的情报, 钱新铭对此心知肚明,此刻他看了一眼自己曾经的副手,又警惕地瞥了一眼门外,小声道: “应该是武汉来人了,刚才特高课召我前去辨认炸弹的残痕,我一眼就看出是特务处自制炸弹的手法。” “你怕了?”尚振声冷笑一声,嘴角掠过一丝嘲讽: “我的钱区长,这里又没有窃听器,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吗?你主动投降日本人的勇气哪里去了?” 钱新铭苦涩一笑:“潜伏哪有那么简单,以前我也想过被捕,只是不敢深想,可. 金陵首府都被日本人占领了,昨天我们还过着活色生香的生活,难道真要和日本人拼命,不怕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吗?你当我愿意吗?还不是为了活着。” “你苟且偷生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要出卖我?”尚振声并不信的话,继续热嘲冷讽。 “老弟,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要是不供出你,能取得日本人的信任吗?再说了,我们到了这边,也可以为党国出力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姓钱的,你莫不是怕上面派了锄奸的来要你的狗命,现在想要反正?” “尚老弟,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言 实不相瞒,看着曾经的兄弟被酷刑折磨,我的心里也不好受,日本人在金陵作了这么大的孽,要是一点不恨他们,我愧对祖宗.可是” “这些天,我就像一个陀螺一样,被自己内心的某种鞭子乱抽一气,头脑晕了,身体乱着灵魂也疯狂了 我不是个文化人,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可国仇家恨,道德、舆论、国法的夹层真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这些天我惶惶不安,经常夜不能寐,头发都是大把大把的掉,我希望尽快结束这种噩梦. 我也想过自杀,可我有家人所以除了做鸵鸟,缩着脖子,在日本人面前卑躬屈膝,其他什么勇气、什么力气都没有 可现在武汉已经来人了,不管他们是不是来杀我们的,至少可以通过他们和总部建立联系的通道要是我们在这边可以为组织为党国做一些有益的工作,我想戴老板也是愿意的,你说呢?” “呵呵,震耳欲聋,我没想到钱区长还能说出这等话 别为自己怕死的理由找借口了,想玩身在曹营心在汉哪一出,是不是太晚了? 徐庶当年可以称为间谍,但那是中国人自己内部的事,可我们现在是什么?汉奸! 有句话说,如果你没有走对路,你走的越远,离魔鬼就越近。魔鬼,总是在各种邪路、错落前面守株待兔。 我们现在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你觉得凭几句空口白话就可以说服武汉来人,说服戴老板?” 尚振声对他话一点也不信,已经做了汉奸,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老弟,我知道我有点自欺欺人,可你别忘了,情报工作向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在情报的世界里没有永远的敌人,更不会有永远的朋友。 我们和武汉没有联系,你怎么知道戴老板就不会同意呢? 特高课和日本人可以利用我们打击特务处,特务处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暗中收买拉拢汉奸特务反过来打击对抗日本人呢. 哥哥我的身份不方便出面,可你可以啊,你是被迫投降的,只要我们可以向武汉提供日军的情报,将功赎罪,戴老板说不定可以既往不咎” 钱新铭说的振振有词,让尚振声也有点心动,毕竟谁也不想头上背上汉奸这个沉甸甸的字眼,然而他思忖了片刻,立刻问道: “现在我们没有电台和武汉取得联系,万一那边下了必杀令,来人不由分说要置你我于死地,如何解决?” “这”钱新铭听了这话,也有点傻眼,他想了想半天,似乎下定了勇气,终于说道: “我在外面还埋了一个棋子,是我的心腹,如今的情形,只能派他前往武汉,亲自面见戴老板,最好能拿到一份赦免的手书” 尚振声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钱区长,我希望你真的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而不是想脚踏两只船,做双面间谍。” “怎么会呢?钱某人对党国一腔忠心,只是一不小心走错了路,如今幡然醒悟” “但愿和你说的一样,不然尚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004、情报(求月票)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日见过特高课特务科科长高木心平,获得相关情报-——高木心平今天逮捕了党务调查处的张登飞,成功破获了党务调查处的秘密联络站。】 原来是一处的人。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总算搞清了今天被捕之人的身份。 显然这个张登飞抱着侥幸心理将电台放在了小孩的推车下面,而他的妻子毫不知情。 这样是可以避免妻子因为紧张而暴露,可他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抱着侥幸心理,现在被日本人逮捕,又无耻的做了汉奸,只能说害人害己。 【2、您今天见过日本驻金陵领事馆的二等秘书水野丈一,获得相关情报-——日本天皇特使野村吉三郎已到金陵。】 这条情报让张义眼前发亮,管他什么天皇特使,什么野村还是野猪,直接干掉他就是了。 之前又不是没有死过所谓的天皇特使。 不过那是1932年的事了。 4月29日是日本所谓的“天长节”,即日本天皇诞辰之日。 这天上午,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官白川义则组织日军和日侨举行所谓的“祝捷大会”,地点在上海日租界虹口公园。 白川亲任大会主持人,出席活动的有天皇特使,还有日本驻华大使重光葵、第三舰队司令官野村吉三郎、第九师团长、日本侨民委员会行政长官、日租界商会会长等军政要员十几人。 然而,就在日本人得意洋洋,庆祝活动进入高潮的时候,一枚水壶炸弹直接飞向前排的检阅台,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检阅台上血肉横飞,哀嚎声一片。 大将白川重伤,最后不治而亡。 天皇特使、日本侨民委员会行政长官、日租界商会会长当场毙命 日本驻华大使重光葵大腿被炸断,第三舰队司令官野村中、将眼球被炸飞. 一颗炸弹奔着扎堆的众人而去,整个检阅台非死即伤,无一幸免。 而这个白川义则更是抗战期间被击毙的日军最高长官。 爆炸案发生后,国际舆论也是一片哗然,日本朝野为之惊骇… 金陵国民政府同样震惊,他们还在恐惧怕日本人找到进一步借口要进攻的时候,实施爆炸的“韩人爱国团”成员尹奉吉被当场逮捕,承担了全部责任。 对于这起极大鼓舞了中国人民抗日斗争和志气,灭敌人威风的爆炸案,常某人也格外关注,命令戴春风查清幕后策划之人。 戴老板也没有辜负常的期望,很快查出此案的幕后策划人正是他的结拜兄弟王亚樵干的。 王虽然是帮会分子,但他干的却是多少军人一辈人都办不成的事情。 教员曾评价他“小节欠检点,大事不糊涂,杀敌无罪,抗日有功。” 张义不知道这个天皇特使野村吉三郎和那个几年前失去眼球的野村是不是同一人,不过不重要,反正都要死. 【3、您今天去过渡边日料店,获得相关情报——李世群和川岛芳子也在日料店会面。】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双目微凝,想不到李世群这个狗汉奸已经和川岛芳子勾结到了一起。 李世群此人出生在浙江丽水一个普通农家,父亲早逝,靠着母亲的供给考上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后来又进入上海大学学习。 上海大学是果党和红党一起建立的大学,有“革命摇篮”之称,很多优秀的红党在这里任教。 受到浓郁的红党氛围影响,李世群在同学的介绍下加入了红党。 但他和其他有虔诚信仰的同学不同,李世群是个投机分子,他觉得加入红党比已经发展成熟的果党来说更有上升空间,可以让他迅速出人头地,和其他家境优越的同学一样过上奢华生活。 抱着这样的投机心理,李世群开始了他的表演之路,而他的“努力”很快就换得了回报,有了名气和声望后,李世群被派往莫斯科大学学习。 随后,又因为表现出色,被选拔进入苏联特种警察学校,在这里他掌握了特工需要的各种知识和技能。 回国后,李世群加入了红党特科,还做过伍豪同志的警卫员。 他此时的掩护身份是《社会新闻》的编辑,他的顶头上司正是党务调查处的特派员丁默村。 潜伏在果党的大特务眼皮子底下,李世群踌躇满志,刚准备大干一番,却在28年下半年被公共租界巡捕房逮捕。 后来他老婆找了青帮大佬季云、青才被释放了出来,虽然投靠了青帮,但这个时候李世群却没有脱离红党。 32年李世群再次被捕,这次逮捕他的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大特务马绍武。 在一番严刑拷打之后,李世群叛变了。 不过此人的狡猾之处在于,或者说他的情商极高,在党务调查处这边他并没有将和自己有联系的红党全部供出,而是尽可能地对其进行了保护,于此同时,他又对红党隐瞒了自己变节的事实。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党务调查处觉得李世群是自己人,而红党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他已经叛变了。 李世群算盘打的很好,本以为可以脚踩两只船,做个双面间谍,却不想这个时候红党交给他一个任务,刺杀自己的“顶头上司”丁默村。 丁默村此人同样是红党叛徒,24年叛变,加入了果党。 作为同是党务调查处的特工,又是上下级关系,李和丁二人经常在一起工作,一起打牌娱乐,关系早就非比从前,所以接到刺杀丁默村的任务后,他立刻将事情对其和盘托出。 两人一阵策划,想出了一个“李代桃僵”的计谋。 李世群向红党汇报他正在策反丁默村,可以先不刺杀他,而是对党务调查科在上海的负责人马绍武出手。 此人之前逮捕过李世群,对他严刑拷打,李世群对此人恨之入骨。 而此人又逮捕了多名红党地下党,是个十足的刽子手,李世群除掉此人,不但可以给自己报仇,又保住了哥们丁默村的性命,还可以取得红党的信任,借着红党特科的力量处决此人,又不会引起党务调查科的怀疑,可谓一石四鸟。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在李世群的安排下,丁默村将马绍武约了出来,早就埋伏好的红党特科打狗队直接开枪,将马绍武击毙,而丁默村在枪声响起的那刻,也佯装中弹倒在地上。 李丁二人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然而上海区负责人猝然被杀,让党务调查处的头目徐增恩十分恼火,通过多方调查,认为李世群和丁默村嫌疑最大。 于是立刻将这二人逮捕。 丁默村本就是二陈兄弟手下的干将,被捕后很快被保释出去,但李世群没有背景,直接被从上海押解到金陵接受拷问。 再次被捕,再次遭受酷刑,但李世群这次打死都不敢说自己干的事,不说还可能活着,说了肯定是死路一条。 这个时候,又是李世群的老板叶吉青带着大量珠宝首饰找上了好色的徐增恩,后来李世群再次被释放,被任命为“金陵侦查股”股员。 几次被捕,几次遭受酷刑,在李世群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这个投机分子更加坚定的认为,只有拥有无上权势,才可以不受别人宰割。 所以在上海、金陵相继失陷后,本在金陵执行潜伏任务的李世群早就被吓破了胆子,迅速逃到了汉口,在这里他遇到了川岛芳子。 李世群害怕日本很快就要全线胜利,占领中国,既贪生怕死又极度渴望权利的他立刻萌生了脱离果党,投靠日本人的心思。 自此以后,李世群将他从特工学校获取的,本应该对付日本人的知识和技能,在成为汉奸后,全部用在了自己同胞身上。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张义给自己身上绑上炸药包,然后穿上一身日本军官的衣服到了夫子庙公园。 清晨的金陵大街上显得格外冷清和寂寥,只有那些裹着绑腿的中国籍警察从着手在寒风中踱步,看到一身军服的张义立刻就像老鼠遇到猫一样,远远恭敬地弯腰低下了头。 张义面无表情地穿过马路,坐到公园的长椅上。 然而座椅下的竹洞里面并没有情报,他立刻意识到水野丈一失信了,或者说他放弃了选择。 正当张义失望准备离去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过来,驾驶室露出水野丈一的身影。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右手却插在西装内袋里。 不用说,肯定是握着枪。 张义淡淡一笑,毫无畏惧地拉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问: “情报呢?” 水野丈一透过后视镜,死死盯着张义的脸看了好一会,又观察了一圈周围,才说道: “最新的情报,钱新铭被任命为上海hk区区长,协助特高课打击在上海的特务处潜伏人员,尚振声被任命为清乡部队的参谋长。” “钱应该会乘坐今晚的火车前往上海。” “多谢,答应你的事情,我也会做到,希望我们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张义说着就要拉开车门下车。 “没有下次了,从给你提供情报开始,我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祖国,就像失去我的妻儿一样,所以.我不会再出卖我的国家。” 水野丈一缓缓拿出放在内衬中的右手,将枪口对准了张义。 “现在可以将我的手枪还给我了吧?” “当然。”张义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凝固,从腰后拔出水野丈一的南部手枪递了过去。 接过手枪,水野丈一突然阴森一笑: “张桑,你中计了只要抓住了伱,我何愁大仇不报,男人的尊严我会自己拿回来的。” 他得意洋洋地指着窗外时不时经过的满载日本士兵的军车,冷笑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穿着帝国军人的军装公开活动你胆敢反抗,只要我喊一声,你就会被打成筛子。” 张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水野君,这是何必呢” 说着他缓缓扯开外衣,露出胸前的炸药包。 水野丈一神色瞬间变得呆滞起来。 因为把柄落在张义手上,水野做贼心虚,并没有将事情上报,想着先要回自己的手枪,再想办法将张义控制,却不想剧本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早知道他就叫帮手来了,水野眼中闪过一丝悔恨之色。 然而还不待他反应,只见张义一把卸掉他的手枪,倏地从腋下拔出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顶在他的额前。 然后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噗” 子弹在水野丈一额前留下一个血洞,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张义,动了动眼珠子,死不瞑目地倒在方向盘上。 “就知道你们日本鬼子不能相信。” 张义收起手枪,平静地拔出车钥匙,摸出水野丈一身上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揣入兜里,然后下车打开后备箱,将他的尸体从驾驶室拖下来塞入后备箱,风轻云淡地驾车扬长而去。 张义没想到第一次策反行动就这样失败了,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备用计划。 驾驶着悬挂日本领事馆的汽车,在城内畅通无阻,只要张义不出城或者去特殊机关,就不会被严格检查。 汽车远远停在金陵电话局外,张义下车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拨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一道消瘦的身影从电话局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张义发展的头号“日、奸”林有才——小山一郎。 特务处撤退前,关押在谍参股的日谍该处决的处决,该留下的自然留了下来。 小山一郎虽然是被特高课从监狱中解救出来的,也通过了甄别,但并不被信任,目前被安置在电话局工作。 “张科长”一上车,小山一郎立刻变得拘谨起来。 张义不想和他废话,直接吩咐道: “你马上准备两套电话局工作人员的证件和衣服,一会配合我们的行动。” “是。”小山一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看他就要下车,张义才问道: “红蔷薇呢?她在干什么?” “人家靠上了特高课的大人物,现在在电讯科工作。”小山一朗一脸羡慕的说道。 “是吗?电讯科可是个好去处。”张义笑了笑道,如果再有红蔷薇的协助,接下来的行动必然顺利拉开… …… 005、任务(求月票) “科长,戴老板的电报。” 回到安全屋,猴子将一份刚刚接收到的电报递给张义。 张义拿出随身携带的密码本,将电文译出,默默读了一遍,不由叹了口气。 “钱新铭者已派员赴汉请示,盼恢复工作关系,或可以日伪所任命身份为掩护,相机打入敌人内部,继续为党国提供情报,你处暂停对其制裁之计划。” 猴子和钱小三好奇地凑过来瞥了一眼,差点破口大骂。 “处座怎么能相信钱新铭的鬼话呢?他主动投敌,诛连了那么多兄弟,现在一句良心发现,就可以掩盖一切?” 张义也觉得戴老板这事办的有些不够果决,也不知道钱新铭派去的代表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虽说情报工作向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果钱新铭真的可以借机打入敌人内部,能够获得情报也就罢了,怕就怕此人脚踏两只船做了双面间谍,两处讨好。 而且此风一开,人人有模学样,是不是都可以叛变后再重新恢复组织关系? 自七七事变后,中国半壁江山已处于敌蹄的蹂躏之下,随着果党数百万大军的战败和溃退,军统掌握的公开机关大部分随军西撤,秘密机关也纷纷进入潜伏状态,从事沦陷区的特工活动。 但因为对日绥靖和反红的政策,大部分特工缺乏对日特斗争的思想、组织和业务训练和物质准备,匆忙转入真正意义上的地下工作,让这些平日里依靠统治阶层的力量,为虎作伥、养尊处优的特务们,根本不能适应艰难困苦的地下生活… 可以想见,一旦有人落水,在他们的威逼利诱和残酷打击下,这些地下组织很快就会暴露瓦解,被捕后他们摇身一变,只会更加凶狠地帮助日伪向军统进攻。 忠奸不两立,如果不能杀鸡儆猴,如果这次放过了钱新铭,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 自己潜伏进金陵的意义又何在呢? 他刚想利用小山一郎提供的便利,伪装成电话局的维修人员,给日本特高课军官宿舍的电话安装窃听装置。 特高课进不去,但军官宿舍只有两个卫兵看守,管理并不严格。 张义特意观察过,距离军官宿舍不远处的电线杆上有一个电话线接线箱,从这里分出的电话线,连接着附近房子的各个电话用户,只要控制了此处,就可以对军官宿舍的电话进行监听。 通过监听军官之间的电话,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掌握一部分特高课的秘密。 然而,计划再好也赶不上变化。 说白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惆怅也好,郁结或者愤怒也罢,都改变不了结果。 职位的高低决定了话语权的轻重,而利益则成为了众人追逐的终极目标。 为了获取更多的资源与好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戏码不断上演。 表面上的阿谀奉承,背地里的明争暗斗,皆是为了在这利益的漩涡中占据一席之地。 张义叹了口气,思忖着说道: “回处座电,就说据可靠情报,日本天皇特使野村吉三郎已到金陵,请求执行击杀任务,请老板批准。 另外,党务调查处有个叫李世群的疑似和日本人勾结,请求一并制裁。” “是。”猴子点了点头,既担心又隐隐有些兴奋,他看了一眼钱小三,眼神一交汇,钱小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又要大干一场了。 和张义预料的一样,戴老板很快就同意了刺杀日本天皇特使野村吉三郎的请求,不过他对李世群却是只字未提。 想想倒也正常,这年头的李世群只不过是個红党叛徒,加入党务调查处也没有一官半职,他这样的小人物估计戴老板听都没有听过。 张义心说这样也好,条件合适,先将这个狗汉奸清除了再说。 不过当前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刺杀天皇特使野村吉三郎。 想要干掉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摸清目标的活动规律。 详细来说,就是情报收集、寻找弱点、制定计划、利用伪装、制造干扰、实施刺杀、清理痕迹、安全撤离. “科长,处座指示刺杀任务以我们为主,金陵潜伏区辅之,但钱新铭和尚振声早就叛变,现在虽说和组织再次取得了联系,可谁能保证这是不是敌人的计谋呢?这个所谓的接头人王高科就是他们曾经的手下,万一此人”猴子质疑道。 王高科之前的公开身份是金陵警察厅特警科的传令警,实际负责的却是和潜伏在日本金陵大使馆的詹氏兄弟之间的联络。 钱新铭被任命为潜伏区区长后,他们的组织关系全部转了过来,由副区长尚振声单线联系。 王高科转入地下后,以开烟酒杂货部为掩护,实际负责地下交通情报员的工作。 “应该不会,沦陷前一天他冒死将一台发报机装在盛豆油的木桶从江北运进金陵,这才将钱新铭背叛的消息及时汇报到总部至于钱新铭.” 张义摇了摇头,至于钱新铭和尚振声到底是良心尚未泯灭还是刻意给自己留下退路才没有出卖王高科,鬼知道呢… 或许戴老板让金陵潜伏区参与刺杀计划,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他们忠诚的测试呢。 他想了想放缓声调,自信道: “放心,我们只是通过王联系詹氏兄弟获取目标的具体信息除此之外和他们不做任何横向联系,任务成功,我们即刻撤走。” “科长,那今天的接头任务交给我去做.万一我被捕,您和钱小三马上撤走,再图后事。” “还是我去吧,我钱小三就是贱命一条,要是临死能拉几个小日本和汉奸垫背,这辈子也值了。” “不用,我亲自去,凡是往好处想,不要自己吓自己,不将日本鬼子赶出中国,谁也不能出事。”张义故作轻松的一笑,然后拿出地图开始布置任务。 金陵日本特高课的办公室里。 特高课课长北山恒背着双手站在窗边,他身后站着特务科科长高木心平和情报科科长灰野敬二,还有电讯科的负责人浅野弘一。 高木心平刚带人捣毁了一处党务调查处的秘密联络站,就收到大使馆二等秘书被人枪杀的消息… 他瞥了一眼情报科科长灰野敬二,心里明白这责任还是得由他来承担,哪怕只是口头上的自责,于是他首先说道: “我没有负责好入城的检查任务,让抗日分子混了进来,请大佐处罚。” 灰野敬二也知趣地站出来说道: “根据目击者描述,凶手穿的是我们日本军人的制服,看来此人早有准备,或许一直就潜伏在城内,这是我们情报科的失误。” 北山恒挥了挥手,转过身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能吸取教训就好。” 说着他看向电讯科负责人浅野弘一,问道: “你刚才说截获了军统特务处的电报,破译了吗?” 浅野弘一警惕地用余光瞄了高木心平和灰野敬二一眼,狡黠一笑道: “多亏了钱新铭提供的密码本,我们已经成功破获了密电。 不过军统的电台极其隐蔽,每次开机的时间又短,我们还没有摸清他们的具体位置… 不过我们的人已经对几个怀疑地点采取了监视,相信很快就会取得突破. 只要大佐下令,宪兵队封锁附近各个出口,我们挨家挨户地搜,他们肯定逃不掉. 另外,最近城内又冒出了一部新的电台,由于发报时间太短,没能找到准确的位置” “哦,情报内容呢?”北山恒惊喜地问。 浅野弘一从兜里掏出一份情报递了过去,然后故作气愤道: “这部电台肯定是军统特务处早就布置好的,但钱新铭和尚振声对此只字不提,可见此二人只不过是为了活命,暂时屈服,对大日本帝国根本没有忠心,这样的支那人和帝国那些'非国民‘者一样,就应该天诛,我建议对他们再次严刑逼供。” 说着他满是质疑地看向高木心平和灰野敬二。 日本也有日、奸,不过习惯称呼为“非国民者”,而且定义的范围非常广,只要敢对高喊“忠君爱国”口号者提出异议的,立刻会被划入“非国民者”、“日、奸”,下场只有被诛杀的命运。 灰野敬二终于按捺不住了,反驳道: “浅野君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自然知道这些中国人只可利用,不可相信,不过支那有句话说千金买马骨.” 高木心平也瞪着眼睛道: “浅野君莫非在怀疑我们对帝国的忠心?” 北山恒看着几名手下斗嘴也不反驳,此刻兴致勃勃地看完情报,才打起圆场: “好了,都安静吧,浅野君稍安勿躁 大战开始前,军部的人虽然声称三个月便可以灭亡支那… 虽然我们占领了支那的首府,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实现这一愿望显然不可能,如果不能尽快逼迫常某人投降,我们要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 土肥圆阁下推崇利用中国人治理中国人,我也赞同这一观点不过灰野君说的对,对他们只可利用,不可相信,要用他们,更要监视他们.” 说着他扬了扬手上的情报,诡异一笑道: “根据情报显示,今天下午六点,军统特务处有一场接头行动,正好可以让钱新铭和尚振声参与其中” “大佐的意思是?”高木心平请示道。 “支那话说,狗咬狗一嘴毛,就是要让他们自杀残杀,不但要让他们双手染血,还要让帝国和中立国的媒体大肆报道,让他们再也回不去,只能乖乖地为帝国卖命. 不过情报一定要保密,行动前,谁也不能泄露。你们三个部门要紧密配合,将接头的支那特工一网打尽。” “哈衣。”高木心平几人对视一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较劲的意味。 正在这时,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一个军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先是瞥了一眼电讯科负责人浅野弘一,然后报告道: “启禀大佐阁下,我们监听的电台再次发报了,由于时间太短,没有找到准备的位置,不过发报的内容已被我们侦抄到,是特务处的密码样式,不过用之前的密码本根本无法破译。” 北山恒兴奋齐站了起来: “新的电台,新的密码,应该是独立和特务处联系的高级特工,肯定是一条大鱼,说不定就是今天的幕后接头人,绝不能让他漏网,只要抓住了他,我们又可以得到一部密码本,这对我们破获军统的密码至关重要。” “现在我命令”北山恒一挥手,高木心平、灰野敬二、浅野弘一立刻立正听令,狭小的办公室内弥漫着一派紧张的气氛。 “高木君、灰野君,你们的人要严密配合,监视钱新铭的人果断采取行动,将接头的支那特工一网打尽。” “哈衣。” “浅野君,立刻组织人手对军统的密电破译,我这边会马上向土肥圆阁下汇报,让帝国密码专家伊藤三郎博士从满洲来支援你。 伊藤博士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密码专家,曾参与紫密的研制工作,在编写和破译密码方面非常优秀,只要有他的参与,就没有我们破译不了的密码。” “伊藤博士?”一向傲慢的浅野弘一此刻也惊喜地说道: “伊藤博士已经到了满洲?太好了,他可是我们帝国的骄傲。” 北山恒得意地了点了点头: “在情报战中,密码战的胜败起决定性作用,我们一定要重视起来! 诸君,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情报侦查和反侦查工作都是世界领先水平,我们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军人,为了天皇,帝国的圣战,为了我们的前途,我们一定要充分发挥我们的能力,将支那的抗日分子一网打尽。” 几人齐声道:“哈衣。” …… (人生两出悲剧,一是踌躇满志,一是万念俱灰。 狗作者吃了一顿小龙虾,然后就急性阑尾炎进医院了…辟谣下,没被抓,也没干什么坏事…刚出院,恢复更新啦,缺的慢慢补上,给各位书友道歉) 006、接头 特务科科长高木心平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情报科科长灰野敬二站在茶楼虚掩的窗户后面举着望远镜,一刻也不敢松懈地注视着街上的一切动静。 “有什么发现吗?” 这时高木心平突然起身,看了一眼手表,马上接近六点了,但目标还没有出现,他拿起望远镜瞥向街上。 他的目光从街上的面包店、副食店、书店、杂货铺、瓷器店掠过,这几家店都是他们重点监控的对象。 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路边。 路边,一个卖红薯的,一个卖糖葫芦的,还有一个擦鞋匠都是特高课的侦查员改扮的。 “灰野君,他们可靠吗?大街上突然冒出几个陌生人,会不会让支那特工怀疑?” 灰野敬二自信一笑道:“他们都是从中野学校毕业的,在中国实习了几年,原本伪装的身份就是小贩,如今不过是重操旧业罢了,不会露出任何破绽的。” 高木心平还想说什么,突然看见望远镜中装扮成卖红薯的侦查员做了一個手势。 下一刻只见一个穿着风衣带着礼帽的男子从黄包车上下来,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皮箱,在街头左顾右盼了几秒,然后瞄了一眼书店的招牌走了进去。 茶楼里面,高木新平和灰野敬二一直在认真观察着这人的一举一动,看见他进了书店,高木心平皱了皱眉问: “会是他吗?” “你觉得不像?”灰野敬二反问。 “这个人左顾右盼,神色有些紧张,从他下车的姿势和走路的状态看,显然是个软脚虾,没有经过训练,不可能是来接头的。” “或许是他故意伪装出来的呢?高木君,支那特工向来狡猾,不可小觑,再说了,宁可错杀,也莫要放过,究竟是不是,一会抓到了人就知道了。”灰野敬二说着对着窗下挥了挥手,一个学生打扮的男子立刻从角落出来转身进了书店。 高木心平不知可否,视线透光望远镜不停地穿梭在街头的行人身上,最后又停在刚才载客的黄包车车夫身上。 他穿着破旧的灰色夹袄,肩膀上挂着一条已经磨损的毛巾,脸上被岁月刻下了深深的印记,皮肤黝黑而粗糙。 此刻他弓着腰坐在车辕上喘着粗气,用毛巾擦拭着额头滑落的汗水,眼神中透着坚韧和疲惫。 他从兜里掏出半截香烟,贪婪地吸着,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黄包车夫正是张义装扮的,高木心平在观察他的同时,张义也在观察街上的风吹草动。 杂货铺看似平静,但周围布满了眼线,到处都是形迹可疑的人,显然不适合接头。 但如果杂货铺中的王高科没有发现被监视,日本人抓铺任务失败,必然展开大搜捕,王高科一旦被捕,潜伏在日本领事馆的詹氏兄弟也面临暴露的风险。 这似乎就是个死局 希望王高科能发现街上的异常,早点转移。 高木盯着张义看了几眼,刚想派人上去试探试探此人的底细,突然就听书店那里传来一阵嘈杂声。 只见一个老板模样的男子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着“手雷、手雷”,听见的路人立刻乱做一团,抱头鼠窜。 高木心平和灰野敬二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出事了,纷纷拔出手枪向着楼下冲去。 “灰野君,你带隔壁的钱新铭和尚振声立刻抓捕,我通知宪兵队马上封锁街面,不能让一只漏网之鱼逃走。” “吆西。”灰野说着带人飞快地下楼冲进了书店。 书店面积不大,只见刚才进去的学生模样的侦查员正持枪对准风衣男子,而后者战战兢兢地跌坐在地上,一脸恐惧。 两人旁边的柜台上箱子敞开着,里面躺着一颗手雷。 “这是怎么回事?”灰野面色阴沉地看向侦查员,稳住心神观察了几眼手雷,只见保险栓虽然不见了,但手环完好无损,他松了口气,一把扯住风衣男子的衣领,凶狠地问道: “你的怎么回事?手雷哪里来的?” 男子听到蹩脚的中国话,恍惚了几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太君,我也不知道啊今天有位太君找到我,说他们特高科正在招密探.只要我通过考验,马上就可以为皇军服务.” “太君,我真的不知道箱子里面是手雷啊您松手.自己人,自己人,我之前还向皇军举报过抗日分子呢.” “八嘎。”灰野盯着他看了几眼,冷冷一笑,狠狠抽了他几个耳光,挥手道: “带回去,好好审审。” 街头纷乱响起的那刻,装扮成黄包车夫的张义迅速弃车一个闪身窜入了街边的小巷,他警惕地注视着杂货铺的门口。 只见杂货铺的大门迅速关上,少顷,一个提着箱子的中年人从后窗跳了出来。 正是王高科。 还不待他走出几步,四五名便衣特务已经从两面包围了上来。 王高科拔枪就打,“砰砰”,几声枪响,几个便衣应声倒地。 剩下的便衣刚要开枪回击,突然张义从巷口窜了出来,他双手开枪,子弹连发,便衣们纷纷倒地。 “行动科张义,快撤。”张义边退边对王高科喊道。 “张科长,是不是钱和尚出卖了我?”王高科先是愕然,又迅速稳定心神,低沉着声音问。 急促的警哨中,一队队巡警宪兵便衣已经向着杂货铺的方向小跑了过来。 “也许是密码出了问题。”张义警惕地观察着街上惊慌所措的人群,掩护着王新科一路急行。 王新科一怔,急切问道:“我这边没有备用密码,现在怎么办?” “先撤出去,确保安全,再想办法和詹氏兄弟联系。” 王新科一脸惊疑:“张科长,敌人肯定对这片区域封锁了,现在能去哪里?” “你别管,将电台毁掉,跟着我走。” 张义身形敏捷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步伐坚定而沉着。 敌人的呼喊声和脚步声在身后逐渐逼近,但他的表情却始终冷静沉着。 他巧妙地利用周围的建筑物和障碍物,时而闪身进入小巷,时而跃上屋顶,灵活地避开敌人的视线。 他的眼神敏锐而警惕,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准确地判断着敌人的位置和行动方向。 在繁华的街道上,他如同幽灵一般,融入人群之中,让人难以察觉他的存在。 王新科喘着粗气紧紧跟踪张义的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腰杆和锐利的眼神,张义的行动没有一丝犹豫和拖沓,每一个决策都果断而准确,这让他心里羞愧地无地自容。 一直以来他只是听说过张义张科长的大名,本以为只是凭着运气好抓了几个日本间谍,现在一起行动,才感受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终于,两人来到了预定的撤离地点,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两人迅速登上车,换上一身日本军服,车辆随即驶离现场,将敌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 007、追击 高木心平带人破门冲进杂货铺时,这里早就空无一人。 几个便衣在屋内搜查,高木走到破开的窗户边,望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又看向路边那辆兀自停在街边的黄包车,嘴角不由抽搐了几分。 对手不仅在自己眼鼻子底下逃之夭夭,还将他们监控的对象救走了,简直视他们特高科如无物。 这种遭蔑视的感觉,就像无情的巴掌挥击在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高木阴冷一笑,立刻道:“马上找画像师画出杂货铺老板和黄包车的样貌,全城通缉,监控的范围要扩大,身高体态类似的人,都要排查,包括女人,要防止目标化妆潜逃.”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对身穿帝国军服的人也不能轻易放过,必须严格核实他们的证件.” 高木一边下达命令,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着,必须把网口收紧,要快,要准,大鱼已经触手可及,他不能再允许失败。 “张科长,我们这是去哪里?” 车上,眼看猴子驾车向着市区的方向开去,王高科担忧的问道。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呵呵,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张义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然而汽车再次前进不远,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路障和临时检查还是让车上的几人心神一震。 张义也没有想到日本宪兵队的援兵竟然这么快,不断驶过的军用卡车和三轮摩托让几人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枪。 张义给几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汽车缓缓停下。 “停车,拿出证件。” 一个挎着王八盒子的哨兵走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两個持长枪的宪兵。 张义面不改色地递出证件,自顾自地点上一根香烟,用流利的日语问: “出什么事了?” 检查的哨兵头目只是个曹长,看见张义是少佐军衔,连忙敬礼道: “启禀少佐,我们正在抓捕抗日分子。” “辛苦了。”张义矜持地点了点头,一手在车窗外弹着烟火,一边和曹长攀谈,表情毫无波澜,眼神冷静坚定,却难以掩饰内心的警惕。 一旦日本特高课的命令下达到这里,再想蒙混过关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还好,或许是少佐的身份起了作用,曹长只是探头往车内瞥了一眼,然后便敬礼挥手放行。 张义不由送了口气,示意猴子立刻开车。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不远处的哨所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一名哨兵接过听了几句,立刻跑了出来,嘴里喊着“敲豆麻袋”,示意将升起的路障重新放下来。 看到这架势,刚才检查的曹长也立即追上来喊张义停车。 张义知道肯定是暴露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从反光镜中看了一眼车内的几人,低声道: “开枪。” 话音刚落,开车的猴子突然加速,猛然朝着路障冲了过去。 同一时间,张义和钱小三、王高科同时对着哨卡的日军开枪。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几个日本鬼子措手不及,很快就被干掉。 然而听到这边的枪声,刚才驶过这里的几辆军车和三轮摩托再次折返了回来,直接追在了他们车后。 密集的子弹从车窗玻璃两侧呼啸而过,张义一边指路,一边从后视镜中看着后面的追车,瞅准时机冷不防地射出几枪,几个三轮摩托驾驶员应声落地,车翻人仰,暂时阻挡了后面的追车。 “前面岔道处右拐,你们三人下车,立刻去备用的安全屋,由我引开敌人。”张义一边检查弹夹,一边吩咐。 “科长,由我负责引开小鬼子。”猴子立刻道。 “是啊,科长,我和猴子负责掩护你和王兄弟撤退。” “马上停车,这是命令,只有我会日语,我会想办法摆脱追兵,而不是去送死。”张义瞪了几人一眼,语气强硬。 “张科长,还是我去吧,是兄弟我这边出了问题,不能连累了大家.”王高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义打断。 “这里我的军衔最高,所有人服从我的指挥,立刻执行命令。”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执行命令。” 在车窗两侧呼啸而过的子弹声中,张义一把抓住方向盘,向右猛打,汽车猛然向右窜去。 几人知道他们必须做出选择了,在汽车停下的那刻,纷纷沉默着下了车,而张义立刻翻到驾驶室,紧握方向盘,一踩油门,朝着黑暗中冲去。 漆黑寒冷的夜色中,张义驾车穿梭在街巷之间,这时汽车的引擎发出沉闷的哒哒声,张义知道车厢的油已经不够用了,他必须做出选择。 身后的汽车引擎声和日本鬼子的呼喊声逐渐逼近,他的心跳也不由加剧了几分。 看了一眼手表,他已经狂奔了半个小时,想必猴子几人早就安全回到了安全屋,这个时候弃车潜逃是最好的选择,不然随着日本人包围圈的缩小和更多的援兵赶过来,或许下一个转角他就会被乱枪打死。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即便他拥有再敏锐的直觉和精堪的技巧也难以逃出层层包围圈。 既然已经无处可逃,张义索性将车停下,以车身为掩护,和前后的鬼子展开了对射。 他的枪法极准,可谓弹无虚发,随着子弹射出,打头冒进的几个小鬼子应声倒下。 然而小鬼子的反应极快,眼见强攻不成,立刻一边佯攻,一边架起了机关枪。 “哒哒哒”随着机关枪的火力输出,张义根本不敢冒头,两边的日本兵立刻扑了上来。 张义立刻丢出两枚手雷,轰隆两声,小鬼子哀嚎着倒下。 借着爆炸升起的烟尘遮掩,张义再次丢出几颗手雷,瞄准时机,迅速就地一滚,来到一堵墙下,纵身翻了过去。 这是一处带有院落的二层小楼,屋内透出丝丝亮光。 张义蹑手蹑脚地靠近,侧耳凝听了几秒,轻轻一扭门把手,门竟然开了。 他持枪闪身而入,入眼的是一个提着暖壶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见她穿着一身日本和服,张义立刻持枪对准她,用日语说道: “别动,敢动我就开枪打死你。” 老太太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手枪熟视无睹,她迈着小碎步走到茶几前泡了一壶茶,然后来到了正堂前。 墙上挂着一副男人的遗像,从留着的仁丹胡子,张义基本可以断定此人是日本人。 老太太将茶壶放在桌案前,又点了三支香插在香炉中,然后就跪坐在地上絮絮叨叨念起了经。 张义不知道她神神叨叨在搞什么鬼,迅速检查了枪支,两种手枪已经打光了子弹,他掏出怀里最后一只备用的掌心雷,瞥了一眼老太婆,快速进入房间。 他快速来到洗漱间,倒了一盆热水,借着热气的熏蒸一点点地撕下了贴在脸上的假面具。 脸盆前的镜子被热气熏得雾蒙蒙的,张义伸手一摸,镜子里黄包车夫的面目消失,映出他原本的面目。 张义握着上膛的手枪,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刚想出门,这时外面已经响起了砸门声。 张义心神一凛,退出一枚子弹衔入口中,然后重新将子弹上膛,扯下最后两枚手雷的保险栓,他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如果一旦遭遇不测,那这枚子弹就是留给自己的 “特高课检查,请您配合,出示证件。” 高木心平满脸阴沉地带着大批便衣冲了进来,他瞥了一眼穿着和服的老太太,目光在正堂上悬挂的遗像上略微停留,态度和蔼了几分。 这时,一名便衣检查过老太太的证件,狐疑地对着高木耳语了几句。 高木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你是中国人?供奉的又是什么人?” “那是我的丈夫。”老太太面无表情地说道。 “日本遗孀?”高木冷笑一声,目光在屋内环顾了一圈,挥手道: “搜。” 一众便衣立刻如狼似虎地扑向了房间,而高木则掏出手枪带着人上了二楼。 张义此刻已经从二楼上了屋顶的晒台,他下意识地反锁了从楼梯通往房顶的门,但随即意识到不对,又将一切恢复了。 房顶的晒台和其他人家的平台并不相连,黑灯瞎火的,想要跨过去并不容易,而且现在周围布满了日本巡警和便衣,一旦发出声音,必然暴露自己。 张义正观察着隔壁的情况,想办法跨过去,突然听见有人开门,连忙躲在了晒台边缘的烟囱后面。 此刻门开了,高木拿着手枪走了进来,他用手电筒一照,晒台上空无一人,立刻将目光投注在烟囱上。 他将手电筒熄灭,持枪向着烟囱走了过来。 张义此刻躲在烟囱的后面,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额头的冷汗已经渗了出来。 高木似乎有狗一样的嗅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握着枪悄然靠近烟囱,猛地窜出,然而哪里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突然一名便衣跑上来道: “报告少佐,没有任何发现。” “再仔细搜查一遍,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的踪影。” 高木说着走到晒台边缘对着下面的巡警和便衣问了几句,回答都没有发现异常。 而此刻的张义正一手拎着鞋子,屏住呼吸躲在烟囱的另一边,他心惊肉跳地注视着高木,只要他打开手电筒,或者多一个人搜查,必然发现他的踪迹。 高木脸色阴沉地站在晒台边缘注视了几秒,似乎还觉得不放心,趴在平台边缘朝下面张望了一会,下面是二楼的阳台,哪里除了几盆花外,什么都没有。 高木观察了半天,见确实没有异常,这缓缓向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亮起手电筒,对着烟囱的方向又照射了过来。 这时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高木拔枪就射。 “砰”一声,随着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起,一只花猫从平台边缘掉了下去。 听到枪声,几个持枪的便衣立刻冲了上来。 高木拿着手电筒对着烟囱照了又照,那里还是什么都没有,他才不甘心地离去。 而此时的张义就像壁虎一样悬挂在晒台边缘下的外墙上,他嘴里叼着鞋带,一手托着头顶的平台,一手拿着手枪,赤脚踩在凸出来的一截排水管上。 听到平台上响起闭门的声音,张义才送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翻回晒台,大口大口喘起了粗气。 008、情报 张义从远处一户人家屋檐上翻下来,跳进一条安静的小巷子,将旧衣服丢到一个垃圾桶里,若无其事从巷子里面出来。 此刻谁也认不出他是那个曾经的黄包车车夫。 就在这时,张义看到三三两两的日本侨民往老太太的住所走去,她家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圈围观的群众。 张义装作好奇地样子挤了进去,只见大门敞开着,院落中躺着老太太的尸体。 面对围观者的指指点点,一个胳膊上缠着“户籍”字样袖章的巡警正在那里解释。 “抗日分子连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侨民都不放过,死啦死啦的。” “严惩凶手,保护侨民。” “杀光抗日分子。” “将中国人全部杀死。” 刚才还一脸同情的日本侨民在巡警的煽风点火下立刻变得义愤填膺,纷纷叫嚣起来。 张义冷笑一声,此刻他真想朝这些家伙扔出一颗手雷,早点送他们去见阎王。 巡警对他的操作很满意,挥手让两人抬来一个支架将老太太的尸体运走,挥手道: “我们很快会抓到凶手,最近这段时间大家晚上不要出门,行了,散了吧。” 随着巡警离去,围观看热闹的人也做鸟兽散,周围逐渐恢复了平静。 张义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街上早就被清理干净的交火现场,裹了裹衣服,从容地离去。 回到备用的安全屋,见猴子、钱小三和王高科安全到了这里,张义才松了口气。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从一名汉奸手里租来的,不远处就是日本特高课的军官宿舍,可谓真正的灯下黑。 “科长,你终于回来了,日本鬼子被我们搞得鸡飞狗跳,打死他们也不会想到我们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张义笑了笑,看了一眼手表,道: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几個小时,我们抓紧时间吃点东西,睡一会,天亮各自行动。” “王高科乔装后去接头,想办法弄清日本天皇特使野村吉三郎的行踪。” “猴子和钱小三你二人在小山一郎的策应下,给特高课宿舍的电话装上窃听器。” “好了,现在轮流守夜,我第一个。” 张义说着拿出一枚手雷用绳子系住拉环悬挂在门后,将子弹上膛,已经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钱小三和猴子、王高科三人这时才感觉到身体的疲倦,从今天的接头到战斗到撤离,几个小时了,他们的神经一直紧紧绷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这个时候才能睡一会。 而张义这边已经闭目养神,开始接收今天的情报。 【叮,恭喜您,成功击杀1号npc,奖励200经验值,成功击杀当前经验值23000】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高木心平,获得相关情报-——日本密码专家伊藤三郎将于三日后到达金陵。】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冷笑一声,什么密码专家,不过是来送人头的。 【2、您今天路过中国银行,获得相关情报-——日本陆军第九研究所主任山本宪藏也路过此地,此人在考察和研究法币的货币流通情报。】 研究法币的货币流通情报? 张义眉头一挑,山本宪藏调查法币的流通情况,莫非是为了造假? 据他所知,早在淞沪会战时,果党士兵在打扫战场时,就从击毙的日本士兵的口袋里发现过已经作废的货币。 不仅有1911年袁大头上台后作废的中国殖边银行发行的纸币,还有仅仅在某个时期,在部分地区流通的地区性货币,甚至有已经作废的一些旧版的美元、英镑。 当时这些情报汇报到特务处,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以为日军是为了抢购军需物资的权宜之计,企图利用假币和废币购买军需物资,扰乱中国金融市场,但因为是废币,大家都不怎么重视,最后就不了了之。 现在这个山本宪藏盯上了法币,张义立刻意识到对方所图甚大. 一夜无话。 第二天接头回来的王高科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张科长,据老二(詹老二)说,天皇特使野村吉三郎住在静园… 日本领事馆和驻军方面为了招待他,今天晚上将在金陵大剧院举行一场盛大的演出,听说还邀请了很多汉奸,目的就是为了宣扬东亚共荣。” “静园?” 张义挑了挑眉,这个地方占地极广,高墙深筑,林木参天,是一处军官招待所,虽然也对外开放,但不是日本人或者汉奸根本进不去。 而且静园分为内园和外园,内园里面是鬼子高官的高档住处,戒备森严,即便是日本人,没有特别通行证,根本进不去。 他将情况一说,钱小三立刻道: “那我们就在金陵大剧院动手,正好将鬼子和汉奸一网打尽。” 猴子摇头道:“不妥,我们刚搞的日本人鸡飞狗跳,现在为了保卫野村吉三郎的安全,日本宪兵和特高课肯定绞尽脑汁,严格检查.再者时间太紧了,根本没有时间提前混进去。” “那你说怎么办?”钱小三立刻问。 猴子看向张义道: “还是在他去往剧院的路上提前埋伏。” 张义不置可否,问王高科:“有没有野村吉三郎的照片?” “没有。”王高科摇了摇头,说道: “他不会画像,受身份所限,只是远远见过此人一面,不过野村的特征很明显,瞎了一只眼睛,为了美观,他戴的是假眼珠。” 听到这话,张义立刻意识到野村吉三郎就是几年前在王亚樵刺杀下苟活下来的那人。 他点头道:“按原计划行动,猴子注意监听特高课宿舍的电话,钱小三去侦查静园通往剧院之间的道路,王高科你去剧院外面,想办法摸清日本人的布置。” “大家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 张义说着拿出几枚装入了氰化钾的自杀纽扣。 “一旦被捕,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是。”几人眉宇间掠过一丝果决,接过纽扣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行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一旦被捕,你的忠诚就会受到质疑。 到时候,在英勇献身和投降求生之间,必须做出选择… 静园内园的一栋独立的四合院内,窗口半开半合,一串江户风铃微微摆动。 天皇特使野村吉三郎看上去五十开外的年纪,此刻他坐在软塌上,伸手拿过面前盒子中从东京带来的点心放入口中。 樱花的气息混合着红豆的香甜在唇齿间缓缓绽放,他惬意满足地笑了笑,拿起旁边石盒中的一个眼珠戴上,狰狞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看向站在面前的特高课课长北山恒和特务科科长高木心平以及情报科科长灰野敬二。 “听说金陵城内抗日分子活跃,是这样吗?” 北山恒表情微变,躬身道: “阁下,不过是几只漏网之鱼罢了,我们特高课很快就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吗?”野村吉三郎揉了揉眼睛,露出一丝贪婪和冷酷: “我和土肥圆的看法不同,并不认同他以华制华那套虚伪的外交辞令,我们不但要将抗日分子通通杀掉,对于那些不听话的中国人也要严厉制裁.只有杀光他们,中国的一切才会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 “哈衣,阁下所言极是。”北山恒附和着,思索了片刻道: “阁下,今天我们前来是为了商议您的保卫工作.为了您的安全” 北山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野村吉三郎粗暴打断,转瞬间他的脸变得扭曲起来。 “北山,土肥圆吹嘘你们特高课无所不能,难道在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地盘上还有人要刺杀我不成?莫非王亚樵死而复生?” 提到这个名字,野村吉三郎就恨的牙痒痒,要不是王亚樵,他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幅鬼样子。 “阁下,虽然您的行程严格保密,但就怕遇到突发情况.”北山恒瞥了他一眼,躬身道: “实不相瞒,在今天的安全排查中,我们发现剧院的一名演员被人冒名顶替了,此人在我们抓捕的过程中畏罪自杀,但谁也不能保证他有没有同党” “是吗?是军统的人?”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看手法应该不是,倒是像红党…我们已经控制了剧院的所有演员.” “先控制他们的家人,等演出结束,将他们通通带到特高课严刑拷问,要是审讯不出结果,连同他们的家人通通枪决。”野村吉三郎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这” “演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秩序。”野村吉三郎玩味地笑道: “北山君,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时候的金陵吗? 夜晚,哈哈,夜晚的城市不需要警察,因为它不需要规则和秩序,这才是真实的样子,等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所有的罪恶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呵呵,说不定今晚又有场好戏看呢。” “好了,今晚的演出照常举行,我会派替身前往如果真有不怕死的抗日分子前来,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野村吉三郎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哈衣。” 009、狙击(求月票) 高木心平站在剧院礼堂的昏暗处,他一身便服,脸上也没有军人的狰狞和冷酷,说有点儒雅也不为过,只是一对锋利的眸子却始终盯着会场内每个在座的人,似乎随时准备挖出你内心深处的秘密。 这时,一身大佐军服的北山恒冷眼走了过来,问:“保卫工作如何?” “铜墙铁壁。” 高木自信一笑,他相信吸取了前几次的经验教训,今天即便来再多的抗日分子,自己也会让他们有去无回。 “吆西。”北山恒满意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 “抗日分子固然该死,但不能光抓人…孙子兵法说,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们是特工,情报对于我们来说更重要.” “高木君,我知道你和灰野、浅野都对下一任的课长职务虎视眈眈,但光靠目前的成绩是不够的.” 听到这话,高木连忙躬身一礼,道: “请前辈指教。” 北山恒赞赏地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问: “你听说过低调俱乐部吗?” 高木疑惑地摇了摇头。 北山用责怪的语气道:“做特工的可不能只知道打打杀杀,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 随即,他解释道:“这个低调俱乐部是一个政治团体,以汪填海为中心.” 抗战爆发后,常某人发表了著名的“庐山讲话”,发出“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的全民抗战的号召,一时间风头无二。 作为果党、二号、人物的汪填海自然不甘人后,也在庐山发表了讲句,大意是“目前时局已临最后关头,我们要有绝大的决心和勇气来牺牲.牺牲完了,我们抗战的目的也达到了” 听他这么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主张抗战的呢。 但其实汪对抗战的悲观情绪由来已久,而由悲观到主和,再到苟且做“傀儡”,并没有经过多长时间。 而汪的身边也聚集了一群和他观点相同的人… 包括中宣传部长、侍从室第二处副主任周佛海、外交部亚洲司司长高宗武、外交部亚洲司日本课课长董某某、国党法制委员会梅思屏、立法委员等等。 这些人认为夺取抗战胜利不说是自以为是的“唱高调”,因此给他们的小团体取名“低调俱乐部”。 这些人每天聚集在一起吃喝玩乐,以汪填好为中心,开始酝酿他们所谓的“和平运动”。 从古至今,或者说在任何国家,只要是两国交战,历来就有主战派和主和派。 汪也向常某人提出过“和谈”的意向,常并没有拒绝,因为常正通过德国驻中国大使秘密谈判呢。 无奈日本人野心膨胀,狮子大开口,这已经不是划江而治的事情了,而是要让他做傀儡。 常某人自然不愿意,谈判自然失败。 北山恒解释道:“常某人关闭了和谈的大门,但汪填海一伙人似乎并不甘心” 高木眼前一亮:“前辈的意思是策反?” “并不一定要策反,而是密切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顺便和他们取得联系,并邀请他们去帝国访问交流”北山得意一笑: “只要能让支那的二号、人物和帝国达成合作,将对支那的抗战在舆论上造成毁灭性打击.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半个中国纳入帝国的治下… 而汪等人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必然和山城方面斗的你死我活,帝国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而凭此功绩,你和我.” “前辈,属下愿意潜入金陵,执行这個光荣的任务。”高木立刻恭敬一礼,请示道。 北山却没有立刻答应,反而脸色凝重地说道: “山城可是他们的老窝危险重重,尤其是特务处那个叫张义的特工,他的手上不知欠下了多少帝国勇士的血债,有朝一日占领支那,我们一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哈衣,前辈,属下不怕危险.”高木立正敬礼,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继续道: “属下有理由怀疑之前逃过我们追捕的军统特工就是这个叫张义这次属下会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对手。” “好样的,高木君,不愧是帝国的精英,我期待你将他逮捕的哪天。”北山嘴角掠过一丝满意的微笑,转头看向会场。 已经将到了演出时间,今天来的人很多,基本都是穿制服的军人和穿西装的绅士,其中以汉奸居多,其他的则是舞女、记者。 北山看着一个个汉奸伪军低眉顺眼对日本人谄媚讨好的样子,眼中更加得意,能够将这帮走狗训教的服服帖帖,忠心耿耿,无疑是他的高明。 北山正得意间,突然只听“嘭”一声,剧院的大门被推开,一个身穿军服的军曹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他闹出的动静惹得在座的众人纷纷回头瞩目,北山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他装作风轻云淡地对着会场前台点了点头,歉意地躬了躬身,然后跨出几步,将一脸惶恐的军曹扯了出去。 “八嘎,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里面那么多的记者,很多都不是本国的,你是存心让大日本帝国在全世界面前丢脸吗?” “啪啪”两个耳光打得鬼子军曹昏头转向,半天才回过神来,颤声道: “启禀课长,出事了,有人刺杀了野村先生。” “什么?” 北山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刚才“天皇特使野村吉三郎”才发表了演讲,他出来的时候对方还在前排就座,什么叫有人刺杀了他? “八嘎,你胡说什么?” 见北山一副吃人的样子,军曹连忙捂着脸解释道: “课长,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刚刚接到特高课的电话,说静园在几分钟前打来电话汇报.” 听到“静园”,北山脸色骤变,他没想到今天的刺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后援,才逮捕了一个冒名顶替的演员现在又有人跑去静园行刺了? 可是这些抗日可疑分子的家人都被他们控制了,而且野村吉三郎替身前来的消息仅有寥寥几人知晓,刺客是如何知道的? 刺客又是如果混入戒备森严的静园行刺的? 莫非是内鬼策应? 不然这一切如何解释的通? 莫非是误中副车? 敌人并不知道野村吉三郎派人替身前往剧院 但.该说对手专业还是不专业呢? 北山庆幸是后者,如果是这样,至少说明内奸的职位并不高,而如果刺客直接是奔着真的野村去的,那说明对方已经渗透到了自己身边,或许就在特高课高层,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马上回去,将这里的保卫工作交给宪兵队负责。” 北山恒一时之间精神恍惚,脸色难堪至极,好一会才稳定心神,一指高木心平,率先向剧院外的汽车跑去。 那么野村吉三郎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事情还要从一个小时前说起。 钱小三汇报,静园通往金陵大剧院的路上层层关卡,戒备森严,鬼子甚至派出了特战队的狙击手控制了制高点 王高科汇报,鬼子在金陵大剧院开展地毯式搜查,同样戒备森严,严格检查每一个进入的证件,稍有怀疑就会被逮捕,而且只许进不许出 负责监听特高课宿舍电话的猴子汇报,特高课宿舍的六部电话连续响个不停,鬼子异常忙碌 这种种迹象表明,日本鬼子对今晚的晚会格外重视,层层守卫,并不适合刺杀 慎重考虑之后,张义决定将刺杀野村吉三郎的地点就定在他住的静园… 时间在他参加宴会返回之后,趁着鬼子宴会成功放松警惕之际给他致命一击。 为了刺杀的成功,张义早早埋伏在了距离景园几百米开外的一栋居民楼。 下午,金陵下起来了淡淡的小雨,稀稀疏疏的细雨夹着寒风,天气格外阴冷。 张义静静地潜伏在五层高楼的顶部,将身体融入周围的环境之中。 他的眼神专注而锐利,透过狙击枪的瞄准镜,远远注视着远处静园内园的一举一动。 从他所在的位置计算,目测和静园内园有八百米之距,倒是在他所携带的狙击步枪的有效射程内。 今天张义携带的还是春田m1903狙击步枪,不过它被赋予了新的使命,加装了更先进的光学瞄准镜。 此刻,张义手指轻放在扳机上,呼吸平稳而深沉,他瞥了一眼稀稀疏疏的雨滴,微微叹了口气。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枪法,但一来因为受到天气影响,今天的狙击视线并不理想,二则是静园高墙深筑,林木参天,前后只有十米左右的射击视野。 也就是说,只有野村吉三郎走进这十米的射击视线内,张义才能看到,才能开枪。确保将目标击中。 时间一分分过去,只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出了内园,然后在前后车辆的重重护卫下离开了静园,张义猜测应该是野村吉三郎前去参加宴会了。 他调整枪口和瞄准镜,但视线中的车辆极其迅速,而且车窗拉上了帷幔,根本无法判定野村吉三郎坐在那边,所以只能按原计划行动。 张义裹了裹衣服,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咀嚼在嘴中,辛辣的味道让他的精神微微一震。 他回头看了一眼通往屋顶平台的小门,门后悬挂着两枚手雷,一旦有人上来,他可以提前一步撤离。 没了后顾之忧,张义索性闭目养身起来,如果今晚不能解决目标,那就一只待到明天,他就不信野村吉三郎这只乌龟不从屋内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肚子咕咕咕叫了起来,张义睁开眼睛,才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云层散去,天边坠出一丝绚丽的晚霞。 夕阳西下,屋顶的平台上也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张义匍匐在这淡淡的金色里,顺手摘下碎石缝中一根顽强的野草,拿在手上观察着风向。 突然他眼睛一凝,连忙调整瞄准镜,只见视线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身影。 张义聚神看去,只见这人穿着一身和服,踩着木屐,背着手在院子里面散步赏花。 但张义观察了半天,虽然此人的相貌和王高科转述的有些相像,但他的眼睛却是完好的,张义也不能肯定此人一定是野村吉三郎。 这时,只见一名穿着少佐军服的日军端着一杯热茶毕恭毕敬地走了上来,目标兴致嫣然地摘下几朵腊梅放入茶杯中,惬意地喝了一口。 看到这幅场景,张义先是皱了皱眉,他思忖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野村吉三郎不是去参加宴会了吗? 这个家伙又是谁? 他兄弟? 但见军官毕恭毕敬的态度,此人的地位显然同样不低,张义思忖了片刻,冷笑一声,蚊子再小也是肉,杀一个总比较没有好。 再说了,机会转瞬即逝,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天都晴了,看来老天都不希望鬼子继续活下去。 没有丝毫犹豫,张义立刻将手指轻放在扳机上,瞥了一眼野草,开始调整呼吸。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只有他和他的目标在。 张义调整着瞄准镜的角度,轻微地移动身体,寻找最佳的射击时机。 终于,只见视线中目标又喝了一口茶,将茶杯递给军官,从花枝旁走了出来,刚好进入最佳射击范围。 这一刻,张义的心微微加快,但眼神依旧坚定锐利,在瞬间,他扣动了扳机。 倏地,子弹如闪电般射出。 枪口喷出的火光在傍晚的晚霞中一闪而逝,随即便是一声沉闷的响声。 如果有慢镜头的话—— 只见子弹穿过空气,一路飞驰,越过高墙,越过几棵树的树梢和布有铁丝网的院墙,然后飞入了静园的内园。 弹头越来越大,掠过那名鬼子少佐的头顶,最后不偏不倚钻入目标的脑门 见子弹准确击中了目标,他的身体应声倒下,张义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收拾好狙击枪,来到屋顶边缘,扯过一根绑在排水管上的绳索,一跃而下,悄然消失在小巷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010、嫁祸(求月票) 当北山恒赶到现场的时候,眼见天皇特使野村吉三郎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中,额头的弹洞格外刺眼。 他的耳朵和口鼻都有鲜血溢出,尤其是那只假眼睛突兀地滚落到了血波中,看上去狰狞异常。 北山恒脸色铁青,脸上青筋暴起,面色狰狞地环顾四周。 可此刻天已经黑了,除了葱葱郁郁的树木阴影,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把扯过刚才伺候野村吉三郎的满头大汗的少佐,厉声问道: “刚才你在什么地方?案发现场又在哪里?” “我给野村阁下敬茶.子弹子弹是从这个地方飞过来的”少佐战战兢兢指出一个方位。 “废物。”北山恒啐了一口,望着远处黑暗一片的屋顶,招呼便衣道: “还在等什么,立刻将哪里包围,仔细勘察现场,寻找目击者。” 北山吩咐完,立刻带人向哪里赶去,此刻他不敢相像,一旦东京方面知道野村吉三郎被刺杀的消息,等待他的会什么下场。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抓到凶手,为自己换来一丝活命的机会。 一群人到了现场,在白炽灯、手电、火把的照应下,将屋顶仔细的勘察了一遍。 线索也逐渐清晰起来。 屋顶明显有人长时间爬过的痕迹(地面上的水渍分布不均匀),还有烟丝的、模糊的足迹的痕迹。 顺着排水管一路而下,可以明显看见绳索捆绑过的痕迹. 从地面残留的脚印看,凶手穿着一双皮鞋,鞋子不小,说明凶手是个高个子。 但鞋印不深,估计凶手很瘦或者他训练有素,为了混淆视听故意如此。 但特高课的便衣搜索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现场遗落的弹壳。 到现在都搞不清楚凶手到底用的是什么型号的狙击步枪 更关键的事,从案发现场到办公室,北山一直都在想一個问题,凶手是如何知道真的野村吉三郎还待在静园的? 莫非特高课高层真的出了内奸? 这个想法让北山不寒而栗,他阴鸷的眸子从侍立面前的高木、灰野、浅野三人身上掠过,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最后疲倦地挥手道: “你们继续勘察走访.另外马上将弹头取出,做弹道监测和测试,有消息再禀告我。” “哈衣。” 将三人打发出去,北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心跳加速,手心都冒出了丝丝冷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眶都有些发红 当然,他不是为天皇特使野村吉三郎难过,他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自己的命运。 这次上面一定会问责的,不知道土肥圆先生 想到这里,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心绪,手指轻微颤抖着拿起了电话。 “喂,土肥阁下。” 电话那头,传来土肥圆阴冷的声音: “北山君,是为了野村吉三郎的事情吧?” 北山默默舔了下嘴唇,苦涩一笑: “您已经知道了?” “呵呵,这件事情的臭味已经开始扩散,或许明天帝国的那些政客都会知道,你要做好接受调查的准备。” 北山无言以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次传来声音: “你晋升部长的任命肯定没戏了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先不要慌.我会给驻金陵的岗村司令官通电话. 野村吉三郎这个人虽然和我没有深交,但我听说此人自受伤后就性情大变” 顿了顿,土肥圆再次说道: “你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做什么吗?” “缉拿凶手。” “对,除此之外,还要封锁消息,你要一口咬定野村是擅自脱离了你们的保卫我的意思伱懂?” “哈衣,多谢前辈。”北山恒眼前一亮,不愧是称为狡诈猥琐暗黑小能手的土肥圆君,高,确实是高,这么一搞,他的直接责任瞬间变成了间接责任。 “好的,土肥前辈,卑职马上去做。” “对于凶手你有什么想法吗?” 北山恒将刚才勘察的结果汇报了一遍,接着说道: “直线距离800米,从当时的能见度和射击的角度看,这个狙击手是高手中的高手.虽然在案发前我们曾经逮捕了一名红党的刺客,但这样的手法显然不是红党能做到的。” “800米.一枪毙命.”电话那头的土肥圆喃喃自语。 “这样的手法让我想到了几个月前发生在北平的刺杀案,很可能是军统的手笔.好了,你马上缉拿凶手,有消息随时向我汇报。” “哈衣。”北山恒挂点电话,握了握拳头,又恢复了自信,立刻整理军服走出了办公室。 备用安全屋里,猴子几人正在监听特高课军官宿舍的电话。 这时敲门声响起,钱小三和王高科立刻警觉地掏出了手枪,靠在门边。 又是几声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见是约定好的暗号,钱小三将门打开,外面果然是张义。 “科长,您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不是说刺杀野村吗?按照计划,他们三人要分别在城内制造爆炸吸引日本宪兵和特高课的注意,侧面掩护张义。 “任务完成,自然回来了。”张义自信一笑,摸了摸空瘪的肚皮,拿过一个馒头啃了两口。 “野村死了?”几人又激动又疑惑。 “怪不得刚才特高课宿舍的电话响个不停呢,我们做了录音,科长快听听这些鬼子都说什么了” “到底有没有死,明天就知道了。” “科长说死了,肯定死了,嘿,这么大的喜事,还吃什么馒头,马上要过年了,正好提前庆祝一下。”几人喜笑颜开。 “庆祝是应该的,不过不是现在。”张义摇了摇头。 “马上找个地方给戴老板发报,记得变换位置.一会趁着敌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我们立刻撤离。” “撤离?这.”猴子一指监听电话的设备,问: “科长,这个怎么办?” “当然有用。”张义诡秘一笑,他准备来个一石二鸟之计。 虽然日本人不是傻子,但能让他们内部混乱一阵,自己等人也可以从容撤离了。 他撕下一张纸包裹住电话听筒,用另外一只手在话筒上轻轻摩挲着,发出类似电流沙沙作响的声音,然后拨出一个号码。 高木心平坐在办公室中听着几个手下的议论,若有所思。 从野村吉三郎脑中取出的弹头还在检测对比,但不管狙击手用的是什么型号的狙击步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是杀手是如何知道真的野村没有去参加宴会的呢? 这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莫非高层出了内奸? 会是谁呢? 想到自己上司北山恒那阴鸷怀疑看他们三个的眼神,高木心里格外不舒服。 他高木对帝国忠心耿耿,怎么会是内奸呢? 会不会是浅野呢? 他和情报科科长灰野今天都在保卫天皇特使的现场,都有不在场证明… 唯有浅野,这个家伙一直待在特高课,又掌握着电讯科这么重要的部门,更重要的是听说此人最近和妓院的中国妓女打得火热,会不会是他透露了野村阁下的情报呢? 但想了想,高木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浅野少佐是好色,但因为如此就怀疑他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是不是太荒谬了点? 这时,“铃铃铃”,高木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莫西莫西。”他拿起电话。 “是高木先生吗?”对方的声音有些失真渺远。 “我是,你是谁?” “老朋友,按照约定3000美金已经存在你上海的银行账户,期待以后再合作。”对方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莫西莫西?你.” 电话听筒里面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高木心平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时,一名属下进来汇报:“科长,今天在剧院抓捕的嫌疑人没有交代出任何有用的情报,现在如何处理?” 高木不假思索道:“全部拉出来通通枪毙,一个不留。” “哈衣。” 打发手下出去,高木盯着电话看了一会,越想越不对劲,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现在想想太蹊跷了。 什么三千美金,什么存在上海的银行账户,他什么时候在上海有户头了? 莫非这三千美金和泄密有关? “轰”这个想法一处,高木心平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顿时像要炸开一样。 他在这里怀疑灰野,其他人会不会也怀疑自己呢? 这是其他人的陷害还是抗日分子的嫁祸之计,亦或者是挑衅? 高木连忙拿起电话打给电讯科: “喂,我是高木,马上给我查下刚才打给我的电话是从什么地方拨打来的?” “什么?特高课军官宿舍的交换机?知道了。” 挂断电话,高木扯过办公桌上的地图仔细查看之下,大为懊恼,什么叫灯下黑,这就是灯下黑,他们特高课和宪兵队满城搜查抗日分子的踪迹,想不到人家就潜伏在自己眼皮子地下。 他立刻招呼手下下达命令: “行动队马上出发,将军官宿舍附近的住户全部给我包围起来,挨家挨户的搜查.另外通知宪兵队配合,封锁这片区域的各条街道,不能放跑任何一个可疑分子。” 在高木看来,抗日分子如此操作,不仅仅是嫁祸,更是挑衅,胆敢挑衅自己,他们一定要付出代价。 “哈衣。”一众手下连忙应道。 “出发。”高木大手一挥,显得既紧张又兴奋。 同一时间,特高课电讯科。 浅野正百无聊赖地翻阅着缴获的电台密码,这时手下进来汇报道: “少佐,刚才我们的侦测设备又捕获到之前军统电台的信号。” “是吗?确定具体位置了吗?” “敌人太狡猾了,不停变化发报位置。”手下懊恼地摇了摇头,递过来一份截获的电文,道: “我们用钱新铭交出的密码试了,不是同一套密码,根本无法破译。” 浅野点了点头,也不气馁,淡淡道: “一个部队和组织使用的密码是有很多套的,我们不可能全部破译出来. 就像我们缴获的红党的密电,什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半夜吃黄瓜,’简直不知所谓……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我们掌握的密电越多,距离破解他们的密码母本就越近.帝国的密码专家伊藤三郎博士马上就要到了,破解他们的密码只是时间问题。” “太好了。”属下激动地说道,说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秘道: “少佐,刚才我们监听到一通奇怪的电话,事关高木少佐。” “噢?”浅野露出一丝兴趣。 手下立刻出门拿来了录音设备,按下按键,设备中响起一段声音: “.按照约定3000美金已经存在你上海的银行账户” 听到这段通话,浅野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思忖着问道: “高木少佐现在去了哪里?” “他已经率手下包围了拨打电话的地方。” “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此事记得保密。” 打发了手下,浅野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拿起电话: “北山课长,我是浅野,我有十分重要的情报汇报,是,马上。” 这边,高木带人包围了特高课军官宿舍周围的居民区,挨家挨户地展开了搜查。 “砰”两名宪兵粗暴地将一户人家的门踹开,高木喊话阻止都来不及。 只听“轰隆”一声,随着一声巨响,一团火光喷了出来,门窗一下子被掀翻了,碎玻璃溅了一地。 踹门的两个宪兵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身下是大片的血液,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高木也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脸上被一块玻璃渣划伤了,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但此刻他顾不上伤势,立刻带人冲了进去,可房间里面除了爆炸后留下的狼藉,早就空无一人。 他无奈又恼火地从房间出来,刚好遇见一脸兴致勃勃的浅野: “高木少佐,北山课长有请。” “什么事?” 浅野嘲讽一笑,“呵呵,三千美金的事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你……”高木脸色阴晴不定,最终深深看了浅野一眼,有些泄气道: “我愿意接受调查。” 这边特高课正忙着搜查,张义已经带着猴子和钱小三坐上了去往镇江的火车。 011、秘闻(求月票) 镇江。 浦义牙科诊所。 张义带着猴子和钱小三小心翼翼地潜伏在诊所后门的巷子里面。 从外面看,此刻诊所的灯全部熄灭了。 这里所在正是曾经华北派遣军小野昭潜伏金陵时临时成立的指挥所。 小野昭早就死了,但这个掩人耳目的日军情报机关却一直在。 既然来到了镇江,张义自然要顺手将其捣毁。 张义警惕地瞥了一眼诊所周围的情况,家家户户全部门窗紧闭,巷子里面没有任何人,非常安静。 他挥了挥手,猴子立刻蹑手蹑脚轻巧地靠近诊所后门,他从口袋掏出一根铁丝,插入锁孔里,试着转动起来。 一会儿,随着一身轻微的响动,门顺利的开了。 他一招手,埋伏在门侧的钱小三亮出袖中的匕首,闪身溜了进去。 张义在后面跟着进屋,轻轻地将门关上。 屋内漆黑一片,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几人竖着耳朵在原地凝听了一会,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立刻缓缓靠近木梯,蹑手蹑脚向着二楼前进。 还未靠近二楼卧室的门,就隐约传来床板的咯吱响动和女人含糊不清的呻、吟和喘息声。 大家都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 三人摸到房间门口,贴着门凝听里面的动静。 这次不光可以听到女人的呻、吟声,还有男人喘息的肆笑。 听声音是一男两女。 张义心说小日子玩的花,他冷笑一声,一挥手,钱小三和猴子同时发力,一脚将门踹开。 然后迅速冲进房间,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将床上的一男两女控制。 这突如其来的破门而入者,让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 张义却不管这些,让人将他们捆绑起来,堵上嘴巴,开始了审讯。 …… 第二天一早。 下着毛毛细雨,张义撑着伞,他穿着一身格子西服,外罩黑色风衣,带着黑色毡帽,从容地走过街头的哨卡检查处。 “证件。” 胳膊上罩着宪兵字样的日本兵扬着头一脸倨傲地说道。 “渡边医生?” 宪兵目光掠过张义唇上留着的仁丹胡子,对照证件上的照片审视了几秒,微微躬身道: “渡边先生,最近严查抗日分子,您轻易不要出门。” “阿里嘎多高在你妈死。”张义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远处的日军军营,撑着伞一路穿过日侨聚集的街巷,进入一处公园。 他此刻是来接头的。 接头对象是戴老板的特使。 到了公园的长椅上,只见哪里已经坐着一个戴着黑框眼睛的中年男人。 此人张义认识,叫邓保光,七七事变后从日本回国加入特务处,他专门研究的是日本经济,对日本的财力、物力和经济力有相当深入透彻的研究。 加入特务处后,任经济研究室主任。 曾写出《日本钢铁问题》等专业文章在报纸上发报,一是引起轰动,但因为是个书生,不懂规矩,文章在没有送戴老板审阅的情况下贸然发表,遭到戴老板的严厉批评。 在金陵沦陷前,邓曾经向戴春风建议紧急抢运战备和战略物资,但没有引起戴老板的重视。 特务处转移到武汉后,戴老板没想起此事就不免后悔,才开始重视此人。 武汉区成立后,任此人为第二组组长,负责经济工作。 张义不知道此人怎么就成了戴老板的特使,只听他严肃道: “张科长那,鉴于你虎胆英雄,成功击杀日本天皇特使,功勋卓著,特赐予三等云麾勋章一枚,中正剑一柄,望再接再厉,杀敌报国。” 张义才晋升中校不久,即便杀了所谓的天皇特使,也想过能晋升上校,虽说是战时,一年内晋升几次也太惊世骇俗了。 听说还有一柄“中正剑”,张义面上装作激动的样子,其实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34年黄埔9期的毕业生向常某人建议,为了表示全体同学毕业后为党国事业“不成功变成仁”的忠心,向学校提出制作“军人魂”佩剑的建议,这边是“中正剑”的由来。 刚开始,此剑常某人只授予亲信和功勋卓著者以及补发给黄埔毕业生和训练团,但抗战开始后,黄埔军校大办理分校,佩剑数量增多,而且由于果党并没有轻质不允许普通军人、民众佩戴仿造的“中正剑”,于是在短期内出现了大量的仿制品。 “张科长,你这次完美出击,可谓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不但处座大喜,据说委座听说之后都连说了几個好字。” “杀敌报国,不过职责所在,邓组长过誉了。” “呵呵,张科长不要谦虚,不说你识破了野村吉三郎替身的鬼把戏,还反将一军,来了一招嫁祸,可谓一石二鸟之计,让敌人自乱阵脚.特高课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根据钱新铭汇报,金陵特高课课长北山恒为了推卸责任,已经下令逮捕了特务科科长高木心平不管结果如何,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钱新铭?”张义讶然,此人还真给特务处提供情报了? 邓保光点了点头,道:“情报高于一切,我们现在急需日本人内部的情报钱新铭出任伪hk区区长一职后,在家中设有秘密电台,这个情报就是他上报给总部的。” 张义沉默了一会,问:“我汇报给老板关于日本密码专家伊藤三郎之事呢,老板有何指示?” 邓保光平静道:“老板指示,暂缓刺杀王高科改头换面继续潜伏金陵,老板让你即刻返回武汉。” 见张义不解,他解释道:“按照国红二次合作的协定,红党情报机关和军统有情报交换的约定前几天红党的一名特工被捕,他们向特务处同样提供了日本密码专家伊藤三郎即将到达金陵的情报,以此换取特务处协助对他们被捕特工的营救” “内部情报显示,此人早就被日本特高课处决,人都死了,还合作什么?再者老板说了,要是和他们联合行动刺杀了日本密码专家伊藤三郎,到时候功劳算谁的?” “另外,事关兄弟我这次的使命,暂时不便和日本人再起冲突。” “使命?敢问邓组长这次是什么公干?”张义目光一凝,问道。 邓保光叹了口气,深深看了张义一眼,道:“此事保密,不过对张科长也没有什么好瞒的再说了,我对这个任务本就不报什么期望.” “我此次是奉老板之命,经上海到香江,和日本军方代表、日军参谋本部中国课课长今井武夫会谈” 张义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是驱逐日寇,不死不休,但他再次响起一句话,政治斗争,就是老人们举着酒杯交谈甚欢,孩子们在桌子底下大打出手. 再说到常某人这个人,都是性格决定命运。 常某人的履历中说是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其实他根本没有上过这所学校,而是以陆军士官学校候补生的身份进入了日本陆军野炮部队实习。 说是实习,其实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因为日军内部登记森严,都他们自己人都是如此,你一个出国留着生就不要幻想有什么特殊待遇了。 常某人的工作主要有两项,一是为日本军官洗衣服、擦皮靴,二是为军马服务-洗马、刷马喂马。 要是只干脏活累活也就罢了,要命的是一旦长官不高兴,动辄打骂,甚至为吊起来几天不能吃饭。 常某人在日记中回忆,当时只能咬牙忍耐:“娘希匹,有朝一日,老子一定要学到真才实学。” 但梦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常某人实习了一年,连大炮都没有摸过。 重重压迫之下,生活苦不堪言,常某人发誓要顽强的意志战胜这些欺负他的日本人。 在遭受无数凌辱后,常在日军中倒是学到了一些训练的秘诀,那便是重视细节、严格纪律、苦练意志、不怕牺牲、团体至上。 这些东西后来全部被他用到了黄埔军校上,但他的性格却没有怎么改变。 每遇到大事习惯退避或者骑两头马,即便在中日关系这样干系国家民族命运上同样如此。 一方面炮火连天,和日本人兵戎相见,一方面唇枪舌剑,双方信使往还不断。 打是真打,谈也是真谈。 常老板的如意算盘是能战则战,不能战就和,能和则和,不能和继续打。 所在在此刻保卫武汉期间,光是常某人亲自掌握的和日本何谈的渠道就有三个。 一是此事的行政院长,常某人的连襟孔某人,孔派出自己的亲信--代理行政院秘书的某人和日本民间人士萱野长知秘密接触,由宋夫人把关 第二则是侍从室副主任周佛海秘派外交部亚洲司司长高宗武到上海、香江、东京等地和日本军方特务影佐祯昭秘密谈判。 这个影佐祯昭曾任职参谋本部中国课科长,自诩为中国通,后任陆军军务课课长,后来创立了“梅机关”。 这个谈判被日军称之为“桐工作。” “因为日方狮子大开口,这两条谈判并没有取得进展而且日方怀疑谈判人员的职务太低,是否能代表委座的本意.于是他们的人在香江积极活动.” 邓保光解释道:“他们希望或许直通座位的谈判渠道这个消失被我潜伏在香江日本驻香江铃木机关的特工张志平获悉,立刻通知了香江区区长王新亨.” “王区长密保处座后,经委座批准,决定迎合日方的愿望,由宋部长的弟弟子良出面和日本人周旋。” “宋部长的弟弟?”张义讶然问。 邓保光却是嘲讽一笑:“人家是皇亲国戚,身体金贵,怎么会轻易赴险.” “那是?” “呵呵,最终经过商议,处座让我们特务处和子良公子长相极其相似的特工曾广冒充身份前去谈判戴老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特务处国际科,老哥我曾留学日本,因为全力承办此事.不瞒老弟,这可是个苦差事不说日本人狮子大开口,没有丝毫的诚意,万一谈判成功,老哥我也会成为类似李鸿章卖国贼这种身份被钉在历史的屈辱柱上.” “可有什么办法,军令难为,自古以来,从来都是有人动动嘴,有人跑断腿.呵呵” 看邓保光一脸唏嘘的摸样,张义没有说话,也没有对他有丝毫的同情,只不过听到如此秘闻,在想起这一路而来的所见所闻,前线战死的战士,到处流离失所的百姓,在沦陷区沦为猪羊被凌辱压榨的苦难群众,他胸口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悲哀和亢奋。 抗日的重任,沉沉压在他的心头,可再想想果党上层、常某人、特务处干的这些事,心底不由涌现出一种奇异的陌生感。 听过是一回事,真的看见和经历过又是另一回事。 这一刻张义甚至有脱离特务处到前线和日本侵略者决一死战的想法,管他是日寇还是汉奸,统统干掉。 但张义知道自己不能也不该,此刻他还需要潜伏在特务处,立下更多的功勋,谋取更高的职位,然后丝毫不犹豫地战斗,战斗,直到将小日本赶出中国。 012、暖和(求月票) (上一章被审核删改了,错别字和病句没办法修改,一修改又要进去,抱歉!) 冬天的武汉,寒风凛冽。 张义刚从家里出来就被寒风吹得打了一个寒颤,他呼出的空气一出口,马上就变成了白雾。 尽管他穿着厚厚的毛呢大衣,戴着厚厚的绒帽和皮手套,还是挡不住清晨刺骨的寒风。 清晨的大街小巷格外安静,人们好像都消失了一样,炊烟也寥寥无几。 张义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巷口找到了一家简陋的面摊,头发花白的老板从着手蜷缩在椅子上发呆,旁边煤炉上架起的锅里冒着热气。 张义走过去问:“老板,有面吗?” 老板苦涩一笑:“只有咸菜面。” 看着面摊简陋的样子,再看老板希冀的眼神,张义点头道: “来一碗。” 老板连忙起身,抓了两把面条下锅,然后备了一只碗,挖了一块猪油,一勺咸菜,浇了一勺热汤,最后从锅里把滑溜的面条捞出来,放进碗里。 如此一碗热气腾腾的咸菜猪油面就放在了张义面前。 张义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问: “现在生意如何?” 老板叹了口气道:“年关难过啊 现在也不知咋回事,钱越来越薄,老汉记得前两年,100元还可以买一头牛,现在上午还可以买30斤面,到了中午,连20斤都买不到了这还罢了,关键是还有假钱唉,这世道老汉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听到假币,张义心神一凛,连忙问道: “还有假币?” 他不想刚在金陵窥见山本宪藏的身影,武汉已经出现假钞了。 一旦日本特务机关发向中国市场投入大量的伪币,尤其是日军利用假币从一些贪图钱财唯利是图的中国商人手里购买大量的汽油、药品、火药等战时稀缺物资,此起彼伏之下,果党军用物资将更加紧缺,稀缺物资价格将疯涨。 “这还有假?”老板气呼呼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5元法币。 张义定睛一看,不由笑道:“这种5元的法币早就作废了,还有人拿出来花不成?” “谁说不是呢,明事理的人知道是假钱.可就是有人拿着这钱和你胡搅蛮缠也不知道这钱从哪里冒出来的,政府也不管管” “你的钱从哪里来的?” 老板努力努嘴,瞥了一眼身后的杂货铺小声咒骂道: “还不是姓钱的这厮,仗着儿子在警察局上班,欺负老汉我.” “姓李的,你个老不死的,少在背后乱嚼舌根.” 老板话音刚落,听见身后的杂货铺哐当一声门开了。 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留着光头掌柜模样的男人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牙具和水杯,斜倪了老板和张义一眼,蹲在门口刷起了牙。 见正主出现了,老板畏惧地缩下身子,再也不吭声了。 杂货铺钱掌柜见此更加得意,咕噜咕噜吐完漱口水,又呸了一口,大言不惭道: “谁让你没有個好儿子,士农工商,懂?老子儿子现在吃皇粮,咱就翻身做主了,哼。”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进了杂货铺,过了一会,商铺中传来收音机的声音,一个女声用激昂的语调正在播放“中x日报”的新闻: “.军事法庭审讯过后,已将擅离职守的韩复渠处决,委员长号召.” 听到这条新闻,张义微微一顿,有句话说的好,脑袋空不要紧,但千万不能进水。 这位韩复渠就是一个脑袋进水的神人,作为军人连基本的操守都没有,在日军杀过来时竟然公然违抗军令,放弃了黄河天险,不战而退,致使山东大部分地区失守。 他想学张某人保存实力,但也不看看时机,全面抗战以来,即便是再桀骜的军阀和诸侯,还不敢公然抗命擅离职守。 常某人为了杀一儆百,专门为他设了一场鸿门宴,当着上百号师长的面逮捕了他,押解到武汉后,迅速被处决。 此人用他的脑袋为徐州会战祭旗,也算为抗战略表寸心。 听着新闻,张义吃完了面,递给老板一张钞票,他起身走进杂货铺,他准备会会这个“翻身做主”的家伙,这又是一个脑子进水的家伙。 张义还没见过有人敢在他面前吐口水的,用诸葛亮骂王朗的语调来说,他还没有见过如此嚣张跋扈之人。 这个家伙自诩懂“士农工商”的道理,难道没听说过,“中国的生意人,唯一可以不了解的就是生意,但除了生意之外的一切,都必须了解”? 张义掀开门帘,只见老板坐在火炉旁喝着茶看报纸,旁边的柜台上放着一台半旧不新的德国猫眼电子管收音机,这玩意要是再加装个二极管,就可以改装成电台,他不由多注意了几眼。 老板见他不买东西,到处乱看,抖了抖报纸,审视了一番他的穿着,不耐烦地问: “你到底买什么?” 张义倒没有生气,笑盈盈地靠在柜台边,拿下毡帽,拍了拍手套,问: “说说那五元假币的事呗。” 掌柜眯眼又打量了张义几眼,说得很刻意: “什么假币,市场上流通的也叫假币?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我这里有假币?别没事找事,不然我告你一个扰乱治安。” “是吗?”张义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证件拍在柜台上: “武汉警察总局张强。” 掌柜心里咯噔一下,一屁股从椅子上弹射了起来,怎么把警察总局的人引来了?他儿子可真花费了好大价钱才进了分局… 他诚惶诚恐地拿过证件仔细看了几眼,连连作揖道: “不好意思张警官,不知道您是总局的人快请坐,都是自己人,我给您沏茶。” 张义不经意地瞥了外边一眼,挥手阻止,道: “还是说说假币的事吧。”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吆喝声:“老板,给我们一人来一碗咸菜面,记得每碗加两个鸡蛋!” “两个鸡蛋?哎呦,我这里哪有鸡蛋啊。” “老东西,你最好老实点,没鸡蛋就去买,哪来那么多废话老子值了一夜的班,伱别找不自在” 外面说着话,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实习警员掀开门帘,殷勤邀请道: “马队长您里面请。” 他一边邀请,一边朝里面喊道: “爸,我们马队长来了,快上茶” 话说到一半,他才发现屋内的张义,疑惑地走过来瞄着老板手上的证件,念道:“武汉警察总局刑侦处张强。” 嘴上叼着烟、满脸横肉,后边走进来的马队长闻言也连忙掐灭烟,赔着笑走了过来,瞄着证件对张义恭敬道: “总局的人怎么到这边来了,还这么早,辛苦您了.” 说着话,他突然看见张义证件上的日期,瞪着眼狐疑问: “你进总局才一天?” 张义:“是啊。” 这证件本来就是昨天回到武汉才办理的,不过是一种掩饰身份。 马队长脸色一变,冷笑一声,一瞬间腰杆挺得特别直,他一把抽过证件扔给几名探头进来的警员,不屑道: “什么玩意,拿本证件就冒充总局的?” 说着他往掌柜刚才坐的椅子上一趟,烤着火,吐了一口老痰: “呸,刚进去知道总局的大门朝那边开吗?还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一旁几名歪瓜裂枣的警员传看着证件,纷纷嘲笑起来。 这时,钱展柜端着一杯热茶恭敬地递给马队长,一指张义道: “领导,这家伙贼头贼脑的,一看就来路不正,我估计他那证件也是假的” 说着他压低声音道:“这厮还在打听假币的事。” 马队长听到这话,眯着眼再次看了张义一眼,沉着脸道: “小子,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你的证件我没收了,想要拿让你的长官来找我。” 张义差点被气笑了,今天他见过的牛逼的人物太多了。 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决定将计就计,倒要看看这个马队长背后到底有什么大人物撑腰,他又和伪币有什么关系。 张义指了指桌上的电话,问掌柜的:“我打个电话可以吧?” 掌柜瞄了一眼马队长,见他笑的很轻蔑,也呵呵一笑道: “当然可以,开门做生意嘛.一分钟十块钱,你随便打。” “.”张义从怀里掏出十元钱扔在桌上,拿起电话:“马上集合人手到” 说着他看了一眼杂货铺门旁躺在地上的招牌,继续道:“钱氏杂货铺。” 见张义如此硬气,马队长不由多看了几眼,嚣张一笑:“我等着,我倒要看看总局谁给你出头。” 他一挥手,道:“吃面。” 然后带着人出了杂货铺,外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兵过如匪,匪过如篦,官来如剃,张义摇了摇头,这年头普通老板姓的生活是真的难。 太阳出来了,金光灿灿的,给天地间镀上了一层金光。 外面的面摊上,马队长端着一碗面吃的满头大汗,旁边几个歪瓜裂枣的警员有模学样,坐的东倒西歪,地上一片狼藉。 马队长大马金刀地坐着,沐浴在太阳下,显得威风凛凛。 他正夹起一个鸡蛋塞到嘴中,吃的美滋滋,突然听见汽车的刹车声,只见一群全身黑衣的便衣朝他走了过来,不由得有些蒙。 这时就见张义点着一根烟踱步走了过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张证件,淡淡问: “刚才那本不行,这张呢?” 马队长擦着额头的汗水,揉了揉眼睛,刚看见特务处几个字,就见张义收起了证件问: “你要不要也打个电话?” “不用.不用。”马队长慌张地用袖子擦了擦嘴,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一个敬礼: “长官。” 他此刻死的心都有了,心里暗骂,你明明是特务,为什么要冒充警察呢。 张义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猴子挥手让便衣将现场的警员全部控制,然后走上来一个敬礼: “报告科长,请指示!” “科科长”旁边的马队长彻底傻眼了,浑身开始发抖,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家伙不但是特务处的人,还是一名科长,这最起码也是个中校吧? 这要是得罪了一般的特务,凭自己姐夫的关系搭个话,疏通疏通,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现在 他头上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往下滴,眼珠子转了又转,突然走到一名警员面前,扬手就给对方一个耳光,将刚才没收张义的证件拿过来,恭敬地递上来。 猴子冷哼一声接过,看着他表演。 马队长偷瞥了张义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心下更加惶恐,连忙走到被押解出来的钱掌柜父子面前,跳起来一通拳打脚踢。 “瞎了你的狗眼,连特务处的长官都敢得罪.叫什么叫?还不去给长官泡茶。” “哎哎哎”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钱掌柜捂着肿胀的脸颊,连忙跑了进去。 安排完这一切,马队长这才小跑着走到张义面前,讨好地笑着,诚惶诚恐地问: “长官,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尽管说,小的愿效犬马之劳。” 有句话说,媚上者必欺下,轻诺者必寡言,张义淡淡地看着他: “马队长,还是说说伪币的事吧这可不是扰乱金融市场破坏经济那么简单.我怀疑这后面有日本间谍的影子” 一听日本间谍几个字,马队长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一脸惊恐地说道: “长官误会啊,我们可不认识日本间谍,这钱这钱是.是我姐夫给我的.” “你姐夫又是什么人?” “我姐夫是警察分局副局长钱志康长官,我愿意带头协助你们抓他” “是吗?”张义讶然失笑,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他还第一次遇见小舅子这么轻易将姐夫卖了的。 “是长官,那老东西在外面找了个小的,对我姐姐动辄打骂,我早就想举报他了.” “等一下。”张义打断他。 “您还有事?” “你是不是吃了面没给钱?” “每次都给钱的.”马队长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想了想,又将钱塞了回去,从怀里摸出几个大洋放在一脸畏惧的老板手上,说道: “以前冒犯了,多包涵。” 说完他瞟了眼张义,见对方没有表态,又从另外一个裤兜里面掏出一叠钱塞到老板手上,给他鞠了一躬。 满头白发的老板战战兢兢,涨得满脸通红:“这” 张义看着他道:“收下吧。” 然后他一指钱家父子:“一起带走,马队长,带路吧。” “是” 看着一群便衣上车离去,面摊老板眼里闪着泪光,抬头看向远处,阳光透过屋檐落了下来,照在他身上,这一刻他觉得格外暖和。 013、碟中碟(求月票) 在马队长的协助下,成功将他的姐夫——警察分局副局长钱志康抓捕,从其住处搜到价值十五万左右的五元假钞、金圆券、银联劵、储备劵军用票等。 将人带到审讯室审讯,张义立刻来到戴老板位于汉口日租界南小路的日本小学住处汇报工作。 一月份开始,戴老板开始实施他谋划很长时间的一项计划,那就是举办一个大型特工训练班,以解决特工专业人才严重匮乏的问题。 该特工训练班的名字,戴春风最初确定为“军事委员会特别训练班”。 但因为编制的问题,办理手续时,军委会却不肯承认,戴老板无法向筹备处下发印章,只好私下偷偷刻了一个条戳,以他中央警官学校校务委员会主任的身份,将该培训班命名为“中央警官学校特种警察人员训练班”。 但这么一搞,又遭到中央警官学校教务长李拾珍的坚决反对,此人也是果党元老,一直掌控全国警察系统,对戴老板将中央警官学校架空极其不满,扬言对戴春风以中央警官学校名义办理的培训班一概不予承认,不颁发毕业证。 但戴老板依然我行我素,把该班称之为中警校特训班一期。 因为学校校址在临澧县,所以特务处内部称之为临澧特训班,对外招生时,为了掩人耳目,冠以“军委会交通技术研究班”的名义。 戴春风对这期培训班格外重视,几乎集中了几乎特务处所有的精英特务来培训,如副班主任于乐醒,谢立功 初期的教官王春五、陆随初、王绑练、徐永年、吴敬中等等,这些人清一色都是留学苏联的红党叛徒可见这个培训班的成色… 张义到的时候,戴老板正在住处接见培训班学员。 临训班招收学员的规定极其严格,除了对文化、年龄、身体状况严格要求外,最重要的便是思想政治。 为了防止红党派人打进渗透,每一个学员戴老板都要亲自接见点名,加以审核甄别。 打发走学员,戴春风笑呵呵对张义说道: “你来的正好,学员生源不足的问题已经基本解决,预计三月份开学,除了设教务、政训、总务三大处外,计划设两個大队、六个中队和一个女生中队来管理,你要做好当教官的准备。” 本期培训班的学生来源大致分为三个方面,一是由特务处全国的各个站点选送,但因为战时交通阻隔,华北、东南、西北等地一共只招收到300多人。 于是戴春风将主意打到了特务处郑州办事处主任梁干侨身上,此人在郑州招收了800多名失业流亡的学生,其中不乏清华、北大、复旦毕业的 梁是黄埔一期毕业,曾留学苏联,回国后担任了复兴社的高级干部。 因不甘久居戴老板之下,想趁着抗战混乱,另起炉灶,以这800多名学生为起家的本钱,结果被戴老板派沈西山强行将全部学生带到了临澧,两人因为直接闹翻,梁跑到西北王胡某人那里去谋生。 结果他刚帮着胡某人筹办中央军校七分校,戴老板又给好大哥胡某人打去电话,将在长沙招收的女生全部要了过来,使得临澧的女学员达到了200多名。 “处座,我听说学校设情报专业、行动和爆破、军事谍报参谋专业、军事游击以及电讯和会计专业,属下只会行动专业,都不敢说精通,就怕误人子弟.”张义谦虚道。 戴春风摇了摇头,道: “专业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难题是大部分学员不愿做特务,尤其那些娇滴滴的女学生.” “于乐醒建议先集体给他们办理加入特务处的手续,用团体的纪律强制约束他们,然后入伍后灌输反红宣传,才能将他们驯服成效忠领袖的工具.” “所以要检查他们的书信、控制他们的言论和行动另外就是挖出潜伏其中的红党,这件事情你要负责起来” 张义知道这些学员一部分确实是为了报效国家,一部分是为了混口饭吃,有些甚至是坑蒙拐骗来的。 进入培训班后,尤其是见了戴春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包吃住的“军委会交通技术研究班”,而是特务培训班,纷纷后悔起来,但羊入狼窝还能逃出去吗? “是。”张义点了点头,将警察分局副局长钱志康贩卖伪币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戴春风忧心忡忡道:“日本人狼子野心,不但在沦陷区发行使用军用票、银联劵、储备劵吸取沦陷区的物资,破坏金融,现在竟然渗透到武汉来了审讯结果如何?” “钱志康刚下狱.招供还需要时间。” 戴老板挑了挑眉目,点头道: “伪币的事情等审讯结果出来再说.我急着召你回来是为了潜藏在武汉的间谍.” “汉口的军用机场几次遭到间谍的破坏,苏联派来协助的援华航空队的飞行员也多次遭到日谍的袭击,校长下令限期破案.” 说着,戴春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据红党主动提供的情报显示,已经有一个叫‘松机关’的日特情报机构潜伏到了汉口但我们对对方的踪迹丝毫不知.” “武汉区是饭桶,张振国更是饭桶!” 武汉作为临时的首府,军警宪的力量也是很强的,但就是这些力量不能为特务处所用。 警察总局方面局长是蔡孟坚,就是此人的手下当年抓铺了红党特科负责人,那位在大街上高调表演魔术的“化某人”。 此人被称为红党历史上最为危险的叛徒,要不是“龙潭三杰”出马,红党在上海的总部和首脑将被一网打尽。 而军事情报方面,负责人张振国是陈土木的人,他依仗陈土木为后台,对戴春风根本不买账,坚决反对特务处在武汉插手他的情报体系。 所以在武汉和八路军办事处合作的反而是张振国的情报体系,而不是特务处。 (八路军办事处负责情报工作的是此刻任秘书长的茶公,这个名字因为将茶叶交给某公而来。) “松机关?” 见张义在思忖,戴春风突然诡异一笑道: “你先从钱志康案入手,看能不能挖出背后日特的影子,甲室这边也会给你提供情报。” 张义听到这话,便立刻意识到戴春风要么在张振国的情报体系中安插了内奸,要么就是在红党办事处安插了自己人。 审讯室。 钱志康四十多岁,长期的养尊处优让他显得白白胖胖,不过此刻已经被折磨的面目全非,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便衣的皮鞭不断抽打在他身上,他断断续续发出凄惨的叫声。 张义在猴子、钱小三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打量了他几眼,嘲讽道: “你们是不是小看我们钱局长了,换铁鞭,实在不行就上电刑。” 一听这话,闭着眼睛的钱志康浑身一抖,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嘴唇颤抖着说道:“我招了”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钱局长,说说吧,你的伪币从哪里来的?” “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上了狗贼金马高的当.” “金马高?他是什么人?” “唉,他是我辖区的一个茶叶商”随着钱志康断断续续的讲述,案情终于清晰起来。 原来这个茶商金马高前段时间突然找上自己的靠山钱副局长,举报他的竞争对手刘姓商人暗中囤积走私伪币,钱局长立刻下令将刘姓商人逮捕,从他的住处搜到了价值十几万的五元伪币。 钱局长本以为能挖出刘姓商人背后的日谍立下大功,立刻对刘姓商人展开了审讯,不想此人对仓库中出现的伪币丝毫不知,更是在严刑逼问下致死。 人死了,案子自然查不下去,但聪明的钱志康副局长吞了刘姓商人的家产还不满足,又打起了伪币的主意。 他不知道的是,日军原本以为选取面额较小的5元法币制作假钞,投入市场后,不容易引起果党当局的注意,也不容易引起老板姓对于假币的警惕。 但这些5元的伪币在日本紧急制作好运送到中国后,日军才发现,这种5元法币早就作废了。 别说果党当局,就连老百姓也不愿意用这种货币。 本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原则,钱局长却将这些狗都不理的玩意当成了宝,利用手中的权利在自己的辖区散播开来,从中牟利。 听他这么一说,张义立刻意识到这个所谓的茶叶商人金马高尤为可疑,说不定此人就是潜伏在汉口的日谍。 “金马高住在哪里?还有他长什么样子?”张义一边询问,一边让猴子找来画像师。 “他住在法租界.具体哪里我也不知” “此人三十多岁.矮胖壮实,国字脸内八字眉” “还有呢?” “我想想对了,他眼睑下有颗黑痣.” 法租界的华人探长早就被特务处策反,张义立刻对猴子道: “带几个人进法租界,让他们协助搜查,要是此人跑了,立刻画出画像,全城通缉。” “是。” 另外一边,红党情报组长刘启天一脸沮丧地从武汉卫戍司令部出来。 他奉茶公的命令向战区司令和参谋长通报日谍的情报,提醒果党这边加强防范,不想却吃了闭门羹,等了半天,只有一个卫兵出来撂下一句话:我们早有安排,就不劳伱们红党操心了。 刘启天无奈,又找到了主管战区情报工作的处长张振国。 二人见面寒暄过后,刘启天说道:“根据我们从东北获取的情报显示,这个松机关的首脑叫冈村芳正,主要从事经济破坏和敌后特别行动,经济方面主要以伪币为手段” “另外,松机关最近将秘密从东北派遣一名叫野贞的中佐潜伏进武汉,和我们一直追捕的日谍金马高接头,协助其小组工作.” “多谢。”听了情报通报,张振国笑道: “我会和警察局蔡局长碰头,加强各地的巡逻和保卫工作” 说着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 “我张某人久闻你们李秘书长茶公的大名,他也是个人物,强将手下无弱兵,竟然能从东北搞到情报 放心好了,我们不会加害你们的,共同抗日是大局,只要是有益于抗日的,我张某人就支持,不过.不过别人如何对待你们我就不好说了。” 刘启天自然听懂了弦外之音,这个别人自然指的是戴春风和特务处了。 他说了一句多谢,然后提出了告辞。 回到办事处驻地,立刻将过程向茶公做了汇报。 茶公浓眉大眼,厚厚的镜框下闪烁着睿智的光泽,他仔细问了汇报了的经过,思忖道: “组织的原则是发动群众,组织群众,这个金马高几次逃脱军警的追捕可谓狡猾至极,我们要号召民众和商家举报,他再狡猾,也逃不出人民的汪洋大海。” 刘启天点头认可,他在金陵潜伏期间就从事过反谍战斗,成功将一名潜伏在地下组织中的日本间谍挖了出来,此刻说道: “茶公,我主张由我们主动动手,将人抓捕之后再交给他们,每次通报情报,他们都抓捕失败,我实在是信不过他们的执行力” 茶公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说道: “这样吧,召开个小范围的会议,听听大家怎么说。” 随即召开了一个六人小组的碰头会,听取大家的意见。 会上,刘启天再次提出自己的看法,立刻取得其他人的附议。 唯有一人默默抽着烟,保持沉默,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此人叫李春巷,负责每隔一天和果党情报机关的情报交换机制。 平时含而不露,很少说话,但办事利落,给人精明精悍之感。 见他沉默,茶公道:“春巷,说说你的看法。” 李春巷默默掐灭手上的烟卷,环视了一圈与会的众人,平静地说道: “我们没有执法权,我认为还是谨慎为好,再考虑的周到点,以免和他们起不必要的冲突。” 茶公闻言看了他一眼,凭着老特工的直觉,觉得此人有些反常,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决定多留意进一步观察他,于是宣布散会。 014、碟中谍(中、求月票) 武汉办事处。 李春巷站在窗边,端着一杯茶杯,他假装漫不经心地吹着腾腾的热气,眼睛却向窗外望去。 这时一名骑着自行车的化妆侦查员匆匆走进来,和迎上来的刘启天嘀咕了几句,便又骑车走了。 看着刘启天急忙走进茶公的办公室去汇报工作,李春巷知道肯定是前线的侦查员发现了日谍金马高的线索。 想到这里,李春巷放下茶杯,瞥了一眼对面桌上整理文件的同事,不动声色地拿下别在胸口的钢笔在桌下戳了一下,眼见笔尖都分叉了,他一脸惋惜扬了扬,对同事道: “现在钢笔质量也太差了,我去重新领一支,要是有人找我,你就说我马上回来。” 说着他穿上外套,慢慢向外走去。 会议室、电讯科、机要室、茶公的办公室,随着脚步渐渐靠近,屋内的收音机的声音隐约可见。 李春巷知道这是防止军统窃听的一种手段,虽然果党不敢冒天下之大韪对公开的红党机关、人员进行破坏、迫害,但监视和窃听从没有停止过。 所以机密的情报都是去外面谈。 李春巷更加断定刘启天此刻和茶公谈论的肯定是关于日谍金马高的情报。 但收音机的声音几乎掩盖了谈话的声音,李春巷警惕地瞥了一眼走廊,见没有人经过,立刻轻柔地走到茶公办公室的门口,掀起厚厚的门帘,耳朵贴在门上凝听起来。 “这么说和金马高接头的人出现了?”这是茶公的声音。 “是,根据民众和商家的举报,我们的侦查员立刻赶到汉口大智门的一条小巷,发现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在那里接头… 其中一个中年人矮胖壮实,国字脸,和我们之前掌握的一直潜伏在武汉的老牌日谍金马高外貌很相似 我估计另一人就是从东北潜入武汉的野贞中佐。”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的同事暂时中止了对他们的近距离跟踪,茶公,下一步要怎么做,请您指示。” “野贞中佐、接头”,屋外的李春巷听到这里眼睛闪着光亮,必须马上将这条重要的情报传递给特务处。 “对了,我准备让你接替李春巷负责和果党的情报交换机制” 听到这句话,李春巷面色一凛,刚想再听,突然脸色一变,只听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他连忙跺脚故意发出声音,然后敲门问: “秘书长在吗?” 听到回答,李春巷捂着肚子一脸难受地推门而入。 屋内,茶公和刘启天端着茶杯对坐,茶公面露疑惑,刘启天却是一脸冷峻。 “春巷同志,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秘书长,我刚才喝了点凉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门被冷风一吹,突然肚子就疼的不行,我想着出门去看看,向您请个假。” “你呀,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喝冷茶,快去门口的中药店看看。”茶公起身一脸关切道。 “好,秘书长,我一会就回来,放心,不会耽误工作的。” 李春巷捂着肚子,目光从茶公和刘启天脸上掠过,企图发现丝毫蛛丝马迹,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好出了办公室。 看着李春巷离开,刘启天立刻道: “刚才他是突然出现的,会不会” 茶公的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他还没有说话,敲门声突然响起,只见一个同志提着暖壶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刘启天,神色凛然地说道: “首长,我有重要情报汇报。” “启天同志信的过,你说吧。” 茶公注视着他,走到窗口,盯着李春巷消失的背影,脸色冷峻。 以李春巷的资历和最近一段时间暴露出的异常,如果他真的是果党特务,那他的级别一定很高,就是不知道这個人早就被策反了还是到了武汉以后才被策反的,此人又泄密了多少组织的机密。 “首长,我刚才去打水,刚走到走廊,便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在您门口 好像在偷听,我故意发出声音,那人才开始敲门,听说话的声音是李春巷主任我知道不能对自己同志轻易怀疑,但.” 茶公和刘启天对视一眼,又问道:“你还记得他在门口待了多久吗?” 这名同志思索着犹豫了半天,没有给出准确答案,茶公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做的好,不过这件事情要保密,不能告诉其他人知道。” “是,我听首长的。”听到鼓励,这位同志激动地涨红了脸。 “你去吧。” 看着小同志出去,茶公立刻对刘启天说道: “你从地下组织挑选两个陌生面孔的侦查员,从现在开始密切关注李春巷的一举一动。” “是。” 下达了命令,茶公神色凝重地走到窗口,看着阴沉的天空叹了口气,他想尽快找出奸细,但又不愿意相信这个人真的是李春巷,如果是,他如何向伍豪同志交待。 从办事处出来,李春巷捂着肚子脚步匆匆地进了对面的中药店,他在老中医的招呼下一边号脉,一边快速转动大脑思索起来。 从刚才偷听到的对话来说,茶公显然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就是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露出了蛛丝马迹。 但既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跟踪监视是肯定的,暴露也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当务之急他要先将情报传递给特务处,拿到他们承诺的奖金,然后在彻底暴露前离开这座城市。 “你的脉象正常啊,伱再伸舌头我看看?”老中医疑惑地收起手,看着他的舌头道: “舌苔发白,有些肿胀,应该是脾胃虚弱的问题,你长期精神紧张,睡眠不足,估计饮食也不规律,以后可要注意了.” “我给你先开一副中药你吃着看看,过几天再来复诊。” “多谢大夫。”李春巷说着起身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又瞄了一眼药店柜台上的电话,问: “我能打个电话吗?给家人报个平安。” “打吧打吧。”老中医挥挥手,忙着抓药去了。 “多谢。”李春巷连忙拿起电话,拨出一个熟记心底的电话,压低声音说道: “喂,是杨科长吗?我是眼罩,汉口大智门附近发现目标接头,重复一遍,汉口大智门附近.” 说完之后,他不待那边回话,立刻挂断了电话。 这边中医已经称好了药,用牛皮纸包着,李春巷付完钱拿着草药目不斜视地出门,迎面却撞上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是个陌生的小伙,也不在意,说了一声抱歉就拿着草药穿过马路进了办事处。 刚一进入办事处的大门,他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只见药铺门上的门帘一闪而逝,立刻冷笑一声,神色变得阴沉起来。 张义接到毛齐五的电话,匆匆赶到了甲室。 办公室中的气氛很融洽,只见笑态可掬的毛齐五正和好久不见的情报科科长杨荣喝着茶,翘着腿靠在沙发上聊天。 毛齐五递给张义一杯茶,笑呵呵道:“处座让甲室协助你侦破日谍案件,正主我给你请来了。” “这个日谍金马高不好抓吧?” 杨荣得意洋洋地笑道: “我听说此人是日本老牌特务,曾在土肥圆手下工作过,后来被松机关的冈村芳正要了过去.此人是松机关的骨干.” 张义点了点头,从画出日谍金马高的画像开始,行动科在日租界、法租界以及整个汉口展开了拉网式搜索,就是没有发现此人的身影。 他将目光看向杨荣,只见他嘿嘿一笑道: “日谍向来狡猾,张科长抓不到人也不用妄自菲薄,俗话说,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们找不到人,但红党找的到而在红党里面恰好有我们的人。” 毛齐五接话道:“红党有手段不假,但那又如何? 还是处座有远见,迫于舆论,过去的反红口号和旗帜都不能用,但我们可以以退为进… 我们掌握着丰富的人力财力和军队,既可以和他们搞合作,又可以利用高官厚禄和美色财富来收买,从内部进行瓦解分化,杨科长这事就是很好的案例嘛。” 杨荣更加得意了,他笑道:“毛秘书说的对,所以说处座英明呢。 这些红党有些一直和老鼠一样东藏西躲,有些从陕北乡下过来,生活艰苦,根本没见过世面,有些人看见妓院的姑娘竟然眼睛直了都走不动路了,哈哈哈!” 张义心里微动,迎合着杨荣道:“这么说杨科长已经成功策反了红党的人?” 杨荣得意一笑,道:“我们情报科自然不是吃干饭的,在我们的监视中,有个红党的情报员曾偷偷去过妓院附近,虽然没有进去,但至少说明他好奇,他意志不坚定,只要抓住了他好色的弱点,还不手到擒来?” “接下来自然是针对他的好戏上演了好赌的哥哥,身患绝症的老爹,貌美如花我见犹怜的青春少女被讨债.” 套路很简单,赌坊的打手想要将少女抓起来卖到妓院去抵债,恰好被红党的情报员李春巷偶遇,一身正气的李春巷哪里见过这个,立刻上去呵斥阻止 少女“小翠”没有营救出来,李春巷却不知不觉越陷越深,最终不仅偷偷挪用了红党办事处的经费,还让“小翠”怀孕了…… 这个时候特务处的人登场了,威逼利诱下直接将李春巷策反,在帮小翠赎身之后,李春巷彻底绑上了特务处的船。 张义可悲的同时,一脸佩服道:“姜还是老的辣,佩服,情报科果然有一套,如果能够好好运用这个李春巷,即便是获取红党宝塔山的情报也不是不可能.” “那是当然,最近.” 杨荣刚开口,就被毛秘书打断,他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说道: “行了,老杨将情报给张科长,立刻抓人,处座还等着战果呢。” 杨荣也意识到失口,呵呵笑着掩饰尴尬,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张义,道: “就是这个地址,日谍应该就藏身在这里,我们的人已经去了,张副科长这边要快。” 张义假装没有注意到两人刚才的话题,说道: “多谢杨科长的支持,等成功抓到日谍,功劳少不了情报科的。” 回到办公室,张义立刻集合人手,布置行动。 他瞥了一眼纸条上“汉口大智门”几个字,在地图上找出来,又在它方圆几百米画了一个圈,说道: “行动人员全部乔装打扮,分内外两层,一队和情报科的监视人员汇合后,直接突击目标住处,尽量抓活口,但要是敌人剧烈反抗,直接给我强攻,死活不论。” “二队,秘密埋伏在目标周围500米处,凡发现行踪可疑者,不管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直接逮捕。” “记住了,目标极其狡猾,很可能会化妆潜逃,所以监控搜查时一定要格外仔细,将金马高的外貌身形给我记好了,身高体态类似的人,哪怕她是女人,也不能放过.” “好了,现在出发!” “是。” 黑夜中行动科的队员分批上了几辆汽车,风驰电掣向着汉口大智门赶去。 汽车远远停在几条巷外,张义挥手间,一群便衣猫着腰持枪以扇形为单位包抄过去。 刚到目标所住的巷子,就见一个鬼祟的身影从巷口冒了出来,他穿着灰棉大衣,戴着黑色棉帽,还戴着口罩。 此人刚探头出来,就被便衣用枪顶住后脑勺控制起来。 他连忙道:“自己人,情报科的。” 说着取下口罩。 张义让人辨认了一下,果然是情报科杨荣的手下,问:“人呢?” 便衣一指不远处二楼亮起的暗淡灯光,自信笑道: “金马高和接头人汇合后,便回到了住处,后来还下楼在杂货铺打电话叫了食物和酒水,估计是老友相逢,喝起来了,说不定这会都醉了.放心吧,张科长,一切尽在掌握中。” 有句话说轻诺寡言,一听这名情报员将话说的这么满,张义立刻意识到不妙。 金马高作为老牌日谍能够多次逃过军警的追捕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这样一个机警狡猾的特工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在敌人的监视下喝酒? 不过此刻已经到了分秒必争的时候,张义也顾不上其他,挥手道: “按原计划行动。” …… (高考加油!祝金榜题名) 015、碟中谍(下、求月票) “行动。” 随着张义下达命令,便衣分工明确,警惕小心地上了楼梯,缓缓到达金马高居住房间的门口。 一个便衣上前将耳朵贴在门边,见屋内没有任何动静,他从兜里拿出一根铁丝,轻轻戳了几下门锁,轻而易举地撬开了房间的门,然后潜入进去。 屋内,一灯如豆,老旧布满灰尘的灯泡灯丝发出滋滋滋的响声,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简陋的房间中,正厅摆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一坛酒、半只烧鸡,还有几碟已经冰凉的小菜,看上去很丰盛。 不过此刻杯盏狼藉,房间的主人和客人似乎刚经历了一场欢饮,他们似乎喝醉了,双双埋头俯在桌上。 持枪的便衣一个箭步上前将喝醉的两人控制住,人才到手就大吃一惊。 只见这两个浑身冒着酒气的醉鬼早就浑身冰冷,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便衣检查之下,才发现两人的脖子早就被人生生拧断了。 “科长,不是金马高。”一名便衣将尸体放下,仔细观察,这张毫无生气的脸,眼神中充满惊恐,死不瞑目。 很显然日谍金马高在情报科暗探的监视下,堂而皇之玩了一出李代桃僵的把戏。 不用张义吩咐,猴子挥手道:“搜,每个房间都要搜,仔细点,一丝一毫,一個角落也别放过。” 便衣在屋子里四处乱翻发出乒乓作响的声音,张义踱着步,环视着屋内,将目光投在情报科那名便衣身上。 “人呢?这就是你说的切尽在掌握中?” “这”便衣目光闪烁,警惕地瞟着张义,一脸的不可思议。 迎着张义阴鸷的眼神,这名便衣浑身一个激灵,张口结舌了半天,突然眼珠子一转,说道:“张科长会不会是你们行动科走漏了” 这话他自己都说不下去,日谍一直在他们监视中,即便对方中途逃走,那也是他们的责任。 “送酒和送食物的小厮是什么时候进去,什么时候离开的?” 情报科便衣思考道:“半个小时?应该是,他们上去一会,就离开了,当时一切正常,谁想到.” 张义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那部已经被剪短电话线的电话机上,呵斥道: “一切正常?为什么没有对离开的小厮进行盘问检查?前期你们为什么没有找房东和巡警核实屋内的情况?” “这张科长,话不能这么说,目标是红党发现的,我们也是接到通知前来接手,还有战区情报处的人搅合,谁知道” “艹你还敢狡辩?”钱小三冲上去就给他一个耳光,骂道: “废物,只要你们找房东核实或者打电话局的电话问问,就知道目标住处装有电话. 那么目标下楼打电话叫酒水和食物就不合理. 说不定人家早就发现被踪迹监视了,这个时候已经再想着如何脱身,偏偏你这个蠢货不知自己暴露了,还在哪里沾沾自喜你这种人,上了战场怎么死的都不在知道。” 便衣被钱小三训斥的面红耳赤,头像鸵鸟一样埋了下去。 “科长,卧室床板下有动过的痕迹,估计日谍之前在哪里藏过武器.” “科长,厨房水池发现一部电台,已经进了水。” “科长.另一个房间火盆有焚烧的灰烬,像是烧毁的文件和照片。” 搜查的便衣一个接着一个汇报,张义置若罔闻。 他仔细打量着屋内的布置,琢磨着日谍金马高到底是如何发现自己暴露的。 是踪迹监视的红党侦查员或者情报科的人露出了马脚被对方发现,还是说有人通风报信? 他目光定格在电话机上,冷笑道: “现在是宵禁时间,他们逃不出去,立刻通知宪兵和警察局,以此五公里展开全城搜索。” “留出一对人手协助搜查,其他人跟我走。” 张义的目的地是电话局。 虽然在上海已经开始普及自动交换机,不需要那么多的接线员,但武汉电话机依然用的是人工转接。 电话局中,在坐班经理的小心翼翼的陪同下,张义一伙人杀气腾腾地进了话务室。 他顾不上接线员之间的骚动和交头接耳,在一块小黑板上写下“汉口大智门”几个字,然后问一众戴着耳机的接线员: “这个区域谁负责,今晚十点左右有没有接通电话?” 一众接线员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伱,都没有吭声。 钱小三一咧嘴,已经从怀中摸出了手枪。 张义瞪了他一眼,再次说道: “我们奉命抓捕一个潜伏在城内的日本间谍,这个电话对我们很重要。” 话音刚落,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接线员举起了手。 张义问:“是你负责的?” 女接线员点了点头。 “有记录吗?” 接线员翻开桌上的记录本,回答道:“这个时间一共有五个电话呼进呼出” “58233这个电话,共打出个三个电话,目的地分别是旭日酒家、胡记烤鸭店和汉口医院。” 张义点了点头,这个电话便是日谍金马高拨打所用的杂货铺的电话。 “呼叫转机的电话有两个,一个打给了58236这个电话,一个打给了58244这个电话。” 58244正是日谍金马高住处的电话号码。 “电话是从哪里呼进来的,你能判断出它的位置吗?” 女接线员想了想,说道:“其中一个是公用电话,位置.” 说着她翻看了下记录,走到小黑板旁边的地图前,犹豫了片刻,指着一个位置说道:“应该就在这里,惠民街路口。” 这话一出,张义面上虽然毫无波澜,但心底却不由一阵凛然。 盖因这个位置正是特务处汉口办事处附近。 不用说有人通过这部公用电话向金马高提前通风报信,才导致抓捕失败。 从金马高的住处出来,一名便衣跑来汇报:“启禀科长,我们刚才在外围的包围圈抓到四个可疑分子,两个查证后是战区情报处的,已经释放,还有两人是红党” “核对身份了吗?” “核对了,他们说是红党武汉办事处的侦查员。” “那就放人。” “科长.这可是红党.”便衣的表情有些复杂。 “现在也是抗战期间,只要是抗日的就一视同仁,放人。”张义斩钉截铁说道。 “是。”便衣不敢再质疑,连忙跑了。 张义无奈地摇了摇头. 十几分钟后,张义带着猴子、钱小三和几个便衣来到了惠民街路口。 这是一条狭长的街道,只有路口一个路灯,此刻大街上空无一人,唯有不远处的三层小楼灯火通明,那里正是特务处汉口办事处驻地。 张义站在电话亭旁左右观察着,钱小三不解问: “科长,这个内奸不敢用办事处的电话,肯定知道内部的电话有窃听大半晚上的,行人稀少,恐怕很难找到目击者.” 张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巡视着四周,最后指了指右侧街角亮着一丝亮光的小吃店,说道:“走,过去问问。” 然而几人才推开虚掩的门,便意识到出事了。 血腥味扑面而来。 只见屋内桌椅、锅碗瓢盆散落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一个风烛残年白发苍苍的老头倒在血波中,脖颈上一道伤口触目惊心。 猴子一边勘察房间,一边说道:“凶手一刀致命,被害人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凶手显然训练有素” “他翻箱倒柜,故意将抽屉钱盒中的钱都拿走,应该是故意伪装成抢劫杀人。” “他应该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或者打电话的那个人他们彼此认识。”张义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凶手的残忍让人不寒而栗。 “走,该我们去会会杨科长了。” 此刻情报科杨荣的办公室内,气氛沉闷。 张义将抓捕失败的事情一说,淡淡道: “不管是电话局中查到的记录还是小吃店的凶杀案,都说明有人泄密了情报,而且这个人应该就在这栋大楼里面,杨科长还是好好想想,您接电话的时候还有什么人听见。” 杨荣一脸错愕,阴沉地说道:“这怎么可能,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刚好在办公室,这个情报只有我知道” “会不会是其他渠道泄漏了情报?” 说是这么说,但说着话,他已经抓起桌上的电话检查起来,将电话机的底板拆下,一个小巧的窃听器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杨荣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想将手中的电话摔出去,犹豫了一会,又咬牙切齿地将电话放下,他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几乎瘫倒在椅子上。 一声长叹。 杨荣懊恼地闭上了眼睛,他喃喃自语道: “一直都是我们给别人装窃听器,不想现在窃听器竟然装了自己眼鼻子底子都没有发现” 张义心说,在你得意自以为掌握全局的时候,或许已经失去了那份机警和警惕,或许这也是长期优渥的生活过惯了 都说一个成熟的管理者必须居安思危,但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有些事情是人性谁也逃不掉。 度过了最初的那份懊恼,杨荣刚才还难看至极的脸瞬间变得平和,他缓缓起身,一脸诚恳地看着张义: “张副科长,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如此再好不过!” 张义点了点了,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杨荣一脸微笑的看着他,直到张义的背影消失,他的脸色再次变得很冷,死死地盯着桌上那部被他拆开的电话,蹙着眉将电话重现装上,然后拨出一个电话: “通知卫兵,从现在起谁也不能离开大楼,再派一队外勤来。” 当晚,特务处办事处审讯室中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就没有停歇过…… 办公室中,张义躺在椅子上听着内外隐约传来的电话铃声,闭目养神,开始接收今天的情报。 【今日情报以刷新】 【1、您今天见过杨荣,获得相关情报-——杨荣策反了红党武汉办事处副主任李春巷,代号眼罩,李春巷已逃出红党办事处,准备明天带“小翠”偷偷出城,远走高飞。】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微微摇了摇头,不知道此人是如何逃出红党办事处的,但“小翠”是情报科的特务,也不知道怀的小孩是不是他的,策反他的目的就是为特务处提供情报,现在他失去了价值,小翠会跟他远走高飞吗? 叛徒叛变的理由千千万万,但归根到底还是意志不坚定。 张义想起一个叫蔡某人的叛徒,此人出身弯弯,是日本红党在弯弯的负责人,后来还参加了长征。 奉命去弯弯后,负责全面领导地下组织工作,后来被叛徒出卖被捕。 此人第一次被捕后逃脱,躲在深山老林和乡下几个月,但就因为嘴馋,想去城里吃顿牛排改善伙食,被早就抓住他弱点和习性的便衣再次抓捕。 这次被捕后,他直接将手下的所有共党全部出卖,导致潜伏在弯岛的几百上千人被捕. 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以千里,这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2、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接到西北王胡某人的电报,红党张某人已派出心腹和胡棕南谈判,戴春风大喜,已派出红党叛徒军运科科长杨威前去接洽。】 张义叹息一声,宝塔山现在也不安生啊 但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改变的…… 【3、您今天去过金马高的住处,获得相关情报-——金马高和日谍野贞此刻正躲藏在惠安巷22号。】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立刻起身拿起地图,在地图上寻找起来,赫然发现惠安巷就在惠民街旁边,不由冷笑一声,想不到日本间谍也给自己玩了一出灯下黑的把戏。 他立刻拿起桌上的电话: “集合人手,准备行动!” 016、行动(求月票) 深夜,尚未入睡的人,还有很多。 惠安巷22号院落正屋中,厚厚的窗帘拉着,屋内没有点灯,野贞站在窗前,不时掀开窗帘一角,朝着外面望去。 金马高此刻正戴着耳机在厨房发报。 随着滴滴答答的电键起落声,一封电报飞向远处。 发完电报他将电台塞在灶台下长方形的风箱里面,仔细检查过见没有疏漏,才端着一盏油灯回到了正屋。 他看见野贞如坐针毡的模样,嗤笑一声: “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中国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城内风声鹤唳,打死他们也想不到,我们竟然就潜伏在他们眼鼻子底下。” “这就是你有特别通行证也不愿意出城的原因?”野贞摇了摇头, “中国特工估计已经掌握了我们的形态体貌,暴露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撤出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城内的弹药库、机场等重要设施的坐标我才刚发送出去,再者即便帝国派飞来轰炸,地面也要有策应人员才行,任务没有完成,我是不会撤离的。”金马高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我们没有交通工具,即便逃出城去,也跑不远,还会暴露给我们提供特别通信证的卧底,机关长特意交代,要好好利用这些棋子,我们也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看来金少佐这一年在武汉的成绩卓著,竟然埋下了这么多的棋子,连支那特务处办事处都有卧底,要不是此人,我们今天估计凶多吉少。” “请叫我的日本名字佐佐木勇人。”虽然野贞一副恭维的口吻,但听在金马高的耳中却格外刺眼,盖因他是一个朝鲜籍日本人,常常被纯正的日本人排挤。 野贞不知道他的话哪里刺激到了金马高敏感的神经,迎着对方凶狠的眼神,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悻悻点了点头,又冷笑一声: “佐佐木君,别忘了我是中佐.”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金马高打断:“野贞中佐,别忘了你是来辅佐我工作的,而不是发号施令. 我刚才仔细回忆了我们相遇和接头的细节,如果我估计不错,那些烦人的跟踪监视者应该是跟着你来的,或许你一入城,就暴露在了敌人眼中。” “这怎么可能?”野贞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我是从满洲出发的,一路乔装打扮成难民,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交际,不可能会暴露。” “战事期间,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司空见惯,或许你的消息正是从满洲泄露的呢!” “你是说中国人渗透进了我们满洲的情报机关?”野贞面色一凛,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已经向满洲发出了协查通报。”金马高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干我们这一行的,只能随时对所有人保持怀疑,才能活得长久。” 野贞思索着点了点头:“佐佐木君辛苦了,我虽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这里的工作还是和满洲不一样.” 金马高嘲讽一笑:“我听说野贞君将自己国内的家人都接到满洲了? 还利用手中的权利做起了生意,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百万富翁吧 为了野贞君能度一个舒适的晚年,你可要好好活下来才行。” 野贞叹了口气,深深看了金马高一眼: “国内的真实情况并不像报纸上宣传的那样,随着战事紧迫,民众的生活” “够了。”金马高皱着眉头打断他: “帝国的策略是以战养战,中国伤的起,但帝国拖不起,所以我们要快速占领中国.作为特工,在战事艰难的时刻,我们更应该发挥更大的价值.” 这话说完,金马高拔出手枪将子弹上膛,又拿出两颗手雷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合衣裹上被子,说道: “睡吧,明天还要干事呢。” 寒风飒飒的深夜,几辆飞驰的小汽车突然远远停在惠民街不远处的路口。 一个個便衣迅速猫着身子穿过马路贴着墙根,向惠安巷22号院落包围上去。 刚到巷口,弄堂另一角迎出三道黑影,只见两人扭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巡警走了上来。 “科长,此人就是附近负责治安的巡警董永贵。” 张义迎上去看着瑟瑟发抖的此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道: “你不用紧张,我们是特务处的,只是向伱了解点情况,不会难为你。” 董永贵瞪着惊恐的眼神,他是被人从被窝里面揪出来的,根本不知道绑架自己的是什么人,能不怕吗? 此刻一听是特务处,他更紧张了。 因为这里自从成了特务处的机关,每天出入的都是穷凶极恶、膀大腰圆的便衣。 这些人整天抓人打人,押着各色人等进出,从这里经过的人,无不侧目相看,即便他是巡警,日常巡逻宁可绕道也不愿意从这里经过。 董永贵内心肺腑,你们抓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有抓到一个汉奸或者间谍呢,他最近也没有发表什么言论,也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了这些瘟神。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小心讨好地问道: “长官您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惠安巷22号住的是什么?” “22号?住的是一个老太太,儿子死在淞沪战场了. 哦,对了,一年前吧,有个从湖南来的表侄投奔他,照顾她的起居.我们核实过他的身份,没有问题。” “是吗?”张义锋利的眼神盯着他,“他叫什么名字,以什么谋生?” “王国林,40多岁了,老光棍一个,大字不识,每天挑着针头线脑贩卖长官,他有问题?” 张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注视着漆黑的巷道,继续问: “这附近有没有养狗的?” “没有,饭都吃不饱,谁还养畜生。”董永贵疑惑地摇了摇头。 “那好”,张义注视着他,“日谍金马高的协查通报你应该看到过吧?一会我的人会扮成巡警,你要配合他们行动。” “金马高?这长官是不是误会了,画像我看过,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再说了” “再说什么?你要是不配合我们的行动,按照间谍同党处理,日本间谍就潜伏在你的眼鼻子底下,这算不算渎职?” 迎着张义犀利的眼神,董永贵一个哆嗦,目光一碰,他自然知道这人眼中那摄人心魄的光芒意味着什么。 那是杀气,不仅仅是眼神,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气场,让人下意识地不敢反驳。 “是。”董永贵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心说今天要是运气不好,怕是小命都要交待在这里了。 见他点头,张义面无表情地挥手道:“按计划行动。” “砰砰砰” 突然传来的砸门声,让坐在椅子上打盹的野贞浑身哆嗦了一下,他惊恐地起身,将手枪子弹上膛,警惕地猫在窗户后面盯着大门,大气都不敢出。 床上合衣而睡的金马高没有丝毫的惊慌,他平静地起身,拎着手枪来到卧室门后,耳朵贴在门上凝听起来。 只听外面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砸门声、呵斥声、小孩啼哭的声,嘈杂一片。 “警局的,开门!” “外面人的不少。”金马高看着野贞警惕地说道: “如果只是警局的盘查,我的身份可以应付过去,但怕就怕这是特务处伪装好的行动。” “你不说这里很安全吗?是不是你在特务处的卧底暴露了?” “不会,即便是他暴露被捕,他也不知道我这层身份,更不可能知道我住在哪里。”金马高自信地说着,听着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 “你先去井下藏起来,要是我应付不过去,立刻做好突围的准备。” 这么说着,金马高故意搓乱自己的头发,将衣扣解开几颗,出门后边走边问: “谁啊?” “王国林?我是董永贵,再不开门,我们破门了。” “来了。”听到熟悉的声音,金马高松了口气,将手枪背在腰后,想了想将裤管处的匕首拔出来握着袖中,才向着大门走去。 然后他刚到门口,“砰”一声,大门已经被粗暴地踹开,几只手电筒同时照在了他的脸上。 金马高伸手遮掩着刺眼的光线,只见董永贵还站在原地,其他穿着巡警制服的汉子已经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他立刻意识到上当了,但没有丝毫的胆怯,残忍一笑,锋利的眼神就像看着猎物的毒蛇。 无需言语,金马高亮出匕首,在狭小的门口怒吼一声发起了冲锋。 首当其冲的一个便衣猝不及防,只觉一股戾气扑面而来,下一刻一道寒光闪过,然后便是利刃入肉刺到骨头的声音… 紧接着,是喷射而出的血液,洒满了整个门廊,猩红的花朵布满四面八方。 一击得手,金马高丝毫不停,再次扑向了另外一人。 锋利的匕首直接插入另一人的胸口,这名伪装成巡警的便衣,刚想扣动扳机,又怕伤到自己人,略一犹豫,匕首已经到了胸前。 他试图闪躲,但还是被匕首刺到了手腕,血光顿起,手中的枪和血线一起落到了地上,在他的惨叫声中,又一刀划在的脖颈处,便衣不甘地倒了下去。 这时“砰”一声枪响,一名便衣直接冲上来对着金马高的肚子开了一枪,狠狠一脚将他踹出。 然后中枪的金马高似乎浑然不觉,他在地上翻滚的同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手枪,对着便衣接连射击。 “砰砰砰”子弹呼啸而过,两名便衣再次惨叫着倒下。 又中了几枪的金马高捂着血洞颤抖着站了起来,他举着手枪一边射击,一边后退,野兽一般嘶吼着: “支那人,不怕死的就过来。” 话音刚落,只见屋檐上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直接将他扑在了地上。 正是猴子,他一把扣住金马高的手腕,将他的手枪卸掉丢出去,死死锁住他的脖颈。 金马高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手脚并用,双手撕扯猴子的同时,双脚向他的腰间踹去。 这时,旁边的便衣蜂拥而上,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还有双眼赤红的便衣疯狂地用拳头砸向他的脑袋。 金马高挣扎了几下,意识就被黑暗吞噬。 “这狗东西没死吧?” 钱小三蹭了蹭拳头上的鲜血,残忍笑着试了试金马高的鼻息,见他虽然奄奄一息,但还喘着气,不由松了口气…… 在他的衣领袖口一阵摸索,摸到胯部时,狐疑地停下来,猥琐一笑,直接将金马高的裤子拔了下来。 只见棉布内裤里面有个薄薄的小册子,钱小三意识到是密码本,惊喜一笑,连忙揣入怀中。 又摸索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现,才最后掰开他的嘴巴。 用手电筒一照,他冷笑一声,从兜里摸出一个钳子,对准一颗大牙狠狠一拔,只听“咔嚓”一声,在金马高惨叫抽搐声中,将牙齿拔了出来,然后扒拉下自己的袜子往对方嘴巴里面一塞,道: “铐上,带走。” 金马高此刻全身都没有了力气,眼见大势已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另外一边,从地窖钻出来的野贞再次跃下一个墙头,子弹穿透了他的大腿,鲜血直接,他却浑然不觉,满脸都是逃出生天的喜悦。 他穿过一道黑漆漆的巷子,正想着如何获取交通工具抵达自由的时候,两个黑影从巷口出现了,直接扑上来将他控制住。 “科长,我们死了三个兄弟,两人受伤,其中一人伤残.受伤的已经送医院了。” 为了抓捕两个潜伏的间谍,付出这么大的伤亡,代价未免大了些。 凝重的气氛中,刚才还缴获密码本电台的喜悦荡然无存。 张义紧紧握了握双拳,低骂了一声,问: “还有什么发现吗?” “有。”这时两名便衣用木板抬着一具尸体走了上来,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她的手腕和脚上绑着绳子,呈现出一圈青紫色的淤血。 一个便衣指着尸体说道:“我们在野贞藏身过的废井中发现的,身上没有其他明显的伤口,应该是窒息而亡从尸体的温度判断,人应该刚死不久” 不用说,肯定是野贞眼见老太太失去了利用价值,逃走的时候还不忘杀人灭口,简直丧心病狂。 张义叹息一声,让人唤来董永贵,从身上掏出一叠钞票,说道: “她的儿子为国战死,她是英雄的母亲,丧事不能草草了结,你给她买副好的棺材吧.” 不待董永贵答应,张义将钱往他手中一塞,说道:“收队。” 下面也该让这两个丧心病狂的日谍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017、招供(求月票) “嗤” 一盆冷水浇了下来,野贞从昏迷中渐渐苏醒,他稍微动了下身子,才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被紧紧铐住。 野贞四十岁上下,中等身材,短脸,两条眉毛有长又浓。 高高的鼻梁下,是两片薄薄的嘴唇。 此刻,他努力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很快就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他身处在一间简陋封闭的审讯室内。 明亮的灯泡刺激着他的双眼,也让他混沌的脑子开始慢慢将发生的事情串联了起来。 他先是藏身在枯井中,金马高嘶吼发出信号的那刻他杀死了枯井中的老太太第一时间选择突围。 但在逃跑中被击中大腿,他拼命翻过墙想要突出重围,却中了特务处的埋伏,一个壮汉劈掌重重给他颈部一击,就昏死了过去。 低头瞥了一眼腿上粗糙包扎的伤口,野贞深深吸了口气,他在军部、松机关接受的培训告诉他,马上就会遭遇暴风骤雨般的审问和刑讯,此刻他需要绝对的清醒和冷静,只要他不乱,敌人就别想从他嘴里套出任何情报。 “也不知道佐佐木怎么样了?” 野贞正在思索,“哐当”一声,审讯室的大门开了,一个穿着中校制服的军官在几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并不认识这张脸,但此人浑身散发出的凛然之气,让野贞意识到此人不可小觑。 年轻中校扯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在野贞对面坐下,自顾自地点了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深邃的眼神凝视着他。 “我是特务处行动科副科长张义,野贞先生,你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吧?” 野贞神色波澜不惊,但逐渐扩大的瞳孔还是出卖了他心中的震动。 他没有想到审讯自己的人竟然就是将帝国情报界搅的天翻地覆,让一众汉奸闻风丧胆,让赫赫有名的土肥圆亲自下达必杀令的张义。 望着这张不怒自威看不出喜怒的面孔,野贞深深吸了口气,压制着心底的恐惧,慢慢挺直腰身,故作平静的问: “金马高怎么样了?” “苟延残喘,子弹取出来了,但没有抗生素,不注射退烧药,他活不过三天。” 张义平静地看着他:“我希望你做个聪明人,和我们合作,为自己争取一条出路,不然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野贞的心颤抖了一下,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紧紧握住双拳,尖锐的指甲刺在掌心,疼痛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些。 “张张科长,我们日本人不像你们中国人那么怕死,能为天皇陛下献身是我的荣幸,作为一个死士,我不需要任何出路。” “色厉内荏。”注意到他小动作的张义冷笑一声。 “你不怕死?你的家人呢?要是你的上级得知你被捕甚至是叛变的消息,她们会是什么下场,伱心里清楚。” 这话戳中了野贞的软肋,一旦特务处放出他被捕或者叛变的消息,那些曾经的同僚会毫不犹豫的瓜分家人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财富。 野贞心中闪过一阵惶恐,但还是不想做叛徒,咬了咬牙,说道: “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情报机关可不像你们军统,被捕和审讯只会更加证明我的忠诚。” “呵呵,一旦被捕,你的忠诚就会受到质疑,这是人性,你不用狡辩。”张义懒得再和他纠缠,挥手道: “开始用刑!” 话音刚落,两個膀大腰圆的便衣立刻冲上来将野贞拖到一个支起的木板上,控制住他的四肢,扯过一根水管塞到了他的嘴里。 水管连接着水龙头,冷冽的冰水在野贞的呜咽和挣扎中刺入他的口腔和鼻翼。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鼻孔和肺部就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呛出大股血水。 但张义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吊麻杆、炒排骨、老虎凳、焊烙铁、踩杠子,一套刑罚接着一套,野贞昏死醒来,昏死醒来,反复折磨。 “嗤”又是一盆冷水下去,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野贞再次醒来,他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 张义一指窗口,对便衣吩咐道: “打开,带他过去冷静一下。” “是。”便衣一把揪住他湿漉漉的头发,将他拖到了窗口。 “呼啦啦”迎着窗户吹来的刺骨的寒风,野贞禁不住再次颤抖起来。 他在东北生活过,别说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伤者,就是裹着大衣的正常人,在如此的环境下,不死也要落下一身伤残。 “再过十分钟,你的耳朵会被冻掉,一个小时,你就会被冻死,考虑清楚了.” 身后便衣的话如同重鼓敲在野贞的心上,让他的心颤了又颤。 混浊的大脑中回忆起温顺贤惠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儿女,脑中涌出一个念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痛苦地抓住因疼痛而扭曲的脸,颤声说道: “我愿意合作。” 几分钟后,简单处理过伤口的野贞被带进另一间审讯室。 狭小的房间里面,一盏刺眼的白炽灯直射在他的脸上,任何微小的表情细节在这强光下都无所遁形。 张义让便衣递给他一杯热水,直接说道: “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野贞抬起疲惫不堪的脸庞,苦涩道: “说什么?东北你们鞭长莫及,武汉这里的情况我什么都不知道。” “从你来武汉的目的说起。” “目的? 我来武汉说是协助金马高工作,其实也是监视,他是朝鲜人,一个人在这里经营了这么久,上面对他有点不放心。 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暗中摧毁武汉的机场和弹药库等设施,为军部后续进攻武汉扫除障碍。” 这点张义倒不惊奇,这是上位者的一贯手法,就像在特务处,戴老板也是故意使正副职务不和睦,互相猜忌,如此才能不至于他们铁板一块,相互勾结起来欺骗他。 “既然你负责监视,应该有向上汇报的情报渠道,是死信箱还是电台?亦或者你还有交通员。” 野贞眼睑一颤,在一阵很长的沉默过后,他叹息一声,坦诚道: “我是从总部临时来第五战区的,先是到了上海,然后装扮成难民一路潜行而下,路途艰难,不适合携带电台” “按照规定,我需要通过收音机收听无线电广播的密语频道接受总部指示” “获取的情报呢?” “也是按照总部通过无线电广播发出的密语指示,将情报送达指定地点,再由总部的交通员取回情报向总部汇报。” “野贞先生,你我都知道,情报是有时间属性的,这样漫长的流程,虽说安全,但花费的时间太长了,我不信你没有备用的紧急传递情报的渠道?” “这按照计划,我需要先和金马高完成接头,等驻地固定下来之后,交通员才会携带电台在我的住处附近活动,配合我的行动” “联系时间?” “今天凌晨五点。” “密语频道和密码本。” 张义注视他良久,一直默默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见他没有撒谎的迹象,让便衣递给他一支笔,将无线电广播的频道写下来。 “密码本很常见,是你们中国的通俗《三国志通俗演义》。” “《三国志通俗演义》?”张义惊讶道。 “不错!”野贞喝了一口热水,眼中恢复了一丝光亮,略带一丝得意说道: “据我所知,帝国的密码专家伊藤三郎博士前段时间在满洲已经破译了你们内部的军用密码。” “山西的阎某人部队内部经常使用的就是《三国志通俗演义》,而川军刘、湘用的是《百家姓》和《三字经》做密码底本的密码,现在没有破译的只有你们中、央军和红党的密码。” 破解了杂牌部队的密码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张义继续问道: “李某仁所部呢?” 目前日军板恒师团、叽咕师团已经从山东出发,分东西两路向南进攻,企图会师台儿庄,进而攻占徐州。 同时,另一路从金陵一带北上的日军第十一师团,已经兵临池河、淮南。 显然这个时候,日军是想从南北两面夹击徐州。 此刻徐州已如悬卵,危在旦夕,如果桂系的密码又被破译,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据我所知,特高课的土肥圆已经向上面申请陆军第十四军团参战,另外 在我出发来武汉前,我曾经在特工学校的一些同学突然消失了,他们肯定是提前渗透到徐州去了。” 不用说土肥圆这个职业军人出身的特务头子也眼热同学获得的军功,准备亲自下场了。 张义冷笑一声,在徐州前线,李某人可谓光杆司令,手下能用的只有桂系白某人支援他的第三十一军,其他的都是杂牌部队,面对日军强横野蛮的板恒师团如何打? 只能用田忌赛马的方式,以命换命,靠着视死如归的精神打。 台儿庄就是不可一世的日军的坟场。 “很好,你提供的这些情报很有价值。”张义压抑着心底的情绪,继续问道: “关于卧底,也就是那个打给金马高的电话,你都知道什么?” 野贞思索了片刻,摇头道:“这是金马高自己掌握的情报人员,我只知道他的代号叫金蝉,其他一无所知。” “好了,野贞君,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可以休息了,要是想起什么,随时可以向我汇报一会还要配合我们解密无线电密报。” 见再问不出什么,张义挥手让人将他带下去。 野贞沉默着点了点头,眼神有些迷离。 与此同时,另一边。 红党武汉办事处。 深夜,办事处大门被敲响,三重两轻过后,大门开了一条缝隙,两个头戴毡帽的侦查员警惕地瞥了一眼身后,连忙闪身而入。 两人入内立刻来到茶公的办公室。 茶公此刻还没睡,他披着衣服将两人迎进去,给他们倒了一杯热茶,立刻问道:“如何?” 侦查员顾不上喝茶,一脸沮丧地说道:“跟丢了。”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跟丢了呢?”旁边的刘启天急切问道,这两人是他特意从地下组织当中选调出来的骨干。 “李春巷先是到了一处茶楼,应该是去和他联系的特务处的人接头,但他等了很久,对方都没有来人.我们不是公开身份,不敢靠近。” 另一人说道:“这个家伙特别狡猾,离开茶楼后,估计发现了我们的踪迹,竟然扭头进了果党战区情报处,再也没有出来。” “唉!”刘启天叹了口气,看向茶公,说道: “首长,向总部汇报吧,虽说没有抓到通敌的铁证,但他从傍晚离开现在滞留不归,已经说明了一切.” 茶公点了点,神情凝重道:“马上向总部发报。” 李春巷叛变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此人假借伍豪的名义将办事处积攒的经费全部席卷一空了。 另外一边,李春巷提着一个皮箱来到了一处居民楼。 他拿出钥匙开门进去,见挺着肚子的“小翠”还没睡,出神地看了她一会,说道: “要不我们离开武汉吧。” “离开?去哪里?”原本漫不经心的小翠听到他这么说,立刻从床上下来,盯着他的眼睛问: “出事了?” 李春巷自然不会将他几个小时前后经历的心神激荡的事情告诉他,摇了摇头,将皮箱打开,指着满满的钞票道: “现在我们有钱了,为了孩子的未来,我想换个地方.” 不想小翠却是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 “我看你是不想和特务处合作了吧?” 李春巷有些发蒙,小翠是如何知道特务处的,愣了半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针对自己设计的圈套。 “明白了?晚了!”小翠冷笑着从枕头下摸出一把短枪,顶在他的头上: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现在立刻回去,实话告诉你,一旦你失去利用价值,上面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你。” 李春巷不可置信地看着相处了半年的妻子,想不到她竟然也是特务处的特务,他眼中露出一股绝望的神情,心中涌现出无限的悔恨,咬了咬牙道: “我现在还能回去吗?” 这话是对小翠说的,也好像是在反问自己。 “你不是在伍豪手下工作过吗?只要你诚心认错,他们没有证据,不敢拿你怎么样。” “是吗?” 李春巷说着话,却突然一个闪避,左手出手如闪电般扣住小翠的手腕,将她的手枪卸掉,反手将枪对准了她。 但僵持了很久,看见小翠挺起的肚子,他还是没有勇气开抢,深深叹了口气,一把提起皮箱,失魂落魄了走了出去。 …… 018、监视(求月票) 拿到整理好的审讯记录,张义立刻找戴春风汇报工作。 来到甲室的时候,毛齐五果然在加班。 毛齐五自从担任甲室秘书之后,俨然成了戴老板的“替身”。 但他却比以往工作更加勤奋刻苦了,几乎整天足不出户,不言不笑。 不管有事没事,总是默默守在办公室内,别人抽烟他不抽,别人喝茶他不喝,别人吹牛他总是一言不发,笑眯眯地陪着一旁。 办公室的特务时不时成群结伙要出去撮一顿,但毛齐五却很少参与,偶尔去也不吃饭,抢着买单之后又立刻回到办公室。 别人问他为什么这么拼命,毛秘书振振有词,说戴老板当初在鸡鹅巷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夜以继日的工作,所以他要向戴老板学习。 当然,戴春风不休息,手下的人也不能休息,一众特务嘴上虽然不说,私下里却是牢骚不断,但毛秘书却不管,反而偶尔会帮着同僚打掩护,因此极得人心。 张义看着面前这个略带疲倦、一脸和煦笑容的家伙,心说毛齐五向来以“忍等狠”著称,如果说黑心上伪装出的这张弥勒面孔是他的保护色,那他的演技早已登峰造极。 “处座休息了?” 毛齐五给他倒了一杯茶,瞥了一眼戴春风住处的方向,神色有些悻悻,问道: “今晚特务处办事处那边枪声不断,是不是行动成功了?” 张义点了点头:“金马高和接头的野贞一网成擒,前者苟延残喘,还开不了口,不过野贞已经招了,案情重大,我不敢擅专,拿到审讯记录就过来了。” 说着将审讯纪录递了过去。 毛齐五简单翻阅了几下,看了一眼手表,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现在就给老板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那边就接起来了,张义分明听到那边有女人娇笑的声音,好像是向心影。 张义心说,怪不得毛齐五神色悻悻的呢。 毛秘书的婚姻可谓一波三折,不说戴老板规定抗战开始特务一律不准结婚,这条规矩在毛齐五软磨硬泡下终于特许了,然后后面又是举报信,又是闲言碎语,搞得毛齐五烦不胜烦。 好不容易搞定了举报信的问题,毛齐五再次打了结婚报告,心说这次总可以了吧? 结果戴老板告诉他,向心影曾经结过婚,你毛齐五是特务处的高级干部,委座哪里都挂名的,总不能搞个重婚罪出来吧? 一来二去,毛齐五终于明白是自己的好兄弟好老乡好上司戴老板为了多玩几年向心影,根本不想让自己这么快结婚… 要说心里不怨恨是不可能的,但为了自己的前途,也只能忍耐。 他倒是愿意对戴老板说,自己很愿意结婚后,继续让向心影陪戴老板上床,但又知道老板极好面子,这种话要是明说出来,肯定会让戴春风反感,甚至是恼怒,要是一怒之下将他调去外勤,估计这辈子都见不到向心影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戴老板再物色一个女人,有了新宠,戴春风也就不会霸着向心影了。 张义来之前,毛齐五一直在绞尽脑汁的计划此事,偏偏还装出一副努力工作的样子。 “走吧,老板在住处等着我们呢。”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戴春风的住处,就见他神清气爽地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 张义连忙将审讯结果汇报了一遍,戴春风皱着眉头道: “现在看来当时没有杀日本的密码专家伊藤三郎是一步臭棋啊!” 顿了顿,他又问道:“能不能确定日方到底有没有破解桂系的军用密码?” 张义道:“野贞没有交待,只能看在金马高身上能不能找到答案。” “日本间谍能潜伏进特务处,桂系哪里能少了?”戴春风不悦地摇了摇头,恼火地看着毛齐五道: “情报科的杨荣在搞什么鬼?这个蠢货,日谍都潜伏到眼鼻子底下了都不知道,马上给他打电话。” 毛齐五应声去了。 戴春风揉了揉眉心,又说道:“徐州战事一触即发,要是被日谍破解了军用密码,后果不敢设想,这件事情我会马上向委座汇报. 你回去之后,立刻对那個金马高展开审讯另外就是顺藤摸瓜,抓到野贞的交通员和他背后的情报网。” “是。“ 回到办公室,张义合衣躺了一会,临近五点立刻起来了。 来到会议室,便见猴子和钱小三带着几个便衣凝神静气地坐在一台收音机前,随时准备监听。 随着时间来到五点,收音机里面准时响起一个慵懒魅惑的声音。 “现在播报今日菜价,黄瓜1.239元,白菜0.189元.” 张义一脸严肃地站在便衣身后,看着一串串电码被抄写在纸上,冷笑一声,日本间谍果然狡猾,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真的播报菜价呢。 “今日播报完毕,明天” 随着播报结束,张义接过誊写的电码,立刻拿出《三国志通俗演义》翻译起来。 很快一行电文就出现在了纸上。 “九点,日租界惠民诊所旁第一个垃圾箱。” 这赫然是一个死信箱。 张义不知道野贞的交通员会用什么身份以什么方式接近垃圾箱,但他的目标不仅仅是抓捕这个未知的交通员,还要通过他挖出背后的情报网或者说情报传输渠道,所以最后一步还要补上。 “好了,都去休息一会,养精蓄锐,八点出发布控。”张义思忖着挥挥手,又让便衣将野贞带上来。 这时瞥见猴子欲言又止,张义问:“什么事?” “科长,您说这个交通员会不会认识野贞? 刚才的接头情报肯定是同时传递给两个人的 要是我,为了确保安全,肯定会提前踩点,然后躲在某个角落默默观察投递‘垃圾’的人,如果来的不是野贞,说不定他会取消接头。” 这个问题张义自然想到了,但不说野贞信不信的过的问题,此人刚受了酷刑,别说去投递情报,就是走几步都要喘气,根本不可能前去接头。 “找个和他身高体貌相似的乔装打扮去接头.大冬天的,裹严实一点,他想要细辨也不是那么容易重点是明天的布控,不能让他发现才是重点。” “明白了。” 这时野贞被搀扶着走了上来,张义懒得和他废话,将翻译出的情报递给他,说道: “用你的口吻和表达方式写一份加密情报,记住了,别耍花招。” “是。”野贞认命般的谈了口气,“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要张科长不将我被捕招供的消息公布出去,什么都好说。” “放心,明天,不,今天的报纸就会报道今晚交火的消息,我们会对外宣称你和金马高都逃走了,对你们的通缉搜捕还会继续。” “那就好,那就好。” 一夜无话。 早上八点五十,惠民诊所还没有开门,外面的两排木制长椅上已经坐了十几个等待就诊的病人。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缩着脖子挤在了椅子边缘,他裹着厚厚的棉袍子,戴着厚毡帽和口罩,围着厚围巾,不时咳嗽几下,一点也不引人注意。 到了九点钟,就诊的病人都站起身开始排队,中年男人突然一模衣服,焦急说道: “哎哟,我忘记带钱包了。” 说着就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路过旁边垃圾箱的时候,他丝毫不做停留,只是恰到好处的从兜里摸出一个纸团扔了进去。 中年人才离开不久,从街角走过来一个拾荒者的身影。 他弯着腰,身上穿着略显破旧却还算整洁的衣裳,头发有些凌乱,皮肤黝黑,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却带着一种坚韧的神情。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根长长的竹钳,眼睛专注地盯着垃圾桶内,在垃圾桶边认真地翻找着,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价值的物品。 每捡到一个瓶子或一张纸皮,他的眼中都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将这处垃圾桶清理完毕,他又穿梭到了下一个垃圾桶旁边,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不远处的汽车里面,张义拉开车窗帷幔的一角,用望远镜注视了片刻,将它递给身边的一个巡警,问: “认识吗?” 巡警接过望远镜瞄了几眼,立刻讨好的说道: “长官,这不是严老头吗?无儿无女,经常在这一带活动,靠着捡垃圾为生… 前段时间他捡到一个有钱的钱包和附近其他拾荒者发生了口角,被人揍了一顿,消失了一段时间,我还以为他挺不过这个冬天呢. 怎么了,长官,他是不是犯什么事了?要不要我将这老东西抓回来?” 张义瞪了巡警一眼:“抓他干什么?他看起来是格格不入,但也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生活着,有属于自己的坚持和尊严,别以为你穿了身皮就可以欺负别人。” “是是是,长官教训的是。”巡警悻悻说着,眼神却有些不以为然,在城市的街角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乱世人命如草芥,同情的过来吗? “行了,你去吧,今天的事情记得保密。”张义将巡警打发走,吩咐道: “看来和我们预计的差不多,这个交通员很谨慎,估计此刻正躲在什么角落默默监视呢。” “开车,一辆车不能趴太久,不然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其他人交叉监视,吩咐下去,只要是露过面的不能在同一条街再次出现。” “是。” 汽车缓缓启动,张义又瞥了一眼拾荒者,将车窗帷幔拉上,他相信只要盯住此人的身影,背后的监视者肯定会露面。 与此同时,在惠民诊所对面的一家旅馆,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正站在窗后,透过缝隙默默注视着街上的一切风吹草动。 他的旁边放着一张《新民晚报》,头版头条就是昨晚惠民街交火的新闻,报纸上刊登了金马高和野贞的身形体貌,发出悬赏,号召民众举报。 中年人盯着“野贞”离去的背影默默注视了一会,看着拾荒者将垃圾收入袋中去了下一个街口,他立刻将头上的毡帽拿下来,一翻之下,原本黑色的帽子立刻变成了灰色。 重现戴上帽子,他又将身上的棉衣翻转过来,从兜里摸出一个口罩带上,然后开门离开。 片刻之后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伪装成了一个推着清理垃圾的小推车的工人。 中年人在几条街外“恰好”和拾荒的老人汇合,然后用一张皱巴巴的钞票将对方淘来的所有瓶子纸张全部收走,如此情报已经转移到了他的手中。 这一切自然全部落入了张义和行动科监视的便衣的眼中。 看着中年人拉着小推车消失在街头,对身后的跟踪和监视浑然未觉,大家都有一种即将收网的兴奋感。 张义倒没有生气,办案的压力日益加重,这个时候队员即便有所懈怠,也不能苛责。 关键时刻,激励人心往往比批评人的效果要好,否则容易让大家产生负面情绪,从而影响了工作效率。 他只是叮嘱道:“任务还没有结束,都不许懈怠. 从现在开始,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人和车辆,采取我们熟悉的分段跟踪的办法,汽车和黄包车都控制好车距,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和他说过话的人,他停留的地方都不能放过,直到发现他的老巢。” “是。” …… 请天假 卡文,写了2000多删了,完善下细节 《我的谍战日记》请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19、爆炸(求月票) 潜伏是一种能力。 潜伏意味着能够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默默积蓄力量、收集情报、等待时机。 潜伏者不仅需要强大的耐心和自制力,能够忍受寂寞和默默无闻,能在复杂的环境中生存下来,不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和行动,还要拥有在恰当的时机爆发出惊人力量的能力。 长期潜伏最好的办法隐身办法,要么就是卑微到尘埃,要么就是尽可能的得罪身边的每一个人,让人讨厌厌恶,谁也不会去关注他,更不用说去了解。 王小二就是前者。 此刻他拉着运输垃圾的小推车一路走走停停晃晃悠悠出了日租界,到了一处垃圾处理站。 这是靠近国统区和法租界,旁边坐落着火车站、汽车站,虽说是交通运输的心脏,但还是摆脱不了脏乱破。 垃圾处理站附近区域多是参差不齐的老房子,外面还有一些工厂,好像一个城中村,住着各色人等。 这里是城市的繁华和五光十色掩盖的阴暗角落,没有梦想交织的舞台,只有隐藏在喧嚣中失落的泪水和在浪潮中沉浮在疲惫身影。 王小二顺利的将一些有价值的垃圾处理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钻了自己在附近的住处。 房子或者说窝棚狭小而昏暗,角落里面堆满了各种废旧物品。 一张破旧的木板摆在墙边,上面铺着脏兮兮打着补丁的被褥。 泛黄发黑的墙上胡着几张承载岁月沧桑的报纸,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潮湿、腐朽、汗味的气息,隐隐还能味道垃圾的味道。 进了屋,王小二站在门口仔细观察了一圈屋内的布置,将门关上,然后来到一扇被灰尘和蜘蛛网遮挡了大半光线的小窗前。 警惕地观察了一会,见没有尾随者,才从兜里拿出情报。 仔细阅读后,他从床边摸出一个脏兮兮的烟袋,捏了一撮烟丝,用传递情报的纸张卷起,洋火点燃,吧嗒吧嗒地吸了起来,烟雾缭绕间,他那张原本脏兮兮的脸上透出一丝狡黠。 于此同时,离此一公里外的地方,张义正在听取便衣的汇报。 “科长,垃圾处理站附近地形空旷人烟稀少,怕他警觉,我们不敢跟的太近.” 张义站在原地,看了看周围,思考了一会儿,皱眉问:“他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便衣点头道:“我们找附近拾荒的老头打听了下,据说此人叫王小二,别人一般都称他王二,有没有大名不知道。 此人是三年前来这里的,听人议论此人之前偷东西被抓过,释放后就流浪到了这里,这家伙有些好吃懒做,淘到点好东西就会专门到城里大吃大喝一顿.” “小偷?又喜欢去城里?”张义思忖着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会,这附近连电线杆都没有,根本无法使用电台,王小二的身份也不适合去买蓄电池,那他去城里说不定就是为了和同伙接头。 但张义还是不放心,说道:“将人手分为两组,一组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他离开就派人跟上去,另一组在他离开后摸摸他家里。” “是。” 半個小时后,王小二终于开始了行动。 他换了一身相对干净体面的衣服,一路目不斜视地穿过废品处理站,汇入了路上的行人中。 走出一段距离,他突然蹙了蹙眉,左右看了看,若无其事地走进了一家杂货店。 和老板攀谈了几句,他买了一包烟再次走了出来,在门口点上烟徘徊起来。 一根烟抽完,他突然加快脚步,扭身拐进了旁边一条狭窄的小巷。 将身体影藏在巷口的阴影中,突然,他猛地探头出来望去,然而巷中没有行人,并没有什么人跟踪或者注意他。 王小二的眉头蹙的更深了,刚才在某个瞬间他分明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那是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就像毒蛇盯上了自己的猎物一般。 想了想,他瞥了一眼身后的一处矮墙,一个助跑,敏捷地爬了上去。 这是一处废弃的院子,他轻脚来到院门前,透过门缝观察着外边的动静,等了很久,都没有人经过,这才送了口气。 在院中稍作逗留,确定没有人跟过来,他穿过院子,从后墙上再次翻了出去,绕到了另外一条街道。 在这里他拦下一辆黄包车,逐渐消失在街头。 这时候,一个拉着黄包车的侦查员从巷口出来,望着王小二离开的背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出了口气。 他原本一直跟在王小二的身后,见他突然加快步伐,下意识地就想跟上去,然后到了巷口边缘,想到张义“外紧内松”和“宁可更丢也不能暴露”的叮嘱,生生止住了步伐,这才没有暴露。 “狗日的也太狡猾了。”侦查员啐了一口,瞥见远处的电话亭,连忙走了过去。 从黄包车上下来,王小二在街头再次徘徊了一会,然后返身进了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楼。 武汉的茶楼有清水浑水之分,清水茶楼只提供茶水,而浑水或者叫荤水茶楼却有唱戏的班子、麻将赌具一应不缺,要是你有钱,就是窑姐也能给你安排。 一入茶楼,便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敞开的大厅里面,桌椅摆放的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一处空位。 客人们或高谈阔论,或轻声细语,笑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充斥着整个空间。 伙计们忙碌地穿梭其中,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和精致的点心,动作麻利娴熟,他们吆喝着,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楼上的雅间也是宾客满座,房门不时地开合,传出阵阵欢声笑语和悠扬的丝竹之声,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茶楼正中的舞台上,戏子们身着华丽的戏服,正咿咿呀呀地唱着,婉转的唱腔引得众多客人大声喝彩。 这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处处透着虚假的繁荣,丝毫没有大战来临的紧张。 王小二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杯茶水,看似悠闲地品着茶水,目光却时不时地瞥向门口和楼梯口。 二楼栏杆处,一个戴着圆框眼镜,身穿长袍的人端着茶杯站在那里,他的目光在王小二身上略微停顿,又随意地扫向了四周。 此刻一个拿着长把茶壶的小厮不紧不慢地走上楼梯,对着长袍男子点了点头,又投出询问的眼神,意在表示安全,要不要邀请他上来。 两人目光相对,根本没有说话,只见长袍男子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目光一直穿梭在楼下喝茶的客人中间,尤其是在王小二后面进来的几人。 小厮没有说话,和他擦身而过,进入一家包厢。 等小厮再次出来的时候,长袍男子才对他点了点头。 小厮拿着茶壶下了二楼,在柜台换了一把壶,穿梭在客人中间,一路添茶,很快就到了王小二身边,同样帮他添上茶,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微微躬身在其耳边留下一句:“二楼春字间。” 王小二没有说话,似乎没有听到伙计的话语,继续品着茶,直到伙计走远,他才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张钞票压在茶杯下起身上了二楼。 春字间里面,长袍男子面无表情地坐着,他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中等偏上身材,方形脸,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武。 他盯着王小二看了几眼,才说道:“茂川君,辛苦了。” “高山君过誉,为天皇效忠,是我的荣幸。”王小二,也就是茂川秀和恭敬地点了点头,他今天面见之人正是松机关的首脑冈田芳正的助手高山修一。 “吆西。”高山笑了笑,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问: “和野贞中佐联系上了?” “是,已经收到他传递的情报。” “你亲眼看见他了?” “没有,但字迹和情报加密方式都对,应该没有问题。” 高山微微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和一本新的身份证件,说道: “这是你新的住处和身份,野贞会住在你的附近,以后联系就方便了。” “是。”王小二接过,连忙压低声音问: “高山君,电台呢?” 高山瞥了一眼门外,摇头道:“茶楼人多眼杂,带个箱子太扎眼了,一会你找个公用电话亭,给茶楼柜台打个电话,自然会有人给你送过来。” “那就好。”王小二点头,起身不慌不忙地走出包厢。 高山又坐了片刻,然后来到窗前,透过车窗缝隙注视着王小二离开的背影。 见他上了一辆黄包车离去后,茶楼和外面并没有人跟上去,不由挑了挑眉目,转身进了隔壁的包厢。 屋内坐着一个五十左右、头发斑白的老者,他一脸阴沉,看上去极其疲倦,正是松机关的首脑冈田芳正。 他身后站在两个面无表情的汉子,其中一人手上提着一个土黄色的皮箱。 见高山进来,冈田芳正立刻问:“如何?” 高山摇了摇头,狐疑道:“我观察了半天,在茂川秀和离开后,并没有人跟上去,会不会是情报有误?” “情报是从特高课转过来的,不会错。”冈田芳正坚定说道,“他们打通了最高途径的情报渠道,已经确定野贞和金马高被捕我们之所以没有发现破绽,只能说明我们的对手很高明。” 叹了口气,冈田芳正心有余悸地说道: “要不是特高课的情报及时,估计我们已经将电台交给了茂川秀和,等支那特工掌握了电台和密码本,我们所有人将落入万丈深渊。” 顿了顿,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冷酷,看向高山修一: “你去处理一下吧。” 高山心领神会,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科长,这家伙应该刚在茶楼完成接头,现在不回去,怎么跑公用电话亭去了?是不是还要联系其他的同伙?” 张义也觉得有些奇怪,透过车窗帷幔的缝隙,用望远镜注视着进入公用电话亭的王小二,他警惕地瞥了一眼周围,然后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然后就在这时,一个骑着自行车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子和电话亭擦身而过,他瞥了一眼电话亭中拨号的王小二,后者似乎也认出了他,脸上刚露出一丝疑惑,就见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扯掉拉环的手雷扔了出去。 王小二不可置信地看着男子骑车远处,根本想不通他为何要对自己出手,望着手雷掉在狭窄的木质电话亭中滚动着,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呆了一秒,连忙丢掉电话,向着电话亭外扑去。 然而还是迟了,下一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电话亭被炸的支离破碎。 这一切发生在电石火花间,连张义都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连忙下令。 “抓人。” 然而,话音刚落,只听几声更加剧烈的爆炸从远处传来,明显是茶楼的方向。 此刻酒楼内突然传出一声发闷的巨响,一团火光喷了出来。 随后是更加剧烈的爆炸。 先是门窗一下子都被掀翻,随后巨大的冲击波直接震碎了所有的玻璃,碎玻璃四处飞溅。 紧接着,哀号声便从茶楼内次第传出,先跑出来的几个人满脸是血。 随后出来的人,伤情则越来越重。 一个男人的手掌被炸断了,他手里拿着自己的一只断手,边跑边疯了似的嚎叫着“救命”、“救命”…… 周围的行人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开始无头苍蝇似的奔逃呼号,街面很快陷入了一片恐怖的混乱。 “前辈,看见过您的人全部死了!” 两个便衣走上来汇报道。 “分开走!”冈田芳正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步入混乱的人群里面消失不见。 020、审讯(求月票) 外面天寒地冻,特务处办事处的大楼内却是热火朝天。 茶楼爆炸案死了17人,受伤12人,三人送到医院后因为受伤严重再次死亡。 将茶楼内的127人全部抓捕,光是问询记录就做了上百份,还是没有找到嫌犯的踪迹。 审讯室内,张义刚结束对一个嫌疑人的审问,就见情报科科长杨荣推门进来,说道: “我的张科长,你要审讯到什么时候?我这里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那些在大厅的散客不说,包厢雅室的那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些人刚被抓,家属就托各种关系打来电话了.什么局长、次长、团长、军长,我这边是顶不住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向处座解释吧!” 张义瞥了一眼乱糟糟嘈杂一片的办公区,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情报科泄密案查清楚了?” 杨荣闻言悻悻道:“技术科重新勘察了命案现场,从出刀的角度判断凶手是个左撇子,缩小了排查范围,最终确定苏秘书有重大嫌疑… 可是他老婆孩子掌握在日本人手中,他只承认自己的代号叫金蟾,对其他的情报缄默不言,遭受不住酷刑,这家伙直接咬断了舌头,现在就是个废人,别指望从他那里再问出什么.” 张义叹了口气,点头道:“排除嫌疑的人可以放了,但对他们的监视不能放松,杨科长这边还需要派人手支援。” “这個没有问题。” 杨荣离开,张义叫来猴子、钱小三问: “对电话亭爆炸嫌疑人的搜捕如何了?” 猴子道:“这个人太狡猾了,骑着自行车先是窜入了巷子,将自行车遗弃后,翻墙进入居民区,靠着偷来的衣服混入旁边的菜市场,最后消失不见.” “自行车是他从别人那里抢来的,据车主回忆,此人头戴毡帽,围着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根本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 技术科在居民区院子里面采集到了此人留下的脚印,44码,从踏痕和步长判断,此人的身高在175左右这和车主的描述基本对得上。” 张义点了点头,此人显然是个训练有素的职业间谍,根据这么点特征想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思忖片刻,决定换一种思路调查,于是问道: “我仔细问询过跟踪监视王小二的便衣,我们的人很谨慎,并没有暴露自己,这一点从王小二的反应也可以佐证,那敌人为什么突然要对自己人下手?” 钱小三说道:“会不会是我们跟踪进入茶楼的兄弟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猴子立刻反驳:“不会,我们在跟踪监视王小二,茶楼的日本间谍也在勘察接头环境的安全,如果他们暴露了,潜藏的日谍根本不会和王小二接头. 王离开后,我们在茶楼内的人为了确认接头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跟踪是由外围的兄弟接手的,所以问题肯定出现在王小二接头的前后” “你是说有人秘密通知接头人王小二的身份暴露了?泄密?这怎么可能?”钱小三摇头,气愤道: “行动只有我们的人知道,从行动开始,两人一组互相配合互相监视,根本没有通风报信的时间,再说了,我也不相信咱们的人有问题。” “我说了只是怀疑.” 见两人起了争执,张义抬手打断两人对话,说道: “好了,虽然茶楼柜台的电话被炸毁,但那个时间段有没有打进来电话,还可以找电话局查询我们现在需要讨论凶手炸死王小二和茶楼爆炸案的动机。” 动机才是他们制造爆炸的根源。 张义唤来一名便衣去电话局核实,讨论继续。 猴子想了想,说道:“从两处爆炸的时间和动机判断,接头人显然知道王小二已经暴露,之所以灭口无外乎彻底切断他和特工组织之间的联系。 而茶楼爆炸案,最严重的地方是一楼柜台和二楼春夏两个包间,这说明凶手在有意消灭可能存在的目击者.” “一个客人从外面进入茶楼,跑堂的小厮、引导客人的小厮、柜台的掌柜会计以及柜台附近的客人都有可能是目击者,所以他们才要杀人灭口。” “这说明接头人的身份很重要.” “或许我们跟着王小二进入茶楼的便衣曾经看到过他们.” 但这两人当时坐的位置都在门口,因此受了重伤,现在还在医院抢救,短时间根本不能开口,线索在这里又断了。 但张义没有泄气,他拿起一份份问询记录,在画出的茶楼平面图上标注出客人当时所在的位置,又拿出伤亡名单对比起来。 这时,钱小三突然指着伤亡名单,说道: “这个叫王发刚的小厮倒是运气好,掌柜的跑趟的小厮一共11人都死了,就他只受了轻伤” “你们看问询记录,据他所说,他今天一直在一楼跑趟,根本没有上过二楼 爆炸发生时他刚好躲在了一个客人身后才侥幸逃过一劫,但被爆炸的冲击波冲晕了过去.” “也就是说他是唯一活着的茶楼小厮?”张义拿过此人的审讯记录仔细查看起来。 “科长,您说这家伙的身份会不会有问题?茶楼跑趟的小厮都是统一着装,头戴瓜皮帽,身着长衫,肩膀或者胳膊上挽着白毛巾,和客人的装束泾渭分明,日本间谍为了掩饰接头人的身份,那么多人都杀了,唯独他苟活了下来?” “会不会是时间仓促,日本间谍没时间核实他的死活?” “不是我阴暗啊,我只是觉得反常就是妖。”钱小三撇撇嘴,一脸的怀疑。 张义思忖着,看了一眼问询记录上的签名是刘魁,立刻拿起电话将他叫了过来,问: “这个王发刚是怎么回事?” “你说他啊”,刘魁嘲讽笑道: “软蛋一个,这小子进了问讯室,一听我们是特务处的,直接吓尿了,一把鼻屎一把泪,战战兢兢说的颠三倒四,他的话根本没有价值。” “这么怂?”张义疑惑起来,即便是特务处的问询也没有爆炸恐惧可怕吧?那么多人都死了,唯有他苟活了下来,现在不应该庆幸,不应该高兴吗? 这只是问询室,要是被带入满是刑具的审讯室,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呢。 “还有其他人被吓尿吗?” “没有。”刘魁肆笑一声,“即便那伙戏团的女戏子虽然浑身发抖、战战兢兢,也没有被吓尿的,他们大多数人还沉浸在爆炸的劫后余生中呢.所以我才说他是个软蛋,他没有胆子参与今天的爆炸。” 张义摇了摇头,“我们干的工作就是怀疑一切,将他带到一号审讯室,另外派一组人去他家里搜查,我倒要看看他是真的生理反应,还是演戏呢。” 几分钟后张义在审讯室见到了王发刚。 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脸庞略显圆融,五官平庸,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此刻满是恐惧。 他还穿着那件跑趟的灰色长衫,腿上穿着被尿液浸湿的裤子,尿骚味在潮湿闷热的审讯室中更加难闻。 被固定在审讯椅上,王发刚瞪大了恐惧的双眼,身体开始僵硬,原本灰头土脸的脸蛋变得毫无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断滑落。 张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翻开警局提供的户籍资料念道: “王发刚,三十一岁,6年前从上海逃难到了武汉,一直在这间茶楼工作,四年前和后厨老王的女儿恋爱,然后结婚,现在有个四岁的女儿,我说的对吗?” “对对对,长官,刚才那位官爷都问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真的我今天一直在一楼跑趟,根本没有上过二楼。”王发刚瞪大双眼,战战兢兢地说道。 “你是在一楼活动,这个有人证明,但这不能证明你没上过二楼?” “这我今天一直在戏楼前排招待,那里都是熟客,老板特意交代” “你的老板死了,他同样不能为伱证明。”张义打断他的话,拿出一张王小二的画像,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王发刚眯眼看了看,思索着说道: “好像有点印象.但肯定不是茶楼的熟客。” “这就不对了,有目击者说,你曾给他添过茶,还和他说过话。” “不可能!”王发刚坚决否定,“我一直待在前面的” “是吗?”张义本想诈他,但见此人不上当,于是起身拿过旁边烧的通红的烙铁,说道: “你可想清楚了?” 迎着烙铁炙热的温度,王发刚浑身颤抖地更厉害了,他焦急说道: “真的,真的,长官,我说的都是实话.” “不见得吧?”张义冷笑一声,直接将烙铁贴在他的肚子上。 “嗤”一声,烙铁洞穿衣服印在他的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王发刚撕心裂肺的惨叫着,身体瞬间紧绷,脸上露出痛苦绝望的神情。 “刚才只是问询,你就被吓尿了,是恐惧的生理反应还是在演戏?你现在怎么不尿?要不要先喝点水?演戏过头就显得太假了。” 张义移动烙铁,王发刚的肚子上出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烙印,烙铁所到之处,皮肤立刻变得红肿,随后出现水泡,接着水泡皲裂,流出黄色的液体。 王发刚惨叫着挣扎着,呼吸变得急促,汗水瞬间湿透了他的衣服,他的眼睛圆睁,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此刻他才明白原来是自己演戏演过才露出了马脚,他正思忖着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审讯,就听审讯室桌上的电话响了。 张义拿起电话,听了几句,再次看向王发刚: “今天的行动应该是突然萌生的,所以你没有时间通知家里 呵呵,你说你一个茶楼跑堂的能挣几个钱?可你家里不仅装了电话,老婆还有皮革大衣,家里吃的也是精米白面,看来你们日本间谍经费很充足啊!” “钱是我岳父赞助的.” “别狡辩了,实话告诉你,王小二没有死,奉命去清除他的便衣也被我们抓铺了,他们开口只是时间问题.现在你老婆和孩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你要是不说,这辈子就别想出去了” “做梦,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事到如今,王发刚也不再伪装,他阴冷一笑,眼中闪烁着阴鸷和疯狂,咆哮道: “她们不过是支那人,想用他们威胁我背叛大日本帝国,痴心妄想。” “是吗?”张义摇了摇头,“你可以不在乎她们的生命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不过” “不过什么?” “你应该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将王小二灭口,就因为他暴露了。” 张义嘲讽一笑,“你什么都不用说,但我们可以关你几天,每天好酒好菜,将你养的白白胖胖,保证你满面红光的出去… 到时候我们的人会隔三差五提着礼物去看望你,你说你的组织会怎么看你?他们会不会用对付王小二的手段来对付你?” 王发刚原本狰狞的脸瞬间一呆,眼皮止不住地颤抖,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搬家,请假,明天更 如题,累的趴下了… 《我的谍战日记》搬家,请假,明天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21、排查(求月票) 戴春风面色冷峻地合上王发刚的审讯记录,问道:“这么说当时松机关的首脑冈村芳正就在现场?” 张义点了点头,汇报道:“王发刚伪装的小厮曾进入包厢添茶,他亲眼看到冈村芳正在包厢就坐。当然,这都是他自己说的,您觉得呢?” “从他交待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他暂时可以相信,至于以后”戴老板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冈村芳正胆敢潜入武汉,想必已经做好了和我们特务处斗智斗勇的准备,希望他不是叭拉狗蹲墙头(硬装坐地虎)不堪一击。” “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更别说他这只折翼的没牙老虎,遇到老板您这条真龙,他也得老实趴着。”一旁的毛齐五笑眯眯恭维道。 戴老板瞥了他一眼,呵呵一笑,继续道:“我想抓他,但我更想知道王发刚所说的特高课打通的最高情报渠道,希望他能唱好这出戏,将松机关的人调出来。” 张义请示道:“处座,那我就放人了?” “只要你能确保他被抓的消息没有泄露,现在就可以放人。” “这个不会,茶楼的人全部被我们带了回来,都是分开审讯王发刚除了烙铁印记,并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让他混在第二批释放者中间离开,不会引人注目的。” 是的,王发刚(茂川秀和)选择了合作。 不说有王小二活生生的例子摆在前面,他本人也不愿意死。 抛开他在武汉的老婆孩子,他还有在日本国内殷切盼望他回去的父母、妻儿,他舍不得他们。 但作为军人,尤其是被灌输军、国思想、武士道精神洗脑过的日本间谍,自然不能不顾面子直接屈服,即便面对张义的威逼利诱和烙铁钻心的疼痛,他怎么也要再抵抗一下的。 于是,再次遭了一通水刑之后,王发刚认命般地屈服了。 此刻张义看着面前萎靡不振的王发刚,一脸诚恳:“茂川君,你可以回去了,不过在这之前有些程序还需要履行一下。” “什么?”王发刚一脸不解。 张义笑盈盈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猴子和钱小三随即上来,不容拒绝地将他带到了二楼一间特意准备好的房间。 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但墙上却挂着常某人的大幅画像和青天白日旗。 王发刚按照猴子和钱小三的要求,坐在画像前的椅子上开始拍照。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要他不老实配合,这些照片马上就会刊登在报纸上,他茂川秀和就算再能狡辩,那也是叛徒,叛国者。 “你们这是彻底将我绑上你们的贼船。”王发刚用嘲弄的语气低吼道。 “放心,只要你及时提供情报,老实和我们合作,我们不会去打扰你,这些照片也永远不会曝光。”张义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不用我送你回去了吧?” “不必了。”王发刚气呼呼地摇了摇头,一脸阴郁地汇入第二批释放的人群中,或许组织的人此刻就在暗中监视观察他,他才不敢让张义陪他回去。 看着王发刚落寞离开的背影,张义冷笑一声,即便他是合作者,也不值得丝毫的同情,盖因为他是日本人,仅这一条就决定了他以后的解决,当然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榨干他的价值。 “安排好了吗?” 猴子点头道:“一明两暗,共三个监视小组,24小时对他不间断监视。” 张义点头认可,每一个释放的嫌疑人都会采取监视,最少一周时间。 王发刚的情况和这些人都不同,明着监视的人是给日特组织看的,即便是演戏也要演的真切点,而暗中监视的,不仅是观察王发刚的一举一动,更要暗中发掘和追踪和王发刚联系的日特人员。 夜幕渐渐笼罩武汉,可许多人还没有停止忙碌。 王发刚一路忐忑地回到了家里,发现妻女都在家中,而家中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丝毫看不出之前被特务处的便衣搜查过。 “当家的你没事吧?之前有几个警察说伱受伤了,要带我们去医院,后来又说搞错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见面,妻子就焦急迎上来抓着他的肩膀关切查看。 “没事,应该是搞错了我这不好好的吗?”胳膊被抓的生疼,王发刚却只能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叹气道:“也不知道哪個丧心病狂的在茶楼里面扔了炸弹,现在掌柜的死了,薪水拿不到不说,工作也没了。” “工作没了就算了,人没事就好,你要是出点啥事,我们娘两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见妻子没有怀疑,王发刚这才松了口气,问:“你们还没有吃饭吧?要不出去吃点?” “出去吃多贵啊,现在没有工作,能省点就省点,你看会孩子,我去做饭。”妻子说着,已经钻进了厨房。 被特务处折磨了半天,王发刚确实饿了,但此刻却没有心思吃饭,今天是心惊肉跳的一天,连番的折腾让他心力交瘁,而这一切却无法向妻女述说。 他心不在焉地哄了女儿几句,就转身来到了窗前。 透过窗户缝隙向外望去,只见街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卖红薯的和糖葫芦的。 不用想,肯定是特务处派来监视自己的。 王发刚懊恼地叹了口气,他设想过暴露的种种方式,只是没想过会以这样的一种窝囊方式落网,现在还可耻的成为了叛徒,特务处那边倒不用担心,但松机关呢?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叛变了,他们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吗? 答案是否定的。 就在王发刚观察窗外的时候,不远处的一家旅社中,再次改头换面的高山修一站在窗帘后面,举着望远镜,目光一直跟着他移动,此刻他也在监视王发刚。 等到王发刚一家三口坐在了餐桌上,高山修一手中望远镜的视线落在了卖红薯和糖葫芦小贩的身上,观察片刻后,他冷笑一声,拨出一个电话。 “对,他刚刚回家,正处于监视中,目前一切正常.明白。” “科长,一切正常。” 办公室中,张义放下手中的电话,思忖起来。 监视王发刚的便衣汇报一切正常,这在张义的意料之中,即便日本间谍也在暗中监视对方,这个时候绝不会贸然联系的,而监视的便衣又不是个个火眼金睛,想要找到暗中的观察者何其艰难。 但办法也不是没有。 想了想,他叫来猴子和钱小三分析道:“既然松机关是从特高课那里得到的情报,传送情报用的估计是电台,立刻找电讯科问下看看在爆炸案前有没有监测到不明电台的信号,尽量确定电台的位置。” “然后开始逆查,看看王发刚家附近有没有往这个区域打过电话,不管是公用电话、旅社的、家庭的,都要拿到数据。” 这是一项繁杂而枯燥的工作,但破案的关键就是从纷乱复杂的信息里面,找出真正和案情有关的线索,对所有信息做到准确区分。 当然这里面还需要一点运气,要是敌人不通过电话联系,那一切都是无用功。 “是。” 见两人领命,张义神色一肃,再次叮嘱道:“从现在开始,这件案子的保密级别升为最好,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其他科员,哪怕是参与调查的人,也不能告诉具体计划,你二人分开行动,等拿到数据后再在我这里汇合,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猴子和钱小三异口同声说道,除了泄密时间,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虽说王发刚交待说是最高层渠道泄密的情报,但有句话说,言着无心,听着有意,有时候往往就是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 两人奉命离去,刘魁敲门进来道:“张科长,金马高醒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走,去会会他。”张义笑了笑,野贞招供了,但王小二一死,情报又泄露,他已经没了丝毫价值,现在就看在这个狡猾的金马高身上能不能有所突破。 审讯室中,张义在金马高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金马高还穿着被捕时的那件衣服,污浊不堪,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 “佐佐木?你的助手野贞已经招了,现在轮到你了。” “然后呢?”金马高抬头讥讽一笑,“我猜你们肯定没有收获吧?不然也不会想起我这个将死之人。” “老实点,只要你交待出上下线的名单和藏匿的地点,我们科长发发慈悲,你或许可以苟活到你们日本战败的那天。”刘魁是个急性子,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两个耳光。 金马高举起戴着手铐的手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啐了一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张义,张科长?哈哈哈,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想你手下都是一些饭桶,还我们日本战败?这真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我们大日本帝国仅仅用了几个月时间就占领了你们支那的半壁江山,全面占领整个支那只是时间问题,大日本帝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以战败的只是你们支那人。” 金马高哈哈大笑,一脸的得意之色。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张义冷笑一声,“淞沪会战中国虽然战败,军队伤亡三十万,团以下军官半数殉国,但你们日本呢?号称世界上最强大、团结、最凶悍的一流军人,同样死了九万精锐。 呵呵,在前不久的‘太原会战’中,即便是你们所谓钢军的板恒师团也在平型关被我军狙击,所以,所谓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是个笑话。 用长远来看,胜利只会属于中国,你们小日本不过弹丸之地,即便是占领了我们的领土,以期以战养战,但有良心和有骨气的中国人都会起来反抗,我们已经做好了全面牺牲的准备,你们小日本能做到吗?” 金马高却是冷笑一声,不加掩饰地嘲讽道:“什么太原会战,什么平型关大捷,阎某人安排了十一个军近十万人在平型关阻挡大日本帝国皇军前进的步伐,然而只有所谓的第八路军找到了我们的踪迹,还是我们的辎重部队,用十倍的兵力采取偷袭的方式,战斗了一天,才歼灭了我们一千人,竟然在报纸上夸张的宣传成歼灭了板恒师团,你不觉得这是个笑话吗?” 张义知道金马高说的是实话,平型关大捷交战的对手确实是板恒师团下属二十一旅团的辎重部队,说白了就是管后勤的运输部队,负责运输军械、粮草等物资,非正规作战部队。 只是出于抗战的需要,为了激励全国人民的抗战信心,此时红党和果党都对外大大夸大了战国,这个可以理解,后世直到80年代这个战果才进一步修正。 从这里可以看出,此时的小鬼子的确强大,绝对不是像抗日神剧演的,日本鬼子一个个都是愚蠢猥琐无智的家伙,主动将身体送到美女帅哥打不完子弹的机关枪下,杀死了日本鬼子还要来一句,同志们,8年抗战开始了,我和你们说啊,我爷爷9岁的时候就被鬼子杀害了,今天就要给他报仇. 事实是,战斗的惨烈超出想象,八路军在付出在了千余人伤亡的情况下才取得了胜利,除了缴获外,学到了许多宝贵的经验。 张义记得一个老八路的采访,在和日军的白刃战中,都是以班为单位同日军作战,至少三个人为小组和鬼子拼刺刀,有防守的,有助攻的,有佯攻的. 正是无数仁人志士抱着必死之心,在一次次惨烈的战斗中,用无数的牺牲才换取了最终的胜利。 “忻口战役呢?你们第五师团主力被歼灭了万余人,这也是假的?” “呵呵,是事实,但这改变不了你们战败失利的事实,张科长,想要驳倒我,你还是说点有用的吧?” 张义看着金马高趾高气昂的样子,知道这厮在刻意激怒自己,压抑住怒气,冷笑道:“你再有信心,也改变不了自己阶下囚的事实,对了,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今天下午你的上级,松机关的首脑冈天芳正出现在了茶楼,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踪迹,你要是能苟活下来,说不定还可以见到他。” 金马高冷笑一声,却是一脸的不信。 这个时候,猴子一脸兴奋地敲门进来,在张义耳边低语了几句。 注视着张义眼眸中涌现出的一丝惊喜,金马高尽管怀疑是张义做戏给自己看,但心底还是浮起一丝阴霾。 冈天芳正就这么暴露了? 022、情报(求月票) “将他带下去关小黑屋,不许吃饭,只给点水喝,要是发烧、伤口溃烂也不用管,我倒要看看他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到底有没有用。” 见金马高死硬到底,张义也不客气,直接挥手让便衣将他拖下去。 “佐佐木,你记住了,退烧药、磺胺这些都是战时管制药品,比黄金还贵,你要用就用情报来换.不过你可要抓紧时间了,等我们抓了冈天芳正,你可就真的失去价值了。” 一个人光喝水不吃饭能坚持多少天,答案是60天左右。 这个数据是恶贯满盈的侵华日军731部队用中国人的身体得到的实验数据,背后不知道包含了多少中国人的生命和鲜血,现在正好让金马高体验一下。 即便是自诩心理强大的金马高听到这条命令,也禁不住浑身一颤,他咬紧牙关,阴鸷的眸子瞪着张义:“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想死?晚了!” 张义厌恶地挥挥手,突然想到招供的野贞,现在王小二死了,他也失去了利用价值,这种人难道留着浪费粮食? “将野贞带到拍照室,如此,如此.”张义招呼刘魁过来,对他耳语几句。 这种活正合刘魁的心思,立刻兴致勃勃地带人去了。 很快,野贞就被带到了王发刚之前拍照的房间,他可不傻,一看这架势就知道特务处要干什么,招供是招供,他可不想被登上报纸成为配合宣传的道具。 但刘魁怎么会跟他讲道理,掏出匕首就走了上去。 眼看刘魁来真的,野贞也顾不上颜面了,苦苦哀求:“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我要见张科长,他当时向我保证过的。” “少啰嗦,张科长也是你能见的?不过是拍几张照片罢了,放心,只要你好好配合,伱很快就会出去。” “真的?” “爱信不信。”刘魁懒得啰嗦,在他的指导下,先是给野贞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日军中佐军服,然后又找来一个穿少校军服的内勤,照相师从不同角度拍摄了多张照片,几乎每张照片上都能看到野贞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 “多谢野贞君了,呵呵,明日报纸上就会刊登文章说你向我们投诚,会用你的照片做宣传材料。”拍照结束,刘魁将实情和盘托出。 “八嘎!”野贞脸色一变,愤怒地咆哮起来:“我都合作了,你们还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是不是太不讲诚信了?对付我就算了,报纸一旦登出来,别说我,就是我的家人也会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你们不能这么做。” “诚信?这不是和你们日本人学的吗?”刘魁鄙视一笑,然后道:“死人就不要替活人担忧了,即便你的家人遭遇了不幸,那也是罪有应得。” “什么意思?”意识到不对,野贞一脸惊恐地问道。 刘魁却不接话,只是诡异一笑,从裤兜掏出一截绳子,在野贞惊恐绝望的眼神中套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他勒死。 “照片冲洗出来,挑选几张最好的照片送张科长。” 做完这一切,刘魁让人将野贞的尸体装在麻袋里面,塞入汽车的后备箱,直接拉到郊外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埋了。 收到刘魁完成任务的电话,张义吩咐内勤:“再找人写一篇反日抗战的文章和照片一起送戴老板,只要老板同意,直接发表到《扫荡报》上。” “扫荡报”是果党军情系统的报纸,32年创办,前身是《扫荡三日刊》,35年迁移到汉口后,改名《扫荡报》。 日本人不是一直在沦陷区搜查逮捕反满抗日分子嘛?他们不是喜欢将汉奸和叛徒登报宣传吗?这就叫用魔法打败魔法。 办公室。 猴子一脸佩服道:“科长,果然如你所料,电讯科今天监测到不明电台收发电报的信号,发报的时间刚好在爆炸发生前15分钟。 根据信号强度分析和技术侧向测算,这部电台的大概位置在法租界新巴黎街方圆一公里左右,确定了电台大概位置,我们又调取了王发刚家方圆一公里的所有打进打出的电话,交叉对比,有针对性的排查,终于找到了三组可疑的电话。” 张义眼睛一眯,笑道:“监视王发刚的人果然出现在他家附近,还打了电话。” 接着,钱小三讲述了他负责的调查情况:“得到数据之后,我们的人立刻化妆侦查,对这几组电话展开了调查追踪,最终确定了一组嫌疑最大的。” “89277这個电话是从百姓旅社203房间拨出的,电话那头是法租界新巴黎街新民银行襄理办公室。” “新民银行襄理办公室?”张义思忖起来,这个人会是松机关首脑冈天芳正的掩护身份吗? 日租界虽然没有收回,但已在果党的管理下,但法租界一直掌控在法国人手中,这里汇聚了形形色色的人群,有高鼻深目的外国侨民,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冒险家,有本地的居民,同时,自然少不了一些三教九流之辈,小偷、骗子、黑帮等等,这些人不同肤色、不同国籍、不同身份,或明或暗,活动在法租界这个光怪陆离的大舞台里,为这片区域增加了几分神秘和危险的气息。 冈天芳正的身份如果是银行的襄理,可以想见,他或许是一个穿着剪裁精致西服,出入各种高档场所,精明能干又左右逢源的人。 在和各界人士谈笑风生的背后,用看似平常的商业交往掩饰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工作,他也可以利用商业活动为掩护,不动声色地搜集各种重要情报。 这样的间谍已经可以称呼为战略特工,他从容不迫,也时刻保持警惕,甚至是怀疑一切,无疑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在心中勾勒出冈天芳正大致的形象,张义示意钱小三继续。 “找到电话之后,我们的人扮成巡警对百姓旅社的旅客进行了核实.203房间的登记人叫苏荣辉,山东人,自称是来武汉做茶叶生意。” “你们碰见他了?” “没有。”钱小三摇头,“我们去的时候他刚好不在,自称是出门访客,他的房间一连开了三天,根据掌柜的描述,此人大概35岁左右,蓄胡,相貌普通.但身形和当时电话亭爆炸案逃匿嫌疑人极其相似,我怀疑此人就是王发刚说的冈田芳正的助手高山修一,而且我仔细观察了他所住的203房间,门缝中放置了毛发和火柴梗,这更能佐证他的身份。” 张义点了点头,查案往往会牵涉到很多事很多人,有些能够掌握情况,有些费尽心思却依旧一无所知,而有些看似不起眼的又往往会被忽略,但往往最重要的信息总是在这些不起眼的事和人上,就像现在从王发刚这个小间谍身边再次找到了突破口,只要抽丝剥茧,准确地掌握关键信息,那么不论是高山修一,还是他背后的冈天芳正都离此不远了。 了解了调查进展,张义立刻命令道:“对王发刚的监视明哨可以放松些,但暗中的监视依旧要保持高度警惕,切忌暴露身份。 另外,派一组人乔装打扮后住进百姓旅社,对高山修一开展24小时监视。” 他想了想,补充道:“让郑呼和去,一旦高山修一再次冒头,立刻对他实施跟踪。” “至于冈天芳正,先不要惊动他,先人我们的人从外围摸一摸这个新民银行的情况,等确定了高山修一再法租界的落脚点再说。” “是。” 见两人点头,张义再次叮嘱: “还是那句话,行动一定要保密,切忌打草惊蛇。” “明白!”钱小三和猴子立正敬礼,领命离去。 两人离去,张义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 窗外一片漆黑,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下雨,凛冬的冷风裹着惨枝落叶飘荡在萧瑟的马路上,透出一股悲凉。 张义闭目养神,他实在是太累了,接二连三出现的事情,高强度负荷的工作,让他身心疲惫。 对上要应付阴晴不定的戴春风,对内要时刻小心同僚的算计背刺,对外要面对狡诈凶残的日寇,每天带着不同的面孔,如果时间能稍作停止,他真想将伪装的强势面孔丢弃在暗夜的角落里。 他想起一首歌,“时钟不要走,让我脆弱一分钟。” 但他不能脆弱,驽马钝剑怎去救国扶危? 揉了揉额头,张义开始接收今天的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去过火车站,获得相关情报——红党叛徒李春巷席卷了武汉办事处的经费,今天想从火车站逃离,被红党勘破伪装身份,现藏身在胜利街22号。】 张义摇了摇头,一个叛徒的内心往往是复杂而矛盾的,他可能会恐惧,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而遭到严惩,或许同时还有深深的负罪愧疚感,当然大多数叛徒一经叛变,往往会自我欺骗和自我开脱,试图为自己的背叛行为找到各种理由和借口,以此减轻内心的罪恶感,最后便是强烈的不安感,这是担心自己的新主子是否真的可以兑现当初的承诺,时刻处于一种患得患失的状态。 张义不知道李春巷这个叛徒此刻到底在想什么,背叛了红党,又被特务处抛弃,内外不是人,内心是否悔恨焦虑。 【2、您今天去过茶楼,获得相关情报-——红党武汉特委负责人祝先进和武汉汉口警察局赵力民秘密接头。】 祝先进、赵力民? 张义脑海中回忆今天看到的资料,祝先进的掩护身份是一个小商人,而赵力民应该是红党秘密打入警察局的卧底。 爆炸案后,这两人也被带入了特务处问询室,祝先进唯唯诺诺,给出的理由是做生意不易,想找警局工作的赵力民做靠山,而后者则是一副唯利是图吃干抹净的奸猾形象,谁能想到这二人是在接头呢。 【3、您今天见过刘魁,获得相关情报-——刘魁今天带二十根小黄鱼拜访了特务处书记长唐横。】 嗯? 张义不由挑眉,微微有些诧异,在金陵的时候刘魁这厮就一直在走唐横老婆的门路,但县官不如现管,后来又投入到副科长王新亨麾下,王新亨走了,这厮又投靠了自己,现在到了武汉,怎么又蠢蠢欲动起来了呢?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4、您今天见过金马高,获得相关情报——金马高在马儿纳街18号有一处安全屋。】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喜出望外,不管安全屋里面有什么,至少多了一条和金马高谈判的筹码。 【5、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听取毛齐五的建议,找常某人辞去了军统局局长的职务。】 随着即将召开果党全国代表大会,声讨和取消特务组织的呼声渐高,但特务处不仅没有取消,反而提升一级,继承了军统的编制。 会议还没有召开,但人事任命早就内定好了。 机构变了,当家做主的人却没有变,戴春风出任军统局局长。 升官发财是戴老板的人生理想,但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副处长郑明远也顺位成了副局长。 郑明远是黄埔二期毕业,以“老成持重”和“博学多才”著称,又留学德国,无论从学历和理论水平上看,戴老板都是难望其项背的。 虽然在特务处郑明远被戴老板死死架空,但他知道郑不是那种甘居人下的人,现在老头子再次将他任命为副局长,如果此人卷土重来,军统局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事,无疑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善意察言观色的毛齐五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中,郑明远不仅是戴老板的心腹大患,更是他毛齐五的假想敌。 于是毛齐五凑准时机,向戴春风建言道:“老板您做局长,特务处上下忠心拥护,但郑明远已经在军令部占了一个副厅长的位置,现在又要在即将组建的军统局当副局长,一身二任,我担心他忙不过来啊.再说了,他所在的黄埔系、广东帮向来对我们江山帮虎视眈眈,万一他担任了副局长,我怕他借机打压我们江山帮,到时候也会影响老板您的声望啊。” 这话直接说到了戴老板的心坎里面,就在他思考着如何应对的时候,毛齐五再次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如果戴春风辞去局长的职位,那郑明远副局长的美梦自然就落空了。 戴老板心思转动,立刻心领神会,连呼“高招。” 于是在戴春风以“资历太浅、力不从心”为由主动辞去局长职位后,新的人事任命再次出炉了。 侍从室主任贺某人以中、将军衔任军统局局长,戴春风以少、将军衔出任副局长,郑明远任主任秘书,唐横任书记长。 局贺长自然只是挂职,实际主持工作的副局长戴老板依然把持军统的天下,是实际上的一把手。 而作为献计献策的毛齐五也谋了一个副主任秘书的职位,名义上的四把手,实际上的二把手。 人事即政治,从来不是一句虚话。 看着大家都进步了,张义禁不住想自己会得到一个什么职位呢? 023、现身(求月票)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响起,两个在茶楼包间啃食鸡腿的便衣瞬间神色一凛,对视一眼,同时拔出手枪。 一人将枪口对准正门,一人持枪轻脚向门口靠近。 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先轻厚重,见是约定的暗号,便衣松了口气,轻声问:“谁?” “我。”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听到这话,便衣连忙将枪收起,打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科长。” 来人正是张义,他锐利的眼神扫了一眼两个略显局促不安的便衣,目光停在桌上。 桌上放着半只烧鸡、几碟小菜和一壶茶。 看来在他之前,这二人正在大吃大喝。 “没喝酒吧?” “没有.没有,侯组长嘱咐过了,任务重要。”两人小心翼翼道。 张义不置可否,嗅了嗅鼻子,上前拿起茶壶闻了闻,见确实是茶,这才点了点头,来到窗前放置望远镜的地方,这里对准的正是王发刚的家,透光镜片观察了一会,问:“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一家人吃了饭,早早就休息了。” “好。”张义点了点头,说道:“吃吧,只要不担心任务就行,账单记得向会计报销。” “是。”两个便衣终于松了口气。 从监视点出来,张义看了眼手表,此刻是凌晨三点钟,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刻。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寥寥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街道上,昏暗的路灯散发着泛黄的光,勉强照亮坑洼不平的路面,寂静的巷子里,偶尔传来几声野猫的叫声,更增添了几分凄凉。 街头巷尾,根本看不见行人的身影,张义裹了裹衣服,躲避迈着沉重脚步的巡警,步入黑暗中。 胜利街22号。 李春巷有些木然地坐在床边,眼睛里面充满了血丝,他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像是没睡醒,可他分明已经穿戴整齐了。 已经暴露,他本想马上乘坐火车离开这座城市,找個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但红党的侦查员到处都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自从来到这座城市,从孑然一身到二人牵手,到妻子怀孕,马上就会变成他幻想的三人之家,可到头来不过是圈套,是设计,是黄粱一梦。 此刻他又变成了孑然一身,何去何从? 难道要再次投靠特务处? 但他们说的话还可以信吗? 这时,李春巷突然听到什么响动,像是什么人翻下墙头进了院子。 他浑身一个激灵,手微微颤抖着找到灯泡的拉绳,将灯熄灭,然后迅速拔出手枪,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口。 他在门后仔细凝听,然而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有呼呼的冷风叫个不停。 再透过门缝去看,只见清冷的月光中照在院中,和房屋勾勒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轮廓,冷风悄然无声地穿梭在紧闭的门窗之间,仿佛携带着未知的恐惧。 “.谁?” 李春巷壮着胆子问了一声,但依旧没有回应。 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动静,李春巷戒备地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刚想搜索院中,就见院中阴影处一道蛰伏的黑影一闪而过。 然后一道火花闪过,子弹悄然击中李春巷的胸膛,他应声倒地。 此刻那道挺拔的身影才握着枪戒备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毫不犹豫地给他补了一枪,然后转身进了屋内。 少顷,身影提着一个包走了出去。 最后这个包出现在红党武汉办事处的大门外。 第二天中午,张义正在吃饭,猴子敲门进入办公室。 “科长,高山修一出现了。” “在什么地方?” “刚进入百姓招待所,老郑和其他兄弟正在跟踪他。” “走,去看看。” 张义顾不上吃饭,立刻坐上猴子的车来到百姓招待所不远处。 “老郑在那里。”猴子指了指一个装扮成落魄商人打扮在报摊上买报纸的男人。 张义拉开车窗帷幔的缝隙,静静注视着郑呼和。 很快顺着郑呼和的视线,张义发现了目标。 只见一个头戴破旧毡帽的小贩从招待所旁的小巷出来,他的帽檐压的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穿着一件褪色且略显宽大的粗布棉衣,补丁错落其间。 他手上紧紧攥着一把五颜六色的气球,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看高山修一走到街头贩卖起了气球,张义疑惑地问:“他想干什么?” “应该是发现了我们明着监视王发刚的人。”猴子指了指不远处两个卖力吆喝的卖糖葫芦和烤红薯的商贩。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张义注视着高山修一装扮的商贩,他的目光并不像寻常商贩那般热切地招揽顾客,而是用气球遮掩,时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眼神中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锐利和狡黠。 “他选择气球,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可以定点观察目标,一旦行动起来,又能用气球做掩护,不让目标和别人看清他的脸,这个高山修一果然狡猾。” “科长,您说他是不是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老郑会不会.” “应该不会。”张义想了想,高山修一是狡猾不假,但郑呼和也是跟踪的高手,不至于轻易暴露。 但一个顶级的间谍直觉又是何等敏锐,他或许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 “既然明面上的监视者被他发现了,我们也要做出反应才是。”张义思忖道,“我们的人在监视这片区域,对他这个突兀出现的可疑者自然要观察审视,不然反而显得可疑。” “这样,老郑的跟踪计划不变,让他再小心一点.你这边再派两个人上去,而且要故意露出马脚让他发现我们在监视他,让他发现,让他摆脱跟踪,让他得意起来,这样我们暗中的人才能顺着他的脚步找到他的老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你要叮嘱这两个人小心点,不要被反跟踪,甚至是送了小命。” “是。”猴子神色一凛,连忙去安排。 很快两个扮做黄包车车夫的便衣就出现在了街头,默默注视着高山修一,随着他移动的步伐远远坠在后面。 高山修一对他们的跟踪似乎浑然不觉,他一路吆喝着卖气球,走走停停,似乎漫无目的。 随着手上的气球逐渐变少,高山修一似乎完成了今天的工作,挤进了一个公车站。 身后跟踪的黄包车车夫手忙脚乱,眼见他进了车站,立刻启车跟了上去。 车一来,一人先上车,一人等着最后上车。 高山修一似乎依旧浑然不觉,他先挤上车,坐在了一个临近车门的位置,另外一个便衣最后上车堵在门口的位置。 车门刚关上,才驶出几步,高山修一突然仓皇起身,焦急问:“这车去火车站吗?” “不去,你坐反车了.” “快停车。”高山修一一边焦急叫嚷着,一边向着门口挤去,门口的便衣立刻上前阻挡。 但高山修一脚步丝毫不停,帽檐下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一只大手倏地抓住便衣的脖子,粗糙的大手指节处全是老茧,显然是长期训练和使用武器留下的痕迹,被这双大手抓住,一股窒息感让便衣丝毫不能反抗。 眼看队友受困,另一名便衣已经掏出枪,向着车前靠拢,然而此刻车门开了,还不待门全开,高山修一一把将便衣推搡倒地,立刻跳下了车,然后奔跑着消失在街头。 不一会,车上的两个便衣也奔跑了过来,可找了半天根本没有发现高山修一的身影,只能懊恼地离去。 这时,从巷口露出高山修一的身影,他看着便衣离去的身影玩味地笑笑,扯下身上的伪装,从巷口出来,拦下一辆黄包车消失不见。 他刚离开,郑呼和从另外一条巷子闪现出来,同样拦下一辆黄包车跟了上去。 法租界新巴黎街新民银行襄理办公室。 重新换了一身装束的高山修一走进办公室,见坐在办公桌后的冈田芳正一脸铁青,小心问道:“前辈怎么了?” “啪” 冈田芳正将一份报纸往桌上一拍,怒道:“你自己看吧。” 高山修一疑惑地拿过报纸,见是一份《扫荡报》,报纸的头版头条赫然刊登着“日军中佐率先向我投诚,中国必胜,小日本必败!” 标题下面是一张笑吟吟侃侃而谈的笑脸,赫然是早就被捕野贞中佐。 文章是以野贞的口吻描述的,中心的思想只有一个,日本弹丸之地,物资人力匮乏,中日之间的战役是一场持久战,最终的结果中国必胜,小日本必败! 而野贞不忍心国内的民众继续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率先反正,并号召更多的有识之士起来反抗这场侵略战争. “八嘎,无耻至极。”高山修一恨的咬牙切齿,虽然知道这肯定是敌人假借野贞的名义说的话,但这篇文章的杀伤力可谓十足,要是他们这边不能做出有效应对或者做出一些功勋出来,松机关的未来可想而知。 “前辈,这肯定是支那人的阴谋,要不要立刻采取报复行动?” 冈田芳正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这边怎么样?” 高山说道:“敌人对他的监视很严密,发现了我,不像常规的监视,是不是他露出了什么马脚?” “你怀疑这是个连环计?他们希望通过王发刚找到我们?”冈田芳正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 “我只是怀疑。” “看来他这条线不能用呢。”冈田芳正神色凝重了几分,又问:“他们跟进法租界了?” “没有。”高山修一自信一笑,说道:“被我轻易甩开了,支那特工不过是草台班子,怎么能和我们大日本帝国系统培训出来的特工相比。” 冈田芳正闻言也是一笑,问道:“今天收获如何?” 高山掏出一张地图,指着上面标注的银行、医院、电厂等设施,得意道:“支那特工以为我和他们兜圈子呢,实则我已经观察了这几处设施,看守松懈,混进去轻而易举,只需要几颗炸弹,就可以将它们全部毁去。” 冈田芳正望着地图若有所思,片刻后,突然诡异一笑,指着距离市中心较远的电厂,说道:“你通知王发刚,就说我们今晚要炸毁电厂,让他配合。” “这他被人监视呢”高山讶然不解地看向冈田芳正,迎着他高深莫测的笑容,瞬间恍然大悟: “前辈,您是说调虎离山?” 见冈田芳正点头,高山一脸佩服道:“原来如此,这样顺带可以测试他的忠诚” “你明白就好。”冈田芳正点了点头,继续道:“走吧,和我一起见一位法国朋友,炸药还要从那里搞定呢。” “哈衣。” “这个人就是冈田芳正?” 新民银行不远处的汽车里,看着冈田芳正在高山修一的陪同下上了一辆汽车,身后还有两个保镖模样的男子上了另外一辆汽车,目送汽车离去,张义问道。 “我一直跟着高山修一到了这里,他陪同的应该就是冈田芳正。”郑呼和说道。 另外一个早就潜伏在法租界做外围调查的便衣恭敬道:“科长,不会错,就是此人。” 张义点了点头,此人和他心中勾勒出的大致的形象差不了多少,西装革履,一副金融精英的样子,不过比想象中的要苍老不少。 现在既然找到了敌酋,下一步就是如何将此人逮捕,并带出法租界。 半个小时后,张义见到了被策反任命为法租界巡捕房特别组组长的华人巡捕头头迟钜卿。 “迟铺头,好久不见。” “伱来做什么?”迟钜卿对张义这个威逼利诱策反自己的家伙没有丝毫好感,他现在虽说是法租界巡捕房特别组组长,拿着两份薪水,但特务处在法租界的行动都掌握在日文翻译兼法租界特别组联络员邓保光手上,他没有额外权利不说,还需要随时配合行动,出了事还要被法国人责罚,所以并不开心。 “今晚我们要在租界行动,需要迟铺头的配合,另外我听说看守租界关卡的负责人和迟铺头交情不错,请帮忙通个气,今晚我们要通过哪里。” “你们要抓什么人?” “这您就不用问了,总之不会让您和您的朋友白帮忙。”张义对他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本就是相互利用,你还指望他忠诚? 说着张义从兜里拿出一根小黄鱼放在桌上。 迟钜卿看了看张义,又瞥着小黄鱼,顿了顿,将小黄鱼收入袖口,皱眉道:“配合可以,但你们不能搞太大动静,不然法国人过问起来,我也不好交待。”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张义呵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带威胁道:“这件事可一定要保密,我也不希望出现意外。” 被张义咄咄逼人的眼神灼了一下,迟钜卿叹了口气,道:“知道了。” 他就知道这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024、绑架(求月票) 夜幕降临,花灯下,汉口法租界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面纱笼罩,古老的建筑在柔和的灯光下勾勒出优美的轮廓,宛如一副静谧的历史画卷。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影摇曳,微风拂过,沙沙作响,伴着路灯淡淡的光晕,给这宁静的夜晚增加了几分朦胧之美。 冈田芳正在高山修一和保镖的陪同下从巴黎酒店出来,他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意气风发道:“好美,这里的一切马上就会成为大日本帝国的。” 高山修一眼神中也闪烁着贪婪,接过冈田芳正的话头,道:“谢谢您,前辈,能和您一起征服这里,是我莫大的荣幸。” 听到高山的恭维,冈田芳正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凝神望了他片刻,问:“给他过打电话了?” “是,我用酒店房间的电话打的,即便有人怀疑,也无处查询。” 冈田芳正赞赏地点了点头:“做的好,干我们这行的,要时刻保持警惕,因为只要我们稍一松懈,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鱼饵撒出去了,就看大鱼上不上钩了。” 冈田芳正轻轻握紧拳头,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挥手道:“高山君,出发吧,带上你的人手,让今晚的烟花更加绚烂一点。” “前辈,您喝了酒,我先送您回去吧?” “逢场作戏罢了,我又没有喝醉。”冈田摆摆手,道:“去吧,再晚就出不去法租界了我等着你胜利归来的好消息,我那里有一瓶珍藏的神户菊正宗,今晚正好为你庆贺。” “哈衣。”高山不再劝诫,微微鞠躬,又嘱托了两个保镖几句,随即转身离开。 “毒蛇现身。” 毒蛇就是本次行动给冈田芳正起的代号。 今晚的行动就是捕蛇。 巴黎酒店不远处的马路上,张义正在车内注视着冈田等人的一举一动,看高山拦下一辆黄包车很快消失不见,张义对一旁的郑呼和说道:“老郑,高山就交给你了,从王发刚汇报的情报看,他们今晚肯定有所行动,不管他做什么,肯定要联系人手,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让杨文轩刘魁的行动组听你指挥,除高山外,其他人死活不论。” “是。”郑呼和郑重地点了点头,立刻下车离去。 张义也下车,走到不远处趴着的一辆汽车前,敲了敲车窗,道:“姑娘们该你们出场了。” 话音刚落,从车上下来两个穿着旗袍的女子。 所谓的姑娘自然是从情报科借来的女特工。 武奎园,二十出头,面容姣好,身材高挑修长,鼻梁挺直,嘴唇红润,微微上扬的嘴唇给人一种自信和冷峻的感觉。 吴忆莲,年纪稍大点,是一个带着江南女子气质的美女,容貌端庄秀丽,皮肤白皙,她身材娇小,却有一种优雅的气质。 “张科长,放心就好。”吴忆莲抛了一个媚眼,魅惑一笑。 武奎园没有说话,只是冷峻地点了点头,两人便向着冈田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张义淡淡点了点头,这两人看着较弱,却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协助绑架的任务不知干了多少回了,因此对她们颇有信心,他需要做的就是安排人手解决掉冈田身边的两個保镖。 这边冈田正要上车,看着两个风情万种的美女摇曳着动人的身姿走了过来,不由多看了几眼。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等帝国占领了这里,土地、城市、珍宝、美女,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是他们的,此刻他正为此奋斗罢了,到时候这样的美女还不是招收即来? 压下心底的贪婪,冈田向着车门处走去,这时却见一个美女直接走了过来。 冈田步伐微止,心里虽有疑惑和警惕,但他相信自己的身手,于是挥退上前拦截的保镖,脸上浮起一个迷人的微笑。 但他还没有说话,武奎园已经扑了上来,她一把扯住冈田的袖子,指着酒店问:“当家的,你在酒店干什么?是不是又找那个狐狸精开房去了?” 冈田眉头高挑,疑惑地问:“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伱个没良心的,明明和狐狸精在外面花天酒地,被我抓个正着,现在竟然装作不认识我.呜呜呜,我不活了。” 冈田没想到刚才风情万种的美女此刻突然变成了泼妇,抓着自己又哭又闹,他有心挣脱,但胳膊被死死抓着,大庭广众的也办法对一个女人下手,于是求助的看向保镖。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收到冈天的信号,刚想上前,突然一旁的吴忆莲直接扯开嗓子,骂道:“大家快来看啊,陈世美喜新厌旧,抛妻弃子,这样的男子” 吴忆莲这么一喊,立刻引得酒店内外的人群注意起来,纷纷上前做起了吃瓜群众。 这年头三妻四妾,男女关系混乱,特务处训练绑架科目正是以此为掩护,尤其是对穿着考究,排场阔气的人,最有效果,因为不会引起大家的怀疑。 见吸引了大量路人的注意,吴忆莲已经上前帮着武奎园将冈天扭住,嘴里劝说着回家之类的话语,目的已经达到,张义挥了挥手,早就混迹在人群的十几个特务处的便衣立刻挤进去不由分说的将冈天的保镖分开。 这两人看见一下子围拢过来这么多孔武有力的汉子,立刻意识到不妙,但不待他们反抗,就被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晕过去,叉出了人群。 解决了保镖,张义从看热闹的人中间出来,看着冈田几人说道:“表姐,你们怎么又吵起来,大街上这样子也太不雅观了吧?有什么事还是回去慢慢商量吧。” 说着他对猴子和钱小三使个眼色,不由分说地上前帮着将冈田往汽车上推去。 冈田此刻已经意识到不妙,尤其是看见人群中的保镖消失后,这赫然是针对自己的一个阴谋,他脸上涌出一丝惶恐,极力挣扎起来。 却不想,吴忆莲背对着人群,一抖袖子,手中多了一支针管,佯装和他撕扯,毫不犹豫对着他扎了下去。 很快冈田便觉得意识昏沉,眼前模糊起来,然后在张义几人的推搡下被拖入了汽车。 随即张义几人快速上车,驾车离去。 看热闹的人根本想不到这是一场绑架案,见事主走了,也纷纷散去,最多生活中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汽车出了巴黎街,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关卡。 路灯下,穿着制服的法国士兵和租界巡捕房的巡警正对过往的行人、车辆和货物进行检查。 行人需要排队依次通过关卡,出示身份证件和相关文件,还要对目的地和进出事由报备,一旦发现可疑,立刻会进行进一步的问询和审查。 而车辆不仅要核实证件,还需对车上的货物检查,如果发现违禁品,立刻会被扣留。 面对荷枪实弹虎视眈眈的卫兵,吴忆莲和武奎园微微有些紧张和不安,纷纷看向张义。 张义从容地笑笑,汽车停下的那刻,他对着一个坐着喝茶的胖子挥了挥手。 这人颤颤巍巍起来,疑惑地走了过来。 张义道:“迟探长向您问好。” 胖子露出一口黄牙,笑了笑,然后往车里瞥去。 见张义皱眉,他一指看过来的法国士兵,说道:“兄弟,职责所在,做做样子,别介意,既然是迟探长关照过的人,我这边好说。” 说着他一挥手,两个腰间别着短枪的巡警走上来,道:“证件,打开车窗和后备箱,我们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违禁品。” 张义深深看了胖子一眼,打开车窗帷幔,让猴子下车打开后备箱。 两个巡警只是在几人身上扫了几眼,然后就走向了后备箱。 胖子看见吴忆莲和武奎园的姿色,眼中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随即他的目光落在昏睡的冈田身上。 “这是?” 特务处对押解犯人早就形成了体系,犯人除个别用汽车专送外,一般都是乘火车。 而在解送的过程中,很少用到手铐脚镣,一般都是用简单的化妆方法掩盖犯人的原本面目,让人一下子认不出来。 所以此刻冈田早就被改头换面,即便胖子二人早先相识,张义不信他此刻还能认出来。 “我一个亲戚,喝醉了。”张义淡淡道。 “哦。”胖子点了点头,见两个检查后备箱的巡警点头,示意一切正常,便让张义等人拿出证件。 几人的证件自然毫无破绽,直到冈田。 张义自然不能拿出冈田的证件,说道:“可能是喝酒的时候掉了,您通融一下。” 说着袖口一闪,手中多了一根小黄鱼。 胖子却是视而不见,舔了舔黄牙,玩味一笑,直接竖起整个手掌。 他的意思很明确,没有五根小黄鱼别想过关。 张义面上毫无波澜,心底却冷笑连连,树欲静而风不止,本以为提前打过招呼,归途一路顺利,哪想到突然跑出来一个狗胆包天要钱不要命的,正以为有法国人做主子自己就不敢拿他怎么样? “稍等!”张义假装取钱,对车上几人使个眼色,手握在枪上的瞬间,大喊一声: “动手。” 说话的同时,他朝着车窗外的胖子扣动扳机。 胖子猝不及防,被张义一枪撂倒。 随着张义开枪,一时间枪声大作,猴子疯踩油门,汽车疯狂向着关卡冲去。 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自身处于暗处,敌人暴露在灯光下,自然弹无虚发,打头围拢过来的几个阿三应声倒地。 汽车轰隆一声冲过关卡栅栏,丢下几颗手雷,直接进了国统区。 “云义,干的好。” 才将冈田押解到审讯室,就见披着少将呢大衣的戴春风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一脸和煦笑意的毛齐五,还有面色复杂的情报科科长杨荣。 “他就是松机关的首脑冈田芳正?”戴老板透过镀膜玻璃墙看着审讯室内还陷入昏迷的冈田,一脸的得意之色。 “是,处座,正是此人。” 戴老板用犀利的眼神盯了几眼冈田,随即看向张义,揶揄道:“你这保密工作做的不错,要不是杨科长报告,我都不知道冈田落网了。” 张义瞥了杨荣一眼,明白他肯定是从吴忆莲和武奎园二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次抓捕冈田多亏了杨科长手下帮忙。” “张副科长不用客气,你们都是同仁,本应该通力合作才对,呵呵,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杨荣呵呵一笑,随即看向戴老板,请示道:“处座,松机关应该在武汉有不少的特务,现在冈田被抓,他们群龙无首,正是一网打尽的好时机,情报科希望参与.”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义打断: “启禀处座,上次出了泄密之事,属下为防止消息走漏,丝毫不敢马虎另外还有一个行动组正在抓捕冈田的助手高山修一及其同伙,属下原本想等那里成功再向处座汇报.” “还有一个小组?”戴春风瞥了一眼杨荣,问张义:“还没有消息吗?” “应该快了。” 张义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几人回头,只见杨文轩、刘魁等人押解着3名血迹斑斑但依旧凶狠的壮汉走了进来。 为首那个鼻青眼肿,腿上中了一枪的正是高山修一。 几人押解着犯人进来,看见戴老板也在场,连忙挺身敬礼。 “启禀处座,我等奉张科长命令抓捕日谍高山修一及其团伙,共发现间谍8人,交火中打死五人,抓捕三人,缴获手枪10支,手雷20颗,雷管炸药等.” “你们有没有受伤?” “我方受伤两人,两人战死” “可惜了,都是党国的壮士。”戴春风叹息一声,“抚恤金加倍,如果有遗孀家属的,每年或者每月都要发生活费或者补助费,子女上学也由处里承担。” 这是戴春风给特务处制定的规矩,虽然是收买人心,但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自然会让属下觉得老板关切爱护属下,即便是卖命也值了。 但戴老板一死,郑、毛、唐几人没有戴老板“生财有道”的本事,对死亡特务的家眷,只发一笔抚恤金,便不再负责他们的生活,战斗力和忠诚度也大大降低。 处理了伤亡的事情,戴老板指了指冈田,问张义:“说说你准备怎么审?” 张义瞥见毛齐五给他使眼色,心领神会,于是说道: “属下暂时没想道好的办法,这么重要的犯人,还是处座亲自审讯的好。” 戴老板闻言露出一丝微笑。 025、招供(求月票) 特务处有专门的审讯科,但因为要分润功劳,如果不是主官要求,大家都不愿意将犯人交给审讯科。 一般的审讯由副队长或者队长、组长主持,特别重要的犯人则由科长审讯,有时候戴老板会亲自主持。 此刻灯光昏暗、密不透风的审讯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和陈旧的金属气息,让人感到莫名的紧张和焦虑。 一张冰冷的铁椅横在中间,冈田芳正被牢牢铐在椅子上,还在昏昏欲睡。 “哗啦”一盆冷水泼去,冈田芳正终于从眩晕中缓缓醒来。 他撑开沉重的眼皮,努力抬头去看,就见对面大马金刀坐着一个披着将官呢大衣的黑脸壮汉,不由心神一震。 戴老板注意到他的神情,玩味一笑,用犀利的眼神盯着他,声音低沉有力:“冈田芳正,我们终于见面了。” 他故意将冈田芳正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他的真实身份。 冈田芳正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强装硬气地说道:“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将我抓到这里,这就是你们特务处的能力?” “那又如何?”戴老板鼻孔哼了一声,一步步走到冈田面前,捏住他的下巴,一指墙上锈迹斑斑的刑拘,冷笑道: “这也改变不了你阶下囚的事实,坦白交待才是你唯一的出路,不然我让你求死不能。” 冈田芳正并没有料想中的害怕,他轻蔑地一笑,盯着戴春风的脸,默默注视了一会,缓缓说道: “阁下的大名我早有耳闻,说是如雷贯耳也不为过,听说您最近又升官了?恭喜! 不过,戴先生,我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的常校长觉得你这条狗不听话不好用了,会怎么对你。” 戴老板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不禁思忖起来。 他的荣耀和权力都是靠着效忠校长来的,之所以出人意料地将他这个复兴社的小老弟提拔到特务处处长的位置上,除了他是常的学生、亲信、古旧、乡党外,另一方面他在黄埔系中资历浅,难以在政治上形成一股新的势力,对校长构不成威胁,他除了效忠校长外,几乎别无出路。 但身居高位后,随着特务处的势力越来越大,戴老板也不是没有想过“鸟尽弓藏”之事,这个时候他开始喜欢“读史”。 每有空闲时间,都会让他的秘书给他阅读讲解《二十四史》、《史记》、《资治通鉴》。 每次秘书讲到史中历代暴君对宠臣的杀戮,戴老板都心有所感。 尤其是当秘书讲到唐朝武则天时代的著名大特务周兴、来俊成虽然为武则天的新政出过死力,但因为知道武则天太多的隐私最终被诛杀时,戴不禁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戴春风忧心忡忡地想:“我将来如果不是死在红党手里,也早晚会死在委员长手里。” 但此刻在审讯室中,戴春风自然不会承认,暗骂冈田芳正这個老奸巨猾的家伙洞察人心的本事确实厉害,不过.他冷笑一声: “挑拨离间,也是下三滥的招数,我对校长忠心耿耿,校长如何对我,我都无怨无悔,就不劳你们日本人操心了.伱要是不招,我只好用刑了,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骨头硬。” 冈田芳正轻蔑地扬起头:“我一把老骨头,从进入审讯室开始,就没想过活着出去,今日以身殉国,报效天皇,岂不痛快?!”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用刑。” 戴春风冷冷看了他一眼,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出门了。 很快审讯室内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另外一边。 张义再次来到关押金马高的监牢。 封闭的铁门打开,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只见金马高蜷缩着躺在一堆潮湿发霉的柴草上,他的额头烧得滚烫,双颊赤红,全身上下因为子弹和酷刑而留下的伤口已经严重溃烂发炎,此刻已经陷入了昏迷中。 张义挥手让便衣将他拖出来,然后让军医给他检查。 片刻后,张义问:“如何?” 军医检查了他的伤口,沉吟道:“伤口发炎了,导致高烧不退,不过他的身体素质很好,暂时没有引起败血症.如果缝合伤口,再给他打一针退烧药和磺胺,以后每天换一次药,相信很快就能恢复。” 张义可没有那么好心,他让军医退下,出了牢房,问猴子:“东西准备好了吗?” 猴子点头:“车票已经买好了,照片正在加急冲洗,应该快了。” “好,一会将他带到审讯室。” 半个小时后,浑浑噩噩的金马高被拖入审讯室,一盆冷水下去,他努力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了审讯桌后的张义。 金马高轻蔑一笑,张开干裂泛白的嘴唇断断续续说道:“别费心机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是吗?”张义不以为然地笑笑,然后拍了拍手,很快两个便衣各自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金马高眯眼仔细去看,发现托盘上依次是车票、一叠钞票,然后是退烧药、磺胺注射剂、纱布等。 这还没完,很快又进来两个便衣,一人端着米饭和几碟精致的饭菜,一人拿着一个玻璃器皿。 金马高不解其意,但想来无非还是威逼利诱那一套,他冷笑一声,耸拉下头颅,一言不发。 这时只听张义说道:“我对金先生,不,佐佐木君的忠诚和顽强是非常佩服的,不过今日不同以往,你在牢房中,闭目塞听,恐怕对外面发生的事浑然不知” 金马高猛地抬头,嘲讽道:“哦,是我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占领武汉了,还是国军再次不战而退了?哈哈哈哈。” 张义知道金马高在激怒自己,他挥手止住想冲上去殴打金马高钱小三,指了指桌上的玻璃器皿:“给他看看。” 猴子拿起一枚镊子,从盛显影液中的玻璃器皿夹起一张照片放在对方眼前。 金马高不屑地冷笑一声,余光一扫,刚想说张义又在搞什么鬼把戏,但就是这么一扫,他不由瞪大了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心就像被一把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照片还没有洗出来,但通过显影液依旧能看清,照片上被捆绑在审讯椅上的赫然是他们松机关的机关长冈田芳正。 和印象中高深莫测神采奕奕的模样不同,照片上的冈田疲惫至极,毫无神采可言。 “佐佐木君,你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应该能判断出照片拍摄的时间、真假,甚至他关押的地点实话告诉你,不仅冈田芳正被捕,他手下的高山修一等人全部被捕,总而言之一句话,松机关覆灭了。” “我不想再和你白费口舌,事到如今,你也应该为自己想想了,为自己在国内的家人想想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交出你手中的下线名单,然后饱餐一顿,接受简单治疗后,拿着武汉通往金陵的火车票离开” “我知道你们组织会开启甄别行动,但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应付吧?” “所以.是死还是活着离开,一切由你自决!” 在冈田芳正以及骨干手下都被捕的情况下,再听着张义循循善诱给出的条件,说不心动是假的,但. 金马高的心颤了又颤,剧烈的情绪斗争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紧束缚,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摇晃着手铐脚链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深深地陷进头皮里,浑身颤抖,痛苦地咆哮着、嚎叫着,最后跌跌撞撞倒在地上。 便衣将他再次拖在审讯椅上,金马高情绪逐渐稳定,然后他似乎做了某种决定,双目紧闭,喃喃自语道:“我不会背叛大日本帝国的,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想死?”张义冷笑一声,他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虽然是威逼利诱,但也入情入理,金马高怎么也得动心三分,却不想此人依旧这么顽固。 “如果死能解决一切,事情倒也简单。”张义深知金马高的情绪已经崩溃,这时候只需添一把火就够了。 他上前拍了拍金马高的肩膀,温言道:“佐佐木君就不问问你的好助手野贞?他可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说着他让手下找来一张《扫荡报》,展示到金马高面前:“看看吧,野贞君虽然为一时俊杰,但很可惜啊,这件事情被你们日本方面知道后,据说他在日本国内的家人全被送上了前线,女人送去做慰、安唉,我实在不忍心这样的手段再用在佐佐木君身上,哦,对了,听说佐佐木是的日本名,其实你是朝鲜人对吗?他们对自己人都这样,对你的家人想想你的妻子被那么多人.” “卑鄙下流.无耻.”金马高咆哮着,突然爆发了,他猛地起来,挣扎着一脚踹在审讯桌上,一个趔趄,连自己带着审讯室一起摔倒了地上。 “杀了我,快杀了我。”倒在地上的金马高犹自疯狂地往前扑着,情绪激动到不能自已。 审讯室瞬间一团混乱。 猴子和钱小三见状,飞快地走上去,一人扯过他的头发,一人对着他的头颅就是几拳。 几拳下去,打得金马高昏头转向,砰一声再次栽倒在地上,头磕在水泥地上鲜血直流,手腕和脚腕也被铐链扯破皮渗出了血。 昏过去的金马高被控在了审讯椅上,为了不让他活动,这会连脚也一起绑了起来。 张义不想放过任何击溃他心理的机会,对便衣招手,让他端来一盆泛着冰渣的冷水直接泼了上去。 看着醒过来的金马高狼狈地耸拉着头,一言不发,张义说道:“既然给你机会你不珍惜,那好,来人,给他治伤,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带去拍照。” “希望你见报后,不会因为家人的遭遇而愧疚。” 有句话说的好,拳头打在自己身上固然疼,但有时候打在别人身上才是真正的不能承受之痛。 听到这话,金马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半个小时后,强制换了衣服的金马高被带到了专门拍照的房间,被按在椅子上,看着拿着照相机的便衣一脸诡异的进来,金马高知道张义是来真的,一旦照片见报,即便特能苟且活下来,有十张嘴也说不清,而且他的家人 想到这里,他浑身再次抖了起来,双手抱头,痛苦地嚎叫起来: “我说,我都说!” 他的声音沙哑而破碎,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一样,每一个都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一个小时后,张义拿着写满名字和地址的名单从审讯室出来。 猴子问:“科长,金马高怎么处理?” “先好好招待着,等抓了人,确认他交待的都是真的,彻底没有价值了再处理他,还是和野贞一样,给他拍照登报,就说在野贞的劝说下,金马高幡然悔悟过几天再给冈田芳正来上这么一造,哈哈,你想想,要是日本人看到他们的精英特工一个个叛变,会怎么想?” “嘿嘿,野贞已经死了,外界说不定还以为他还活着呢,说不定日本人会派出间谍来锄奸。” “来再多也没用,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灭一双。”张义冷笑一声,道: “我现在去向戴老板汇报,你马上集合行动科所有人手车辆,统一在院中待命,记住了,保密第一,在行动开始前,任何人不许离开不许私自行动。” “是。”猴子立正敬礼,挺身而去。 张义到了戴春风的办公室,见门开着,没有喊报告,直接敲了敲就走了进去。 只见办公室中烟雾缭绕,除了戴老板外,特务处其他人几个科的头目全到了。 看这些人的表情,张义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事。 听到有人进来,其他人都抬眼看来,戴春风也抬起了头。 “报告处座。”张义立正敬礼。 “审讯还顺利吗?”看见张义手上的文件,戴春风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金马高招了,供出了潜伏在武汉的三个潜伏小组,共16人,这是名单,为免夜长梦多,行动科准备马上开始抓捕,请处座批准。” “干的好。”戴老板接过名单看了一眼,意兴阑珊地挥手道:“同意,你让他们执行吧。” 顿了顿,他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份电文,道:“你来的正好,看看吧哼。” 张义接过电文,一看之下也是大吃一惊。 “副站长包鸿飞在哈尔滨被捕。” 026、情报(求月票) “处座钧鉴:据查副站长包鸿飞被日本特高课秘密逮捕,具体情况有待详查.东北站‘鞋匠’敬扣。” 这是电报的内容,张义估计这个“鞋匠”应该是打入日本特高课的卧底,不然消息不会这么灵通。 有句话说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但有时候事情往往出人意料,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包鸿飞没有爬起来,反而会跌的更惨。 “东北站那边知道吗?” “电报已经转过去了。”戴老板长叹一声,皱起眉头,将头靠在沙发上。 刚抓了日谍冈田芳正,还来不及庆祝,就传来噩耗,真让人心力憔悴。 情报科科长杨荣小心观察着戴老板的神色,问:“处座,这件事情怎么处理?” 戴春风鼻孔轻哼了一声,反问道:“你有何高见?” “这属下”杨荣怯怯一笑,瞥了张义一眼,突然说道: “按照时间预计,包鸿飞应该还没有叛变张副科长刚抓了日谍首脑冈田芳正,反正他手下死的死,伤的伤,光杆司令一个,并没有什么大的价值,要不考虑交换?” “哼,什么叫没有大的价值?杨科长说的倒是轻巧。”行动科科长何志远摁灭烟头,冷笑道: “这是我们第一次抓到日本最高军衔的间谍,只要能将他策反,政治意义本身就大于一切.所以我不同意,要交换可以,杨科长自己抓一个日谍头目再说,再说了,都是干这一行的,谁能保证他进了特高课不会落水。” 杨荣悻悻一笑,在他看来,行动科能抓到冈田芳正,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他从哪再去找一個间谍头目?真以为日本间谍是大白菜不要钱啊! 同时,谁也不能保证包鸿飞在日特的威逼利诱下会不会落水。 毕竟在这个行当,一旦被捕,你的忠诚就会受到质疑。 一旦他落水,供出站内人员的名单电台,东北区将遭受沉重打击。 而叛徒就像“多米诺股牌”效应一样,一个落水,往往会带动一串,一串落水,又带动一片。 叛徒做了汉奸特务,转过身来又会更加凶狠地帮助日特组织向特务处进攻。 这也是戴老板最担心的事情,见杨、何说完话,场面陷入安静,他又问:“其他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这时只见毛齐五油光满脸的走了进来。 他上前递给戴春风一份电文,说道:“处座,东北站那边得到消息,大批人手已经转移,暂时没有损失。” 听了这话,戴老板心头的阴霾尽去,瞬间眉开眼笑,他看了一眼杨荣,说道: “托人给包鸿飞带话,让他莫要背信忘义,背弃国家和组织,成为民族的罪人。” 顿了顿,他又问:“他的家人应该在湖南吧?这样,让他父亲给他写封亲笔信,陈明厉害.至于交换的事情,看后续情况再定。” “是。”杨荣敬礼领命。 事情暂时处理完毕,大家纷纷起身散去。 办公室中只剩下戴春风和毛齐五,戴老板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皱眉道:“我怕这个包鸿飞要坏事。” “老板您是说他会落水?” “鬼知道。”戴老板摇了摇头,“相对东北,我更担心忧虑的是上海,老头子多次交代,上海的阵地不能丢,让我动员杜月生、黄金荣、张啸虎一起离开上海 杜老板去了香港,但黄某人以年老体弱为借口,不肯离沪,他老朽昏庸,再难成气候。 我担心的是张啸虎,此人野心勃勃,毫无国家观念,现在和日本人一拍两合,还建立了一个什么和平促进会的汉奸组织,为日军的经济掠夺效劳,趁机大发国难财,如果不加以扼制,日本人的手很快就会伸入租界,特务处在上海的处境就会艰难。” “那不如”毛齐五抬手做出一个狠辣动作。 戴老板摆手道:“不说上海区不少人都是在帮成员,杜老板又和他是结拜兄弟,对张出手,不取得杜老板的理解和支持是不行的。” “这样,你替我拟电邀请他到汉口一叙,另外给上海区发电,让他们秘密拟定对张的制裁方案.” 说完这事,戴春风再次想起了包鸿飞,思忖道:“给北平发电,让王天林和陈恭树做好准备,一旦包不能回头,立刻做出制裁。” 回到行动科,张义就听到了好消息。 半个小时前,猴子和钱小三带领的行动科人手可谓大获全胜。 除了在一处窝点遭到顽强抵抗后打死4人外,其他两个间谍小组的人全部被捕。 此刻地下室的几个审讯室已经惨叫连连,凄厉的惨叫声甚至越过楼层传到了张义的办公室。 张义对一般间谍的审讯不感兴趣,此刻正闭目养神,接收今日的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冈田芳正,获得相关情报-——冈田芳正在法租界巴黎路143号有一处安全屋,内藏有大量字画、古董。】 张义冷笑一声,不用说,这些字画、古董肯定是从中国掠夺的。 【2、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通过陕西电政管理局关系,派遣西北、区无线电支台台长汪克仪任延安电报局局长,以此为跟脚,逐步发展组织,开展特工活动。】 【3、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命令西北第一区长张严方运用小商小贩进入边区活动,搜集情报。】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摇了摇头,即便是抗战开始,国红二次合作,戴老板强烈的反红意识却也没有丝毫稍减。 公开口号不能喊,但隐蔽的活动就没有停止过。 直接派遣特务难以打入边区,戴老板也开始剑走偏锋了,因为商贩流动性大,不引人注目,即便失败了,对特务处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但靠一些收买拉拢的商人小贩再去收买边区的商贩真能起到效果吗?张义对此很怀疑。 长安事件后,张将延安交给了红党,但果党为了显示正统,坚持县长的人选必须由果党任命,然而人到了长安后,此人就徘徊不前,根本不敢去上任,更不用说这些商贩了。 就像前不久,军委会天水行营决定派遣一个考察团去那边考察,戴老板再次派特务处直属的通讯员郭小明随同考察,来回半个月,郭把在延安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写成了报告交给了戴春风。 戴老板看后非常满意,认为这是特务处第一次成功从那边搜集到的高质量情报,于是,郭小明被调到了红党科出任科长。 然而,郭小明才升官发财,马上就有人举报他的报告胡编乱造,戴老板细查之后勃然大怒,直接将此人免职下狱。 【4、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秘令西北区秘密制裁红党将领杨侠客。】 这条情报让张义大吃一惊,杨侠客早就留学日本,回国后加入红党,黄埔一期肄业,后被常某人任命为少将参议。 但因为反对果党进攻红党,和常某人决裂,常觉得他这个学生背叛了自己,对其深恶痛绝。 37年10月,红党在长安设立八路军(有些书友有误解,这里啰嗦几句,全面抗战开始,二次合作,8月,红党军队改编为八路军,全称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9月改称第十八集团军,开展独立自主的游击战和运动战。)办事处,杨侠客负责的是统战工作,以十八集团军少将参议的身份常驻长安,负责和果党各方面负责人联络。 因为常对其极为痛恨,所以戴春风一直密令西北区特务对其严密监视,搜集他在长安的活动情况 想不到这个时候戴春风已经动了杀机。 张义正在思忖着如何将情报送出去,就见猴子敲门进来。 “科长。” “有突破吗?” 猴子道:“只有一人招了,其他的都是死硬分子,我们审讯的兄弟都累趴下了。” 张义挑了挑眉,问:“招供的是什么人?” “这个人叫小尹一郎,是个报务员,刚从日谍特工学校毕业,加入松机关。” 张义点了点头,道:“走,去审讯室看看。” 来到审讯室,见一干便衣累的气喘吁吁的,张义挥手道:“兄弟们都辛苦了,先休息一会,等养精蓄锐,再接再厉。” 说着他掏出一叠钞票,道:“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多谢科长。”一众特务眉开眼笑。 张义摆摆手,拿过审讯记录浏览了一遍,道:“除了两个情报小组的组长,其他人都不用审了,这些人都是日谍的底层人员,知道的情报不多,倒是这个小尹一郎交待的还有些价值。” “是,科长,按照小尹一郎所说,他们接到命令,要利用伪装身份协助特高课完成一个护送任务,但具体任务他也不知道。” 张义思索起来,特高课到底要运送什么东西进入武汉,一次需要这么多人? “时间呢?” “明天下午三点,在青龙山下接头,具体的接头暗号只有他们组长掌握。” “那就继续审。”张义吩咐着,他的心底悄然浮现出一个计划。 (这章少了,明天补上。) 更新了,被审核了 如题,明天看吧?????? 《我的谍战日记》更新了,被审核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27、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求月票)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下午,两点时分,两辆骡车从青龙山脚下驶过。 车上一共八人,前车车辕上坐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他头戴黑色毛呢礼帽,穿一身长袍马褂,宽阔的帽檐下透出几分精明和狡黠。 此人正是“杉工作”负责人山本宪藏手下的井田,“诚达公司”分店经理。 第一次“杉工作”成果--伪造的几十万上百万的5元法币,因为这种法币早就不在中国市场上流通了,因此几乎变成了一堆废纸,山本宪藏被日本高层骂了个狗血喷头。 此人沉寂了一段时间,潜心研究中国市场上流通的各种货币,此刻故伎重演,陈批量地伪造了中国农业银行发行的1元、5元、10元面额的伪币,共计500多万。 伪币制造成功后,山本宪藏在中国开办了一家名为“诚达公司”的机构,而且迅速扩张很快就在日占区建立了53家分店。 井田是被任命的第54位分店经理,这次就是为了将伪币运输进武汉,建立“杉工作”的秘密联络站,为“杉工作”的全面实施提供保障。 旁边驾车的是一个二十七八上下的年轻人,他身穿厚厚的棉衣,做小厮打扮,粗壮的手臂牢牢抓着骡子的缰绳,操作稳当。 此人是特高课的中尉河原佐武,此回负责保护井田和押运的安全。 车辆旁边分别是两个孔武有力的精装汉子,全部是特高课的人。 骡车很快就就到了青龙山下,驾车的河原突然说道:“好像不对,这里原本没有检查站的。” 井田抬手做凉棚状,观察了一会,说道:“估计是敌人临时设置的哨卡,不用担心,还是和之前一样应对。” 顿了顿,他阴冷一笑:“要是他们不识抬举,那只好由河原君出手了。” 河原点了点头,自信一笑:“放心。” 很快车前来了两個便衣和一个穿制服的警察,井田连忙跳下车,满脸堆笑道: “老总,什么事?” 一个贼眉鼠眼的便衣问:“车上拉的什么?进城去干什么?” “能是什么,这不是稻草吗?”井田指着骡车上的草垛,说道:“我们是给造纸厂送原料的。” “草垛?”警察冷笑一声,围着两辆骡车转了一圈,目光从几个壮汉身上掠过,直接挥手道:“草垛下面是什么?行了,全部拿出证件,接受检查。” 说着他对不远处一招手,很快走过来四个拿着长枪的士兵,用刺刀扎向草垛。 前后车上的八人很快走到一起,便衣挥手道:“去那边集合,接受检查。” 八个走到旁边一小堆过客排队的地方,便衣挨个检查证件搜身,井田和河原都老老实实地举起手,接受检查。 警察拿着证件一一对照核实,问:“你们一个个孔武有力的,说吧,到底是干什么的?” “什么孔武有力,都是干体力活的。”井田笑道:“长官,我们真是给造纸厂送原料的,鄙人黄庭海,做点小本生意,这几位都是我手下的小厮。” 警察半信半疑,但证件毫无破绽,搜身过后,身上也没有违禁品,又问道:“你们从什么地方来?对接的是哪家造纸厂?” 井田陪笑道:“我老家是东北的,祖籍江夏,原本在上海谋生,淞沪会战后,实在待不下去了,全家都搬到了江夏,有句话说的好,落叶归根嘛.我们一直和瑞和造纸厂合作,对了,他们账房叫肖茂良,长官您可以打电话核实的。” 说着他上前一步,面不改色地从袖口掏出一包烟递了过来:“老总,我们确实赶着交货,晚了就失约了,这是一点小意思。” 警察原本见是一包老刀牌香烟,并不想要,但被塞到手中后才觉察到不对,香烟盒中并不是烟,而是一叠圈起来的钞票,他用手轻轻一捻,便知道这些面额十元的钞票加起来已经过百了,不由满意一笑,将钞票顺手塞在裤兜,将烟盒递过去道:“拿走,我们有规定,少来这套。” 这时,检查骡车的一个士兵走了过来:“暂时没有发现什么,要不要卸货仔细检查?” 警察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说着对井田挥手道:“你们走吧。” 井田连忙拱手,带着几人回到了骡车上。 车辆重新启动,河原有些不忿道:“这些支那人如此腐败,心还这么黑,井田君,这一路过来,已经送出去上千元了吧?” “我刚才看了,这应该是一个宪兵、特务、警察共管的检查站,疏于合作,管理并不严密,就是不用武器,我和我的人突然出手,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全部将他们消灭。” “小不忍则乱大谋。”井田笑道:“这些中国人贪婪腐败如此,难道不是好事吗?只要他们可以被金钱收买,帝国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占领整个中国,至于钱呵呵” 井田狡黠一笑:“钱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河原君,你猜我刚才给他的是真的假的?” “难道?”河原瞪大眼睛,指了指身后的骡车。 井田点头又摇头,说道:“为了杉工作的顺利推行,这回山本先生可是下了一番功夫。我们在日本国内印制好的伪钞在投入市场前,先经过了二次加工,将崭新的假钞变成了看起来皱巴巴的旧钞,运抵中国后,也不是马上投入市场,而是将全部假钞和中国市场上流通的真币混杂在一起使用,这边不管是支那政府还是百姓都不会关注,也发现不了。” “原来如此!”河原一脸佩服,又不解问:“这么说你刚才给他的一半是真钞一半是假钞?但这也白白浪费了几十块” “真真假假。”井田随意应付了一句,心里默默鄙视,武夫就是武夫,还吝啬那几十块钱呢,你知道这几百万假钞全部投入市场对金融的冲击力吗?你知道用这些假钞可以在占领区买到多少战略物资吗? 两人说着话,骡车逐渐远去,此刻在检查站的岗亭里面,刚才检查他们的警察,却是拿着手上的钞票仔细打量一番,然后冷笑一声,拿起旁边的电话: “科长,我是钱小三,鱼儿已经进入鱼塘。” 很快两辆装满稻草的骡车就到了一处凉亭。 井田观察了一圈周围,说道:“在这里休息一会。” 河原会意,警惕地观察了几眼凉亭不远处几个同样休息的过客,对几个小厮点了点头,然后靠近骡车,手伸进一处稻草垛,拿出几只短枪,将一支被在后腰,其他的分发给几人。 这几人迅速将枪口藏好,在骡车旁边巡视看守,其他人全部进入凉亭喝水休息。 井田喝完水,点烟一根烟,掏出胸前的怀表看了一眼,两点五十五分,距离接头还有五分钟。 他索性闭目养神,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用手指敲打着膝盖。 这时,一辆汽车摇摇晃晃驶了过来,车上同样下来几人休息。 为首一人账房打扮,显得文质彬彬,其他几人好似好像司机、随从。 扮做司机的正是张义,他穿着一件工装服,带着一顶灰色鸭舌帽,注视到井田一伙人,对扮做账房的郑呼和点了点头。 时间一分分过去,马上到了三点,张义看了井田一伙人几眼,拿出香烟在烟盒上敲了敲,然后上前问:“有火吗?” 听到这话,一直闭目养神的井田突然睁开眼睛,说道:“对不起,我刚刚戒烟。” 接头暗号对上了,井田并没有松懈,他缓缓从袖口掏出几张钞票,拿出其中一张半截的在手。 张义这边同样拿出半截钞票,两张钞票对上,严丝合缝。 “你是小松君?”这话井田是用日语说的。 “是的,小松原俊,您就是井田先生吧?”张义一口流利的日语,说完又切换中文道:“阁下辛苦了,我们已经拿到了特别通行证,现在就可以马上入城。” 井田笑道:“说什么辛苦,潜伏区的工作十分危险,伱们这些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工作的勇士才真是辛苦。” 说着他了一眼汽车旁的几人,问:“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听到这话,张义警惕地瞥了一眼周围,脸上伪装出一丝伤感和冷酷,道:“想必井田先生应该看过支那的《扫荡报》,由于叛徒野贞的出卖,我们的首领金马高被捕,幸好我们提前转移才躲过一劫.其他人正在准备营救金马高,都有任务,所以来的人少了点,不过放心,这里距离入城不远,井田先生乘坐汽车,我带的人负责驾车,有特别通行证,不会有任何问题。” “该死的叛徒,竟敢背叛大日本帝国,这样的人就应该碎尸万段。”井田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河原咬牙切齿骂了一句,然后手抹在背后的枪上,问张义:“小松君,需不需要我们支援你,只要你合适的武器,我们就可以杀进支那特务处,将它闹个天翻地覆。” 张义露出迟疑不定的样子,说道:“这个我需要向请示” 这时井田摇头道:“河原君,不可冲动,这件事情相信上层自有安排好了,你已经完成了护送工作,可以回去向特高课交差了,我会向山本先生详细汇报一路上你们优秀的表现,让特高课为你们授功。” “是吧,多谢河原君,辛苦了,虽然这次不能和你并肩战斗,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是的,相信帝国很快就会占领武汉,期待我们再见的那天。”河原感慨了一句,然后对着张义和井田微微点头,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井田君,你的身份?” “叫我黄庭海黄先生就好。” “好的,黄先生,这边请。”张义邀请井田上了汽车,见他向后座走去,劝道:“坐副驾驶吧,少点颠簸,老肖你坐后面。” 张义拉开车门将井田送上车,对郑呼和使个眼色,一边介绍道:“这位是高桥君,另一位情报站的组长,他的伪装身份叫肖茂良,是造纸厂的账房,那里已经变成了我们的据点,井田君可以随意挥毫,哈哈。“ 说着他挥手让“随从”接管了两辆骡车,启动汽车,随口问道:“对了,井田君,这次就您一个人过来吗?抱歉,如果涉及到秘密,您可以不说,不过如果需要证件、住宿方面的帮助,井田君随时开口。” 井田并没有怀疑,感叹道:“我一直随山本先生在陆军第九研究所工作,后来成立了杉机关,虽然也是秘密机关,但和你们出生入死在敌人占领区工作还是不一样.听小松君这么说,看来你们在武汉的工作开展的不错。” “是啊,原本不错,可惜出了叛徒.” 张义正说着,突然井田打断他的话,狐疑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枪声.” “没有吧?这里靠近大山,估计是猎人在打猎,或许是检查站的人开枪了。”张义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会不会是河原他们出什么事了?”井田拉开车窗帷幔,一边探头向后边张望,一边说道:“快停车。” 见张义置若罔闻,汽车反而开的更快了,井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呵斥道:“小松原俊?!” “唉!”张义叹息一声,“黄先生,不,井田君,何必呢。” 说着他猛然一踩刹车,后座的郑呼和会意,直接掏出一根细绳将撞得五荤三素的井田脖子勒住,然后给他注射了一阵麻醉药。 井田此刻已经发现上当,瞪大眼睛疯狂挣扎,他一切为时已晚,一切都是徒劳的,很快麻醉剂就起了作用,他眼前变得模糊,然后彻底陷入黑暗中。 做完这一切,张义下车,和郑呼和联手给井田套上头套,将他捆绑起来,直接塞入了后备箱。 然后二人靠着汽车抽起了烟。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两辆汽车赶了上来。 猴子和钱小三下车,跑过来敬礼汇报。 猴子刚才正是扮做过路休息的路人,在张义等人成功离开后,和在后边跟踪的钱小三两面夹击,对河原等人展开了攻击。 猴子道:“报告科长,除河原外,其他日谍全部击毙。” “河原呢?” 猴子指了指汽车后备箱,道:“这厮中了两枪,打伤了我们一个兄弟,打完子弹后想要咬毒自尽,被我们给拦了下来,不过他咬断了舌头,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回来。” “没事,没了舌头,还可以写字嘛。”张义不以为然地笑笑,来到后备箱前,就在河原手脚被死死控制,嘴上还塞着一只臭袜子,身上全是污血,头上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流,整个人已经快陷入了昏迷中。 听见张义说话,他猛地睁开眼睛,疯狂地挣扎起来,赤红的眸子中闪烁着阴毒的锋芒,对张义咬牙切齿。 “呵呵,别挣扎了,河原君,我说过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028、潜伏(求月票) 武汉。 军统局改组筹备办公室。 张义正在给戴春风汇报案情: “处座,这次一共缴获了总价值20万的赃款,其中一半应该是伪币,下面的人正在清理,但有些伪币人为做旧,真假难分,还需要专业人员参与才行。” 说着递过去几张缴获的钞票。 戴春风接过去仔细看了几眼,然后打了一个电话,道:“专家的问题我来解决。” “坐吧。”他从办公桌后起身,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笑道: “云义,干的不错,上次你抓了冈田芳正,立了大功,这次又粉碎了日谍‘杉工作’的阴谋,一举击毙了特高课的一个特工小组,行动科在你担任副科长以来干的不错,累积功勋,你的军衔问题也应该解决了。” 所谓的解决军衔问题,自然是晋升为上校。 张义闻言连忙起身,敬礼道:“谢处座栽培。” 随即又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问:“处座,我毕竟年轻,资历浅,现在就晋升上校,别人会不会说闲话?” “坐。”戴春风挥手让他坐下,不以为意道: “有敬畏之心是好的,但也不用太忌讳人言,不然还怎么做事情?特务处马上要改组,新的军统局预计5月份正式成立,内部组织和人事机构到时候都要做出调整,你要做好担当重任的准备。” “是,卑职一切听处座的。”张义郑重严肃地点了点头。 戴春风满意地笑了,沉吟道:“至于缴获的赃款,拿出一万犒赏给行动科参与行动的人员,其他的全部上交总务充当经费,法币虽然越来越毛,但聊胜于无。” 随即他话锋一转,慎重道:“日本人狼子野心,希冀用伪币扰乱破获党国的金融市场,抢夺战略物资,我们必须郑重对待,派出专人秘密侦查,查抄假币,严厉打击造价的日特机关,我已经将此事上报了校长,特务处要成立‘对敌经济作战室‘,由经济专家邓保光兼任主任,你也要在这个组织兼职.说说你的建议。” 张义思忖了一会道:“处座,卑职浅见,我们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以假治假.” 戴老板眼睛一亮,拍手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除了扰乱日谍杉工作的阴谋外,顺便也可以为特务处筹集经费。” 从抗战伊始,特务处内外勤组织就开始急速膨胀,带来最现实的问题就是经费入不敷出,处处捉襟见肘。 即便是生财有道的戴老板也不得不东挪西借,一开始被他盯上的就是自己的结拜兄弟,青帮大佬杜月生。 杜老板倒也爽利,承诺凡是借给戴春风的周转资金,无论期限长短,一律免收利息。 但即便有杜老板掏腰包,仍然填补不了特务处深不见底的窟窿,所以戴老板不得不另辟蹊径。 而借着扰乱日战区金融的幌子,大量制造伪币在沦陷区发行,无疑是来钱最快的一条途径。 两人说着话,很快邓保光和两名财政部派来的专家到了。 戴老板也不废话,讲明利害关系,直接拿出缴获的法币让对方鉴定。 两个专家拿出放大镜,仔细查看,半响两耳小声交流了片刻,一人开口道: “戴先生,这不是最新的照相制版技术,还是原始的雕刻制版技术印制出来的,技术非常成熟,不管是花纹还是人像,极为逼真,正面进行了凹印,背面做了平板胶印,几乎和政府印发的法币一模一样,普通人根本无法鉴别出来。” 戴老板耐着性子听完,皱眉问:“这样的技术我们能不能做出来?如果要仿制日币,你们有什么建议?” 专家一脸为难,苦涩道:“戴先生,国府的法币的发行技术是英美提供的.想要仿制别人伪造,最好是对法币进行一次改版.至于仿制日币,这個.这个目前没有这个技术。” 戴老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什么专家,简直就是饭桶。 眼见他要发火,一旁的经济专家邓保光连忙道:“处座容禀。” “和国内中国银行、农行、交通都可以发行货币不同,日本只有一家发钞银行,那就是日本银行,这家银行发行的日币,不仅使用了桑皮纸,据说还在这种纸张里面添加了一种只有日本本土才有的植物纤维,所以,日币非常仿造。” “只有日本本土才有的植物纤维?”戴春风嗤笑一声,“日本弹丸之地,他们能有的植物,我不信偌大的中国就找不到。” 他鼻孔冷哼一声,挥手让两个战战兢兢的专家回去,继续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马上派遣特工潜入沦陷区收集流通的各种伪钞的样品,我这边会向校长报告,如果我们造不出来,那就和宋部长合作,让财政部派人拿到美国去设计仿制.” “哼,日币里面有劳什子植物纤维,他们在沦陷区使用的各种面额的伪币、军用票、银联卷、储备劵呢?先从这方面着手,只要我们有了海量的伪钞,同样可以在他们控制的沦陷区套购黄金、药品、被服等军用物资还可以用这些假钱贿赂替日本人效力的汉奸头目,甚至是发放给在潜伏区工作的特工用来日常开销。” 戴老板举一反三,命令道:“所以敌经济作战的工作立刻要筹备起来,不仅要建立办公据点,还要建设工厂。 记住了,此事严格保密,无论是组织体制、人员到厂址,还是业务活动,一律对外保密,即便在特务处内部,没有权限的人也不得知道,此事你们直接向我负责,我要是不在,可知会毛秘书。” “是。”张义和邓保光连忙敬礼领命。 两人告辞离去,戴春风叫来毛齐五,问道:“钉子最近有消息传回来吗?” 毛齐五不知老板怎么问到了“钉子”,这还是他升为副主任秘书才有机会接触到的档案,但也仅仅知道此人的代号,是男是女,叫什么,根本不知道,只知道此人潜伏在日本本土。 他摇头道:“三天前通过东北潜伏的‘鞋匠’转来过一份报平安的电文,说一切平安。” 戴春风知道这话说的是潜伏成功,他嗯了一声,沉吟了半天,果断下令:“让鞋匠给他去信,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日谍‘杉工作’的详细内容,另外弄清楚日币中添加的植物纤维到底是什么。” 不惜一切代价,就意味着暴露,失去现有的职务和地位,前期的工作将付之一炬,毛秘书有心劝解,但见戴春风态度坚决,立刻躬身道: “是。” 审讯室。 张义端着一杯茶水坐在井田对面,反复打量,好像文物贩子正对着一件古董鉴定真伪。 井田被铐在铁椅上,头发耸拉在额前,看起来疲惫至极,之前的精明神采荡然无存。 终于,井田先开口了:“阁下不打算问我点什么吗?” 张义放下茶杯,淡淡道:“饿吗?” 井田愣了愣,对这个问题有些反应不过来:“嗯?” 张义接着说:“中国有句俗话,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是做朋友,还是做豺狼,井田君自己选择。” 井田回味着这话,沉默了一会,道:“我要是说饿了,伱会给我饭吃吗?” “朋友自然有。” 井田叹息一声,说:“落在张桑的手中,我自认倒霉,但我是军人,我不会和你们合作的,也不能透露任何军事情报给你们。” “但山本君24小时内收不到我报平安的电报,自然知道我出事了,大日本帝国方面一定会展开营救现在我作为你们的战俘,我要求享受日内瓦公约的战俘待遇。” 听着这大言不惭的话,张义终于动火了,他一拍桌子,呵斥道:“就你还配谈日内瓦公约?你们日本人是如何对待被俘的中国军人的?你们是怎么屠杀无辜的中国平民的?” 说着他掏出手枪,往桌上一拍,“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毙了你。” 井田不吭声了。 张义也懒得跟他废话,指着审讯室内十八班刑拘:“说不说,不要再浪费时间你是军人,但不是特工,应该没有接受过反审讯训练,一会你会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实话告诉你,就在这间审讯室,不知多少所谓的日本精英倒在了刑拘下,所以,不要再心存幻想。” 井田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了。 说不怕死是假的,没听见河原在隔壁发出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凄惨叫声吗? 但军人的形象和武士刀精神让他不得不顾忌颜面,他怎么也得抵抗一下吧? 于是,井田再次用沉默应对。 “动刑!”张义挥了挥手,钱小三嘿嘿一笑,让便衣将井田体面的衣服拔了,拿着烧的通红的烙铁走了上来。 眼看烙铁就要落在他白白胖胖的肚子上,井田浑身一颤,顾不得颜面,忙道:“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很简单,你们的伪币是怎么制造的?” 井田叹了口气道:“为了侦破你们的法币防伪技术,山本先生特意向上级申请,从日本大藏造币局秘密征调了两位大师级雕刻技师.他们用放大镜,将法币的花纹和人像,丝毫不差地雕刻在了钢制的印版上” 这话和张义在戴老板办公室听专家说的一致,他点了点头,继续问:“这两个技师现在在哪里?” “在日本国内。” 张义想要击杀这二人的愿望落空,冷哼一声,“现在说说这个所谓的诚达公司在中国的所有秘密据点。” “这”井田面露苦涩,“分公司负责人的任命和据点的安排都是山本宪藏亲自安排的,我只知道满洲总部机关和金陵分公司所在,其他的真不知道.” “是吗?组织结构、联络方式、资金武器的来源、伪币的运输途径,这些你都没有交待,你觉得你还可以完好的出去吗?” 听说可以出去,井田不禁有些愕然,他身体前倾,连忙说道:“我可以供出山本派遣给我的其他人,一共四人,他们扮成商人坐火车来的,估计已经到了武汉” “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 井田又想了想,说道:“山本这个人非常好色,这算不算.至于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知道的我都说了。” 张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眼,将桌上的水杯递给他,看着他一饮而尽,对猴子招手道:“带他去拍照,然后写一封认罪的申明。” 井田瞪大了眼睛,心里一阵砰砰直跳,他以为张义又要故伎重演,让自己拍照后像野贞一样刊登到报纸上,连忙叫道:“张桑,你不能这样.” 然而他的叫嚣不起丝毫作用,两名便衣直接将他架了出去。 几分钟后,拍完照的井田一脸黯然地回到了审讯室。 张义开门见山道:“恭喜井田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既然愿意合作,我自然言而有信。从现在开始,你的代号叫‘鹰眼’,你出去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和山本联系,让他运送更多的伪币过来。” 这是要干嘛?潜伏回去?井田呆了片刻,才稳住心绪,问:“张桑,我的属下要是见不到伪钞.” “这个简单,将他们全部除去替换上我们的人就好了。”张义毫不在乎地道,“以后你的直接上级是郑呼和,他就是那个叫肖茂良的账房,你见过的。” “这松机关的特工被你们破获的事情上前迟早会知道,另外河原他们被捕,不能正常返回,特高课一定会怀疑.一旦他们启动调查,我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看着面如死灰的井田,张义笑了笑,道:“能瞒一时是一时,这就看井田君你的演技了。” 井田浑身一颤,觉得全身冷飕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么漏洞百出的卧底计划,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已经叛变,他宁可在特务处苟延残喘地活着,也不想再落到自己人手中。 “行了,你可以离开了。”见井田缄默不言,张义挥手让人给他套上头套带他出去。 “派人24小时监视他,如果发现他敢于逃跑,直接击毙。” 让井田回去只不过是张义随手布下的闲棋冷子,能发挥作用更好,要是不能,无非是浪费一枚子弹罢了。 029、特级调查程序(求月票) 山本宪藏在上海的府邸是一幢豪华的法式别墅,房子的四周都有日本宪兵和便衣看守,戒备森严。 从大门进入第一层,是一间宽敞的大厅,大厅后面被改造成了日式的密室。 上首墙上的木架上放着两把武士刀,墙上挂着的膏药旗上写着“武运长久”的字样,几名军官围着山本宪藏席地而坐。 依次是坂田诚盛,杉机关在上海的大本营的负责人,日军总部又称“坂田机关”,他曾在关东军参谋部工作过,是日本参谋本部成员,作为山本的重要助手,负责上海的工作。 然后是一个四十出头身材瘦小的男子,一脸阴鸷,三角眼上戴着一副平光眼镜,充满狡诈,正是上海特高课课长山本贤太郎。 右手盘坐的是上海宪兵司令部负责情报工作的加藤寿一。 此刻山本贤太郎端起酒水,说道:“我首先代表特高课欢迎山本君来到上海,预祝杉机关的工作旗开得胜。” 山本宪藏笑道:“山本课长不必客气,你我都是为帝国效劳,以后要多多交流才是。” 加藤寿一举杯接话道:“不错,彬工作实在是一项伟大的计划,东条长官实在是居功至伟,自计划实施以来,已经为军队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军费和物资,我在这里敬山本君一杯。” “干杯。” 几杯酒水下肚,气氛更加融洽了。 坂田诚盛此刻也举起酒杯起身,他身体肥胖,留着一撮仁丹胡子,看起来极为狡黠,此刻他对着山本点点头,说道: “诸位,我杉机关下属秘密机构诚达公司第54家分公司已在武汉建立,相信随着帝国占领支那的脚步,诚达公司也可以遍地开花,在山本大佐的带领下一举摧毁支那的金融体系,为天皇,为大东亚共荣圈的伟业建立不可磨灭的功绩,我提议再敬山本大佐一杯,一为彬工作取得的辉煌战果,二位山本先生晋升为大佐祝贺。” “大佐?!”加藤寿一和山本贤太郎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不可思议。 据他们所知,山本宪藏此人不过是毕业于陆军会计学校第十五期的后进之辈,先是加入关东军,然后在参谋本部第七课兵要地志班工作,军衔不过中佐,现在竟然靠着杉工作的实施成功晋升大佐,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一个日本人12岁进入陆军幼年学校,学习3年后进入陆军士官学校预备班服役2年,然后进入军队服役8个月,才有可能进入陆军士官学校学习,再经过1年8个月的学习,才可以成为见习军官,最快在20岁或者21岁成为陆军少尉。 而陆军少尉一般会在25岁到30岁之间晋升为中尉。 在军队服役满两年的少尉和中尉在主管的保举下可以进入陆军大学学习,这個资格极为严厉,一般只有10%的人才能成功入学。 而陆大毕业生被称为天报钱组,没有进入陆大的被称为无天组。 这不仅是履历,更是资历和背景,进入陆大的中尉通常毕业三面就可以晋升大尉,而那些无天组的人大尉基本上就是他们晋升的顶点了。 陆军大佐在33岁到36岁晋升为少佐,天保钱组和无天组从少佐开始彻底拉开距离。 天保钱组在38岁和40岁晋升为陆军中佐,而无天组需要45岁才能晋升。 加藤寿一和山本贤太郎都是走了陆大的捷径,才在四十出头晋升为大佐,而从大佐晋升为少将又是一道坎。 他们实在想不通一个会计学校毕业的后辈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可以这么快晋升为大佐,而山本宪藏现在才38岁,莫非40岁之前还能成为将官? 这让加藤寿一和山本贤太郎看山本宪藏的眼神充满了艳羡和嫉妒。 “不错,任命刚下达不久,感谢东条长官和参谋本部的认可。”山本宪藏说的轻描淡写,但眉宇间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此刻他就可以和加藤寿一和山本贤太郎这两个自以为是的高傲家伙平起平坐,说不定以后他们见了自己还要低头哈腰敬礼呢。 山本贤太郎嘴角抽了抽,放下酒杯,思索道:“诚达公司第54家分公司已在武汉建立,但据我所知,负责护送的金陵特高课小组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还和组织失去了联系,山本君,你知道这件事吗?” “哦,武汉的负责人井田已经向我汇报了这个情况。”山本宪藏漫不经心道,“据松机关的特工打探,应该是他们在返回的过程中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我已经知会了金陵特高课。” “松机关?”山本贤太郎嗤之以鼻,连他们机关长冈田芳正都被特务处逮捕了,可见这个所谓的松机关无能到了什么地步。 “这件事情,特高课会派出专人去核实调查,还希望彬机关在武汉的负责人能够配合。”山本贤太郎对山本宪藏的说辞并不相信,在他看来,训练有素的特高课特工都被逮捕了,那个什么井田怎么会顺利完成任务,不会同样被特务处逮捕了吧,说不定此人已经投诚。 但这个猜测,他并没有说出来,看着洋洋得意的山本宪藏,他心说现在你爬的有多高,到时候就会摔的有多惨。 几人又不咸不淡地互相吹嘘了几句,加藤寿一和山本贤太郎起身告辞。 从山本宪藏的别墅出来,加藤寿一和山本贤太郎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透出一丝兴奋和憧憬。 造价的事业前途这么辉煌,凭什么就彬机关可以做,他们为何不能做呢? 武汉郊外。 原本废弃的一处小型造纸厂附近突然砌起了房屋,外面用篱笆筑成外围墙,里面用泥土筑成了一道内围墙。 而在内围墙之后,又用青砖水泥筑了一道厚实的高墙,只留下一道进出的小门。 这就是建设中的假币制造厂。 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也不设任何标志,但场内却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除了一个荷枪实弹的特务连负责保卫,还有牵着狼狗定时巡逻的便衣。 而工作间除了戴春风和工作人员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此刻一辆卡车停下,从车上下来八名战战兢兢的工人,他们都是从中国银行临时抽调的制币工。 戴春风双手叉腰,看着几人被押进工厂,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他们不许离开,日常工作要严密监视起来。” “是。”张义点了点头,又问:“处座,设备和模板什么时候可以到?” “宋部长已经派他的理财能手、中国银行的代理经理贝书宋从香港转夏威夷飞美国,预计半个月时间,伪币就可以运送到武汉,你这边要做好伪币的二次做旧。” 而做旧后的伪币将交给武装特工人员押送到沦陷区去使用。 邓保光接话道:“处座,这样搞,所得好处要和财政部分成不说,美国人仿造伪币,收取的设计伪造费用高昂,而且仿造的周期长、数量有限,运输的安保任务繁重,如此反复折磨,扣除成本后,得利估计很少,我们为何不自己造?” 戴春风点了点头,道:“能自己造最好,技术也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但最先进的铜版印钞机和特制印币纸并不便宜,我们也没有那个技术.” 他沉吟了一会说道:“这样,先这样搞一段时间,等我们有了资本再说.我会下令让美国站站长肖波打听,看看能不能请美国专家来华工作。” 肖波是驻美使馆副武官,真实身份是特务处美国站站长。 几人说着话,就见一辆轿车从泥泞中驶了过来,下车的毛齐五小跑步过来,递给戴春风一份电报。 戴老板看后,直接将电报销毁,从怀中掏出几张日币,说道:“根据情报,日币中添加的特殊纤维叫三桠树皮,正是添加了这种树皮浆,日币纸张才更加坚韧、有特护光泽,呈浅黄色,面额越大,颜色越深。” 说着他冷笑一声,道:“我不信这种东西就只有小日本国内有,立刻给各省区站下达命令,全力寻找这种植物。” “是。” 武汉办事处。 刘启天警惕地观察了下身后,对着门卫点了点头,然后闪身进了办事处,直奔茶公的办公室。 二人对视一眼,很快就走出屋子来到外面的院子。 “主任,刚才我见了武汉城工部的负责人,他们有一名在中国银行工作的同志突然失联了。” 茶公面露凝重,吩咐警卫员给刘启天倒了一杯水,说:“喝点水,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刘启天顾不上喝水,说道:“这名同志是中国银行支部的负责人,负责一个小组,本来今天要给城工部办理秘密账户,但他失约了,据交通员说,他是直接被从办公室带走的,根本没有时间向同志们发出警示,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暴露的,被什么人抓了,现在中国银行内部的其他同志很被动,不知道要不要撤离” 茶公沉吟了一会问:“去过他家里吗?” “地下组织的同志去了,他家周围并没有监视的。” “这就奇怪了,如果他真的因为什么原因暴露,特务肯定会搜查他的家,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打听清楚他被什么人抓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茶公思忖了一会,冷静道: “让银行的同志做好撤退的准备,如果24小时内还没有这位同志的消息,立刻安排他们撤离,另外和这位同志相关的一切人员全部撤离。” 刘启天叹了口气,道:“我这边马上准备新的证件。” 斗争就是残酷,很多因为暴露的同志不得不隐姓埋名背井离乡,即便有的人可以留下来,那也要和从前的生活一刀两断。 “如果能够联系上那位同志就好了。”刘启天喃喃自语。 茶公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几天前此人击毙了叛逃的李春巷,还将办事处的经费全部送还,但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昨晚此人再次出手,又送来了关于长安办事处的重要情报。 他们分析此人可能是潜伏在特务处的“美人鱼”,也可能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是风筝,总有一天会回家的。” 茶公感慨了一句,不再纠结,果断道:“涉及到地下组织的经费和秘密账户,事关重大,我会向上级请示,马上启动特级调查程序。” 刘启天神情变得凝重,特级调查程序非同小可,这是动用潜伏在敌人内部最高层次的特工获得情报和信息,只有在万不得已或者重大战役的情况下才启动或者唤醒。 因为一般情况下,这种卧底除了自己的工作,绝不会对一般的情报感兴趣,即便自己的同志在身边被捕,他们也不能流露出任何情绪,反而要和敌人一起鼓掌庆祝。 据刘启天所知,在国当内部高层,包括军令部、参谋部、各个战区、绥靖公署、警察总署、特务处、党务调查科,甚至是常某人的侍从室都潜伏着这样的同志,都是大隐隐于朝的存在,只有在重大情况或者决定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才发挥作用。 “风险和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刘启天觉得即便这名同志重要,又涉及秘密账户和经费,但启动特级特工,就意味着暴露的风险. “你有所不知,这个情报小组还负责看守中国银行的一批黄金,事关重大,即便面临风险,但这个险必须冒,另外边区的金融工作也需要这些人才,我们不能有一丝马虎。” “是,明白了。”刘启天领会,立刻安排人警戒,布置发报工作。 特务处办事处,一个穿着厚厚棉衣商人打扮的人从着手出现在大门外。 他讨好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对卫兵说道:“老总,能不能帮我叫个人?” 卫兵并不接烟,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警告道:“马上离开,不然我开枪了。” 老板畏惧地退了几步,却并不死心,踌躇着从兜里摸出一叠钞票,讨好说道:“老总,我也不难为您,就帮我打个电话,找个人,他出不出来,都不关您事。” 卫兵瞥着他手中的前,犹豫问:“找谁?到底什么事?” “郑呼和,他欠我们澡堂钱,以前都是月底一起结,可这几天他都没有来,去他家大门紧锁,马上要过年了,咱做的又是小本生意.老总,帮帮忙。” 卫兵本以为是什么事呢,听说是讨债的,不由嗤笑一声,特务处的长官出去消费什么时候给过钱,这个老东西真是不怕死,还敢上门讨债。 “等着,说好了,我只负责打电话,哼。”卫兵扯过钞票,不动声色地揣入兜中,对另外一个卫兵点了点头,拿起电话,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 “喂,行动科吗?郑长官在不在?有人找他,好像是讨债的,要不要轰走对,就在门外,好的,好的。” 卫兵打完电话,商人等了一会,一身便衣的郑呼和终于出来了。 看见商人,老郑面上毫无波澜,心底却咯噔了一下。 此人是他的上线,他们一直是定期联系的,现在没到约定时间,他竟然主动找上门,一定是出了突发情况。 特务处的电话都是被监听的,不打电话直接上门既保密,也可说明两人的关系并不熟。 “犯得上吗?我这几天工作忙,没时间去罢了,又不是不给钱。”郑呼和故作生气,说话的声音很大,他从兜里掏出一叠钱,直接扔在了商人怀里。 钱掉在地上,商人忙不迭的去捡,一边捡一边嘴里喃喃自语:“长官给多了,给多了” 说着将两张钞票重新递给郑呼和。 郑呼和心领神会,将一张钞票攥在手心,将一张钞票扔出去,怒道:“行了,就这样,丢人现眼,没见过你这样做生意的。” 说着头也不回的进了特务处。 商人连连鞠躬,唯唯诺诺地叹了口气,拿着钱佝偻着身子慢慢离去了。 030、打探情报(求月票) 郑呼和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办公室,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他的神情才变得凝重。 他贴在门后凝听了几秒,然后快速来到办公桌后,半拉开抽屉,打开碘伏的瓶子,用小刷子在钞票了刷了刷,一行文字终于显露了出来。 看到情报内容,他凝神想了想,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钞票吞了下去。 接着他泡了杯茶,一边喝,一边不紧不慢地走到窗前,望向楼下院子。 院子里特工进进出出,井然有序,一切都很平静。 右边两个便衣特务正提着水桶冲洗汽车,郑呼和瞥了一眼,发现其中一辆汽车是张义的。 汽车的车轮上沾有黄土泥巴,应该是出城去了郊区。 他知道张义今天出去了,但行踪诡秘,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和那位被捕的同志到底有没有关系。 但张义最近负责的就是假钞的案子,而这位同志又是中国银行负责纸币的,他总觉得这里面有某种联系。 如果能知道车速和汽油用量,他就可以大致测算出张义去过的大致位置,然后前去侦查。 但这样做太贸然和刻意了。 想了想,他拿起电话,打给了澡堂,电话一接通,郑呼和直接开骂: “丢人显眼,我是越想越气,以后你们家澡堂不会再去的,我劝你也早点关门,哼,不服气你可以报警,看看警察敢不敢到特务处来找我。” 说完“啪”挂断电话,郑呼和知道凭自己和上级一贯的默契,他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现在一切未知,索性将计就计,将问题推给警察局,只要警察局出面询问,特务处这边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他思忖了一会,理顺思路,闭目养神了一会,半个小时后,将茶水倒进了一旁的花盆,然后端着茶杯向张义办公室走去。 挂着“副科长”牌子的门口摆着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穿着整齐中山装的青年秘书。 郑呼和知道这人是张义的新秘书陈家全,听说是上海三极无线电培训班毕业的学生。 这個培训班坐落在法租界拉菲德路枫林桥,原来是特务处培训无线电技术干部的学校,抗战开始后,该校全部人员迁到了武汉。 “陈秘书,张科长在吗?” 陈秘书举止礼貌,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敲门:“科长,郑组长来了。” 门内传来张义的声音:“进来吧。” 陈秘书将门推来一半,礼貌伸手:“郑组长请进!” “谢谢陈秘书。”郑呼和笑着点了点头。 “不客气。”秘书欠着身子让郑呼和进去,然后从外面将门关上了。 张义的办公室不大,但显得井然有序。 桌子两侧堆着文件,文件上都盖着红色“绝密”、“密”等字样的印戳。 “老郑,坐吧。”张义正忙着翻看文件,头也不抬地招呼了一声。 郑呼和面无波澜地坐下,也不说话,静静等着张义问话。 “井田还老实吧?”在一份文件上签上字,张义才抬头问了一句。 “我正要向你汇报呢,顺便讨点茶喝,都说张科长您这里有好茶。”郑呼和笑了笑,继续道: “井田此人虽然规矩,但胆小怕事,他一直怕特高课追查被捕特工小组的事,导致自己暴露,殃及在日本的家人,整个人忧心忡忡的。” “上了我们的船还容得他瞻前顾后?”张义嗤笑一声,指着旁边的书架道: “你不是一直喝铁观音吗?怎么突然换口味了?” “天天喝铁观音,腻了,春茶还没有上市,在科长你这里薅点羊毛。”郑呼和随口说道。 “随便你喝,要是喜欢,你拿一罐回去喝。”张义点了点头,然后拿起电话: “让钱小三过来一趟。” 很快,郑呼和的茶刚泡好,又给张义茶杯中添了水,钱小三就敲门进来了。 张义问:“那个河原还没有招供吗?” 钱小三脸色很不好,愤愤道:“这个家伙是个死硬分子,本就吊着一条命,该用的刑罚都用了,就是不开口.要不是担心将人审死了,我早就用电刑了。” 很多事情都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不是每个日本人面对审讯都会臣服,张义并不意外,思忖片刻道: “他不招供,我们无法掌握金陵特高课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一个特工小组陷落,他们肯定会派人调查. 这样,立刻启动我们在金陵的卧底,让他从侧面打听一下。 另外,从现在开始,在火车站、汽车站、交通要道、城门等地都要布置秘密便衣,严密检查身份形迹可疑之人。” “老郑,伱这边对井田的周边也要秘密布置监视,凡是发现窥探、监视、身份行迹可疑之人,给我盯住了,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是。”钱小三和郑呼和敬礼领命。 安排完了任务,张义示意两人坐下,笑道:“这次缴获了日谍杉机关两车假钞,任务完成的不错,处座大喜,给我们行动科奖赏了一万法币,参与行动的人人有份,名单已经上报何科长了,估计晚点就可以出来,到时候大家通知兄弟们去领钱。” 说到奖励,大家都喜笑颜开,钱小三默默在心中算好了自己能拿到多少,然后叹气道: “科长,您说现在这钱还是钱吗?货币贬值不说,物价还上涨.对了,我听说政府最近又要加印发行法币?” 虽然特务处和果党其他相关部门积极应对假币,但日特伪造的法币,已经短时间内对中国的经济产生了影响,除了特务处主持的“以假制假”,国府为了应对这些假币,又印制了大量的真币,直接结果就是市场上流通的货币数量越来越多,而货币量的增加,开始导致通货膨胀的升级。 张义记得看过一则报告,说从1937年发行15亿开始到1944年的七年内,国统区的货币发行量增加了100多倍,达到1890亿,这还不包括日伪印发的,可见当时的金融有多混乱。 日本人印假钞,果府也印,然后再由双方的特工想法设法在对方的控制区花掉,在解决自己资金不足的同时,还可以打击对方的经济,看起来一箭双雕,但最终害苦的却是普通老百姓。 从35年法币改革开始,就禁止黄金、银元、大洋在社会上流通,但这是针对普通老百姓的,越禁越说明这些才是硬通货,法币坚挺的时候还好说,到了后期,从上面到地方军官,领到军饷的第一时间不是发下去,而是武装押运到上海去抢购黄金,运兵的车成了运钞票的专列,你还指望他们去打仗? 而这中间又有数不清的无良商人借机发国难财 果党这边的金融体系异常混乱,而红党那边的边币却异常坚挺,所以才有史学家说,果党最后败走,金融体系的崩溃是一个极其关键的原因。 37年100法币可以买一头牛,到了48年,只能买四颗大米. 37年,一美元兑换法币3.42元,46年一美元兑法币3050元,到了48年1月,这个数字上升到了17.8万法币,到了8月,暴增至118万,你敢信? 张义摇了摇头,道:“手里有闲钱的还是兑换成美元黄金,以备不时之需。” 郑呼和和钱小三若有所思。 这个时候,陈秘书敲门进来,看了一眼郑呼和和钱小三,然后看向张义,并不说话。 郑呼和瞄了一眼手表,估计是警察局那边有动静了,装作要回避:“科长,那我先回去了。” 钱小三也作势要离开。 张义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看向陈秘书,问:“出什么事了?” 陈秘书躬身道:“是这样的科长,刚才何科长来电话,说警察局打电话说财政部下属中国银行的几名职工突然失踪了,有目击者说他们被绑架了,然后家属报了警,听说记者都跑去采访了. 您知道的,武汉警察局和党务调查处穿一条裤子,他们直接说是我们特务处的人绑架的,何科长害怕事情闹大,所以打电话来问问.” 张义眼睛一眯,立刻意识到这背后肯定有人在煽风点火,不然这十个人才消失了一上午,还不到下班时间,家属怎么会知道的呢? 但这十个人涉及到伪币的制造,是机密中的机密,行踪肯定不能泄露,戴老板这事干的,也没有准备好对外说辞。 他想了想,避重就轻道:“知道了,何科长那里我会打电话说明,至于中国银行那边,家属会接到统一出差的通告,安全问题不用操心,到时候会有书信转达。” 说着他瞥了一眼郑呼和和钱小三,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语气严峻地对陈秘书道: “这件事情要格外保密,你留意一下,要是有人刻意打听这十人的下落,立刻将他的名字报到我这里。” “是。”陈秘书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天色已晚。 郑呼和从公务中解脱出来,出了特务处的门,走了一段距离,拦下一辆黄包车回家。 快到家附近的时候,他下车付了钱,点上一根烟停留了一会,观察了下周围的动静,然后朝着另外一条街走去。 上级新开的澡堂在距离他家一条街以外的地方,他习惯这样走过去。 今天澡堂已经打烊了,郑呼和敲了敲门,上级匆匆披着衣服打开了门。 二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直奔澡堂后面的密室。 “查到了吗?”上级焦急问道。 “人应该在特务处手中,估计在配合执行某种秘密任务,我猜测应该和伪币有关。”郑呼和将事情叙述了一遍,推测道。 “伪币?这么说他的身份没有暴露?虚惊一场?” 郑呼和点头道:“安全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我估计短时间他是出不来了,张义说可以转达他们的书信,但书信肯定会被严格检查,根本不会透露工作的只言片语” “只要人安全就好,我会马上汇报上去。”上级叹了口气,又问: “你没有引起张义的怀疑吧?” 郑呼和摇了摇头,道:“做戏做全套,你这家店肯定不能开了,我以后也不能来这里了。” 上级点了点头:“我会放弃这里,等新的联络点准备好,老办法通知你。” 郑呼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直接转身离开。 上级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什么话都没说,或许沉默便是最大的敬意。 夜晚,党务调查处的徐增恩挂断电话,眉宇间不由浮现出一丝得意。 刚刚他已经得到明确消息,新的人事任命已经出炉,戴春风任副局长主持军统实际工作,而他徐某人升副局长主持中统的工作。 中统局的体制结构,显然老头子用心良苦,在他的精心运作下,中统局第一次脱离了组织部系统,划归党部直接领导。 这意味着二陈兄弟从明面上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发号施令了。 而新任的局长是中、央秘书长朱家华,此人同样系的大头目,但和二陈兄弟却尿不到一个壶里。 而且此人是出了名的铁腕人物,作风强势,喜欢揽权。 老头子用这样的人作局长,显然是有意抑制二陈兄弟的势力。 徐增恩虽然不喜欢此人,也深为忌惮,但不管是军统还是中统,都有明文规定,副局长主持日常工作。 徐知道这是老头子的私心,他不希望二陈兄弟再控制中统,也不希望中统落入朱家华手中,而是像军统(特务处)一样通过副职直接听命于他本人。 所以从明面上看,未来中统已经不归二陈兄弟,从实际看,也不归于秘书长,那么中统到底听谁的? 徐增恩越想越兴奋,这样新颖别致的组织结构,给自己的发挥空间就大了。 而且中统可是堂堂正正的正式机关,比以往他自己捣鼓出来的野路子“特工总部”不可同日而语,听着是处级晋升为厅级,实际上中统的权利却相当于部级,而他“名不见经传”的徐主任也成了听起来就霸气侧漏的“徐副局长”,想想都兴奋。 而在老头子、二陈兄弟,秘书长这样的三角中,他马上就会成为三方势力争夺的宠儿,嘿嘿,只要随心所欲,临机应变,就可以谋取最大利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嘿嘿。”徐增恩得意地笑了起来,他不禁想自己的老对手戴春风这个小瘪三是不是也同样得意洋洋,还有那个张义 想到以前被特务处压得喘不过气来,徐增恩就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处来。 以后不是“两处”,而是“两统”了,统而不统,竞争只会更加激烈。 他刚想拿起电话,刚想问问特务处的人最近在干嘛,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进来的是电讯科科长,他一脸喜色道:“主任,我们截获了程世范发给朱秘书长的密电。” 听到“主任”这个称呼徐增恩微微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 “电报说的是什么?” 电讯科科长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伪币。” “伪币?”徐增恩挑了挑眉,连忙拿过电报,一看之下,眉飞色舞。 031、内斗(求月票) 两人离开不久,一群人出现在这里。 望着眼前一片面积广大的药园,药园中的灵药未有一株低于四品,所有人露出惊喜之色,呼吸急促起来。 “怎么可能?往届河神秘境开启,从未出现过这样一片药园,这片药园是怎么出现的。” 望着这片书中不曾记载的药园,酒康惊呼出声,露出极凝重的神色。 “呵呵,这有什么好值得震惊的,河神秘境第一关都出现了未知的东西,这第二关自然也会出现一些未知的东西,这都是意料之中。” “看样子是真有人在河中倒入神酒神茶了,以至于河神秘境中多出了更多的宝物,也从而提升了难度。” 喝炅目光灼灼的望着眼前这片药园,神色贪婪到极点。 河神秘境中的宝物数量何止是增多了,质量也提升了,如此多超越四品的灵药聚集在一起,简直亮瞎了他的眼睛。 要知道超越四品的灵药在蛊界早已经灭绝了,这个药园里随便拿出一株灵药都是外界已经灭绝的灵药,都能卖出一个天价。 “诸位小心,有宝的地方必然会有危险,此地的宝物质量高的可怕,护宝的存在必然危险到极点,大概率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 相比于快要失去理智的众人,诸葛原倒是冷静的多,皱眉望着这片药园,目光满是忌惮之色。 闻言,众蛊王终于冷静下来,没有一人冒然冲进药园中。 其中一位蛊王贪婪之心不减,不甘的道:“有宝的地方虽然必伴随着危险,但万事无绝对。” “你们看到了没有,这片药园明显刚刚被人洗劫过,那些被拔走灵药留下的小坑,都是新留下的痕迹,盗走灵药之人应该刚走不久。” “药园中没有任何战斗的痕迹,盗药之人明显没遇到任何危险便从容离开了。” “我看这个药园中并没有想象中的危险,有些危险是可以随着岁月的流逝消失的。” 闻言,一众蛊王仔细看向被拔走灵药的地方,见痕迹确实是新留下的,不由得暗皱眉头,这片药园确实刚被人洗劫过,而且那些人还刚走没多久。 此刻所有人都疑惑了,难道如此宝地当真没有任何危险?这怎么可能。 “哼!知道这个药园到底有没有危险又有何难?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不久,便有一位蛊王从养尸袋里抓出一群僵尸丢在地上,嘴巴动了动,这群僵尸便在他的操控下立刻向药园跑去。 所有人目光紧张的看着这群冲进药园的僵尸。 这群僵尸冲进药园后,分成各個方向,疯狂洗劫药园中的灵药,还跑到中间去不断试探。 然而这群僵尸在药园中每处角落都走了一遍,也没遇到任何危险,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眼看这群僵尸搜刮的灵药越来越多,很多蛊王红起眼睛,再也忍不住,疯狂冲进药园中。 事实已经证明,药园中没有任何危险,又有哪位蛊王能抵御住遍地高阶灵药的诱惑?眨眼的工夫,人群便走个干干净净,只留下诸葛原一人。 诸葛原深皱着眉头,迟迟没有移步。 “不可能啊?如此宝地,怎么可能一点危险都没有,这绝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地方绝不能进!” 诸葛原压下了心中的贪婪,不舍的望了药园一眼,咬咬牙,快速向远处跑去。 他不知道,他前脚刚走没多久,便有一位人形怪物凭空降临到这里。 这个怪物是人的形态,拥有人类的四肢,但浑身焦黑,像是不知被多少雷电洗礼过一样,浑身散发出烧焦的味道,气息断断续续,明显受创不轻,正是急需修养的时候。 但眼见自己的药园东秃一片,西秃一片,像是狗啃的一样,正有一群目露贪婪之色的人类疯狂洗劫他的药园,他目眦欲裂,气的快要吐血。 像是想到了什么,人参没有第一时间理会涌进药园中的人类,目光在药园中快速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寻找半天无果后,他顿时红起眼睛,眼中释放出嗜血的目光。 “我的宝宝呢!我的宝宝哪去了!” “你们这群该死的人类,快将我的宝宝交出来!我杀了你们!” 人参发疯般的咆哮一声,快速向药园中的人类冲去。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黑!” “好像是成精的灵药,这下我们发财了。” “不好,啊……” 不久药园中便响起激烈的打斗声,和一片刺耳的惨叫声…… …… 与此同时另一边。 这里显然刚刚经历一场惨烈的战斗,大地千疮百孔,地面一片水迹,泥土泥泞,像是刚刚发生一场可怕的洪水一样。 战场中心,正站着一个人,此人的脚下有一具尸体,此时这具尸体早已经残破不全。 “哼!若不是我最强的蛊虫在那一战中皆死伤殆尽,收拾你何须如此费劲!” “水无情,你想不到我还会回来吧,这就是你没有将我彻底杀死的后果,你终究是陨落于我之手,哈哈哈……哈哈……” 大仇得报,水老在原地疯狂大笑,笑的像个疯子。 他在雷沼那等孤寂之地苦等了百年,也恨了百年,没人能体会到他此时手刃仇敌的畅快感。 水老笑了不知多久,笑的眼泪快要出来,终于蹲下身体,取走了尸体的储物戒指,一团像火焰一般的水也在他的操控下,慢慢从尸体飞出来。 望着这团水,水老呼吸急促,眼中释放出炙热的光芒。 “这就是二元重水吗?果然漂亮,也比一元重水强了太多太多。” “也就是二元重水在他体内莫名其妙出问题了,让他无法再操控天水的力量。” “否则水无情一旦动用天水的力量,自己还真就未必是他对手。” “这是天意,是老天要让他死!” “等我成功将二元重水收服,那时我的战斗力将超越之前巅峰时候,到时我就是西域第一强者!” 水老握紧拳头,眼中释放出野心勃勃的目光。 032、老鹰(求月票)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张义拿着戴老板交给他的“暗杀名单”发呆,暗忖间,陈秘书敲门进来,汇报道: “科长,郑组长他们到了。” “让他们进来。” “是。” 很快,郑呼和、猴子、钱小三、杨文轩、刘魁五人走了进来,立正敬礼。 张义淡淡地回礼,也不让几人坐,直接拿过名单撕成五份,搓成一个个小团,说道: “抽签吧!” 几人面面相觑,疑惑不解,但还是依命行事。 很快几人手上各自拿到了一个名单。 张义面无表情道:“这是老板的命令,这些人都是党务调查处安插在我们这边的卧底,尽快将他们解决,做的干净点,最好是制造成意外,记住,此事严格保密。” “是。”几人点头称是,表情各自不同。 刘魁瞟了眼手上的名单,发现是个情报科的家伙,还和他相识,不由骂道:“吃不饱的丧家犬,喂不熟的自己人,今晚我就将他解决了。” 郑呼和抽中的是行动科的一人,这厮人缘很好,平时笑嘻嘻的,谁也想不到他会是党务调查处的人,蹙眉问:“科长,不能将他们策反吗?” “杀鸡儆猴,看来老板这次要下狠手了。”杨文轩接口说了一句,又问:“科长,这种脏活以前不是都由行动六组和直属总队干嘛,怎么轮到我们头上了?” 人红是非多,店红山寨多,戴老板究竟是何心思,张义也不解释,只是说道:“执行命令吧!” “是。” 几人不再说话,直接领命离开。 武汉,日租界。 医生金武长神色黯然地回到了教堂,他本是日租界竹田诊所的医生,但前不久,果党突然收回了汉口日租界,诊所负责人竹田阳一和所有的日本侨民全部被驱逐回国。 失去工作后,金武长成立一個游街医生,但没有多少人请他看病,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投奔了在教堂做神父的故国同胞。 教父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一无所获,给他倒了一碗水,说道:“我看你还是回国吧。” “回国?”金武长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还有国吗?” 神父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喃喃自语:“上帝和我们同在,总有一天我们会落叶归根的。” 金武长无语地摇头,他对这一套根本不信,反驳道:“上帝也是有国度的吧?不然美英那些信奉上帝的人为什么不帮助我们复国?” 神父咧嘴一笑,也不反驳,默默又划了一个十字:“阿门。” 金武长叹了口气,默默走出教堂,望着耸立在阳光下的教堂,好似被遗忘在地狱门口的摆设。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金武长想起他在中国听到的诗句,不由念叨了出来。 不想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人接话:“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哈哈哈,金先生,什么时候开始研究中国文化了。” 金武长猛然回头,只见穿着呢子大衣的竹田阳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 他警惕地瞥了一眼周围,连忙将来人拉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低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竹田阳一俊秀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狰狞,他指了指教堂旁早就变成茶楼的原诊所,愤愤道: “这买下这幢楼几乎耗尽了所有积蓄,还找别人借了不少钱,该死的支那人凭什么可以掠夺我的财产?” 金武长很想说汉口本来就是中国的领土,但他话还没有出口,就听竹田阳一说道:“这次回来就是夺回属于我的财产。” “你”金武长怀疑地看着他,现在武汉在果党的掌控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如何夺回来? 竹田阳一似乎明白他要说什么,自信一笑道:“手术刀也是可以杀人的,再说我已经加入了特高课,这才回来是执行潜伏任务,金君一定要帮助我才行。” “我?”金武长瞪大眼睛,“不行,我可是朝鲜人。” “那也是帝国统治下的朝鲜。”竹田阳一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所以你也是天皇的子民,为特高课效力是你无上的荣耀。” 看着格外陌生的竹田,金武长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摇头道:“我是一个医生,医生是救死扶伤的,不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把手枪已经顶在了他小腹上,“你是帝国培养出来的医生,现在该到报答天皇的时候了,不然,不光你,伱那位做神父的老乡也要死。” 迎着竹田阳一杀气腾腾的眼神,金武长只好唯唯诺诺地应了下来。 张义办公室。 郑呼和匆匆进来,汇报道:“科长,井田刚打来电话,说自己被人跟踪了。” 张义闻言精神一震,金陵特高课的人这么快就到了? “情报确切吗?” 郑呼和补充道:“确切,这一点我们派去监视井田的人也发现了.” “目标是个男人,戴着大檐礼帽,跟踪过程中,井田趁着他不备,突然在一处岔道口拐弯,礼帽男也紧随其后,就这样暴露了行踪” “太业余了吧?”张义笑笑,井田又不是日谍培训学校出身的专业特工,他都能发现被跟踪,可见这个目标业余到了什么程度。 “是,属下也觉得这事不对劲。”郑呼和想了想,分析道: “日谍如果是派人调查特工失联之事,肯定会派高手出马,如此不符合常理,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阴谋,或许目标就是一只替罪羊,真的日本间谍正躲在背后看戏呢。” 张义点头认可老郑的说辞,冷笑一声,道:“既然日本间谍想要打草惊蛇、浑水摸鱼,我们就将计就计,这样,立刻将监视井田的人撤到外围,对目标展开反跟踪,一定要找到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具体细节你来把控。” “是。”郑呼和冷峻道:“属下亲自出马,一定将他挖出来。” 巷口拐弯的一家杂货铺内,井田放下电话,冷眼看着距离自己咫尺之内的跟踪者。 他刚才紧急拐弯,对方也紧随其后,但却没有自己进了杂货店,下意识地四处张望起来,最后可能是有点着急,再也顾不上隐藏自己,他把帽檐抬高,东张西望起来。 此刻透光门帘的缝隙,井田已经看清了男人的长相,皮肤白皙,脸宽且扁平,眼睛细长间距近,鼻子较宽,有点像满洲人或者朝鲜人,这种长相是符合遗传的通古斯血脉。 而正统的日本人有明显的弥生人特征,脸部轮廓平滑,眼睛相对较小 但距离稍远,井田并不能看到所有的细节,他冷笑一声,按照电话中的指示,掀开门帘,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似乎没有发现对方的跟踪一样。 看到突然出来的井田,仓皇失措的金武长惊喜交加,连忙将帽檐压下,蹲在地上佯装系携带,见恍然不觉的井田背影消失在一个巷口,他连忙小跑步跟了上去。 然后他刚拐入巷口,迎接他的就是一只硕大的拳头。 “说,为什么跟踪我?” 井田手脚并用,丝毫不收敛,直接打得金武长鼻青脸肿,抱头鼠窜。 眼见第一次任务失败,金武长直接选择了跑路。 一边跑一边频频回头,害怕井田追上来。 这时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路人,转头才发现是竹田阳一。 不待他说话,竹田直接拽着他拐进了一条胡同,然后从一处院落进去,左腾右拐,最后进了一处茶楼三楼的包厢。 茶桌上除了茶壶、杯子,还放着一部小巧的望远镜,井田将他带走开了一道缝隙的窗后,赞赏道:“第一次执行任务,完成的还不错,你有做特工的潜力。” 金武长胆战心惊,喘了半天粗气,才有时间打量窗外,此处居高临下,透过窗外可以将他刚才的一切举动收入眼中。 “你在监视我?” “是,不过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竹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不以为然地笑笑:“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的一举一动都不应该引起他人的怀疑,你刚才太心急了” “不过没有关系,这是一门技术,我用了六个月才勉强入门,你只要认真学,将来一定会超过我的。”竹田见他完茶水,瞬身已经不抖了,不由在心中窃喜,或许假以时日,自己也能培训出一名合格的间谍。 金武长听着这话,漠然无语,疲惫地揉着脸上的伤,发了一会呆,突然问道:“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不过放心,我会将你的名字报上去,等你正式成为我们的一员,该知道的一定会让你知道的。”竹田笑了笑,接着一挥手: “行了,你可以离开了,记住,今天的事情要保密,就连你的神父也不能说,不然呵呵.” 听到威胁,金武长脸色一变,缓缓起身,揉着脸准备离开。 竹田见他言听计从,心中微微有些得意,心中不由有些猫戏老鼠的畅快,此刻,他决定给这只小老鼠一点儿安慰。 “等一下。”竹田叫住他,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塞给他,“回去买点药擦擦,再吃顿好的,只要为大日本帝国真心效力,皇军不会亏待你的。” 金武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接过钱,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竹田冷笑一声,耳朵贴在门后凝听了一会,然后拿起望远镜再次走到了窗后。 很快金武长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竹田盯着他看了一会,又移动望远镜瞄了瞄马路周围,看见并没有人跟踪对方,才松了口气。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小心抬起望远镜对准了附近其他地方的制高点,一个狙击手最恐惧的是在自己的瞄准镜里,看到另外一把狙击枪正对着你,竹田此刻最怕的是有人同样拿着望远镜观察自己。 但观察了很久,什么都没有发现,竹田终于放下望远镜,再次恢复了胜券在握的样子。 他知道打草惊蛇之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他亲自出马了。 这么想着,竹田收起望远镜,掏出一张钞票压在茶杯下,然后从包厢出来。 他压低帽檐,一路从三楼下来,穿过大堂,见楼梯旁边两个客人正聚精会神地下棋,再看柜台处掌柜正埋头算账,根本没有注意这边。 竹田眼睛微眯,用余光注视着两人,放缓脚步,不动声色地向两人靠拢过去,他一边走,一边将自己黑色妮子大衣脱了,顺手放在一把椅子上,然后悄无声息地将背对自己下棋的那人放在椅背上的一件灰布夹袄随手抄起。 就这样,他面不改色地穿过大堂,已经穿好了灰布夹袄,然后将黑色礼帽翻了过来,同样变成了灰色的。 顶着这样的装束,他大摇大摆地从茶楼正门出去,汇入街道的行人中。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谁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竹田步伐丝毫不停,穿梭在人群中,一边走,一边从裤兜摸出一个银色的烟盒,里面有一面小小的镜子,借着点烟,他可以从容不迫地观察身后是否有跟踪。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竹田不由大吃一惊,这人他认识,正是金武长那位故国同胞-——神父,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此人一直在监视自己? 那么此人到底是什么人? 想到这里,竹田警惕地瞥了一眼周围,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却不想神父看见他,原本不认识他的神父竟然对他微微一笑,竹田正狐疑间,神父手中突然多出一枚银色硬币。 看见这枚硬币,竹田脸色一变,这是接头的信物,他连忙加紧步伐,迅速和神父靠拢到一起,然后转身,随着神父的步伐汇入人群。 “是你?”竹田在他的身边小声问道。 “不错,我才是真正的老鹰。”神父瞥了他一眼,见他面露惊讶,立刻低声呵斥道: “放松,不许有任何异常举动,说不定敌人正在监视我们呢。” 竹田神色一凛,下意识地用余光打量周围。 神父微微摇头,他不知道特高课为什么派这么一个蠢货过来,拖泥带水,迟早要害死自己。 但他脸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依旧面带微笑的看着前方,问:“目标如何?” 竹田快速描述了一番监视到的情况,道:“暂时好像没有问题,还要做进一步观察。” 神父听井田中途躲进了一家杂货铺,不由挑了挑眉,问:“只是躲避那么简单?” “这”竹田语塞,井田进了店,望远镜就看不见,他也不知道井田到底干了什么。 神父不由蹙起了眉头,然后道:“你不要有任何行动,马上回去,今晚我们再接头。” 说着他撇下竹田,加快步伐消失在了人群中。 竹田在原地略低停留也立刻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这时候,马路对面慢慢开着的一辆汽车突然停住了,坐在车内的郑呼和正目光炯炯地盯着竹田。 033、调查(求月票) 郑呼和神情凛冽地盯着目标和西装男离去的背影,脸色微变。 从目前的监视看,已经验证出了小鬼子打草惊蛇、浑水摸鱼的鬼把戏,他执行的也是张义将计就计的计划,但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才是螳螂谁是黄雀呢? 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西装男又是什么人? 难道目标在武汉还有接头人? 对方已经发现自己等人的监视了? 从西装男刚才的举止形态来看,他一直逆光对着自己,走路的时候故意侧着头,让人很难看清他的长相,显然是一个极其谨慎老练的特工。 而目标尽管显得很干练,貌似毫无破绽,但从他和西装男相遇接触开始,先是下意识露出惊讶的表情,虽然一闪而逝,还是被郑呼和捕捉到。 然后,他虽然和西装男并肩走在一起,但略显僵硬拘谨的肢体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那么西装男到底给他说了什么? 此人虽然在极力控制自己回头的冲动,但紧绷的身体似乎张开了所有毛孔注视着周围。 到底是自己暴露了,还是对方只是怀疑?亦或者这只是西装男惯用的常规手段? 郑呼和仔细回忆着脑中的每一个细节,他和他的人都在外围监视,并没有跟的太近,根本不可能暴露,如此说来,只能是西装男这只黄雀察觉到了危险? 不管怎么说,此人是个危险的对手,也是一条大鱼。 冷静下来,郑呼和立刻招手唤来一個待命的下属,命令道:“老规矩,兵分两路,采取分段跟踪,咬住他们,随时汇报进展,我现在就向科长汇报。” “是。” “你是说还有一个接头者,还是个高手?” 办公室中坐定指挥的张义接到郑呼和的电话,表情也变得严峻起来。 日本间谍在搞什么鬼把戏,这个突兀冒出来的西装男打破了他所有的布置。 “我已经让人采用分段跟踪技术,追了上去。” “好,宁可更丢,不能暴露,我现在就过来。”张义看了看腕表,又问:“那只替罪羊呢?” “一直在我们掌控中。” “将他看死了,随时准备秘捕。” 挂断电话,张义立刻驱车和郑呼和汇合。 二十分钟后,等张义见到郑呼和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西装男消失了。 追踪他的是一个八人小组,两个装扮成黄包车夫的便衣,四个驾驶汽车的便衣,还有两人伪装成路人 “西装男一路闲庭阔步,就像逛街一样,他先是在报摊上买了一份报纸,然后转身进了一家商场,等了很久没有出来,我们的人立刻将商场前后门看住,派便衣进去查看,但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是凭空消失,而是在我们眼鼻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张义摇了摇头,说道:“跟踪是一门技术,但到底需要多少人才能盯住一个目标所有的生活细节,谁也说不好,人多容易暴露,人少又容易产生疏漏.” 他看着化妆侦查员一个个沮丧的脸,停下话头,故作轻松道:“好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次是他运气好,等我们抓到他的同伙,他迟早要落网。” 鼓舞了士气,他又问:“另一个呢?” 郑呼和点头道:“目标回到了旅馆,我已经安排人住了进去.根据初步侦查结果,目标叫叶文山,从郑州来,自称是外科医生,来武汉谋生,要不要现在动手?” “不。”张义摇了摇头,严肃道:“还不是时候,先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过那个被他推出来的替罪羊现在可以抓了。” “是。” 隔着张义等人一条街外的古董店里,换了一身装束的神父放下一个鼻烟壶,问:“还有好的吗?” 老板去货架上拿新的,神父的目光却透过玻璃窗瞄着外面的情景,看着一群便衣聚拢在一起,他冷笑一声,在想到商场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两个毫不起眼的男子左顾右盼的模样,他嘲讽一笑,已经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 但问题到底是出在杉机关的井田身上还是竹田身上,还要做进一步验证。 这时老板拿着一个新的鼻烟壶走了上来,他接过来仔细摸索,在鼻子下轻嗅了几下,满意地点头:“多少钱?” “法币100元。”老板说着压低声音,“您要是有大洋,一个就够了。” “我要了。”神父掏出一叠钞票,数了十张递了过去,踹起鼻烟壶就走。 走了几步,他突然回头,踌躇着又递出一张钞票,看着柜台上的电话:“老板,能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吗?” 汇合旅社,柜台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埋头算账的老板懒洋洋地接起,问:“谁啊?” 那边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来:“住在302的叶先生在吗?麻烦让他接下电话。” “等着。”老板搁置下电话,从柜台后面出来,到了楼梯口,扯着嗓子吼道:“302姓叶的,302姓叶的,电话。” 不一会,化名叶文山的竹田趿拉着鞋走了下来,他一脸和气地谢过老板,拿起电话:“你是?” “你是叶先生?有一个姓金的先生让我转告你,今晚十二点在老地方见。” “我知道了,谢谢。”竹田思索着挂断电话,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老鹰”已经确保了安全,接头继续。 这边,神父离开古董店,一路走走停停,看见一个拿着警棍巡逻的巡警,突然加快步伐,撞上了上去。 “妈的,瞎眼了?”巡警被撞的生疼,揉着腰握住警棍就要招呼上去。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他勾勒着腰,陪着小心,连连作揖:“对不起,老总.” “对不起就完了?”巡警瞪着他,目光落在此人手中的鼻烟壶上,眼前不由一亮,将要敲下去的警棍生生止住,眼中闪过一丝贪欲,上前一把扯呼神父的领口,问:“看你惊慌失措,鬼鬼祟祟的,说,这东西是不是偷来的?” 神父瞬间慌了,鬼祟地看了看周围,然后求饶般看着巡警,一指旁边的小巷:“混口饭吃,老总要不到旁边聊聊?” 巡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他不像有什么身手的样子,拨弄了下挂在胸口的哨子,冷笑一声:“你最好别耍花招,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伱走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旁边的小巷。 让巡警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眼看左右没人,巡警也不再掩饰,一把扯过神父手中的鼻烟壶:“这东西归我了,算是你撞我的赔偿。” “唉,老总高兴就好。”神父微微诺诺道。 “老东西,倒是识相。”巡警嗤笑一声,用警棍顶着他的下巴,呵斥道:“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吧,难道我要大爷我亲自动手不成?” “这就给您.您松点.”唯唯诺诺的男人一脸求饶讨好,在警棍刚离开他脖颈的那刻,突然狰狞一笑,一把扯住警棍将巡警拉近,然后一把锁住他的喉咙,在巡警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突然双手并用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 不一会儿,已经换上一身巡警制服的神父拍打着警棍从巷子出来,然后拦下一辆黄包车,他的目的地是井田曾经去过的那家杂货铺。 到了杂货铺不远处,他下车付了钱,在附近徘徊了一会,然后径直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打量了杂货铺一眼,目光在柜台的电话机上略一停留,他一脸严肃地走上去,掏出证件对着掌柜晃了晃,道:“我是武汉警察总局的,奉命调查一件杀人大案,现在对你展开询问,希望你老实回答,不然按包庇罪处理。” 老板被这个不速之客的话吓了一跳,战战兢兢起身,委屈道:“长官,小店哪有什么杀人犯是不是.” 神父冷笑一声,警棍指在电话机上,问:“中午有人在这里打过电话吗?” 老板蹙眉想了想:“打电话的有几个人,您说的到底是谁啊?” 神父描述了一番井田的长相,问:“这个人有印象吗?” 老板又想了一会,说道:“想起来,他是午饭过后第一个来的.怎么说呢,鬼鬼祟祟的,他打电话的时候还故意捂着” 听到这话,神父满意地笑了,他从兜里摸出一张钞票,笑盈盈道:“你做的很好,要是还想起什么,记得告诉我,奖励少不了你的。” 说着他拿起电话,看着电话底座上贴着88236的号码,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局吗?警察局的,帮我查一下中午88236这个电话给哪里打过电话.” “什么.保密,你没有权限查询?我要打报告?知道了。” 挂断电话,神父的脸色瞬间变得阴郁起来,无疑这个“杉机关”的井田早就做了叛徒,不用想金武长早就被监视了,竹田也进入对方的视野,之前在商场监视自己的人应该就是顺着竹田来的。 而一旦竹田被捕,那么自己的身份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时候他有点庆幸在摆脱跟踪的第一时间就托人给竹田打去了电话,希望这个烟雾弹能拖延住支那特工的脚步,让他从容脱身。 转瞬间已经想好应对措施的神父,又恢复了巡警的严肃,他瞥了一眼老实巴交的掌柜,再次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给我订一张去长沙的火车票,越快越好。” 打完电话,他拍了拍掌柜的肩膀:“记住了,有线索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说着扬长而去。 张义办公室。 郑呼和正在汇报工作。 “科长,半个小时前,化名叶文山的目标接到一个电话,我们已经查出打电话的是古董店的老板,此人已被我们控制,根据他的描述,日谍约定今晚十二点在老地方见面.托他打电话的那个人从身形体貌和我们跟丢的神秘西装男基本一致,他的画像正在描摹中,一会就可以下发各警局口岸交通要道。” “警局就不下发了,让我们的人直接带着画像找各个分局户籍警、巡警辨认,这样节约时间。”张义吩咐了一句,思忖着问: “他买鼻烟壶的这个古董店就在商场附近,说不定将我们的行动看的一清二楚,既然他发现有人在监视他,为什么还要不顾安危的选择接头?即便他对自己的能力极其自信,可他的同伙呢?” “科长,您的意思.这是对方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这家伙是想跑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当务之急,除了排查他的真实身份,立刻加强城门、车站、口岸和交通要道的检查工作,凡发现可疑分子,立刻逮捕。” “是。”郑呼和凛然点头,又问:“叶文山呢?” “抓。”既然他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现在也到了抓捕他榨干他剩余价值的时候。 “是。”郑呼和刚点头离开,猴子就走了进来。 “科长,那只替罪羊落网了。” “走,去看看。”张义随着猴子来到审讯室,钱小三已经在审讯目标。 “韩业金?你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做汉奸?”钱小三打量着目标的证件问。 “.我不是汉奸,我是南朝鲜人,我叫金武长。”金武长听到汉奸这个词明显愣了一下,他是从餐桌上被逮捕的,想不到刚做了半天特工,就成了阶下囚,看着阴森血腥的审讯室,浑身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打湿。 “朝鲜人?你为什么冒充中国人?”钱小三冷笑一声,“即便你是真的朝鲜人,不是汉奸,也是日本人的走狗,说吧,为什么跟踪井田?” “我不是走狗。”金武长摇了摇头,“我是个外科医生,是我以前的老板竹田阳一威胁我这么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镀膜玻璃墙的另一边,看着一脸无辜的金武长,张义冷笑一声,看来韩国棒子干坏事的时候冒充中国人这是传统啊,这些在自家国内在日本人面前卑躬屈膝装孙子的存在,不知心理扭曲成了什么样子,到了中国战场,一个个比日本鬼子还凶狠 他拿起电话对审讯室内的钱小三道: “上刑。” 034、威尔(求月票) 事实证明,无论是韩国棒子还是日本间谍,真上了刑,就没有不交待的。 对金武长和竹田阳一的审讯过程还算顺利,问的差不多了,猴子让钱小三继续审,自己则向张义汇报。 “金武长确实是只替罪羊,为竹田阳一威逼利诱才做了间谍,除了跟踪监视井田,别的都不知道,他甚至连井田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不过我们给他看了根据古董店老板描述画出的目标画像,他认出目标正是日租界基督堂的神父尹星云,他表现的很诧异,不像伪装的。” 金武长就是个小角色,知道的情况有限,张义也不奇怪,问:“竹田阳一呢?” “这家伙本是日租界的医生,开有一家诊所,政府收回租界后,被驱逐回国,他在归途中绕道去了上海,加入了特高课,从北平间谍学校毕业后,因对武汉的情况熟悉,被派遣来执行任务,代号‘老鹰’,但据他所说,尹星云才是真的‘老鹰’,他这次来武汉,除了调查特高课特工失联和对井田的甄别,就是和老鹰接头,执行上期潜伏计划。” “老鹰?尹星云?”张义思忖着问,“你觉得这个神父是真的老鹰吗?” “我觉得是。” “理由呢?” “从他表现出的职业素养看,此人是个城府极深、老奸巨猾的家伙,应该是特高课早年布下的棋子。” “是啊,老奸巨猾,事事走在我们前面。”张义冷笑一声,命令道:“立刻对他的身份做全面调查,突击搜查他的住处。” “是。”猴子领命,又问:“科长,金武长和竹田阳一怎么处理?” “金武长”张义沉吟了一会,问:“这个人的医术如何?” “他自述说是从日本京都帝国大学医学院毕业的优秀毕业生,在他的住处有毕业证、行医资格证书和整套诊疗器具。” “找医生鉴定下他的医术如何,如果确实如他所说,就将他送到前线去赎罪。” 前线的军队最缺的就是药品和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 “至于竹田阳一,你告诉他,如果不能体现出其他价值,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是。” 傍晚的开始下起了小雨,空荡的教堂里面,一阵冷风吹过,烛光微微闪动。 此刻一群便衣正拿着手电筒在教堂内仔细搜查。 很快就从藏书室尽头的一扇隐蔽的小门内搜到了电台、枪支弹药和不少黄金钞票。 “没有密码本吗?”张义问着话,目光落在祷告室的一本《圣经》上,随手翻了翻,都说“救赎之道”就写在里面,但日本人却拿它来从事罪恶的勾当,可见上帝也是有国界的,如果有上帝的话,不然怎么不降下個雷将他劈死。 见没有其他收获,张义正准备收队,这时一名便衣匆匆跑了进来,汇报道:“科长,尹星云跑了。” “跑了?” “是。”便衣喘着气,继续道:“我们将画像下发城门车站后,很快就有火车站的检票员反应,在一点钟左右,疑似目标的人曾通过检票口他乘坐的是武汉发往长沙的火车。” 张义看了一眼腕表,按时间算,火车早就到达长沙,尹星云早就逃之夭夭。 此人果然老奸巨猾,眼见时机不妙,立刻溜之大吉,但他如此不加掩饰的逃离,到底是挑衅呢还是故布疑阵。 在张义看来,此人有可能真的逃离了武汉,但也有可能故步疑阵,所谓的离开就是个幌子,说不定此刻又潜入了城内。 他思忖了一会道:“给长沙那边发报,让他们帮忙排查,另外,立刻将他的画像下发张贴,全城通缉。” “是。” whitehouse酒吧原先是法租界外国人的俱乐部,位于法租界最繁华的新巴黎街。 但随着淞沪战役的结束、金陵陷落后,武汉成了国府临时首府,越来越多的外国武官、驻华使节、记者开始光顾这里。 酒吧立刻改头换面,成了出名的声色之地和情报交易中心。 每天晚上,人们在这里或寻欢作乐、醉死梦生,或得志意满地拿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这时,酒吧的门被推开,一个驼着背满头白发的老人走了进来,青筋暴露的手上颤颤巍巍的握着一根黄杨木拐杖。 门口的侍者看他这幅样子,刚想拦截,就见老人伸手拿出了一枚金色的硬币。 见他持有俱乐部的徽章,侍者恭敬将他迎了进来。 “老人家,您慢点。” 老头没有说话,似乎走了几步路已经气喘吁吁,他抓着拐杖,弯着腰低着头,掏出手绢擦着额头的汗水,打量了一圈酒吧内,然后向着吧台的位置走去。 “一杯威士忌。”老头好不容易坐上高脚凳,用苍老沙哑的声音说道。 调酒师是个东方面孔的男人,诧异地看了老头一眼,缓缓递了一杯酒水过来。 但老头却没有接过,只是盯着调酒师,原本浑浊的眸子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用余光瞥着周围,小声说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明明点的是血腥玛丽。” 这句话他是用日语说的。 听到这话,调酒师表情微变,随即被掩饰,他眼中透出一丝欣喜,点了点头,道:“他在2号包厢。” 老者没有再说话,自顾自喝完了酒水,然后放下几张钞票,转身向着2号包厢走去。 2号包厢里面,一个身材高大、鼻梁高挺,留着棕色头发的德国佬正搂着两个衣装暴露的女子喝酒,突然门被推开。 德国佬不悦地看着他,刚想呵斥几句,就见老头握着拐杖的手富有节奏的敲了起来。 是摩尔斯密码。 德国佬迷醉的眼神瞬间清醒了几分,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将陪酒女赶了出去,窥视了一眼门外,将包厢门紧紧关上,用蹩脚的中国话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老头原本佝偻的身躯瞬间挺直,径直坐在了德国佬的位置上,拿起酒水自顾自喝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还敢回来?外面都是你的通缉令?连法租界都有,你知道吗?现在连法国人都讨厌你,谁能想到披着神父外衣的骑士竟然是一个日本间谍,这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是对上帝的亵渎,那些基督教徒恨不得将伱钉在十字架上” “我又不信上帝,我信奉的是天皇,而你信奉的是利益。”这老者正是逃出去的尹星云扮演的,他对德国佬夸张的肢体语言嗤之以鼻,拿起桌上的雪茄点了一支,一边抽一边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不不。”德国佬连连摇头,“前几次我向你透露情报,虽然没有引起常的怀疑,但我感觉他已经起了戒心,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这个德国佬叫威尔,是常某人的德国军事顾问,上次日谍野贞和金马高被捕的消息就是他泄露给了尹星云,然后再通报给了特高课,这才有了爆炸案的发生。 尹星云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嘲讽:“33年2月27日,德国国会纵火案后,你们的元首逮捕了红党首领.如果希特勒知道你也是红党的漏网之鱼,如果常某人知道他信任的军事顾问竟然也是红党.” “不一样.” “你是想被遣送回去进集中营还是在中国花天酒地” “闭嘴,不要再说了。”威尔浑身颤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急败坏地问:“最后一次,说吧,需要我怎么帮你?” 尹星云满意地点了点头,上了日本人的船还想下来,天下哪有那么简单的事,他看着威尔,郑重道:“我需要电台.不要着急拒绝,我知道你家里有电台。” 威尔一脸阴郁:“你应该知道,中国人的电讯技术现在突飞猛进,一旦让他们监测到发报的信号” “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我只要电台,发报也不会在你家里而且事成之后,必有重谢,三根小黄鱼,如何?” “我要五根。”威尔仅仅犹豫了一秒,就迅速给出了筹码。 “成交。” 威尔的汽车刚通过法租界关卡,来到国统区,几道汽车的光束就照射了过来。 “怎么回事?”后座的威尔掀开帷幔瞥了一眼,问开车的司机。 “好像是临时检查,我下去看看,顾问先生,我们是军委会的车牌,没有人敢难为我们。” 司机下车后立刻迎着便衣走了过去,问:“你们是什么人?” “特务处奉命检查。” “特务处?”司机轻蔑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本蓝色证件,在便衣眼前晃了晃,指着身后的汽车,趾高气扬道:“瞎了你的狗眼,看不到牌照吗?军委会的车你们也敢拦?知道车上坐的是什么人吗?还不滚开?” 便衣却没有他想象中的胆战心惊、屁滚尿流,立正后对他敬了一个标注的军礼:“请交出证件,配合我们的工作。” 司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扬手就要打,然而手刚伸到一半,就被一把手枪顶住了后脑勺,瞬间魂飞魄散。 “杜文田,24岁,少校军衔?年轻才俊啊,为什么就听不懂人话呢?配合检查有那么难吗?” 张义扯过他的证件,审视了几眼,然后还给他,掏出自己的证件:“看清楚了?” 杜文田不想这个年轻的家伙竟然是上校,不由深深打量了几眼,咽了口唾沫,犹自色厉内荏道:“张上校,你知道车上的人谁吗?是委座的座上客,德国军事顾问威尔将军,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委座的座上宾又如何?我们执行的正是委座的军令。”张义冷笑一声,问:“车上除了威尔顾问,还有谁?” “还有一个人,我不认识。”杜文田迟疑了一会,还是说了。 张义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身后的便衣挥挥手,快步走到车前,立正后敬礼,然后敲了敲车窗。 此刻车内,威尔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一脸阴沉的尹星云。 尹星云透光车窗帷幔,看着外面一道挺拔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灯光的阴影中,虽然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但隔着车窗他都能感受到此人浑身散发出来的强烈的萧杀之气。 尹星云意识到遇到对手了,但他始终想不通对方为何会在这里等着自己,即便金武长和竹田阳一被捕招供,他们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去向. 而特务处即便识破了自己故布疑阵的烟雾弹,猜测自己还没有离开武汉,但他们是如何知道自己潜入了法租界,又会出现在威尔的车上? 难道是巧合? 还是说威尔这个唯利是图的家伙出卖了自己? 尹星云胡乱猜测着,但不管如何,如果强硬的不接受检查,拖延的时间越长,反而越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他看了一眼威尔,见他同样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果决,对着威尔耳语几句,立刻拉开车窗帷幔,打开车门,颤颤巍巍地下了车。 “证件。”张义看着这个垂垂老矣的白发老者,没有丝毫的轻视,微微退后一步,让一个便衣上前检查。 老头配合地掏出证件,便衣举着手电筒对照起来。 “章国琪,生于同治九年,安徽人.您老今年68岁了?” 老头似乎没有听见便衣的问话,接过证件,就开始了咳嗽,压抑不住的咳嗽,咳嗽之后,他捂住胸口干呕了几下,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切让人猝不及防。 张义还来不及问威尔和这个老头是什么关系,就见他焦急地怪叫着从车上下来,一边解老头的领口,一边掐人中,嘴里用蹩脚的中国话喊着:“司机,司机,快送医院。” 说着气急败坏地开始数落张义等人:“看看.你们干的坏事我要向你们常委员长状告你们,我的朋友要是出事了,你.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义面不改色,看着倒在地上的老者,嘴角反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一边挥手示意便衣上前帮忙,一边问威尔:“顾问先生,冒犯了,救人要紧,需不需要我们的人马上拨打医院的电话?” “不用了他估计是心脏病发作,由我带他去医院就好了。”威尔此刻一副德国人惯有的严谨,语气不容置疑。 他张义一直都在观察他的表情,他总觉得这个德国佬在紧张什么,刚才自己让便衣上前帮忙的那刻,他分明有种如释重负的释然。 想开这里,张义绕到车后座,看着便衣手忙脚乱抬上车后座的老者,缓缓伸手摸向他的脖颈。 “你干什么?”准备上车的威尔顿时呵斥起来。 张义没有理会他,抬手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看着闭目躺着的老者,说道:“尹星云,神父,别装了。” 听到这话,张义身边的便衣悚然一惊,立刻掏出了枪。 035、秋田君,是你吗(求月票) 尹星云意识到身份暴露,再也掩饰不下去,紧闭的双眸突然睁开,袖中飞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张义早有防备,侧头避过,近前一把锁住他的脚踝,将他往车外拖去。 尹星云垂死挣扎,手脚并用,连踢带扯,一边想要摆脱张义的拉扯,一边想要关上车门,换得喘息之机。 然而早就戒备的便衣岂能让他顺心,他们从另一侧上去,连拖带拽,终于将尹星云弄下了车。 四人制住他的手脚,一人锁住他的下巴,一人拿着手电筒检查他的口腔,一人负责搜身。 “科长,有发现!”检查口腔的便衣指着尹星云的后槽牙道: “旁边几颗牙齿都有磨损痕迹,只有这颗完好无损,应该是假牙。” 假牙意味着藏、毒,但现在不说没有工具,就是有工具,一个不小心弄破了牙齿,毒粉流出来,尹星云必死。 “堵上他的嘴巴,给他来一针。”张义冷笑一声,挥了挥手。 尹星云被牢牢制住,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原本坚毅狰狞的目光,此刻充满了震惊和不甘。 “张张上校,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便衣将尹星云控制,给他注射麻醉剂,德国佬威尔满脸惊愕和不解地走了上来。 “怎么回事?”张义斜倪他一眼,然后一把扯住尹星云的头发,使劲一撕,假发不翼而飞,露出一头整齐梳向脑后的黑发。 然而再顺着他的脖颈皱褶,直接扯下了他蒙在脸上的人皮面具。 特工卸掉假胡子假面等伪装,一般都是用热气熏蒸,被张义这么一扯,直接粘掉了尹星云下巴和脸上的一块皮,伤虽不深,但很快就流出了血,痛的他直皱眉头。 但很快麻醉剂就起了效果,尹星云直接昏死过去。 “认识吗?”张义指着剥去伪装后的日谍,冷眼看着这个装模作样的德国佬。 “噢,这太不可思议了.”德国佬目光闪烁,连连摇头,“不认识,我根本没有见过他。” “您不是说他是你的朋友吗?” “这这是个误会,上校,你听我说,你们中国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是我的朋友,不过是我在酒吧才认识的,他说他有心脏病,我一时心软.谁知道他利用了我的善良.” 威尔一脸懊恼和无辜,连连比划,说的前颠后倒.总之他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这话你还是跟委员长解释吧。”张义冷笑一声,不再搭理他,转头瞥了一眼此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司机,意味深长道:“我希望你回去如实向你的上级汇报。” 不待司机回复,张义挥手道:“收队。” 汽车很快浩浩荡荡呼啸离去,吃了一嘴尾气的威尔失魂落魄地滑到了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这个人就是老鹰?” 裹着将官呢子大衣的戴春风阴沉着脸透过镀膜玻璃看着审讯室内早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尹星云。 “是,所有的刑罚都用过了,他就是不开口。” 戴春风轻轻哼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他在特高课的军衔,但他可以勾连德国顾问,一定是条大鱼,万事开头难,审讯更是如此,对待这种死硬分子,一味用刑是不行的,还是要找到他的薄弱点才行。” “要不处座您亲自审讯?”张义心说,坐冰这种刑罚就是戴老板从资治通鉴中翻出来的。 “苏武牧羊”的典故很多人都听说过,当年苏武奉命出使匈奴,却被扣留,匈奴人对他用的就是坐冰这种刑罚。 当然这话张义也只能在心中说说,上次戴老板亲自出手,就没有拿下冈田芳正的口供,这次要是再失手,不是打领导脸吗? “是。”看戴老板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张义只好点了点头。 “要不试试吐真剂?”一旁的毛齐五冷不防插话道。 戴春风挑了挑眉毛,疑惑问:“吐真剂?” 显然他对这個玩意也没有听说过。 毛齐五接话道:“卑职这几天看郑副处长留学德国期间带回来的一些资料和书籍,上面提到美国人研究出了一种测谎仪和神奇的药水,只要注射这种药水,犯人就会下意识的说真话。” 听起来有些魔幻,张义也有些怀疑,因为在后世的影视作品和中,他曾经看到过这样的桥段,有人被注射了“吐真剂”后最后说出了真话,所以他一直很好奇,现实中真的存在这么神奇的药水吗? 戴春风也是半信半疑,沉吟了一会,让人将特务处医务科的专家找来。 很快一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军医来到审讯室,他给出了确切回复。 “处座,确实有这种药,不过效果一言难尽” 他解释道:“这和酒后吐真言的意思差不多,具体效果因人的体质意志而异这种药水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美国有位妇产科医生,他发现产科的麻醉剂东良莞碱会使患者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镇定状态,患者不仅会自发地絮叨,还可以回答他提出的问题.这就是吐真剂。” 原来是真的,戴春风眼前一亮,立刻问道:“为什么说效果一言难尽,难道有副作用?” 军医点头道:“是这样的,一旦注射这种药剂,患者会产生幻觉和意识障碍,有些人会出现话痨疯癫的状态,有些患者会引起语言表达障碍,可能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后来美国人在东良莞碱的基础上又研发了硫喷妥纳,这种药起效更快,威力更强,但危害也更大.” 戴老板可不管什么后遗症,赞许地拍了拍毛齐五的肩膀:“齐五兄,这次你可立了大功,立刻给美国站站长肖波发报,让他想办法将这种东西弄进来。” “是。”毛齐五恭敬应下。 解决了审讯的问题,戴春风志得意满,看着审讯室内缄默不言的日谍,冷笑一声:“现在不说,将来总也要说我现在就去向委座汇报。” 说着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审讯室。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这天张义正从城外的伪钞工厂回来,刚一入城,就见到处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忙问秘书:“出什么事了?” 陈秘书也是一头雾水,连忙下车去问。 不一会他兴奋地跑回到说道:“科长,大胜!” “李将军在台儿庄前线诱敌深入,一举歼灭日军一万七千余人,日寇仓皇逃走。” “是啊,我们胜利了,终于胜利了。”听到这个消息,张义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台儿庄战役是抗战以来,中国军队第一次战役规模的大捷,此战日军伤亡一万七千人,中国军队伤亡三万人。 “走,回去,今天要好好庆祝下。” 汽车一路前进,只见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原本因为日本战机时不时轰炸而紧闭的门口、商户今天全部大开,整座城市都沸腾了,鞭炮声、欢呼声、祝贺声处处可闻,家家户户门口都是红红绿绿的鞭炮纸屑,人人脸上都挂着难以抑制的笑容,比过年还开心。 回到特务处,果然就见一众特务都围在收音机前收听广播,一个个兴奋得难以抑制。 毛齐五穿着一件崭新的中山装,见人就握手,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此次大战的功臣呢。 “快快快,中午处座要召开高级会议,都不能缺席,晚上我请客吃饭。” 到了会议室,只见一个特务们眉开眼笑。 穿着少将军服的戴春风也是满脸红光,他拿出一份文件,严肃道: “台儿庄战役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国人的抗战胜利热情,接下来就是最为重要的武汉保卫战。 为了迟滞日军的进攻速度,为部署接下来的武汉保卫战赢得时间,军委会已经调动六十万军队到了徐州前线,与日军决一死战,我们特务处要的就是肃清隐藏在武汉周边的所有日本间谍,破译日军密码,为前线提供必要的军事情报。” 听到这话,张义面无波澜,心底却忧心忡忡,台儿庄战役的胜利无疑极大地鼓舞了国人的抗战胜利热情,但必须意识到,这场大战的胜利是很难复制的,因为这不是实力使然,而是由中国军队有死无退的牺牲精神和日军矶谷师团的轻率冒进促成的。 战争还未进入相持阶段,但现在委员长不知是对胜利的偶然性认识不足,还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派六十万军队去徐州前线决一死战 只要是看过三国或者知道点历史地理的,都知道徐州难守易攻,因为周围都是开阔的平原地带,无险可据,而日军的机械化部队却能尽情地展开,在徐州决战说不定正中渴望速战速决的日寇下怀。 但这样的军国大事、战略方阵别说张义,就是戴春风也插不上话,他能做的就是做好本职工作。 会议一结束,张义便夹着笔记本离开,不想毛齐五却将他拦住,神神秘秘道:“东西已经送到了。” 铁牢中,尹星云在钻心的疼痛中悠悠醒来,他整个人身上全是鞭痕和烙铁的印记,双手双脚的指甲全部被拔了,现在只吊着一口气,只能说苟延残喘。 尹星云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疑惑地去看几个欢天喜地的看守便衣,他实在搞不懂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伙到底在兴奋什么? 这时,“咣当”一声,铁门开了,两个便衣冷笑着上前直接将他架起来。 尹星云以为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审讯,不由冷笑几声,他倒要看看支那特工还有什么手段。 却不想这次他去的不是审讯室,而是一个类似病房的房间。 张义带头,除了便衣,身后还站着两个穿白大褂的军医。 “给我治疗伤口?现在改用怀柔手段了?”尹星云在心底冷笑连连。 张义也不说话,直接挥了挥手,尹星云被不由分说地捆绑在了床上。 他正疑惑间,就见军医从旁边的药箱拿出了几支针剂,利落吸入了注射器。 然后一人用暗黄色的橡胶管绑着他的手臂,拍拍打打,开始找血管。 尹星云冷哼一声,见这些支那人跃跃欲试的样子,眼中分明写满了期待,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对方要给自己注射什么? 他冷笑一声,电刑他都扛过三次了,难道还怕小小一针药剂? 随着军医推动针管,淡黄色的药剂缓缓流入尹星云的血液。 尹星云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液体缓缓进入身体,并没有什么感觉,然后才过几秒,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的意识开始昏沉,眼前迷离起来。 “药效起作用了。”不用军医说,张义也看出来了,此刻尹星云的双眼已经变得呆滞,原本犀利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茫而空洞。 接着,他紧绷的面部肌肉开始松弛,似乎他已经失去了对表情的控制能力。 “尹星云?” 张义唤了一声,但尹星云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好像难以组织清晰的语言。 偶尔吐出几个模糊的字节,也带着一种不由自主的感觉,絮絮叨叨的。 “尹星云,你的真名叫什么?” 然而陷入迷离中的尹星云似乎恍然未闻,依旧自顾自的呢喃着。 “是药效不够还是出问题了?”张义问军医。 两个军医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一人苦涩一笑道:“张科长,这本就是赶着鸭子上架,我们对这种药品也不了解” “那就给他再来一针。”张义想了想,斩钉截铁道。 “这张科长,我怕再注射一针,他直接脑死亡处座问起来.” “放心,他连电刑都扛得住,意志很顽强,没有那么容易死即便出了问题,一切责任由我承担。”张义指了指旁边的监听设备,不言而喻。 “好吧。”军医点了点头,再次给尹星云注射了一针。 下一刻,只见尹星云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浸湿了他的头发,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斋乱。 “张科长这.” “放心,他应该是在内心做挣扎斗争再等等。”张义安慰着军医,冷静地注视着眼神再次迷茫的尹星云。 在他激烈的挣扎中,张义突然用日语问:“尹君,我来救伱了。” 听到这话,尹星云挣扎的更剧烈了,他突然用日语说道: “秋田君,是你吗?” 听到这话,连原本都不抱希望的军医都愕然回头,一众便衣更是惊喜交加。 张义知道这个时候更应该冷静,他只留下一个医生,挥手让其他便衣全部出去,才开始了问询。 036、审讯(求月票) “秋田君,是你吗?” “是我,我是来救你的。”张义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秋田到底是什么人,但此刻还能被尹星云记得,一定对他至关重要。 张义对这个人不了解,害怕说错话露出马脚,直接转移话题问道:“还记得你的真实身份吗?你的日本名字。” “我不能说.”尹星云的声音带着一丝挣扎,然而却越来越弱。 “说吧,这里很安全。” “我我是木村浩吉。” “你的秘密据点在哪里?” “教堂。” 听到这个答案,张义眼前一亮,这说明尹星云或者说江头哲文并没有说谎。 “你的代号,你在武汉执行什么任务?你的上级是谁?” “老鹰我执行的是气象任务.我的上级上级是山本贤太郎。”木村浩吉断断续续交待着,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被硬生生拉扯出来一样。 这一刻他原本紧绷的身体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直接瘫痪在了床上。 张义示意军医检查他的身体状况,继续问:“气象任务具体指什么?” “监测武汉的天气变化,向金陵发报,执行轰炸任务。” “很好,伱有几個下级,怎么和他们联系?” “三个,我有三个下级,他们每周五都会来教堂祷告。” “他们住在哪里?” “山上。” “具体在哪里?” “木兰山。” “很好,除此之外呢?你和威尔是怎么认识的?你还肩负什么使命?” 这话似乎戳中了木村浩吉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他的身体再次挣扎起来,似乎想从药效中醒来。 张义缓缓伸出手搭在他的手上,轻轻拍打:“木村君,你现在回家了,很安全,说吧。” 木村浩吉慢慢安静下来,继续喃喃回答。 “我是神父,每天都有各种身份的人前来祷告,我坐在狭小漆黑祷告箱里,听他们诉说那些罪恶、龌龊、秘密,就在上帝的眼皮底下。嘿嘿,然后我用这些掌握的秘密威胁他们,让他们提供金钱、情报,甚至是她们的身体。” 木村浩吉喃喃自语着,脸上挂着得意满足的笑。 据张义所知,武汉的基督信众并不少,其中不乏达官贵人,尤其是国府迁到武汉后,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有了常某人和夫人这两个信众带头,身边聚拢了不少真真假假的信徒,就是不知什么人到过木村浩吉主持的教堂。 于是他继续问道:“木村君,你还记得她们的名字吗?” “人太多了,我不记得了.不过我将她们的秘密都记在了笔记本上。” “笔记本在哪里?”张义眉头一挑,搜查教堂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笔记本,如果这上面记述的真是这些达官贵人私下的龌龊,简直就是一本民国版的“百官行述”。 “我我.”木村浩吉的眼皮微微颤动,内心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斗争,只是反复重复着“我”字。 一旁的军医摸了摸他的脉搏,说道:“张科长,他的心跳正在急速加快,药效估计不起作用了.” “再给他注射一针。”张义一边吩咐,一边按住木村浩吉的手,连声追问:“说,你将它藏在了哪里?” “秋田君,秋子她还好吗?”木村浩吉浑身颤抖起来,急切问道。 “她很好,快说吧,你把笔记本藏在哪里了?” “不,不,不,你不是秋田君,我要杀了你。”木村浩吉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双眸圆睁,剧烈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被牢牢捆绑在床上,即便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他仇恨地看了一眼张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果决,猛地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咬向自己的舌头。 张义脸色一变,立刻上前掐住他的下颚,和军医一起试图掰开他的嘴巴。 然而还是迟了,鲜血瞬间从他的嘴角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下巴和胸前的衣襟,他冷酷地笑着,喉咙发出一阵痛苦的闷哼,却依然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惨叫。 “想死?”张义冷笑一声,一记手刀将他劈晕过去,连忙对军医道: “马上抢救。” “是。”军医点了点头,连忙将门外的同事喊了进来,一边给木村止血,一边犹豫道: “张科长,我们的技术和设备有限,并不能保证一定接回来,即便是外国人也不行,舌头再接手术的成功决定因素很多,损伤的程度、术后的护理” “知道了,尽可能救。”张义不耐烦地摆摆手,冷眼看着昏死过去的木村浩吉,虽然他恨不得将这个侵略者五马分尸,但作为特工,对方以这种极端而惨烈的方式来捍卫自己心中的秘密,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勇气和意志,还是让人震惊和敬佩的。 这样的人无疑是个可怕的对手。 “科长!”随着医生进来,大批特工也一拥而入,看见满手都是血的张义,不由诧异出声。 “行了,我没事,都散了吧。”张义对猴子和钱小三使个眼色,让两人将监听设备带走,看着被担架抬走的木村,吩咐道:“派人跟着,24小时保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接近他。” “是。” 戴春风办公室。 听完张义详细的叙述,戴春风赞许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干的好,张义,我没有看错人。” “想咬舌自尽?哼,舌头没了还有手嘛。”他沉吟了一会,指着监听录用问:“这份东西还有谁听过?” “当时在场的只有刘军医。” “齐五。”戴春风看了一眼毛齐五,后者会意退了出去,很快就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 “刘溢海,37岁,湖南人,曾在日本京都帝国大学医学院留学,34年加入特务处,妻子原金陵医院护士,现在调入武汉第一医院,育有一儿一女.” “这么说他也会日语了?”听完毛齐五对刘军医档案的复述,戴春风眼神变得锐利:“让督查科的人盯着他,电话也要监控起来,在案件没有结束之前,限制他的活动。” “是。”毛齐五点了点头,下去布置去了。 “坐吧。”戴老板往沙发上一靠,揉了揉眉心,“金陵那些从德国进口的防空炮大部分都运到山城去了,武汉并没有防空力量,这才让日谍的轰炸一次比一次猖狂.” “情报显示,日本空军是以金陵为基地,他们在派遣轰炸机出发之前,必派一架侦察机先行侦查,然后向基地发回沿途气象报告,才由基地根据报告派轰炸机和作为掩护的战斗机,循着侦察机的路线飞行我们虽然在金陵、南昌、郑州、武汉前沿都设置了秘密观察哨点,但受制于无法破解日军的密码,根本不能有效侦破具体的轰炸时间.” “现在既然知道日军在武汉潜伏有气象人员,我会让电讯科和技术室协助你完成抓捕任务,只要掌握了他们密码、编码方式、收发时间,我们就可以掌握敌人的一举一动,在敌机空袭之前准确将空袭的时间和目标报告给防空司令部,降低空袭损失。” “是,多谢处座,属下现在就出发。” “不急于这一会。”戴春风摆摆手,思忖着问道:“你觉得这个木村浩吉会将笔记本藏在哪里?” “很有可能在银行的保险柜或者他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安全屋.尤其是法租界那些外国银行。” “恩。”戴春风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张义估计戴老板对所谓的“百官行述”志在必得,但他确实不知,于是敬了个礼退了出去。 木兰山位于武汉黄坡,山势陡峭,建筑独特。 下午时分,四个轿夫打扮的男子抬着两顶软轿从山下上来,旁边还跟着护卫随从,一般就是乡下的老爷上山进香了。 这一行人正是张义等人装扮的,为了不引起日谍的注意,电讯科和技术科的侦测设备都藏在轿子里面。 一行人从朝圣门、南天门等不同的位置转悠着,然而却没有任何收获。 电讯科魏大明派来的一名股长曹庆生此刻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皱眉道:“张科长,不知道日谍的发报时间,我们的定位仪也没用,再说了,这东西只能确定大致的方位,一旦日谍停止发报,我们就会失去信号” 张义不理会他的抱怨,观察着山上的风景建筑,挥手让一众便衣分开搜索,既然日谍长期潜伏,他肯定有住的地方,要吃饭睡觉,那就有迹可循。 很快几个小时一晃而过,眼看暮色降临,还是一无所获,大家不由有些泄气。 曹庆生说道:“张科长,你的情报从哪里来的?现在不知道对方发报的时间,在深山老林里面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我看” 他话还没说完,钱小三突然手作凉棚,瞄着远处道:“科长,好像是炊烟。” “什么炊烟,那是山里的雾气.”曹庆生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曹股长如果累了,可以先回去。”对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张义实在是厌烦了,怼了一句,然后挥手带人向着钱小三指的方位靠了过去。 山路陡峭,看着近,但攀爬起来却不简单,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张义等人终于摸索到了炊烟的方位。 但此刻天完全黑了,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路。 钱小三嘿嘿一笑,站在空旷处,找出风向,嗅了嗅鼻子,得意说道:“科长,有饭香,说明目标就在附近。” 张义嗅了嗅鼻子,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狐疑地看了一眼钱小三,心说这家伙狗鼻子嘛,这么灵光。 “扇形散开,摸索着前进,谁也不能发出动静。” “是。” 黑暗中众人都是屏气凝神,缓缓移动着,只有稀稀疏疏的摩擦声和呼呼的冷风声。 如此又前进了差不多二十米,只见一丝亮光出现在众人眼中,从阴影的样子看,似乎是个简陋的小木屋。 “科长,找到了。” “别说话,休息一分钟,恢复体力,检查武器.“张义叮嘱着,语气已经变得冷峻: “记住了,不到最后不要开手电筒,抓活的。” “是。”大家点了点头,兴奋地开始小心检查弹夹。 一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张义瞄了一眼黑暗中的小木屋,挥手道:“动。” 话音刚落,一众便衣立刻扇形展开,匍匐着向小木屋包抄而去。 “砰。”两名便衣在靠近木屋的那刻,一跃而起,一脚踹开小木门。 “不许动。” 随着手电筒亮起,便衣一拥而入。 张义步入小木屋,只见便衣已经控制住了一个男子。 此人三十上下,一副苦力的打扮,皮肤黝黑,穿着褪了色的蓝裤子和一件脏兮兮的棉袍,头发乱哄哄的。 屋内的布置也很简单,稻草堆成的床,一盏小油灯,旁边放着锅碗瓢盆,地上是一只快要熄灭的火盆。 “你们是什么人?”男人佯装镇定,皱眉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山里的猎户。”他话刚说完,就被钱小三抽了一个耳光。 “骗鬼呢?猎户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钱小三指着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上千元法币。 男子冷笑一声,见谎言被戳破,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在吭声。 “科长,有发现。”猴子扒开草堆,从里面找出一个木箱,里面是一只笔雪茄盒还小的发包机个几节干电池,还有一套测量气候的工具——罗盘、无液气压计、空气湿度计等。 证据确凿,显然此人就是木村浩吉一伙的气象间谍。 但张义疑惑的是,木村浩吉招供他共有三名下级,其他两人呢? “其他人呢?” 男子冷笑一声,缄默不言。 “又是个死硬分子。”张义冷笑一声,“上刑。” 037、和尚(求月票) 男子被拖了下去,很快小木屋外响起一阵惨烈的哀嚎声。 不一会儿,钱小三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走了进来,他一边擦拭匕首,一边说道:“科长,招了。” “这家伙叫须天刚一,一个月前随身携带发报机和其他测量仪器乘侦察机跳伞潜入武汉,同行的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人在跳伞时降落伞出了故障,下落不明。” “尸体呢?还有其他一人呢?” “尸体一直没有找到,还有一人因为不会中国话,所以扮做哑巴在山上的静安寺做和尚,须天刚一供述,静安寺的主持了凡也是他们的人。” “了凡?六根不净也能做和尚?”张义冷笑一声,思忖道:“敌暗我明,谁也不能保证这个静安寺还有没有其他的间谍,今天晚了,大家就在这里休息。给山下发报,让增援的人将下山的道路封锁,明天集合队伍对他们统一抓捕。” “另外,派人走访一下附近的村民,一定要找到那个失踪的日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猴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钱小三,问:“须天刚一怎么处理?” “再审审,要是榨不出其他有用信息,就将他处理了。”张义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山路陡峭,大家都累的精疲力尽,可没有散心再扛一个间谍下去。 “是。” 夜晚的山里,寒风瑟瑟,雾气又开始弥漫起来。 密不透风的古树山竹挡住了月光,到处漆黑一片,张义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发了电,刚想休息一会,就见山腰处亮起几束亮光,忽明忽暗。 “怎么回事?”张义示意众人打起精神,做好戒备。 “会不会是电讯科曹股长他们?”有人说道。 张义想了想,倒觉得有可能,毕竟对方携带了侦测仪器和定位设备,自己刚才发报,他应该可以监测到信号。 不过这家伙胆子挺大的,黑灯瞎火的,带几個技术人员就敢摸进山里?不怕日谍在背后打黑枪吗? “钱小三,你带几个人前去迎一下,动作小点,别让他们闹出动静打草惊蛇。”张义想了想,给钱小三使个眼色。 “是。”钱小三慎重地点了点头,带着几个人走了。 半个小时后,钱小三带着一行人汇合,果然是电讯科股长曹庆生一伙。 让张义意外的是,他们一群人中竟然多了一个女人。 “怎么回事?”张义看着一身山民打扮,裹着头巾穿着臃肿、一脸惧怕的女人问。 曹庆生蓬头垢面,脸上多了几道被荆棘划破的血口子,看上去异常狼狈,这会他已经从钱小三嘴中得知张义抓活了潜伏的日谍,正想着怎么分一杯羹呢,脸上的倨傲早就不见了,悻悻一笑,解释道:“张科长,我们在山腰等你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妇女,她说是上山送饭,谁知道是不是日谍的同伙呢,正好交给你们审审。” “送饭?”张义看着一脸畏惧的妇女,让人将她堵在嘴上的破布取下,和蔼问:“你叫什么名字?” 被这么多人围着,女人早就被吓破了胆,此刻再也绷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道:“老总,俺叫翠花,没有大名,俺就是上山给俺家男人送饭,和小鬼子没有关系.” “你男人是干什么的?” “打猎的。” “不对吧?打猎的要么空手而归,要么设置陷阱,隔天去查看,要是在山里待几天,都会携带干粮或者就地取材做饭,你男人又不是看山护林的,还需要你送饭?”张义盯着皮肤皲裂的女人,见她虽然一脸惊恐,战战兢兢,但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显然在说谎,即便她不是日谍的同伙,也肯定隐瞒了什么。 “俺男人不会做饭。”女人被戳破谎言,虽然惊慌,却连忙补充了一句。 “这个理由不够。”张义示意猴子将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日谍须天刚一带了上来,“看到你吧?这就是日谍的下场,伱不想你男人和你都变成这个样子吧?当然了,如果你们和日谍没有关系,我保证你们的安全。” 女人侧头去看,只见一个血肉模糊的家伙跪在地上呜呜咧咧嗷嚎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再也抑制不住控住,直接呕吐起来。 过了一会,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嘴唇颤抖着说:“俺说.” 原来妇女名叫李翠花,就住在山下,他丈夫郭金子也确实是猎户。 一个月前,郭金子和同村的猎物李三平一起进山打猎,发现了一具尸体,两人从尸体上翻出了上千元的法币。 这本来是一件惊天喜地的事情,两人还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的钱,即便平分,即便法币贬值,也够他们两家人阔绰一年。 然而这个时候,郭金子却是恶意徒生,为了将全部的钱财独吞,竟然将李三平杀死。 然后郭金子处理了两人的尸体,立刻携钱财回到了家里,和妻子密谋之后,立刻想带着钱财远走高飞。 但此刻到处都在打仗,他们也不知道去哪里,又害怕全家消失后被李家人发现报案通缉,于是两人合计后,郭金子再次回到了深山中潜藏,对外说外出打猎一直未归。 果然在李三平迟迟未归之后,李家人终于找了过来。李翠花自然不会说实话,于是两家人又是报警,又是组织邻居村人上山搜寻。 连着找了几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都以为他们被野兽吃了,事情也逐渐沉寂了。 郭金子准备在山上再待一段时间,等事情彻底过去,然后带着老婆去城里生活,所以最近都是李翠花打着进山祭奠的借口给他送吃的。 却不想今天撞到了电讯科股长曹庆生手里。 “科长,有没有可能被郭金子摸尸的就是失踪的日本间谍?” “很有可能。”张义点了点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找到郭金子,就可以找到日谍的尸体和他的随身物。 “行了,将她带下去,明天找到郭金子交警局处理。” 张义说话让人将缴获的电台等设备交给电讯科股长曹庆生处理,然后就转身进了小木屋。 一进去,一股阴冷的霉味扑面而来,屋内破旧潮湿,连木墙上都长出了蘑菇。 大家只好将外衣脱下来铺在茅草上,这样睡着至少干爽些。 张义将手枪上膛后放在手边,然后闭目养神开始接收今天的情报。 【1、您今天见过日谍江头哲文,获得相关情报,江头哲文40岁,日本特高课高级间谍,代号“老鹰”,32年潜伏在武汉,他在法租界新巴黎街19号有一处安全屋。】 【2、您今天审讯过日谍江头哲文,获得相关情报,江头哲文在巴黎银行租有不记名保险柜,钥匙保存在whitehouse酒吧酒保小林幸司手中。】 不记名保险柜的特点就是不需要登记保险柜存放者的具体身份信息,使用保险柜时,通常只需要特定的钥匙、密码和约定的方式就可以打开。 在社会动荡,政治不稳定、金融混乱的如今,很多人都会选择这种方式存放贵重物品和文件资金等。 张义估计江头哲文所谓的笔记本应该就存放在保险柜中。 浏览完情报,张义听着外边偶尔传来的窸窣树叶声,静静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山里的清晨,空气清新,清透到让人忘记初春十分的寒冷,这里没有城市的车马喧嚣,没有人来人往,只有虫鸣鸟叫,不紧不慢。 但张义等人没有时间来欣赏这一切,天刚亮,他们立刻收拾行装向旁边的静安寺潜去。 静安寺隐藏在层峦叠嶂的深山之中,红墙黄瓦在斑驳的光阴中若隐若现,仿佛和尘世相隔甚远。 寺庙的大门紧闭着,门上的铜环已被岁月磨得光滑,透过门缝,能瞥见寺内宁静的庭院中,一尊古老的香炉升腾着袅袅青烟,给这处幽静的地方增加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这样的地方本是得道高人雅士清修的地方,谁能想到竟然潜伏着日谍,在他虔诚的外表下,不知隐藏着怎样的蛇蝎之心。 “科长,我刚才数了一下,露面的有六个和尚,不知道暗中还有没有,暂时没有发现须天刚一交待的了凡。” “继续侦查,我们的援兵还有多久?” “半个小时,他们天一亮就出发了。” “好,等他们到了,立刻发起攻击。” “是。” “砰” 半个小时后,一声枪响,千年古刹的宁静被彻底打破,随着山间的宿鸟哗啦啦飞起一大片,战斗彻底打响。 随后便是密集的枪声和呵斥声叫骂声。 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 听到“轰隆”一声爆炸声,等张义进去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猴子灰头土脸的脸说道:“报告科长,一共击毙6人,活捉3人.” “了凡呢?” “这老家伙跑了,谁也不知道佛像下有机关,他藏进去后引爆了炸弹,我们的人正在找出口。” 张义冷笑一声,这深山老林的即便有机关暗道总不至于将山挖通吧?因此出口肯定就在附近。 “分开找。” 张义说着便带人向后山赶去。 到了后山,经过搜索,果然是荒草丛中发现了一座墓碑。 墓碑旁边的土看上去是刚砌上去的,稀稀松松的。 张义蹲在旁边仔细看了一会,地上有用野草清扫过的痕迹,他绕着附近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几个浅浅的脚印。 不用丈量,一看就是成人的脚印,上山祈福的香客一般不会来后山,不用说了凡肯定刚从这里逃了出来。 “来人,通知山下,将猎犬牵上来,要还是找不到,就放火烧山。”张义给搜索的便衣使个眼色,故意冲着密林大声说道,他倒要看看这个了凡能不能沉得住气。 果然,不一会,一个头发斑驳略有些驼背的老者哼着小曲从树林里面走了出来,他手里挎着一个竹木篮子,里面装着榔头和凿子,一脸的神情自若。 “你们是什么人?”老者疑惑地打量了张义等人一圈,问道。 “这话该我来问吧?” “你说什么?”老者扯了扯耳朵,一边走,一边望着墓碑,沙哑着嗓子问:“你们也是来看墓碑的?这是了凡和尚让我来刻的。” “止步,行了,别伪装了,了凡。”张义冷眼看着他,“看来是你自己给自己挖的坟墓。” “嘿嘿。”见被拆穿伪装,了凡慢慢地站直了身躯,他一把撕扯下头发和呼吸,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普通的长相配上光头,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要是再披上袈裟,念上几句阿弥陀佛,谁都要说一声好秃驴。 “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张义注视着此人,他的表情虽然波澜不惊,但紧绷的身体和戒备的双足已经做好了应对危机的准备。 “嘿嘿,我是石川家的第三代,石川康义,祖上是伟大的特工之父石川五一大人,我们家世世代代为天皇效力,还从没有投降的记录,今天即便要死,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石川五一是甲午战争中最著名的日本间谍之一,高升号事件就是此人提供的情报。 不过案发后,此人还没有走出天津租界就被抓捕,最后被处决,想不到他的孙子又跑到中国干起了间谍。 “石川五一?没听说过,估计也是无名小卒。”张义嘲讽地笑笑,故意激怒他。 “八嘎。”果然石川康义气急败坏,迅疾地从怀中拔出一把早就藏好的枪。 但张义早有戒备,怎么会让他得逞。 “砰”一枪,枪声过后,只见石川康义拖着手腕摔倒在地上,张义身边的便衣立刻冲上去将他控制。 “科长,手雷。”捡起石川康义枪支的猴子,指着竹木篮子中几颗手雷心有余悸地说道,可以想见这厮要不是存了活命之心,直接引爆手雷,他们不死不要受伤。 “八嘎,该死的支那人,杀了我吧,即便我死了,我们还有后人,大日本帝国” “闭嘴吧你。”张义一拳打在他的嘴上,从腰后拿出手铐,直接将他反铐了起来,说道: “后人?哼,你们日本间谍敢踏入中国一步,我们见一个灭一个。” 038、汇报(求月票) “搜查有什么收获吗?” “在石川康义的住处发现了不少钱财,哑巴的房间中找到了罗盘、无液气压计、空气湿度计等测量设备,但没有发现电台.” “将死去的间谍尸体处理了,其他人全部带回特务处,严刑拷问,他们随身的东西一样也不要漏.对所有房间再仔细搜查一遍,尤其看看有没有暗道地窖一类的。” 张义瞥了眼依旧一脸嚣张的石川康义,面无表情地吩咐着。 “是。”猴子恭敬应着转身欲走,张义打了个响指示意他稍等。 “走吧,一起去看看。”张义示意便衣押解石川康义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石川康义冷笑一声,眼中全是蔑视。 张义不以为然,问道:“石川,听说日本凶杀案多,侦探比较出名,他们喜欢写侦探类的和研究犯罪心理学,据说有些命案发生后,犯罪分子有50%的概率会在案发后24小时内回到现场查看,是不是真的?” 石川康义冷哼了一声,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强忍着,紧闭嘴唇,像是在保守最后的秘密。 张义继续道:“其实人藏东西的时候,心态和犯罪分子是一样的,一边为自己的杰作得意,一边又害怕别人发现破绽. 你藏完东西有没有这种心理?你觉得在你回去查看的时候有没有目击者?目击者会不会将你供述出来呢?” 石川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不过很快他就觉察到张义的意图,轻蔑一笑,再次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 再次回到寺院,沿着蜿蜒曲折的青石小径前行,很快就来到了大殿前。 张义并不进去,反而好奇打量着升腾着袅袅青烟的香炉,问:“藏在这里?” 他见石川不吭声,又指着镀金的佛祖塑身问:“在这里?” 眼看石川眼中的不屑意味越来越浓,张义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香炉旁边的功德箱,道:“我猜是这里。” 静安寺中的功德箱很大,木制外面刷着红漆,开口朝上,表面仅有一个投币口,常人难以轻易开启。 石川的嘴角不由抽搐了几下。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刚才看都没看功德箱,为何对方还是猜中了? “科长?”猴子先是一愣,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上前将功德箱打开。 “砰”随着布满灰尘铁锈的铁锁脱落,一叠叠散发着香味、霉味的钞票掉了一地。 猴子敲了敲内壁,冷笑一声,一拳下去将木板贯穿,里面豁然露出一只小箱子,装着发报机、军用照相机,还有一盒胶卷,几张地图和照片。 “科长,您怎么知道东西藏在这里?”猴子显然是个好捧哏,石川康义虽然满脸的不甘和懊恼,但也竖起耳朵,明显对这个答案很好奇。 张义笑道:“这就是俗称的灯下黑,有时候,我们会陷入一种思维定式或者习惯的‘盲区’,注意力往往会被特定的目标或者问题所吸引,对那些常见的、就在眼前的事物熟视无睹。” “原来如此,还是科长敏锐。”猴子一脸佩服,拿过一张照片闻了闻,道:“洗出来应该有两天时间了。” 照片上是汉口警备队的一名女兵,穿着整齐的军装,套着一件军大衣,腰间斜跨着一個驳壳枪套,而手枪则拿在她手上。 她的身份并不高,但是眼神中却充满了一种正义的杀气,略显婴儿肥的脸上不只有坚毅,还有一丝惆怅。 从照片的角度和背景看,应该是偷拍的,张义问:“搜到显影液没有?” “没有。” “这么说,照片是别人送来的?”张义冷眼看着石川:“看来武汉城内还有你的同党啊!” 石川康义此刻已是一脸绝望,他冷笑一声,嘴硬道:“大日本帝国人人可为间,你们是抓不完的。” 他瞥着照片上的女兵,嘲讽一笑:“见微知著,你们连女兵都派上了战场,可见国力虚弱到了何等状况,所以中日之战大日本帝国必胜。” 张义冷笑道:“战端一开,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面对侵略者,有良心的中国人皆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女兵怎么了?她在保卫自己的国家、家乡,就值得敬佩 我们可不像你们,将自己的姐妹送到前线去做慰安x,我听说伱们日本女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石川君有家人吗?你被捕后失去了利用价值,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也将你的家人送到前线去?” “八嘎。”石川再也绷不住了,恼羞成怒地咆哮着扑向张义,却被押解的便衣直接踹翻在地上。 回到特务处,张义还来不及汇报,就得到一个噩耗,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木村浩吉死了。 他立刻驱车赶到陆军医院。 病房中,木村直挺挺躺在床上,脖颈上插着一支铅笔,鲜血流的到处都是,张义试了试他的鼻息,人早就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张义瞪着看守的便衣问。 “张科长,卑职.卑职也不知道。”便衣眉眼躲闪。 “你最好想清楚了,铅笔是怎么进入病房的?不说我就毙了你。”张义说着直接拿出手枪上膛,顶在了他的额头上。 “科长,我说是毛秘书和何科长,他们早上提审过木村。” “我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提审他,是任何人,你当我的话放屁?” “张科长,我们打你办公室电话不通,何科长开口了,我们.” “哼。”张义冷哼一声,不想自己上了一回山,就被毛齐五和何志远这两个家伙钻了空子,这两人什么时候又勾结到一起的? 回到特务处,张义直奔毛齐五的办公室。 “毛秘书,是你提审了木村导致他自杀?” 毛齐五毫不慌张,他摸了摸油光锃亮的头发,露出一个委屈无辜的笑容: “云义老弟,别生气嘛,实不相瞒,这是处座的意思。” “处座?”张义自然知道是戴老板的意思,不然他毛齐五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在意的是结果,故作愤怒道: “可是现在人死了,有什么收获吗?” 毛齐五尴尬一笑,悻悻道:“是我操之过急,本以为用了药可以让他招供,不能说总能写吧?谁知道这家伙老奸巨猾,竟然选择了自杀我已经被处座骂了个狗血喷头,老弟,看来后续的调查还得靠你啊。” “人死不能复生,我也无能为力。”张义无语地耸耸肩,他自然知道木村的笔记本在哪里,从哪里得到钥匙,可现在木村死了,情报无法自圆其说,有时候你可以用线人或者秘密渠道来搪塞回应,但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二,不合理的情报来源总会引起他人的好奇甚至是质疑、怀疑。 所以笔记本的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他瞥了一眼毛齐五圆润的脸,越看越可恨,总觉得他说的不尽其实,于是说道: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已经套出了不少情报。” “是啊,这个家伙打着神父的幌子干了不少坏事,他不死很多人都不能睡安稳,留着也是个麻烦。”毛齐五附和着,却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抬手瞥向手表,似乎是在等电话或者什么重要的信息。 “老弟,来喝茶,明前龙井,尝尝。” 喝茶自然是送客的意思,张义偏偏没有自知之明,端起茶水美滋滋地喝着,见毛齐五略显焦灼,关心道:“毛秘书不舒服?” “有点,可能是昨晚熬夜了吧,有点累。” “毛秘真是拼命三郎,要是党国的每个人都像毛秘一样,何愁日寇不灭。” “老弟过誉了,我这也是向处座学习.” “是啊,听说鸡鹅巷时期处座都是通宵达旦” 见张义越说越起劲,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毛齐五一肚子火气,却不好发作,只好皱着眉头一捂肚子,道: “张老弟,要不你先忙?我去趟厕所。” “我还等处座汇报工作呢。”张义说着,瞥着桌上的文件,故作恍然: “放心,毛秘,规矩我懂,办公室门开着,我什么都不动。” “张副科长,处座不在,昨夜你在山上,可能还不知道,宝塔山那位利用到黄帝陵祭奠的机会,钻进了胡长官提前备好的车里,今天已经到汉口了,党国要为他举行盛大的欢迎宴会,这可是红党前几号的人物,你不去瞻仰瞻仰?”毛齐五说着,已经变了口吻,拍着张义的肩膀让他出去。 “是吗?这可是个好消息。”张义装出惊喜的样子,摆摆手出了门,将房门带上。 他故意弄出动静,等了几秒,突然推门再次走了进去。 “何科长,如何.”屋内,正在打电话的毛齐五见张义去而复返,脸色一变,连忙将听筒捂住,疑惑问: “张副科长,还有事?” “哦,刚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毛秘你的茶叶不错,所以就厚着脸皮回来了.恩,毛秘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吗?” “我拿走,拿走。”毛齐五直想骂娘了,却心里有鬼不能发作,对着电话说了句“稍等”,连忙打开柜子拿出两包茶叶塞到张义手中,推搡着他出门,看着张义走远,回到办公室将门反锁,才拿起电话。 “张义,张云义,还能是谁,怀疑什么?你不是说看守是你的人,下过封口令吗?这不是重点,只有我们两个人参与了审讯,其他人怎么会知道?”毛齐五说着,迫不及待地问: “东西找到了吗?” “什么?银行需要信物?会不会在木村的遗物里面?没有?这么说没戏了?”毛齐五失望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毛齐五再次眼前一亮: “不错,只要让你的人盯着他,算了,还是让督查室这边的生面孔去,放心,老板对这件东西志在必得,只要我们提前拿到就是大功一件。” “好,有消息再说。”挂断电话,毛齐五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他自然没有对张义说实话,木村确实是自杀,但却交待出了笔记本藏在巴黎银行,根据画像,银行也证实木村确实去过他们银行,但银行只认信物钥匙,傲慢的法国人可不认识他毛齐五和何志远。 张义在下午才见到了戴春风,他才刚洗过澡,穿着睡衣一脸阴沉。 红党张某人来到武汉,最高兴的自然是常某人,他叮嘱戴老板要照顾好张的一切生活。 于是戴老板将自己才物色好的小洋楼腾出来安排张住,以为校长要将张交给自己运用,得意不已。 然后才安顿下来,戴老板却被告知老头子将张的安全保卫工作交给了武汉警察局局长蔡孟坚,明确将张交给党务调查处运作,派二陈兄弟出马和张密谈。 眼看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戴老板嫉妒却无可奈何。 上次派向心影勾引二陈兄弟失败后,一直没有抓到二陈的把柄,这会他也不好发作,于是将目光盯上了具体负责张招待工作的丁默村。 丁默村是少将参议兼军委会特检处处长(军统三处,也叫邮检处),此人同样是红党叛徒,后投靠了二陈兄弟,被引为心腹,军统成立后,举荐出任了三处处长职务。 此刻戴老板正绞尽脑汁让人搜集丁默村的劣迹,然后向老头子告状,以此向党务调查处和它背后的二陈兄弟发动进攻,争夺对张的控制权。 见到张义,他淡淡地挥了挥手,问:“早上的行动,听说你们收获颇丰?” 张义道:“根据木村的招供,顺利找到了潜伏的气象间谍和伪装成和尚的石川康义及其同伙,缴获了电台、发射器等不少设备.这都是处座提供药水和电讯科协作的结果。” 戴老板点头:“大明科长已经向我汇报了,这些设备对他们电讯科很有用,现在我们的谍报人员就可以冒充日谍每天三次向金陵发报,说天气很差,不适合轰炸。” “日谍会不会怀疑?” “呵呵。”戴春风笑了两声,不以为意道: “每天发报三次,晚上六点偶尔会发出适合轰炸的天气条件,但这个时间等日本人的飞机赶到武汉天都黑了,他们没有地面指引,很难实施轰炸。” 这样做确实可以增加可信度,避免引起日谍怀疑,但又能蒙蔽多久呢?时间一长,日军必然起疑,要是再空投了新的间谍,必然暴露了计划。 但张义觉得还不够,他建议道:“处座,能不能和防控指挥部沟通,组织一次有效的反击?” 戴老板嗤笑一声:“飞机呢?淞沪会战中损失了不少飞机,现有的都是性能差、速度慢的,根本追不上日军的轰炸机。” “如果.”张义思忖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冒充日谍如实给他们发送可以轰炸的气象情报,等日军的侦察机回去后,我们空军的飞机提前起飞藏在高于敌机的云层中隐藏起来,待敌机一到,突然从上向下发起攻击” 戴老板眼睛亮了,他坐直身子往前挪了挪:“这倒是个好主意” 他又拿起旁边的报纸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报纸上都是热议张某人的事情,他既然占不到便宜,索性就不凑这个热闹,要是在抗日战场上搞出点动静,然后等掌握了丁默村贪污的罪证,再向老头子告状,不更显的自己自己一心为公吗? 而且只要能歼灭日军的战机,他的手也可以顺着空军介入航空检查所。 虽说他现在身兼数职,还掌控财政部下的税警和缉私处,特务处也有自己的稽查处,但对水路交通各个检查处还是热眼不已,这些检查处隶属于军委会下,等军统正式挂牌,都可以接手过来,但航空检查所他却一直没有机会介入。 这个单位不显山不漏水,但却是检查所中最上等的肥差,只要当上航检所的检查员,最好的手表、金笔、西装就可以马上到手。 因为这些人不但可以控制飞机票,还可以搞黑市,特别是整天和那些坐飞机搞投机和走私的大商人接触,最容易发财。 最让戴老板在意的是,掌握了航检所,便可以掌握那些大官或者他们太太、姨太太的踪迹,甚至是他们的把柄。 而且现在有些信件、报刊都是通过挂号、快信的方式通过邮局空运,掌握了航检所,便可以对它们开展检查。 想明白这一点,戴春风满意笑了:“确实是个好主意,我现在就找委座汇报。” 戴老板很满意,通过打击丁默村,谋夺对张的控制权,他就可以在打击红党中力压党务调查处一头,讨得老头子的欢心的同时打击竞争对手,而抗日方面,职责所在,正好借势扩大特务处的实力,一方面仕途步步高升,一方面财源广进,想想都让人兴奋。 他笑着靠着沙发上,看着张义问:“云义,在行动科和老何的合作还不错吧?” “何科长是前辈,老谋深算,从他身上,卑职学到了很多。” “何志远啊!”戴老板感叹着,语重心长道:“他这个人心胸有点小,不过比较是老人,又是你的上级,该汇报的还是要汇报。” 张义一脸惭愧:“您教训的是,属下检讨,以后一定多找何科长汇报工作。” “不说这个,这事你自己把握。”戴老板看了他两眼,又道:“木村的事情我听说了,现在他死了,你准备怎么调查?” 张义假装思忖道:“我准备从他生前的行动轨迹入手,看看他经常去那些地方,和那些人来往” “这倒是条路子,你自己看着办,但要抓紧时间。” “是。”张义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戴春风望着张义离开的背影自信一笑,年轻人有干劲,是一把锋利的尖刀,但不管是谁,都别想逃出他这个如来的手掌。 038、监听(求月票) 回到行动科,张义立刻召集今天参与行动的所有人开会,先大概介绍了石川康义的情况,告诫大家不要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现在不仅要完成石川康义及其同伙的审讯工作,还要肃清其他可能潜伏的间谍。 他安排好各个组接下来的审讯、调查分工后,便遣散了众人,只留下猴子和钱小三。 木村浩吉和笔记本的事不宜扩大,只能秘密调查。 木村浩吉40岁,32年以朝鲜人尹星云的身份潜伏原日租界,单身,伪装职业是神父。 家住七七街(旁边是九一八街、一二八街道,改名记录日本侵略者残杀和挑衅大事发生的日期)26号。 被捕当晚他以伪装身份去过whitehouse酒吧,因为伪装后的身份年老体弱,因此迎宾印象深刻。 据迎宾交待,此人进入酒吧只在吧台待过,唯一和他有接触的便是酒保。 随后他独自进入2号包厢,这点在陪酒女那里也得到证实。 以上就是木村浩吉的个人履历和他当晚的活动情况。 介绍完木村浩吉的情况,张义不再啰嗦,直接说道:“今晚我们三人化妆进入法租界侦查,你们回去做好准备,记住,这件事情要格外保密。” “是。”猴子和钱小三起身敬礼领命,分头去准备。 过了八点,夜幕降临,新巴黎街早已霓虹闪烁,灯笼燃烛。 张义拿着从木村浩吉那里缴获来的金币带着猴子大摇大摆地进入酒吧,各自找了一个雅座坐下。 “一杯龙舌兰。”招呼服务生点了酒,张义随着他的背影,目光投向调酒师。 调酒师是酒吧一道独特的风景,他们穿着剪裁得体的西式制服,领口系着精致的领结,袖子的扣子严丝合缝,整洁而优雅。 客人点单的需求到了这里,他们的双手便如同魔术师一般灵活地舞动起来。 左手稳稳地握住调酒器,右手熟练地拿起一瓶瓶色彩斑斓的酒液,精确地度量着每一份材料。 动作流畅富有节奏,仿佛在演奏一场无声的交响乐。 “先生,您的酒。”服务生将酒水端了上来,却并不离开,只是静静侍立在旁边。 张义瞥了他一眼,喝了口酒问:“是不是要给小费?” 服务生丝毫不慌,佯笑:“哪里,哪里。” 张义瞥了窗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沓法币,钱还在手中,服务生便立刻说道:“请先生见谅,本店不收法币。” 张义像是根本就没有付法币的意思,只是将那叠法币往桌上一摆,又从怀里掏出一沓美金。 服务生的眼睛顿时亮了。 张义抽出一张面值十元的美金:“这是酒钱。” “先生用不着这么多。” “剩下的是小费。”张义说着又拿出一张美金,“这是给调酒师的,就说我要见他一面。” 服务生立刻接了美金:“您稍等。”立刻拿着美金奔到吧台,和调酒师打了招呼。 调酒师远远看了张义一眼,虽然疑惑,还是从吧台后面出来,往张义这边走来。 张义端起酒杯,顺手摸了摸脖子,猴子会意,立刻起身迎着调酒师过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轻轻撞了一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陪酒女,后者一个趔趄直接扑在了调酒师的身上,擦肩而过的猴子顺手摘下了调酒师挂在脖子上类似十字架的钥匙,然后直接离开了酒吧。 浑然未觉的调酒师应付完陪酒女,躬身上前问:“先生,您找我?” 张义目光中带着忧郁:“龙舌兰调制的很好,所以想和你见一面。” “先生过誉了。” “我准备在附近开家酒吧,你有没有跳槽的打算?” “多谢先生厚爱,目前没有这個打算。”调酒师眼眸一闪,心中再无疑惑。 “那真是太可惜了。”张义叹了口气,挥手让他离开,随后再次将目光看向窗外,准确的说是一辆黄包车。 这辆黄包车从他进入酒吧的时候停留在对面,刚才看他和调酒师说话,竟然从街对面移步到了酒吧前,隔着几步远,这已经是近距离盯梢了。 张义冷笑一声,此人是个生面孔,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此人无疑是盯着自己的,而且胆子也太大了。 他决定去会会这个家伙。 出了酒吧大门,张义和擦肩而过的猴子一搭手,钥匙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他侧头一看,黄包车居然拉起来了,站在那里望着出现在门口的张义,翘首以待的样子。 他头戴一顶破毡帽,貌不惊人,皮肤黝黑,身上只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衫,在汗水的浸润下衣服紧紧贴在他宽厚的背上,粗壮的手臂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握住车把。 车夫拉着车迎上来,热情问:“先生去哪里?” “国统区。” “先生,我的车出不了法租界,只能将你拉到交界处。” “那就走吧。” “好的,您坐稳了。”车夫还真不像业余的,腿一迈,轻盈地便调了头,跑起来不急不缓,又轻又稳。 “不是去交界处吗?你这是去哪里?”跑出一段距离,见车夫往小巷里钻,张义不禁问道。 车夫脚不停气不喘:“那边堵路,走这边近。” 张义冷笑一声,问:“你是哪个科的?” “什么?” 车夫埋头跑着,突然一把手枪顶在了他的脑袋上,他身体瞬间变得僵直,步伐停了下来。 “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张义的语气格外冷酷:“还不说?” 车夫的声音有些发颤,问道:“先生,我就是个拉扯的,听不懂你说什么.”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没有,我就在那里等客人。” 张义直接扣下手枪保险:“说实话,谁派伱来的?” “我我真的听不懂先生您这话什么意思。”车夫浑身颤抖,却咬紧了牙关。 张义的枪死死顶在他的后脑勺上:“最后三秒,你要是不说,就下去和阎王爷说吧。” 车夫一脸果决,大声道:“我真不知道说什么。” “一。” 车夫的眼睛瞪的通红:“我真不知道。” “二。” 车夫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哆嗦着说:“先生,我真不认识你,我也没有跟着你.” “三!” 车夫直接闭上了眼睛,只听“咔哒”一声,撞针发出空响,原来枪里根本没有子弹。 车夫身子一软,头发上流下的冷汗浸湿了衣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差点瘫倒在地上,然而还不待他松口气,耳边又响起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是个硬骨头,你不说可以,找人画出你的画像,总会翻出你的户籍资料,找到你的家人。” 一听这话,车夫挣扎着爬起来,脸色变幻:“张科长,我的出处不能告诉你,不然是能死,我只能说这是上峰的意思,兄弟只是奉命行事,不管怎样,祸不及家人。” “上峰?”张义冷笑一声,顿时明白这家伙很可能是毛齐五派来的,“别以为打着上峰的幌子我就不敢杀你。” 说着,张义在车夫震惊的眼神中扣下扳机,“砰”一声,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嵌入墙里面。 车夫浑身颤抖着晃了晃,还未站稳,就被张义一记刀手敲晕过去。 “科长,没事吧?” 听到枪声的猴子和钱小三出现在巷子里。 “我没事,走吧,巡警马上就来了,让这家伙去巡捕房受点教训。” 张义一边走,一边问钱小三:“有什么发现吗?” “除了枪和收音机,没有其他发现,不过我给他家里装了窃听器,还有没有同伙一会就知道了。”按照计划,张义打前站,猴子负责策应,而钱小三去调酒师家里搜查。 之所以不将调酒师直接解决,为的就是这个。 调酒师发现钥匙不见之后,立刻请了假向家里赶去。 虽然他不知道钥匙的作用,但这是“神父”交给他保管的,而他已经两天没有见到“神父”了,虽然他对神父的实力极其相信,但今晚发生的事还是让他心神忧惧。 从黄包车上下来,调酒师竖起领子,绕着另一条街走了一会,发现附近没有盯梢的,才折回进了公寓楼。 到了402门口,发现卡在门缝的火柴梗掉在地上,他脸色不由一变,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凝神贴耳在门上听了一会,然后缓缓将门打开。 一进房间,调酒师顾不上其他,直奔沙发而去,但他的手才伸进沙发缝隙摸索,身后已经传来手枪保险栓打开的声音-——一把枪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来人语气冰冷:“别找了,枪在我这里。” 听到声音,调酒师苦笑了一下,缓缓转身,问:“平贺君,你怎么来了?这么久没见,你的身手还是这么老练。” 来人是平贺源二,是他在特工学校的同学。 平贺源二缓缓将枪收起,微微嘲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林幸司,你是不是在中国待久了,身手都生疏了。” 小林幸司正是调酒师的名字,他摇了摇头,狐疑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和平贺源二不属于一个小组,根本没有交集。 平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钥匙呢?” “钥匙?钥匙不见了。”小林幸司脸色巨变,懊恼道:“刚才在酒吧,我发现钥匙不见了,意识都不妙,就马上赶了回来,准备向木村前辈汇报.” “木村君出事了。”平贺源二冷哼一声,“你太迟钝了,我早就说过你不适合做特工,常某人驱逐了德国顾问威尔,帝国立刻找木村君了解情况,但他失去联系了,超过48个小时,估计凶多吉少,现在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招供.” “木村前辈是大日本帝国高级特工,他不会向支那屈服的.” 小林幸司说到这里,却见平贺脸色一变,对他打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自己却走到了窗前,透过纱窗望向外边。 距离调酒师对侧不远的409房间里。 一家三口蜷缩着屋角,手脚被捆绑着,嘴上塞上了毛巾,旁边还有一个翘着二郎腿的便衣持枪看守。 他们心惊胆颤地看着其他两人在桌前摆弄着一台机器,然后戴上了耳机。 这两人正是张义和猴子。 猴子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对着张义点了点头。 张义熟练地按下监听设备的按钮开关,设备上方两个平行的转盘同时转动起来。 耳机里面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但听起来不像钥匙,因为声音没有钥匙开门那么顺溜。 随后门轻轻被打开,又合上,响起轻柔的脚步声,随即又安静下来。 张义立刻判断出进去的人不是调酒师,有钥匙回自己家干嘛不用钥匙? 但这家门上没有帽檐,根本看不到进去的是什么人。 见张义在纸上写下“八点半,有人进入”,然后又打了一个问号,猴子疑惑问:“科长?” “稍安勿躁。”张义摇了摇头,索性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一会,耳机里面突然想起门锁转动的声音,张义判断出是有人用钥匙在开门。 果然,接下来张义便听到了平贺源二和小林幸司的对话。 对门房间中,张义在笔记本中写下一下字样: “日本人通过威尔之事,已经怀疑木村出事,也想得到笔记本,平贺源二所属特工组织?” 接下来耳机中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张义挑了挑眉头,一边高度专注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在纸上写: 8点45分,小林幸司说话突然停顿(似有疑虑目光他交流?),脚步声响起(平贺源二走到窗前观察,怀疑小林幸司身份暴露,被监视?) 8点46分,两人再次交流 而此刻在小林幸司的房间中,茶几上也摆了一只笔记本和笔。 平贺源二神色凝重,坐在沙发上用笔飞快地写着,同时嘴里说着其他的话:“是啊,木村前辈的大名我也早有听闻,支那人想从他那里得到组织的信息,痴心妄想。” 小林幸司此刻就坐在平贺源二的旁边,他脸色煞白,浑身微微颤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嘴里附和着,一边看着笔记本上的字,颤抖着拿起笔,内心的独白随着文字出现了: “怎么办?” 平贺源二嘴里说道:“或许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城里到处都是他的通缉令,说不定他根本没有落入支那人的手中,只是藏起来了。” 小林幸司疑惑地看着他,就见平贺源二在纸上写道:“附和我的说法.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小林幸司蹙了蹙眉:“是啊,支那特工一定捣毁了教堂,他现在不方便到酒吧找我,只有我主动联系他了。” 平贺源二问:“你们一般怎么联系?” “我要是有事找他,会在窗前摆一捧花,他每次看到都会到酒吧找我。” “原来如此,不过我们还是要考虑他被捕可能,接下来的接头你一定要小心。”平贺源二嘴里说着,却在笔记本上写道:“支那人已经找到你,拿到了钥匙,他们不动你,肯定是想看看你没有其他同伙,现在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一般我被捕,我身后的小组就危险了.如果我们逃不出去,就要做好为天皇献身的准备。” 于此用时,侧门房间坐在桌前监听的张义突然停下手中的笔,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做好为天皇献身的准备”,看到这几个字,小林幸司愣了愣,他自然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但他真的不想死,沉默了一会,在纸上写道:“就没有其他办法?这里可是法租界,他们的力量没有那么大。” “那就这样,如果你觉察到不对,立刻撤离,我会策应你离开武汉。”平贺源二嘴里说着,瞥了一眼旁边的电话,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他慢慢拿起电话,轻轻扣下电话机的地板,一个小巧的窍听器赫然出现在眼前。 平贺源二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重新回到沙发坐下,在笔记本上写道:“我以为他们会将窃听器装在其他地方,而不是最显眼的电话里面,现在晚了,我本想让你假借给酒吧打电话请假的幌子,给法租界巡捕房打电话,只要法国人一来,将水搅浑,即便我们突围不出去,落在法国人手中就可以引渡,现在晚了,对不起,小林君,我们只有拼死一战了。” 写完这话,平贺源二直接起身道:“我去方便一下。”说着向卫生间的走去。 侧对门房间中,张义耳机中先是响起脚步声,然后是水流的声音,水龙头持续留着水,显然不是洗手那么简单,再结合刚才耳机中传来刺啦的电音,张义立刻判断出对方已经发现被窃听。 这是又想起了脚步声,从声音判断,又有人进入了卫生间,然后受水流声的影响,根本听不到说话的声音。 张义立刻拿下耳机,拔出手枪,检查子弹,又从怀里摸出消音器拧在枪口上,说道:“准备行动,我从正面突入,你们负责窗户,小心他们跳窗逃走。” “是。”猴子和钱小三点了点头,立刻将子弹上膛,在一家三口目瞪眼呆的注视下扯着窗帘从四楼一跃而下。 这个时候,张义已经不加掩饰地来到了402门口,他对着锁芯砰砰两枪,然后闪身躲在旁边。 “砰砰”屋内回了两枪,然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张义侧身一脚将门踹开,对着屋内又是两枪,然后再次迅速躲避起来。 屋内回了一枪,然后窗口处响起枪声。 张义知道肯定是猴子和钱小三赶到了,伸头瞥了一眼屋内,只见黑漆漆的屋内只有窗口有团模糊的身影,见他伸头,直接抬手就是一枪。 “砰”子弹擦着门边而过,打在对面的门上,木屑齐飞,屋内响起哗啦啦的破碎声。 张义右手扶住墙壁,身子并不探出,左手持枪伸进去对着窗口处连开几枪。 一声压抑的闷哼声响起,然后扑通一身,显然是有人中枪倒地了。 “小林君”屋内嘶吼一声,对着门口开了几枪,然后窗口处响起激烈的枪声,随即“嘭”一声,似乎是有人跳窗了。 张义侧身瞥了一眼屋内,挥洒烟尘,警惕地走了进去,开灯的同时,倏地转身,对着躺在地上的人补了一枪。 见他一动不动,张义持枪戒备走了上去,只见小林幸司双眼瞪圆扑在地上,背上几个血洞汩汩留着血,早就死翘翘了。 张义来到窗前,只见猴子和钱小三同样在检查尸体,皱眉问:“你们将他打死了?” “科长,我们没有打中要害,是小鬼子眼看逃不出去,自己超度了自己。” “.”忙了半天,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张义刚想说话,就听远处传来急促的哨声,显然是租界的巡警闻声赶来了,立刻道:“搜身,拔光他的衣服,先撤。” 说着张义立刻退出房间,来到409房间,扯下监听设备转盘上的磁带,对着设备开了几枪,这才来到房间的主人面前。 一家三口看到张义的举动,立刻意识到不妙,小孩已经吓晕了过去,女人哭的泪雨梨花,男人呜呜呜挣扎着,眼中全是祈求。 张义又不是丧心病狂,自然不会对三人出手,他将手枪收起,从怀里掏出一叠法币和美金塞到床铺下,锐利的眼神盯着男人:“我就不给你松绑了,不然一会你说不清楚记住了,待会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三人是蒙面的,明白吗?” 男人疯狂点头。 “既然答应了,就不要反悔,不然我会再找你的。” 留下这句话,张义一把扯住窗帘,从窗口一跃而下。 第二天法租界的报纸用春秋笔法报道了当晚的枪战,头版头条都是《法租界惊现神秘飞天大盗》,《租界巡捕扬威.》。 报道指出,在租界工部局的领导下,巡捕房大显身手,果断将两名悍匪击毙,保卫了租界人民的财产和人身安全 只有在报纸不起眼的角落里,有报道说当晚的枪战根本不是什么大盗,疑似中日间谍之间的一场大战.但几乎没人对这种消息感兴趣。 同一时间,张义拿着报纸走进了巴黎银行。 039、戴老板的组合拳(求月票) 毛齐五办公室内,气氛有些沉闷。 几个便衣汇报了情况,原本期望跟踪张义能挖出一些线索,现在不说一无所获,自己的一个兄弟还被抓进租界巡捕房了。 毛齐五一脸厌恶地瞪了几人一眼,问:“他现在在哪里?” 一个便衣连忙道:“监视的人刚才来电话,说张.他刚进入巴黎银行。” 毛齐五提起点兴趣,意犹未尽地等着这人说重点,但已经没有下文了,不由生气地问:“然后呢?” 另一名便衣赶紧帮腔:“害怕被发现,我们的人不敢近距离跟踪” “废物。”毛齐五嘟囔了一句,憋火地吧唧了两下嘴:“净说些鸡毛蒜皮的,屁用没有。” 说着他抄起桌上的法租界报纸,挥手道:“出去,出去” 几个便衣只好灰头土脸地撤了出去。 办公室中只剩下毛齐五,他瞥着报纸上“飞天大盗”的内容越看越气。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了。” 这时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毛齐五抬手拿起:“喂?” “齐五兄!” 听到张义的声音,毛齐五有些错愕地站了起来,张义这個时候打电话来干嘛?兴师问罪还是故意挑衅? 但有些事情是不能摆在台面上的,毛齐五无奈地撇了撇嘴,不动声色:“云义老弟啊,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什么?我现在过来?一会处座还有会议呢你说什么?让我到巴黎银行来?”毛齐五不可置信地愣了好几秒,连忙道: “好的,老弟,辛苦了,我现在就过来。” 巴黎银行贵宾室,见张义挂断电话,猴子不解地问:“科长?” 他实在搞不懂,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为何要拱手相让。 “给不给主动权在我们,但想靠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谋取,就要问问我答不答应。”张义淡淡笑了笑,又补充道:“有时候好奇心不能太重,不该我们知道的不能知道。” 职场和官场一样,除了众所周知的显规则,还有很多鲜为人知的潜规则,很多时候你知道的东西越多,尤其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麻烦就会像幽灵一样盯上你。 如果被笔记本上的人知道你掌握了他们的秘密,或者如果你提前看了上面的秘密,戴老板怎么想? “百官行述”是什么?它记录了官员的隐私,拥有它,就等于掌握了众多官员的把柄,作用极大,小则可让人逞其私欲、予取予夺,大则可能图谋不轨、犯上作乱。 “雍正王朝”中老四不想得到他吗?但他最终选择了烧毁,因为烧毁利大于弊。 首先避免了百官的把柄落入其他皇子手中,防止他们兴风作浪,同时也可以避免官员担心把柄被握心生忧惧而铤而走险,影响了朝局。 其次,解除了这些官员的担忧,即便不能将他们拉入自己的阵营,至少不会让他们站到对立面. 显然这是老四对局势深刻洞察和判断后,展现出的心机、谋略。 所以即便是戴老板的命令,但拿到钥匙后,他反而更加冷静、清醒,抱定主意,执行“三不”原则,不该插手的事绝不插手,或者即便不得不染指,也绝不深度介入。 毛齐五来的很快,从张义手中接过钥匙,很快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他提着公文包志得意满地走进贵宾厅,见张义翘着二郎腿抽烟,语带羡慕道:“还是老弟你悠哉,我每天埋首文牍,需要随时候着老板,一刻都不得清闲啊!” 张义调侃道:“得了,齐五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每天在老板面前晃,有了升官发财的机会自然优先考虑你,这可是终南捷径,既想升官,又不想痛苦,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毛齐五心里得意,嘴上还是抱怨道:“老弟啊,我是身不由己啊,还是伱们行动科刺激。” 顿了顿,他一拍公文包,投桃报李,笑道:“晚上我约了几个老乡朋友吃饭,一起吧?” 张义看了看腕表:“我就不去了,拿到了笔记本也算向老板交差了,工厂那边机器到了,马虎不得,我要随时看着。” 听张义说到伪币工厂,毛齐五神色一凛:“这倒是行,那我先走了。” 张义笑呵呵地目送他离开,然后带着猴子和钱小三也回去了。 回到特务处,毛齐五立刻钻进了戴春风的办公室。 “老板,东西拿到了。”他恭敬地将笔记本递了过去。 戴春风拿到手里,却不急着翻看,问道:“张义给你的?” 毛齐五摇头:“我亲自从保险柜拿出来的。” 戴春风满意地笑笑,这才翻越起来,渐渐地,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郑重地合上笔记本,他思忖了一会,意味深长地看着毛齐五:“你马上拍照留存一份,记住,这件事只能你一个人知道。” “是。”毛齐五点头应下,戴春风继续问:“材料准备好了吗?” 毛齐五早有准备,从文件夹中拿出一叠纸递了过去:“我让人绑架了招待所会计的家人,他提供了真账本,据此人供述,丁默村主持招待所这几年,贪污受贿最少在百万以上。” “证据确凿吗?” “除了账本,还有会计的供词画押。” 戴春风摇了摇头:“供词不好,招供就有逼供的嫌疑,要给老头子看,最好是举报信。” 随即他又补充道:“对这个会计,一味的威逼利诱也不行,金元和大棒都上,恩威并重,必要的时候还要想点其他办法,最好是为我所用,除了他写举报信,可以多联系几个人总之,快刀斩乱麻,不要拖成鸡肋。” “是,属下疏忽,这就去办。” 戴春风嗯了一声,处理完了正事,脸上难得露出放松的神情,笑道:“最近你也辛苦了,这样吧,晚上就别加班了,我带你好好放松放松。” 毛齐五有些尴尬,他自然知道放松是什么意思,但他的婚事戴春风一直没有同意,他可没有心思去嫖妓,于是摇头道:“雨农兄的关心我心领了,我这边还有一堆公文要处理呢,还是下次吧。” 戴春风鼻孔哼了一声,故作生气:“你这个人兢兢业业,什么都好,就是做人太死板太无趣了,这样怎么能让女人喜欢呢?一个人不懂得享受放松,哪有充足的精力工作?” 听到批评,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但毛齐五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躬身道:“齐五时刻为党国效力,一刻不敢放松。只要一想到委员长和老板的厚爱,就有浑身使不完的劲。” “哈哈哈哈!”戴春风扶着腰大笑几声,深深看着毛齐五,嗤笑道:“你这个人倒会拍马屁,这话怎么不在老头子面前说?” 毛齐五加入特务处的时间虽然短,但他做过老师,干过秘书,和其他秘书比,不仅旧学根底深厚、思虑周详、忠实可靠,而且为人低调,谦逊随和,是个不可多得的幕僚,就是性格不够豁达。 戴春风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也罢,你去准备材料吧。” “是。”毛齐五点头躬身退去。 正午,拿着毛齐准备的证据和举报信,戴春风写好呈文,冒着炎炎烈日赶往珞珈山常某人的临时官邸。 常某人的住所在东湖旁边,戴春风远远看到宋夫人坐在湖畔小亭喝茶纳凉,连忙走了过去。 自长安事件后,戴春风在宋夫人心中的分量徒增,他在上海做阑尾炎、鼻瘤手术,不仅常某人多次派随从探望,宋夫人更是亲自前往医院慰问,并对院方嘱咐:“戴处长是只知国家,不为自己的人,这次住院,必须让他休息好,没有我的许可,不得擅准出院。” 宋夫人本身比常某人更具亲和力,戴老板在她面前也觉得轻松自在,而且事情由宋转达,往往比直接找常某人效果好。 “夫人好。” 宋夫人见他满头大汗,问:“大中午的,什么事这么急?” 戴春风却不提丁默村贪污之事,先从文件夹拿出笔记本,说道:“这件事情涉及到党国高官、元老、军队,卑职不敢擅专,一切由校长和夫人做主。” 宋夫人翻了翻笔记本,也是脸色一变,“达令在睡觉,我去叫醒他,雨农你稍等。” 说着快步走了进去。 很快戴春风就被通传了进去。 会客厅内,常某人一脸阴沉靠在沙发上,面前放着水杯和笔记本,而宋夫人坐在另一侧喝着咖啡。 “雨农来了?”常某人点了点头,伸手按在笔记本上,问:“戴科长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戴春风沉默了几秒,语气冷峻:“这些人都是党国的蛀虫,该杀。” 常某人按着笔记本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松开,叹气道:“我虽是校长,可有些事情这些人不处理是说不过去,可处理的重了,要是他们投靠了日本人,那才是国家之不幸” 说着他喝了一口白开水,看向戴春风:“雨农,听说你在读史,应该知道官渡大战,曹孟德和袁本初大战,曹孟德手下都害怕失败,暗中写信给袁绍,后来曹操胜利后,怎么处理这事的?将所有书信全部烧毁以安群臣之心.我的意思你理解吗?” “校长,学生明白!” “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还是真理解了?” 戴春风沉默了,张义能懂的道理他岂能不明白,先汇报笔记本的事,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常某人见他沉默,挥手让他坐下,语重心长道:“雨农,做事不能只盯着你特务处那一亩三分地,看问题要全面,要从大局考虑你在读史,我建议你多看看《曾文正公文集》,尤其是要多看看他的日记,重点是他读《中庸》时写的日记,很重要。” “文正先生一生的功夫都化在‘执两用中’上,任何事情都有两个极端,走那个极端都会犯错误。唯有执两端用中间,才能尽可能避免错误,最接近正确。” 戴春风并不不认可老头子推崇的中庸之道,不过还是恭敬道:“是,校长的字讳就叫‘中正’,学生明白了。” 常某人欣慰地点了点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戴春风连忙起身道:“还有一事,涉及到空军。” 听到涉及空军,一直沉默的宋夫人也看了过来。 36年,她就是航空委员会秘书长,组建空军时向外国采购飞机、聘请顾问都是一手操持。 37年春,在常某人授权她掌控空军,宋立刻邀请了陈纳德来到中国当空军顾问,并组建了“飞虎队”,有了美国人背书站台,宋夫人很快就掌控了空军领导权,成了名义上的空军司令。 戴春风立刻拿出两份计划书递了过去,等他们看完,立刻说道:“只要校长和夫人同意,特务处这边马上可以冒充日谍发送电报,诱敌深入。” 常某人还在犹豫,宋夫人却是眼前一亮,立刻道:“达令?” “好,这件事情叫交给夫人做主,雨农的特务处全力做好配合工作。” “是。”戴春风立刻双脚并拢,敬了一礼,见两人不再说话,便缓缓退下。 走出几步,他又返回来,面露犹豫。 宋夫人心情正好,立刻问:“戴处长,还有什么事情吗?” 戴春风瞥着常某人的脸色,恭敬道:“学生奉校长之命照料红党张某人的起居,听说他有些怨言刚开始属下不解其意,直到收到这几份举报信,暗中让人查了查,发现丁默村贪墨证据确凿” 说着递上举报信和账本。 “这个丁默村是什么人?也太胆大包天了。”宋夫人看着举报信,气愤说道。 “砰”常某人将水杯重重放下,他对张某人极其看重,此人是他对付红党的关键棋子,想不到这个丁默村竟然狗胆包天,敢贪污招待费用,本来就因为笔记本的事憋了一肚气,此刻再也压抑不住。 他勃然大怒,骂道:“娘希匹,知人知面不知心,立夫举荐了一个蛀虫上来。” 拄着文明棍踱了几步,常某人突然转身看着戴春风: “丁默村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必须严格查处即刻免去处长职务,将他管辖的特检处也划给军统,至于张某人,先给他一个军委会委员的身份,也交给你运用。” 戴春风听到常这个决定,心中异常兴奋,但他怕老头子现在说的好好的,等自己走了,别人再进谗言,万一老头子反悔,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道是欲擒故纵,他立刻摇头,断然道:“报告校长,学生不能接受这个安排。” “为什么?”常某人惊愕地问。 戴春风:“学生当军统的副局长已经有人说闲话了,现在再将张这样的红党重要人物交给我看管,恐怕很多人会不服气、反对.” 原来是这样,常摆了摆手:“这是我的命令,你不必顾虑,谁有反对意见,让他来找我现在是你有没有决心将他运用好,只要有决心,事情就可以做好。” 戴春风见老头子果然中计,心里得意不已,面上却丝毫不显露,严肃道:“启禀校长,只要校长信任,学生就一定能做好。” 常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书房,很快,重新回到会客室,将一份写好的手令交给他。 戴春风上前几步,双手接过手令,精神抖擞地说:“保证不辜负校长的信任。” 常某人看着他,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回到特务处,戴老板的得意不再掩饰,他狡黠地笑了笑,没想到一套组合拳出去,连老头子都中计了,迎着毛齐五期待的眼神,点头道: “成了!现在连红党中的权威人物都来帮助我们工作,我们打垮他们还有什么问题?” “姓张的出逃,不仅是对宝塔山的致命打击,如果能利用他过去在红党的显赫地位和声望,对红党开展打进拉出的活动,哼,即便不能整垮他们,也可以分、裂他们。” 他越想越兴奋,拍了拍毛齐五的肩膀道:“今晚别加班了,我们一起请他吃饭,齐五啊齐五,晚上你便可以看到在红党坐第三把交椅的人物。” 戴老板要是知道对张出走之事,教员做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这样轻描淡写的评价,不知道还会不会对张寄予厚望? 当然了,有些事情从来都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武汉烟草总行占据一幢三层小楼,经理是一个四十左右戴眼镜的男人。 张义出示证件,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让猴子将从平贺源二身上扒来的衣服和一袋烟丝递了过去。 经理拿过去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又皱着眉头从烟袋中捏了一撮儿烟丝闻了闻,道: “应该不是本地的烟草,具体是哪里的,我找个行家来看看。” 他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很快办公室走进来一个头发斑白一瘸一拐的干瘪老头。 老头嘴上叼着烟斗,吧唧吧唧抽着,看上起极为惬意。 听到经理的吩咐,他面无表情地瞥了张义几人一眼,捻起烟丝嗅了嗅,然后磕了磕烟斗,清理了残渣,将烟丝压到烟斗中,点燃后吧唧吧唧吸几口,很肯定地说: “金黄烟丝,还带有梅子酸味,应该是混合了其他烟草,有点像日本的无嘴罐子香烟,劲头很冲,除了东北那些抽旱烟的老烟枪,很少有人抽这个烟。” 说着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经理讪讪一笑:“老廖这个人自从腿瘸了,脾气就有点怪,不过他的鼻子确实很灵,哪种烟丝什么味道,成色如何,什么地方产的,他都如数家珍” 他解释道:“金黄是本地香烟品牌,到处都有,不过现在武汉全国各地的人都有,大家还是喜欢抽老刀牌、三炮台、哈德门这些” 有本事的人自然有点脾气,张义也不在意,问道:“无嘴罐子在什么地方有卖的?” 经理摇头道:“日本的香烟口味相对偏淡,常见的有神风牌、大陆牌、协和、若樱等,无嘴罐子口感香醇浓郁,但劲头太大,抽太快可能有点头晕.据说以前在日租界有卖的,不过租界被国府收回后,日本人都跑了,现在又到处抵制日货,不说有没有货,就是有估计也很难买到。” 张义点了点头,思路逐渐清晰起来,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这个平贺源二为了掩饰自己抽的是无嘴罐子,特意将本地烟草“金黄”的烟丝和无嘴罐子混合了起来。 那么只要找到售卖无嘴罐子的地方,就能找到平贺源二曾经的藏身点和活动区域,甚至是他背后的组织所在。 从人的行为习惯分析,每个人都有他的安全舒适区,喜欢在熟悉的环境活动,除了感到安全和放松外,知道周围的情况和可能出现的状况,可以减少不确定带来的焦虑和恐惧。 其次,在熟悉的地方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包括朋友、邻居和熟人,不说获取情报,和他们互动和联系能带来情感支持和归属感,能更好地潜伏。 再者,是出于习惯和便利性,长期在一个地方生活,就会形成固定的生活习惯和行为模式,例如那家饭店好吃,去哪里可以买到什么东西,那里交通便捷. 还有就是认知成本底,熟悉的环境无需花费更多的精力去了解和适应 想通这点,张义立刻道:“回去。” 039、米店(求月票) “张科长,小人来了。” 在原日租界的一处茶楼等了很久,约好的人姗姗来迟。 此人约莫五十多岁,浓眉大眼,脸型短而宽,一脸横肉,穿着一身松垮垮的警服,一手按着腰间的驳壳枪,一手捏着香烟屁股。 要不是穿着警服,这幅尊容说是黑道大哥也有人信。 他一开口,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你喝酒了?”张义皱眉问。 这人咧嘴一笑,满不在乎道:“昨晚喝的,昨天枪毙死刑犯。” 张义点了点头,从刽子手到警局的行刑人员,都有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只要枪毙了犯人,行刑的人都会找个地方喝酒,用烈酒洗刷身上的血腥之气,把自己灌醉,为的是忘掉那些被子弹击毙的死囚们的脸。 当然还有一种迷信的说法,这些人当天都是不回家或者不直接回家,害怕将不干净的东西带回家里。 “杨老爹,坐吧。”张义请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可不敢,长官叫我老杨就行。”老杨拱拱手,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说道。 “那好,我就叫你老杨了。老杨,都说你是警局的百事通,今天请你来是想请教几个问题。” “什么百事通,不过是多活了几年,有点经历罢了。我十八岁,就顶替老爹进了警局,那个时候叫差役,98年日本人来了,他们有特高课、宪兵队,对我们中国人根本信不过,搞了什么警察厅,这一干就是几十年,如今又是民国接管.” 98年指的是1898年,日本威迫满清签署了丧权辱国的《汉口协议》,在汉口成立了日租界。 刚开始占地面积247亩地,后来又扩展到722亩地。 地方虽小,但日本沿着长江边,修建了三菱码头、海军码头等设施,按照日本样式修建了各种街道,领事馆、军营、医院、学校、邮局各种设施完善。 虽然国府现在接管了一切,但警局中留用的人身份各异,劣迹斑斑,并不能信任,张义之所以找老杨,只能说矮子里面挑高個。 “无嘴罐子香烟知道吗?” “我想想。”老杨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只银制的烟盒,取出一根烟,在烟盒上轻轻弹击了几下,点上后深深吸了几口,才说道:“好像有家叫大创的杂货铺有卖这种烟草。” “大创?听名字有点像日本风格。” “不错。”老杨点头,“老板叫郑利,原本是个混混,后来娶了个日本寡妇,摇身一变成了商人,这家伙就是个奸商,因为卖日本货,杂货铺被学生打砸,光复前,他跟着日本婆娘跑去上海了,后来不知怎么又回来了,现在重操旧业,店里面卖的是中国货,就是不知道私下里有没有干其他勾当” “郑利?”张义敲了敲桌子,思忖着问:“他的店铺在哪里?” “胜利街。” 胜利街。 大创杂货铺的大门紧闭着,敲了很久,“吱呀”一声探头出来一个身材肥胖、油光满面的男人,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着。 这人就是郑利。 他把持着门,眼带戒备问:“有事吗?” “买烟。” “没有,我店里什么都没有。”郑利连连摇头,就准备关门。 “无嘴罐子,我知道你有。”张义一把将门撑住,推搡着他进去。 猴子和钱小三像门神一样伫立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郑利一看来者不善,立刻换了一副姿态,他恭敬地站在那里,身体微微前倾,头稍稍歪向一侧,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先生,日本人走后,小人早就改过自新了.” 看着这幅让人厌恶的嘴脸,张义强忍着不适,从怀里掏出几张美金,又将手枪放在柜台上,淡淡道:“选一样吧。” 郑利嘴角抽搐了几下,眼神闪烁:“老总,烟我这里确实还有一些,不过不是用来卖的,这些都是日本人逼迫压榨我的罪证” 张义不置可否,只是冷眼注视着他。 郑利讪讪一笑,瞥了一眼美金,撅着屁股打开柜台,从夹层里面摸出几包无嘴罐子:“剩下的全在这里了,老总,您看看。” 张义并不接香烟,转而从怀中掏出一张平贺源二的画像,问:“这个人来过吗?” 郑利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摇头道:“不认识,没见过,老总,这个人犯什么事了?” 看他眼神飘忽不定,张义知道此人在撒谎,却不戳破,收起画像道:“杀人,你要是见到他,记得及时通知警局。” “是是是,小人一定汇报。”郑利满脸恭敬,连连作揖。 “那好,就这样。”张义瞥了一眼柜台上的电话,然后转身离开。 “老总您慢走。”郑利弯着腰满脸堆笑地看着张义等人离去,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几下,警惕地瞥了一眼周围,连忙回去将大门关上。 店门关上的那刻,张义几人再次出现在街头拐角处。 “科长,这个狗汉奸有问题。” “是有问题,原本我以为他只是认识平贺源二,现在看来他的身份也很可疑。” “科长,您是想打草惊蛇,顺着他找到平贺源二背后的组织?” “这个人原本应该就住在这附近,他的伪装身份肯定无懈可击.但租界的警察局鱼目混珠,谁也不能保证里面有没有潜伏的日谍,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能我们自己慢慢查。”张义思忖了一会,瞥了一眼旁边的电话杆,说道: “搞个意外将电话线切断,逼着他出去,我倒要看看这个狗汉奸暗中在干些什么。” “是。” 特务处电讯科,挂着“机要室”门牌的屋子里面,无数的内情人员正襟危坐,有监听抄报的,有破译和翻译的,都在忙碌地工作着。 突然,中间最大功率的总台有了响动,一名报务员立刻全神贯注,道:“金陵呼叫.” 他急忙按动电键做了回答,随手抓过笔和纸,把所收到的讯号飞快地记录下来。 电报很快就到了文质彬彬的电讯科科长魏大明手中,他不用密码本,直接在纸上译了出来。 “日本侦察机已从大校机场起飞。” 大校机场29年被国府征收,31年建立了中、央航空学校,34年正式成为军用机场和空军基地。 现在已被日军占领,成立轰炸后方的桥头堡。 魏大明知道这是特务处在金陵的秘密电台发来的情报,台址就选在大校机场不远处的山坡上,这里直接可以监视到敌机起飞、降落的情况。 “马上向武汉前沿观察站发报,让他们观察侦察机的飞行路线.马上给我接戴老板的电话。” 今天的武汉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下午五点,十二架日军轰炸机、三架战斗机在一架侦察机的引导下,循着侦察机的路线飞行。 “当前时间五点零三分,我们已到武汉郊外,飞行高度10000英尺,预计在三分钟后到达武汉上空。” 侦察机爬升到远航高度后,一边保持稳定的飞行状态,驾驶员山田树奈一边让助手向总部汇报。 “又是美好的一天,山中君,一会我们的炸弹和燃烧弹就会落入他们人口稠密、工商业繁荣的市区,轰一声,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废墟.” “上次帝国通报,我们的轰炸消灭了2000多人,几千人受伤,摧毁了5000多幢建筑物,哈哈哈,只要我们多来几次,越来越多的只那人就会无家可归.他们能做的只能向帝国投降。” “是的,每次轰炸都会进一步瓦解只那人的抵抗之心,在强大的帝国面前,愚昧落后的只那人不过是待宰的羔羊,哈哈哈哈。” 两人得意洋洋地说着,飞机已经抵达武汉上空,轰炸机队形一变,每三架组成品字形为小小队,四个小队组成一个中队,开始准备下降高度。 望着下面蚂蚁一样密密麻麻毫无发现的人群,各个飞行员嘴角不由泛起残忍得意的笑。 然而就在这时,上方的云层中,突然探出两架中国空军的战机。 战机一前一后,出其不意地直接斜冲了下来,侦察机意识到不妙,刚想闪避,中国战机上的机枪手已经扣动了扳机。 子弹无情的扫射过来,日军侦察机和一架轰炸机首当其冲,直接被击中,瞬间冒着黑烟坠落了下去。 同一时间,防空警报大作,云层中再次闪现出六架中国战机两两一对,向着日军战机俯冲下来。 战斗一触即发。 “八嘎,有埋伏。” “支那战机为什么会在这里?” “攻击!” 日军被打的措手不及,惊慌失措后很快就开始了反击。 但中国战机根本是一副不要命的状态,迎着日机就撞了上去。 轰隆一声,随着一架中国战机被击落,又有两架日机被击中,带着黑烟下坠,然后一声爆炸变成了一团火球。 眼看三架战斗机全部被击落,此刻日军轰炸机早就乱了阵脚,不成队形,竟然调头仓皇逃走了。 这是自从第二次淞沪会战后,敌机轰炸武汉以来,中国空军第一次有效痛击敌机。 从此以后,嚣张的小日本再也不敢盲目地大规模进犯,只是他们始终想不明白,中国的老旧飞机凭什么一反常态,能够大显神威。 将门关上,郑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紧紧抿着嘴唇,想了想,立刻奔向柜台上的电话。 然后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出去,却没有任何动静,他狐疑地看了看电话,钻进屋内换了一身衣服,鬼鬼祟祟出了店铺。 一出店铺,他就看见马路边围了不少人,不由好奇地凑了上去。 只见人群中一个黄包车车夫和小车司机模样的男子厮打在一起,郑利听了几句,总算搞清楚了,原来是汽车为了躲黄包车撞到了电话杆上,两人因为赔偿的问题起了纠纷。 郑利喵了几眼断裂的电话线,再无怀疑,立刻挤出人群,拐进一条小巷。 他边走边观察周围,走出几步,又猛然地转身看向身后,但他身后行人稀少,并没有什么人跟踪或者注意他。 他不由松了口气。 就这样左腾右转,很快进了一家杂货铺。 他一边煞有介事地讨价还价,一边观察米店的情况。 片刻后,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将一位顾客打发走,然后拿着扫帚出来了一趟,他打扫完门口,很快拿着一个“高价收购”的牌子挂在米店外面。 这意味着联络点一切正常,米店周围也一切正常,没有眼线、没有探子、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允许接头。 041、老杨(求月票) “混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进入密室,那个刚刚在米店门口挂牌子的中男人立刻一把扯住郑利的领口,厉声呵斥。 “内弟,不,福岛君,刚才有人拿着平贺君的画像到我店里问我认不认识,我担心出事” “平贺已经死了。”福岛的目光像两道冷箭,直直地射向对方,“平贺用的是假身份,没几个人认识他,你现在着急忙慌跑到这里,不怕将支那的特工带到这里吗?” “福岛太君,您放心,我特意留心了,根本没人跟踪我。” “你?”福岛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这个奸猾的商人不知用什么花言巧语迷惑了自己的姐姐,还让姐姐怀孕生子了,要不是看在这厮曾经给帝国提供情报和帮着贩卖鸦片提供了大量经费的面子上,他恨不得将这个家伙捏死,一個出卖自己国家同胞的无耻之徒,即便对大日本帝国表现的再忠心,也不能信任。 “为什么不打电话?我说了有事将电话打到对面马路的公用电话亭。” “电话打不通,我出门才发现是出了车祸,汽车将电话杆撞断了。” “这么巧?”福岛眼神一凝,神色瞬间阴沉下来,作为一个特工,他从不相信巧合。 一起看似巧合的事件,实际上都是一系列因果相互作用的必然结果,如果你轻信了,那么你离死也就不远了。 “福岛君,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你做的很好,大日本帝国会记住你的忠心的。”福岛似笑非笑地看了郑利几眼,拍着他的肩膀道:“听说姐姐生了个大胖小子,我这个舅舅还没有见过你。” “嘿嘿,小孩还没有名字,内弟要不要给他起一个?”听福岛承认自己是孩子的舅舅,郑利觉得这是对他身份的认可,立刻欣喜的看着他。 “这我要好好想想。”福岛说着瞥了一眼外面:“姐夫,伱提供的情报很重要,我现在要马上发报,你到外面帮我看着。” 一声“姐夫”让郑利心花怒放,忙不迭道:“小弟,你去忙吧,这里有我,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福岛点了点头,看着郑利欢天喜地的出去,脸色瞬间变得狰狞。 他迅速从床下隐蔽处拉出一个箱子,里面装有电台和武器。 见手枪子弹上膛,又拉开一枚手雷的拉环,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才打开电台,从身上摸出密码本,快速编辑电文,戴上耳机,开始发报。 几分钟后,发报结束,福岛带着一丝释然,将电台的二极管全部拆除,丢入火炉中,又从柜子中找出一瓶液体,倒入瓷杯中,将密码本丢了进去,随着嗤嗤嗤腐蚀状的气泡起伏,密码本消失的无影无踪。 做完这一切,福岛重新将手雷的拉环穿上揣入兜中,手枪别在腰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密室。 “内弟,事情处理好了?”郑利斜依在柜台上和一个顾客聊天,完全以半个主人自居。 “处理好了。”福岛微微一笑,三言两语打发了顾客,指着对面的杂货铺说道:“姐夫,麻烦你一件事,去对面买点牛肉罐头,再在旁边买点蔬菜,今晚我亲自下厨,我们好好喝上几杯。” 说着就拉开抽屉拿钱。 郑利喜不自禁,忙道:“我这里有钱,有钱。”说着已经出了店铺。 福岛莫名笑着,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老刘吗?上次我说的大米就先不要了,对,还是等今年的新米吧,是,今晚有时间到我这里来喝几杯?” “好好好,我等你。” 挂断电话,福岛想了想,将自己的外套脱去,拿起门口的扫帚和簸箕又重新在门口扫了起来。 虽然在扫地,但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瞥着街上形迹可疑的人。 观察了半天,虽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福岛却不敢丝毫大意,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自己没有发现,只能说敌人隐藏的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他看了一眼“高价收购”的牌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它摘下,电话已经打了,如果有没有通知到的人贸然来接头,那只能怪他命不好。 福岛从容地扫完地,将垃圾倒在门口的一个破旧木桶里,放下扫帚簸箕,提起木桶向着街头走去。 “内弟,还是让我去吧!”这时候买完东西的郑利恰好回来了,一看姐夫要倒垃圾,将蔬菜、罐头往地上一放,就要接过木桶。 “不用。”福岛力气很大,不容置疑地摆脱郑利,“你先去洗菜,我马上就回来。” “那好吧。”郑利点了点头,望着福岛远去的背影呸了一口:“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郑利不知道的是从他离开店铺,一双阴鸷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他。 此刻米店对面二楼的一处房间里面,钱小三正躲着窗帘后面拿望远镜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米店应该是日谍的一个窝点,可惜没有窃听器,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那个掌柜在郑利进去前,在门口挂了牌子,那应该是个信号。” “既然郑利向他通知了平贺源二的消息,那他为什么还不撤离?” “谁知道呢?你看他外套都没有穿,根本不像撤离的样子。” “说什么呢?”张义挂断电话走过来,神情凝重:“电讯科刚才监测到日租界有异常电波信号,我怀疑就是米店发出去的。” “那就不对了,这个老家伙若无其事的样子,看来一直在给我们演戏啊。”钱小三拿着望远镜瞄了几眼,忽然道:“科长,有问题,垃圾桶在右边,目标拿着垃圾向左边走了。” “他要逃!” “他跑不了。”张义冷笑一声,“立刻给外围发信号,让他们缩小包围圈,围拢过来。” “另外,向电话局核实,看看米店有没有电话打出去,打给了哪里,将接电话的人立刻控制。” “是。”几人应答着,立刻将手枪上膛,向外面冲去。 福岛提着垃圾从容不迫地向着街头走去,余光瞥见公用电话亭后面有人拿着电话本佯装打电话,视线却盯着自己,他不由冷笑一声,支那特工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布置眼线竟然选择了这么远的地方,看来他们这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啊。 福岛冷笑一声,不和此人做任何视线上的接触,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前面是十字路口,只要跨过去,就是图书馆和电影院,这条路他闭着眼睛都走的通,只要混到人流多的地方,他就可以从容脱身。 这时,十字路口亮起红灯,福岛看到马路对面近在咫尺的垃圾桶略一犹豫,还是选择了遵守交通规则在原地等待起来,行百里者半九十,脱身就在眼前,他可不能因为着急将自己给暴露了。 然后就在这时,两辆汽车从马路两侧飞速行驶了过来,对面一个黄包车车夫直接启车向他这边奔来。 福岛心里一惊,猛地回头,只见原本伪装成路人缓缓向他靠近的几人见他回头,立刻不加掩饰地冲了过来,而他右手处那个伪装打电话的便衣同样向他靠了过来,一只手隐藏在衣襟下面,不用说那里藏着武器。 被包围了! 电光石光之间,福岛来不及思索,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手中的木桶一丢,向右手边逃窜。 奔跑中,他抬手就打,对面的便衣才将手枪掏出,胸口将溅起一朵血花,愕然地倒了下去。 福岛头也不回,捡起他的手枪撒腿就跑。 身后的汽车毫不犹豫冲过红灯,前后排的便衣伸出车窗,开枪就打。 “砰砰砰” 枪林弹雨中,福岛一边躲闪,一边迂回到一个电线杆后面,双手开枪对着汽车射击。 子弹打在车上了兵乓作响,驾驶员埋头躲避,汽车也摇摇晃晃。 这时一个便衣从后座跳下来,抄起一把轻机关枪对着电线杆就是一通突射。 强大的火力下,木屑齐飞,电线杆摇摇欲坠,福岛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肚子上也中了一枪,他闷哼一声,直接掏出兜里的手雷扔了出去。 “轰隆”一声,巨大的烟尘中,福岛连开几枪,迅速向后退去。 然而他才转身,身后的街头已经出现了便衣的身影。 福岛持枪捂着肚子的手早就浸满了血水,另一只手却是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只听咔一声,撞针发出清脆的声音,却没有子弹射出,对面的便衣冷笑一声:“你没有子弹了,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说着两人交叉掩护,持枪戒备的靠了过来。 福岛急促地呼吸了几声,深沉地目光看着便衣,突然叹了口气,将手枪丢弃,扑通跪到在地上。 “还有一把枪,也丢掉。” “好。”福岛嘴里应着,耳朵微微一动,倾听身后动静,右手摸向伤口的同时,染血的左手突然调转枪口,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三声枪响同时响起。 身前的便衣躲避中,射出两枪。 身后追击的便衣也射出一枪。 福岛的身体一晃,直接栽倒在地上。 “科长,人死了,我们不知道他没有子弹了.”两个开枪的便衣跑上前检查了尸体,从他手中掰出手枪,才发现同样没了子弹,此刻一脸懊恼。 “他没死。”张义瞥了一眼尸体,望着空无一人的大街道,刚才寥寥几个路人在开枪的那刻早就争相逃命去了,现场根本没有目击者。 “科长,您的意思是?” “将他大张旗鼓地送到医院,对外放出消息,就说他只是受伤,另外我们缴获了电台、密码本” 这也算是死马权当活马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张义也不能保证日谍真的会上当。 另外一边,郑利正哼着小曲洗菜,突然发现眼前一暗,抬头一看,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几位,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呢?”咔一声,便衣将子弹上膛,戳在了他的脑袋上,郑利瞬间慌了,战战兢兢道:“我交代” 便衣大张旗鼓地查抄米店,张义重新回到现场,目光从远处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脸上划过,特意在一些可疑的人脸上停留,谁也不能保证这里面有没有暗中探听暗中的。 很快,一个人落入他的视线。 此人一手按着腰,一手捏着香烟,当围观群众探头探脑向朝米店张望时,他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摸样。 关键此人张义认识,正是警察局那位给他提供香烟线索的老杨。 张义跟他的目光对视了一秒,老杨没有丝毫闪躲,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拱手道:“看来张科长收获不错,小老儿给你道喜了。” “什么收获不错,人跑了,追击过程中了两枪,一枪就挨着心脏,现在紧急送到医院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抢救过来,万一人死了,他可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张义一脸懊恼道。 “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张科长。”老杨点了点头,掐灭烟头,掏出怀表看了看,笑道:“行了,职责所在,听到枪声过来看看,这边没事,我也要下班了。” “行,老杨,我说的话别告诉其他人,要是有其他人探查案情,记得告诉我。” “放心吧,俺老杨最讨厌这些日本间谍,要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可太好了。” 张义微笑着目送他离开,神色逐渐阴沉下来。 猴子顺着他的目光,低声问:“科长,这个人有问题吗?如果他是隐藏的日谍,为什么要将郑利供出来?” 张义没有回答,反问道:“打出的电话查到了吗?” 猴子点头:“通过电话局,我们查到米店确实打出个一个电话,户主叫李东杰,他将房子租给了一个叫朱孔江的,姓朱的接完电话就跑了,我们正在找人模拟他的画像。” “谁知道呢,大伪似真,我们的工作就是怀疑每一个人。”张义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这才说道:“你找人侧面调查一下,点到为止,再让郑呼和24小时盯着他,这个人要么无辜,要么就是一条大鱼。” “是。” 042、夜(求月票) 夕阳西下,那一轮红日宛如一位迟暮的美人,带着最后的明艳和娇羞,缓缓地向地平线沉去。 如意巷的炊烟也袅袅升了起来。 主妇们拎着水灵的莲藕白菜从菜场回来,男人们则在巷道生起了炉子。 老杨背着双手走进巷子,邻居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恭敬带着感激地和他打招呼。 老杨满不在意的脸上这时也泛起几丝笑意,点着头进了自家的大门。 见他走远,一个主妇八卦道:“老杨老了啊,背都驼了。” “嘿嘿,老夫少妻的,能不驼背吗?我看主要是费腰.” “呸,王老二,你个臭光棍,是不是又偷听人家墙角了?” “这有啥,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嘿嘿老李家的,是不是死了男人羡慕人家?” “王老二,要死了你!”老李家女人也不是吃素的,直接上来扭王老二的耳朵,吓得王老二抱头鼠窜,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一个老学究模样的大爷扶了扶眼镜,训斥王老二:“王小子,你可有点良心,要不是老杨,你早被日本人打死了,少在背后编排是非.” “是啊,老杨是个好人,就说我们巷吧,谁没受过他的恩情?咱在日本人跑了,老杨也要退休了,唉,你们说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好点?” “好個屁,日本人在的时候物价最起码没涨,你看看现在白菜都卖2块了,还让不让我们老百姓活了?” “行了,少谈政治,咱们小老百姓生活里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老夫子,这话我就不同意了,你不说早前说什么狗什么国家.” “那叫苟利国家生死以。” “对,就是这话,来,老夫子给我读读,听说今天发防空警报那会,击中了几架小日本的飞机,报纸都卖疯了,狗日的小日本也有今天.”王老二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一份皱巴巴的报纸。 “我看看。”老学究接过报纸,见大家已经凑到了自己身边,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朗读起来:“今日阳光明媚.” “说重点哎呦” “少卖弄” 男人七嘴八舌地催着老夫子快点读报,老夫子也怕犯了众怒,立刻吐沫横飞的讲述起来. 这个时候老杨已经回到了家里。 杨家在如意巷算是相对富足的,进门是一个敞亮的天井,两边摆满了各种修剪整齐的花草。 女主人正在给花草浇水,她看上去二十七八,脸上挂着精致的妆容,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挑,伴着丹凤眼眼角晕染的淡淡胭脂,多了几分妩媚。 她留着时髦的大波浪卷发,一袭丝绸质地的睡衣,露出半截光洁的小腿,脚上踩着拖鞋,猩红的指甲油在灯光下有些晃眼。 “老爷回来了,饭都做好了。”看到老杨,女人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女儿回来了?儿子呢?” 老杨瞥了一眼屋内,问。 “听说今天学校停课,学校组织他们参观被击毁的日本战机。”女人说着掏出一个绣着牡丹的手帕拍了拍老杨身上的灰尘,挽着他胳膊走了进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你那宝贝儿子,自从进入警察局,就没有早回过家,伱要好好管管了。” “那也是你的儿子。” 老杨话音刚落,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就跑了进来,他身强力壮,看上去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学生的稚嫩,兴奋都抖着手上的报纸:“爸,好消息,空军击落了小日本的战机,我要去参军,我要打小日本。” “不行。”老杨和女人异口同声道。 “为什么不行?难道要和爸你一样,在警察局做一辈子老实人?” “小俊,你还小.” 女人刚接话,就被杨俊打断,他不屑地看了一眼女人,“叫你一声小妈,你还真把自己当这个家的女主人了?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这下老杨的怒火也被点燃了,他一把扭过儿子的肩膀,质问道:“怎么说话呢?还不给你妈道歉。” “她配吗?王雅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破事。”杨俊看着气急败坏的女人,摆脱他爸的大手,一扭头直接冲进自己卧室将门关上 一顿你来我往的交锋让整个晚饭显得索然无味,老杨夫妻和6岁的小女儿草草用过饭,伺候女儿休息后,女人冷着脸想往外走,却被老杨拦住了。 她毫不客气地甩开丈夫的手,吼了一句:“干什么?还要不要管你儿子?” “出事了。” 老杨的声音极其微小,却让王雅珠一下愣住了。 老杨杨显万的卧室不仅关着门,连窗户都紧关着。 床头柜上一台老式的木身收音机里正播放着“武汉临时中、央广播”的新闻,说的正是今日下午发生在武汉的空军击落日军战机的报道。 但这些内容不过是声音背景,老杨和王雅珠谁也没有注意听。 王雅珠的眼睛里早就没了妩媚,她蹙眉听完米店被搜查前后发生的事,低声问老杨:“这么说是你供出了郑利,然后他们跟着郑利找到的黑狼?” “赵喜根通知我去的,即便我不说,他们花点时间也能查清楚,与其说谎被怀疑,还不如顺水推舟,取得他们的信任。”老杨沉默了一会,叹气道:“可能我将事情想简单了,没想到去见到的是张义,这个人很不简单.我本想出来后就给黑狼示警,但怕被监视跟踪,故意兜了个圈子,谁能想到他们的动作比我预想的要快。” “他怀疑你了?”王雅珠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不安,抬手做了一个抹杀的动作。 老杨摇了摇头,“那么多帝国的特工都失败了,经历过刺杀,他肯定有所防备,别说刺杀,想要靠近他都难。” “而且他虽然不至于怀疑我,但我今天出现在米店外面,已经会引起他的关注,这个时候我们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老杨回想起离开米店时身后如芒在背的刺痛感,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忌惮。 人越老胆子越小?老杨摇了摇头,挥去脑中不好的念头,看着妻子问:“赵喜根如何了?” 赵喜根便是国府监管原日租界后新任命的警察局局长。 “我估计他是故意将你支出去,才打电话约的我。这个狗东西根色胆包天,竟然在办公室就对我动手动脚,要不是他还有用,我早就杀了他。”王雅珠冷笑一声,“估计我离开的时候被你的好儿子看见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喜根不会信任警察局留用人员,所以要尽快将他策反,实在不行,等过了这段时间,将他解决了。” “由我出马,肯定手到擒来。”王雅珠得意一笑,轻轻退下睡衣,露出光滑的双肩,里面穿着一个粉红的肚兜,用一根绳子系着,此刻早就歪了,奈白的雪子露出大半,颤颤巍巍的。 老杨的眼神瞬间直了,呼吸急促,他急不可耐地扑了上去,然而仅仅不过瞬息,他就像戳破的皮球一样泄气了。 但老杨的动作却没有停止,直接抽出皮带在女人粉嫩的背上抽打起来。 女人一边呜咽,一边挣扎,老杨的动作更加肆意起来。 片刻之后,伴随着一声难耐的嗯声,王雅珠满脸通红,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有人。” 老杨似乎并不意外,捏着皮带走到门口,猛然将门拉开,只听“嘭”一声,墙头闪过一道黑夜,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引得巷中的狗狂吠不止。 “王老二,你个天杀的王八蛋”随着狗叫,老李家的女人又出来骂街了。 老杨站在门口,望了一会黑暗处,收回目光,见女儿和儿子卧室的灯都熄灭了,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卧室,沉默着低头穿鞋。 “你要出去?万一是个圈套呢?或许他早就死了,而且这种事.”王雅珠欲言又止。 “那也要找到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杨觉察到了王雅珠的疑虑和担忧,作为丈夫他本应该报以温柔的安慰,可他们的关系首先是工作搭档,其次才是夫妻,他以组长的口味说道: “黑狼在被捕前打了预警电话,其他人都紧急撤离了,在没有确定他在哪家医院,人是否还活着之前,我是不会行动的,而且也不用我出手,但凡事就怕万一” “他是突然被捕的,估计还来不及和第二负责人交接工作,想要联系新的负责人,只能启用紧急方案,可现在电台和密码本估计都落入了特务处手中,这条通道已经不安全,只能通过登报,可你说了张义已经关注到你,不说他,军统也有邮检处,如果你去登报,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邮检处的处长丁默村因为贪污被罢职,他害怕被追究,早就逃之夭夭了,我们正好可以利用特务处接手的间隙浑水摸鱼,再说了,何必我亲自出马,找个替死鬼不好吗?”老杨得意笑着说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丁默村虽然被罢职,可他还是少将军衔,这样的人在在中统和军统中还是有号召力的,他又贪财,我们能不能将他策反?”王雅珠蠢蠢欲动。 “他不但贪财还好色。”老杨嘲讽一笑,瞥了一眼女人雪白的躯体,摇头道:“鞭长不及,再说了这不是我们的任务。” 女人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茫然地看着他:“那你出去干嘛?” “会一个故人。” 老杨高深莫测地笑笑,打开柜子翻出鞋套、手套,最后又拿出一盒佛香,从中间拿出一根,慢慢步出房间。 他在院子中站了一会,然后从容地从后院翻了出去。 他的目标是自己邻居王老二所在的房间。 王老二虽然排行老二,却是个独苗,老大夭折,父母惨死在日本人手中,他自己也被日本人的警犬咬伤了腿,还是在日本警察局做巡警的老杨花钱疏通才将他救了下来。 所以王老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父母留下的两间房子早被他卖了,如今只剩下一个阁楼。 老杨娴熟的上了阁楼,站在门口凝听了一会,屋内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老杨沉默着拿出一个火石打火机,点燃佛香,然后伸进了屋内。 几分钟后,老杨又侧耳听了一会,屋内的呼吸声更加绵长了。 他这才放心的从裤兜掏出一串钥匙,找到一个别针摸样的铁丝,在手上捏了捏,然后将铁丝伸进门缝里面,很快屋内的门栓被打开了。 老杨进去不过转瞬间就走了出来,他将地上的香灰清理掉,从容不迫地离开。 他并没有回家,而是转身来到了另一户人家。 还是熟练的翻墙动作,不过这次他花费的时间久了点,十几分钟后,老杨才戴着手套拿着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从这户人家的大门出来,他将大门虚掩上,再次来到王小二家的小院,停在院中的花圃前。 他竖起耳朵聆听了一会周围的动静,拿出油纸包中的东西,在花圃中挖了个坑,将东西掩埋。 做完这一切,他仔细检查了现场,见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这才缓缓退出小院,再次翻墙回了家。 卧室中,王雅珠听到动静,立刻打开了一盏台灯,但看到老杨冷峻的眼神,又立刻将灯关上了。 老杨轻轻将门关上,摸索着来到火炉前,拿起火钳子捅了捅,不一会火苗就蹿了上来,他将手套鞋套油纸全部丢到了火炉里面,看着一切湮灭成灰尘,才长舒了口气,掀开被子上床,道: “睡吧。” 王雅珠乖巧地躺在了老杨的怀里。 不一会儿,女人发出轻微的鼾声,但老杨一闭上眼睛,脑中就不由浮现出那双如芒在背的眼神,让他半点困意都没有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老杨立刻下床,赤脚来到了窗户后面。 缓缓掀开窗帘缝隙的一角,他抬头看向对面的一幢建筑。 窗外夜色沉郁,除了点点星光,什么都没有,偶然传来几声犬吠和野猫的嚎叫声。 老杨摇了摇头,放下窗帘,重新躺到了床上,他心说,唯一的疏漏今晚都解决了,再也没有破绽了,谁也怀疑不到他的身上. 或许老杨的直觉并没有错,对面建筑的一处屋内同样黑着灯,郑呼和裹着大衣,同样掀开窗帘的一角,死死盯着老杨的家里。 这个夜晚,尚未入睡的人,还有很多。 张义此刻正在陆军医院,检查“病人”的安全保卫工作。 042、情报(求月票)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老杨,获得相关情报,老杨,杨显万,真名内野谦太,58岁,代号夜枭,日本驻汉口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负责人。】 张义心神凛然,他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人畜无害的老杨竟然是一个潜伏的、极危险的资深日本间谍。 他拿过猴子从警察局查到的此人档案,老杨出生于1880年,庚辰年,也就是光绪六年。 1898年此人进入警察局,也就是这一年日本在汉口设立了日租界,警察局也变成了警察署。 按照时间算,这个时候日本特高课才刚刚成立。(特高课隶属于日本内务省,原本的职责是为了维护国内社会秩序和稳定,防止国内的叛乱,但随着日本开始侵略中国和远东,其职能迅速转变,在日本占领的各地日本领事馆警察署都设有特高课,专门负责侵华特务活动和谍报活动。) 张义不知道老杨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一个日本人却一直装扮成中国人,几十年如一日,此人隐藏之深,让人不寒而栗。 【2.您今天见过老杨,获得相关情报,老杨之妻王雅珠,真名野山梨花,代号灵狐。】 夜枭代表着敏锐神秘,而灵狐象征着机智灵活。 张义很好奇这一对老夫少妻的“夜狐”组间谍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3、您今天见过米店老板福岛,获得相关情报,福岛真名福岛真一,代号黑鸠,夜狐小组情报站负责人,福岛真一已向(松浦胜人)朱孔江发出撤离信号。】 夜狐小组情报站负责人?松浦胜人? 从这条情报张义分析,夜狐小组应该采取的是和以往间谍不同的架构方式。 谍战组织的架构方式,一般有两种,串联电路和并联电路。 串联电路的优势在于相对稳定,但一处断路,整体就会失效,间谍组织采用这样的架构方式,安全系数很高,但整体效率并不高。 而并联电路之间互不影响、阻力小,但危险系数却急速增加,一旦小组成员有一人被捕,那么就会直接危险负责人的安全。 张义猜测,老杨应该是凌驾于组织架构至上的那個人,只和情报站负责人联系,其他人估计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如今福岛真一“被捕”,间谍组织想要正常运行,必须有新的负责人出来主持工作,他很好奇老杨又是通过什么样子的方式和此人取得联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张义正在审阅汉奸郑利的招供记录,猴子推门进来禀告。 “科长,老杨家的邻居死了。” 张义挑了挑眉头,才对老杨展开外围调查,他的邻居就死了? “怎么死的?” “刀伤。” “走,去看看。” 到了现场,只见七八个警察围了一个圈,表情都相当严峻。 有人愤然骂道:“他妈的,这是谁这么丧心病狂,竟然对一个七八十岁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下手,我诅咒他生儿子没屁” 张义几人从人群中分开一个豁口挤进去,只见一个胡子花白老学究模样的男子仰面朝天地横在地上。 他睁着双眼,死不瞑目,身下是一汪早就凝固的血水。 张义见老杨也在警察里面,问:“死的是什么人?” 老杨一脸悲伤,稳了稳情绪,说道:“死者叫邵灶友,今年73岁,是光绪年的秀才,大家都叫他老学究,无儿无女,没有仇人,也没有听说他和什么人起了冲突,也不知道哪个畜生对这样的人下手” 说着他指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警察道:“这个是法医。” 随即又低声补充道:“虽然是日本人培养的法医,但确实有两把刷子。” 张义点了点头,问法医:“有什么发现吗?” 法医皱起眉,说道:“死者身上一共有六处刀伤,腹部三刀,背后腰部三刀,体内多处脏器割破,凶器应该是匕首状的刀具,不过” “不过什么?” “他身上的刀口很奇怪,出刀的方向似乎不是正常人所为。” “什么意思?” “伤口的刀刃方向有向上的,有向下的,凶手显得很慌乱,像是特意补刀,但现场又没有留下什么特殊痕迹,这就很矛盾.而且我问过邻居,老夫子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一直很健康,有人杀他,他肯定会反抗,但他的指甲里面没有凶手衣物的残留,很可能他没有反抗就被凶手控制了,这个凶手他可能认识,我猜测是熟人作案。” “还有什么发现吗?”张义蹲在地上观察着尸体。 法医指着血波凝结出的一处图案道:“这是唯一可疑的地方,看图案好像是手链或者手珠掉在地上形成的,我怀疑是凶手掉落的。” “手珠?”一名警察立刻问老杨:“老杨,你邻居中有佩戴手珠或者首饰的吗?” “我想想。”老杨蹙眉思索,“能画出他的大概样子吗?” “这有什么。”警察轻笑着,掏出纸币,寥寥几笔,至上就出现了一个佛珠摸样的首饰。 “王老二,是王老二杀了老夫子。”警察才刚展示首饰的样子,人群中挤进来一个暴躁的中年妇女,“这种首饰我认识,隔壁的王老二手上佩戴的就是这种。” “对,我也见过。” “我想起来了,昨晚老夫子数落了王老二几句,肯定是这狗东西怀恨在心,才将他杀了。” “王老二人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我看八成是这小子溜了。” “走,搜他家!” 围观的邻居七嘴八舌的说着,义愤填膺,带着警察直奔王小二家。 张义没动,他瞥着尸体颈部被血染红的部分,又观察着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面,心里冷笑一声。 地面不平,尸体的头部居高,而死者腰部腹部中刀,水往低处流的道理大家都懂,血只会往门口的位置流,怎么会浸湿脖颈处呢? 很简单,有人移动过尸体,为什么移动尸体?为的就是故意让血水浸过佛珠,从而留下图案,将一切的线索指向王老二。 他脑海里很快形成一个画面,凶手杀完人后,故意将佛珠丢在地上,但等了很久,血并没有流过来,为了不沾染痕迹,他直接拖动尸体的脚,等血水流下来后,才从容地捡起佛珠离去,如此一个凶杀现场就布置成功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丝毫表现出来,瞥了一眼同样留在原地的老杨,还不待张义开口,老杨就问道:“张长官,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张义摇了摇头,问:“这个王老二有前科吗?” “没有啊。”老杨连连摆手:“这小子虽然有些偷鸡摸狗,但杀人的事我不信他有这个胆子” 他话音刚落,隔壁就响起嘈杂的议论声,一个警察跑过来道:“报告长官,在王老二住的院子花圃中发现了凶器和沾染血迹的佛珠,现在证据确凿,人肯定是王老二杀的,卑职建议立刻对他展开通缉。” 一切顺理成章,严丝合缝。 张义欣然道:“马上上报武汉警察总局,全城通缉。” 下达完命令,他看着老杨道:“看来这个王老二还真是凶手。” 老杨一脸黯然:“怎么会是他呢?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做呢?” 张义默默看着他的表演,心中有个巨大的疑惑,凶手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嫁祸给王老二呢?如果是老杨,他为什么要对一个73岁的老头下手呢? 而且是这个时机,自己才对他产生怀疑,这个时刻一动不如一静,他不应该更加克制吗? 还是说老夫子掌握他什么机密? 虽然知道此人就是日谍,但张义怎么证明呢? 老杨这种资深间谍,不管他内心盘算着什么,暗中干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至少在表面上,无论他的履历,还是身份背景、经历,甚至是行踪都是毫无破绽的,当然了,再完美的伪装都可能存在漏洞,就像现在他已经开始犯错了。 离开如意巷,张义在一处隐秘的茶楼碰头。 郑呼和道:“科长,你的怀疑没错,这个老杨有问题。” “我的监视点虽然看不到他家中的全貌,但正好对着他的卧室,昨晚十点钟他卧室熄灯了,11点03分又亮了一次,马上又熄灭,我怀疑这个时间点他出去过。 半个小时后,他掀开窗帘向外窥探,很可能觉察到自己被监视了,这个人的嗅觉很敏锐。” “十点钟到十一点,邵灶友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点被杀的。”张义点了点头又摇头,“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还观察到什么?” “杨家的女主人早上出门买过菜,她和隔壁的王老二前后出门,虽然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但她在菜市场逗留了半个小时才出来,中途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谁也不知道。” 张义思忖了一会,还真是环环相扣,或许王老二已经被灭口了吧? 郑呼和问:“要不要给他家上窃听器?” 张义摇头否定:“他们如果真是间谍,潜伏的这么深,必然受过严苛的训练,吃饭睡觉都会养成特殊习惯,肯定会定时清理检查自己的老巢,安装窃听器一旦被发现,只会打草惊蛇。” 他看了一眼郑呼和,道:“每一个潜伏的特务,都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人,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以前日租界是他们的天下,监视中国人的思想动态、取缔反日言行,搜集情报、破坏抗日地下组织、侦捕审讯特工,监视伪高管的言行,这才是他们的工作,可是现在角色互换,他们成了猎物,哪怕家里多了一只苍蝇,都会让他们绷紧神经。” “所以接下来的工作要更小心更谨慎才行。”张义见郑呼和点头,又道:“你信不信,说不定这会他已经去你昨晚待过的地方查看了。” 郑呼和自信道:“那里没有主人,我离开的时候已经将一切都恢复了,他肯定一无所获。” “附近这些空置的房间全部都要搜查一遍。” 老杨对几名巡警嘱托了几句,然后骑着自行车向警察局走去。 刚才他借着通缉王老二的机会,仔细检查了自家对面的房间,但一无所获,虽然有些疑惑,但压在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去。 到了警察局,一个档案科的警察热情地打完招呼,瞥了一眼周围,小声道:“老杨,昨天下班前有人调阅了你的档案,据说是特务处的,你不会是攀上高枝了吧?” 老杨心中了然,知道张义在外围调查自己,他摇头道:“什么高枝,特务处哪看的上我?再说了,我都要退休了,不过是帮了他们一点忙罢了。哎,对了,今天早上我没来,赵局长没说什么吧?” “赵局长也没来。”警察嗤笑一声,忽然又道:“对了,老杨,你家小子怎么回事?一上班就找他们队长辞职,说要去参军打小日本,日本人什么样子我们还不知道吗?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折腾,你可要劝劝他。” “唉,儿大不由爷啊,这个小兔崽子,就知道瞎胡闹,我得去找他。”说着出门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的走了。 另外一边,酒店的大床上一个男人正在老杨的妻子王雅珠身上驰骋。 随着男人呼吸急促,加快冲锋,女人感觉热血蓦地冲向大脑,从脚底释放出一种近乎麻醉的酥痒,迅速扩遍全身,她止不住尖叫起来。 在两人近乎虚脱的颓废中,男人得意洋洋地点上一根香烟,问道:“怎么样?比老杨那个废物厉害吧?” 王雅珠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十年前,她的教官将她掀翻在地,几下就撕碎了她的衣服,动作娴熟又冷静,就像经验丰富的屠夫宰杀羔羊一般。 作为女间谍的第一课,王雅珠不敢反抗,任由对方摆布,现在想想都刻骨铭心。 而嫁给老杨后,瞎折腾了几年,她第一回有愉悦的感觉。 但她是一个间谍,间谍怎么可能会说真话,于是只是斜倪了男人一眼,道:“赵局长,才第二回见面,就被伱得手了,太容易到手的东西你会珍惜吗?” 赵喜根赵局长名字听着有点土,却长得高大儒雅,他摩挲着女人圆润的屁股,呵呵一笑:“每个女人都有出墙的向往,就像每个男人渴望占有一个处女一样。男人的占有,就好比是打仗的阵地,只要进驻了,就算得到了,不过我赵某人对自己的女人从来不亏钱,这样吧” 赵局长说着从床头柜的公文包里摸出一根小黄鱼和一串钥匙:“我在城里有间公寓,你搬过去,只要有空,我随时去找你。” 女人却不接,反问道:“你就不怕警察局的风言风语?要是老杨知道了,还不得杀了我。” “他敢!”赵局长冷哼一声,“我一会就下命令让他去其他地方出差。” “不用。”女人摇了摇头,娇嗔道:“你这是想金窝藏娇啊,我去了,我女儿怎么办?” “那这样吧,你带她一起去山城,家里的黄脸婆我已经打发她过去了,你就说是我关外的表妹,反正她没有见过。” “去山城?那你呢?” “我?我很快就会来找你。”男人吐了一个烟圈,道:”武汉守不住是大家的共识,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一旦破城,日军必然烧杀抢掠,我可不放心把你这里。” 女人眉眼一闪,温顺地往男人怀里拱了拱,说道:“你说到关外的表妹,我突然想到我有个表妹在上海,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哎,你能不能将她也带去山城?” “漂亮吗?” “你什么意思?”女人嗔怒。 “这有啥?”赵局长笑了,“好色是男人的通病,哪个成功的男人没有三妻四妾?而且现在流行娶大学生,越年轻越漂亮越有才华,才越能说明男人的本事。你要知道,人到中年还能将青春攥在手里,并肆意把玩,这种成就感还是很让人痴迷的。” “歪理。”女人瞪了男人一眼,正色道:“人家说真的,表妹和我从小长大的,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在上海怎么生活的,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登报,寻人启事。”男人不以为然地笑笑,“《申报》在武汉有分部,一会你说下名字,我让刘秘书给你办好,要是赶得及,只要你表妹在上海,她今晚就可以看到。” “谢谢局长。”女人一脸感激地送上一个热吻。 “还跟我客气。”赵局长哈哈一笑,想着刚才女人浑身颤抖痉挛的样子,内心再次热火起来。 ‘登了报,就可以和新的负责人联系上了。’王雅珠虚伪笑着迎合赵局长,心里想的却是这个。 043、接头(求月票) “启惠吾妹鉴:乱世纷扰,已与汝失联一年有余,日夜牵挂,思念至极,今姐生活稍安,汝可来汉小聚住址xxxx,姐雅珠谨启奏。” 办公室中,张义一边看报纸,一边听猴子汇报。 “寻人启事是赵喜根局长的秘书去报社刊登的,背后肯定是王雅珠的手笔,几个小时前,他们在酒店幽会,从我们跟踪掌握的情况看,这个女人应该受过特殊训练,有很强的反跟踪意识。” “这么说这个女人也有问题了?”张义引导着话题。 “是。”猴子点了点头,道:“原本我们以为是老杨上了年纪,力不从心,这个女人才水性杨花.而且赵喜根此人早就有好色的传闻,潘驴邓小闲,这种事即便在警察局大家都有传闻,现在看来说不定还是女人主动勾引” 《水浒传》中西门大官人对金莲钟情,问计王干娘。 王干娘告诉他,要五事俱全才行。 第一,潘安的貌。 第二,驴儿大的行货,懂得都懂。 第三,似邓通一样有钱,此人是西汉人,铸钱的。 第四,小是乖巧的意思,能讨取女人欢心,脾气性格要好。 第五,闲就是要有时间,泡妞不但要有钱,还要有时间。 (看了看,狗作者哪样都不占,但我相信读者老爷五项俱全。) 钱小三嘿嘿一笑:“日本间谍也不容易啊,偷摸搞点情报,还要戴顶绿帽子。” 几人哑然失笑,张义摇了摇头,问:“这個时间点,老杨在忙什么呢?” “上演了一出父子情深。”郑呼和说道:“他儿子杨俊今天去报名参军,被老杨拦下来了,父子儿子爆发了激烈争吵,老杨动手打人,被杨俊闪过,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额头手上,擦破了点皮,然后去诊所处理后,父子一起去警局了。” 张义微微意外,问:“诊所有问题吗?” “初步调查,医生和护士都是本地人,暂时没有发现可疑,除了他们,同时段进入诊所的人我们都在盯着。” 张义点了点头,指着寻人启事问:“你们怎么看?” 猴子道:“她敢将自家的地址刊登出来,就不怕我们查,肯定早就提前设计好了,我找了电讯科的密码专家,这行文字即便排列组合,也没有发现隐藏的情报、暗语,我们也试着将用摩尔斯秘密排列组合,但还是一无所获,或许他们有自己的解密方式。” “文字是谁拟定的?” “刘秘书口述,报社广告部主任拟定。”猴子说完,问道:“科长,要不要监视此人?” “当然!”张义点头道:“宁可怀疑错,也不能放过,从老杨和这个女人的表现看,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所以我们的工作要比以往更加细致,当然了,目前的主要目标还是老杨和王雅珠。” “是。” 警察局里面,老杨坐在靠窗的位置,端着一杯热茶悠悠喝着,很是惬意。 这时警察小李推门进来:“师傅,有人报案,说家里进了小偷。” 老杨还没说话,坐在对面的儿子杨俊好像屁股上装了弹簧,蹭地站起来,道:“我去勘察。” 小王不看他,只是望着老杨。 老杨慢悠悠放下茶杯:“你们队长呢?” 小王道:“局长不在,队长他们早就下班了。” “哦。”老杨犹豫了一会,在儿子期待的眼神中,说道:“我都要退休了,按理说不该管事算了,走一趟吧。” 儿子杨俊已经忙着拿勘察箱了,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小王顺手拿起电话听了一会,说道:“你打错了,我们这里是警察局,不是餐厅。” 电话刚一挂断,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小王拿起来一听,生气地说:“怎么又是你?有完没完了?我都告诉你了,这里是警察局,我怎么会搞错?我说你别没事找事,信不信” “小王,耐心点。”老杨走过来拍了拍小王的肩膀,说了句“我来”,然后接过电话,说了一句“你好,”只听电话那头再次问道:“你这里是不是数寄屋桥次郎寿司店?” “伱打错了,这里是警察局。”老杨皱着眉头回答。 “我真打错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说的数寄屋桥次郎寿司店早就关门了,是中国人还是去中国餐馆吧,吃什么小日本的东西,川味坊就很不错,喂?”老杨耐心的说着,但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 老杨看看电话筒,又看看小王,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王则是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神经病,这种人现在还想着吃寿司?怕不是个亲日分子吧?” “谁知道呢,走吧。”老杨摇了摇头,背着双手出了办公室,小王和儿子杨俊跟在后面。 另外一边,公用电话亭,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挂断电话,摸了摸唇上的两片胡子,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绕到两条街道外,才拦下一辆黄包车。 “川味坊。” 杨俊将汽车停在路口,一家四口向着川味坊走去。 已是黄昏,街道上满是夕阳的余晖,很是温馨。 杨俊的心情也格外愉悦和惊喜,甚至带着一丝惊奇。 他实在不敢相信在他眼中“水性杨花”比自己大几岁的后妈竟然突然变得深明大义起来,在她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老爸对他参军抗战想法竟然同意了。 今晚便是为他进行的送别宴,为此杨俊用两包烟警局的汽车弄了出来。 太不可思议了! ‘不会有什么阴谋吧?还是看我厌烦,借着机会将我扫地出门?’杨俊满心疑惑地牵着妹妹的手走在前面,胡思乱想着。 王雅珠踩着高跟鞋笑意嫣然地挽着老杨的胳膊,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这对老夫少妻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但两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小声说着话,突然老杨拉了拉她的手,又捏了捏她的小拇指。 拇指即为尾巴,老杨发出信号,附近有尾巴。 王雅珠点了点头,表示收到,眼看杨俊已经一步跨入饭店的门,王雅珠突然“哎呀”一声,“我的坤包落在车上了。” 杨俊刚想说“我去拿吧”,老杨已经伸手道:“我去吧,你带妹妹进去先点菜。” 杨俊瞥了后妈一眼,点点头,将钥匙递给父亲。 老杨转身往车的方向走,王雅珠和一个坐在小板凳上的擦鞋匠擦肩而过,追上老杨:“怎么办?要不要取消接头?” 老杨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现在不确定他的身份,就当没发现,要是特务处的更好,在他们眼鼻子底下,正好证明我们的清白。” 王雅珠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两人从车上拿了包,看都没看擦鞋匠一眼,直接进了饭店。 正是饭点,川味坊宾客进进出出,各个油光满脸。 进了饭店,老杨对妻子点了点头,让她去老杨去预定的包间,他则走向厕所的方向。 川味坊虽说不是首屈一指,但也是高档饭店,它的厕所也更加讲究,雕花木门,里面是一排排栅栏遮挡的隔断,正对栅栏的墙上挂着一个木箱,旁边有根拉绳,确实比厕所放个装水的木桶,再挂个破旧的木勺,舒服多了。 老杨瞥了一眼厕所内,竖起耳朵听了听,推开一扇栅栏走了进去,解完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丢到了水箱里面,然后拉了拉水箱,在水流声中,轻轻在水箱上留了一个指甲印。 回到包厢,菜已经点好了。 不一会儿,回锅肉、毛血旺、麻婆豆腐、宫爆鸡丁、鱼香肉丝、水煮鱼,都是特色川菜,满满摆了一桌,美味佳肴拉近了一家人的距离隔阂,杨俊也主动给老爹和后妈斟酒,说了几句孝顺的话,饭桌上其乐融融。 另外一边,老杨离开不久,一个唇上留着两片胡子的商人叼着一根香烟进了厕所,检查了一圈,商人才发现水箱上有标记的隔间被人占了,只好站在原地焦急等着。 但木栅栏不过齐腰高,蹲坑的男人抬头就见一个“猥琐”的家伙望着自己,不由恶狠狠地瞪了过去,商人不由吃瘪,悻悻走了。 男人得意大笑,一个连环屁夹着一阵地动山摇,舒服地哼唧了几声,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刚离开厕所,商人一个闪身再次进入厕所,他机警地左右看了眼,踮着脚尖在水箱里面摸了摸,突然脸上一喜,拿出油纸包揣入怀中,用手将指甲印抹去,径直离开了厕所。 商人从饭店出来,绕了几条街,拦下一辆黄包车,回到了住处。 这是一栋老旧的独立的公寓。 关上门,男人立刻拿出油纸包,小心打开,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商人一点也不意外,从抽屉里面找出一个小瓶子,用小刷子刷在白纸上,很快一行行字迹显露出来。 看完情报,男人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屋外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进来的是擦鞋匠。 商人点上根烟,问:“有行踪可疑的吗?” “没有。”鞋匠将工具箱放在地上,说道:“我特意看了,从你进去到出来,没人特意留意你,也没有发现跟踪盯梢的。” 男人想了想,道:“还是要小心,谁知道特务处的特工在哪儿盯着呢?他们现在肯定已经有了我的画像,虽说我化了妆,还是不能大意,你这里我不能待了,要马上换地方。” “松浦君,没这个必要吧?你打扮成这样,就算站在他们面前也不可能认出来。” 原来商人打扮的男子正是接完电话就逃跑的朱孔江,松浦胜人。 他用福岛真一曾经教给他的办法,解密出了寻人启事中的密码。 按理说,他这种已经暴露身份的特工已经不适合出任新的联络站负责人,但事发突然,联络方式福岛只告诉了他一人,只能赶着鸭子上架了。 他皱着眉头,道:“我刚刚接到夜狐的命令,他让我们尽快确认福岛君的消息,电台密码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销毁,夜狐害怕密码本落在敌人手中,现在不敢和总部联系,他那边也不自由,所以这件事情只能靠我们。” “那怎么办?” “如果确认他已经死了,密码本就不再是关键,夜狐会马上采取紧急联系方式,获取新的密码。但,如果福岛君还活着,对夜狐,对我们都是致命危险。”说着他看了看腕表,“距离他被捕已经过了24小时,我们现在只有24小时,所以只能分秒必争,不然所有人都要撤离,这么多年的努力将前功尽弃。” “你不是在医院有线人吗?他的回信呢?” “他没有参与手术,不过从医生开出的药品分析,福岛真似乎真的转危为安了,至于真假但我不信他会背叛大日本帝国。” “万一呢?”松浦胜人眉头紧锁,想了想道:“你现在马上准备武器、炸药,今晚我们去会会他,让他帮我们画出医院的平面图,我们先去踩点.对了,这个人有什么弱点吧?” “烟土,他就好这个。”鞋匠得意一笑,翘起了二郎腿,继续道:“我就是用这个将他策反的。” 松浦胜人刚想说些什么,突然瞥见他裤腿下露出一截白袜子,脸色骤然一变:“你之前没有换袜子?” 鞋匠:“我花钱买了那个鞋匠一身行头,可他的袜子太臭了,实在是不能接受。” “八嘎。”松浦胜人勃然大怒,“光野君,你见过哪个擦鞋匠穿双破鞋,还穿着干净的白袜子?如果有支那特工在场,你早就暴露了,混蛋,特工学校的教材上写的清清楚楚,执行任务的装扮一定要普通,尽最大可能不给周围人留下印象,你竟然公然违背条例?” 光野道夫被训的一脸羞愧,战战兢兢刚要站起来,就见松浦倏地关了灯,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窗户,躲在窗帘后面向外面窥探。 见松浦疑惧的模样,光野不由冷笑一声,心里暗暗鄙视,中国特工也是人,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但光野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他们公寓楼下,一辆黑色轿车正安静地趴在那里。 044、准备行动(求月票) “累了吧?要不泡个脚?” “泡一会吧,你把收音机打开,我听听广播。” “广播有什么好听的?”老杨嘴里说着,还是将广播打开,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分头在卧室检查起来。 电话、灯绳、开关、床头柜,甚至是床下,最后收音机的后盖都被拆开了,但是一无所获。 两人有些意外,又不由松了口气。 老杨又踱步到窗帘后面,瞥了一会对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说道: “那只兔子竟然提前走了,还真猜不到他是什么人。” “说不定是我们的人。”擦鞋匠的穿着打扮在王雅珠脑中闪现,“一个擦鞋匠穿着一双破鞋,竟然穿着白袜子,也太突兀了,他自己暴露了都不知道,这种人在哪里都是害群之马。” “潜伏,哪有那么容易,短期的好办,长期的最难,更别说,十年如一日,谁都有打盹的时候。”老杨感叹道。 “你就是因为打盹才不小心暴露,所以将她杀了?” “两口子同床共枕,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想不被发现很难。”老杨思索着,思绪回到了几年前。 有一次他正在书房内草拟一份电文,拿着暖水壶的妻子推门而入,刚好看见了上面的电码,虽然被他敷衍过去,但迎着妻子疑惑的眼神,老杨最终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灭口,他要将一切可能暴露的风险消灭在萌芽中。 “那是她的命。”老杨又强调了一句,脸色阴晴不定。 “可现在家里又有一颗地雷,随时会引爆,他的思想终归是个中国人,你不想他有一天将枪口对准你吧?”王雅珠幽幽道。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老杨站在窗前,紧紧盯着地板,目光似乎穿透地板,看到了楼下的儿子,神色阴冷。 “彭恩成,男,28岁,户籍资料显示他是长沙人,五年前来的武汉,在电话局和邮局干过,现在是一家汽车修理厂的员工,这处房子是他一年前才租的,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房东,据房东说他每次都是拖到月底才缴租,这方面倒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电话局、邮局?”汽车里面,张义拿着一张加急冲洗出来还有些粘手的照片,照片上彭恩成卖力地帮客人擦着鞋,一脸疲惫。 “查查电话局和邮局在他工作的时间段,发生过什么,他进入这些单位,肯定另有目的。”张义说着,又从一叠照片中翻出另外一张,照片上是个步履匆匆的商人。 猴子指着照片说道:“我们原本的视线集中在饭店老板、跑堂的和在老杨后面进入饭店的人身上,直到这個人出来。” “他虽然化了妆,但身形体貌和已经逃跑的朱孔江很像,要不是跟着彭恩成,差点漏掉此人,根据侦查员回忆,这个人在老杨离开厕所后,也进去过,不过他们将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个长时间占坑的家伙身上,此人连续上了三次厕所,离开饭店后,他去了一家药店,我们的人核实过,他买的是拉肚子的药。” “朱孔江躲在彭恩成这里,说明他们之前就认识,两个原本没有生活交际的人,突然生活在一起,除了朱孔江躲避追捕,两个人肯定在谋划什么。” “走吧,只要盯着他们,很快就能知道他们的目的。”张义瞥见马路对面隐藏在柱子后面的便衣打个手势,立刻让汽车离开。 不一会儿,另外一辆汽车开了过来,停在距离之前不远的地方。 朱孔江和彭恩成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两人又换了一身装束。 彭恩成刚想伸手拦黄包车,就被朱孔江用眼神制止,他点上一根烟边吸边瞥着周围,突然向着楼下的黑色轿车走去。 车内黑漆漆的,透过挡风玻璃什么都看不清,朱孔江狐疑地来到后座外。 突然,车窗的帷幔拉开了,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提着裤子隔着玻璃怒骂: “看什么看?” “拉客吗?”朱孔江嘴里说着,视线却掠过一脸愤怒的男人,看向他身后,只见黑暗中,一个女人正惊慌失措都扯过衣服遮盖身体。 “神经病,再不走小心爷爷揍你。”眼看男人就要打开车门,朱孔江连忙拱手,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出租车呢。” 说着连忙离开了汽车,身后传来男人几声怒骂。 “有什么问题吗?”彭恩成问。 “没有,或许是我多心了。”朱孔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我就说嘛,他们没有那么厉害。”彭恩成不以为然地笑笑,走向街头,招手让黄包车过来。 彭恩成先走,朱孔江跟在后面。 他瞥了一眼车夫身上“汇合车行”的灰色马甲,眉眼一闪,突然问道:“你是汇合车行的啊,老孟还在干嘛?我以前经常坐他的车。” “老孟?先生,你记错了吧?我们是小车行,就十九个人,没有姓孟的。”黄包车夫奔跑着,头也不回地说道。 “哦,那应该是我记错了。”朱孔江微微一笑,道:“跟上前边的车。” “好勒,您坐好了。”车夫吆喝一声,卖力奔跑起来。 然而,在朱孔江看不到的视角,车夫嘴角却泛起一丝冷笑,还有一丝后怕,心说这个小日本果然狡猾,幸好他提前做了功课。 半个小时后,黄包车停在一栋高级公寓楼下,这里名义上是一家旅社,但里面的房间早就被各路人长租了下来。 两人看着黄包车车夫走远,径直上了3楼,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前。 彭恩成瞥了一眼周围,抬手按响了门铃。 门没开,但门上的猫眼晃了一下,随后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谁?” “我,老彭。” 门立刻开了。 一个穿着睡衣脸色泛红,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将门打开,热切地看着彭恩成,问:“给我带东西了?” 话音刚落,他看见彭恩成身后的朱孔江,微微警惕,问:“这位是?” 朱孔江没有说话,直接推门进去,他嗅了嗅鼻子,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只见那里放着一个圆形托盘,上面是一盏灯和一把烟枪。 他冷笑一声,对着彭恩成使个眼色。 彭恩成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包递了过去。 男人欣喜地接过去,也不顾有旁人在场,拿起烟枪,忙乎了一阵,然后点燃,惬意地吸了几口,吐着白烟,沉醉地闭上了眼睛,良久,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真是好东西。” “东西肯定是好东西,不过以后可能没有了。” “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烟土背后的老板被抓了,就是我跟你打听的那人,现在他被控制,我这边拿不到” 男人冷笑一声,打断彭恩成的话:“别把我冯铭当傻子,医院里面戒备森严,等闲不得靠近,那些人不是警察,是特务,伱说的人肯定不是烟土老板那么简单。” “那他是什么人?”朱孔江直直地盯着他,慢慢靠了过来。 冯铭见朱孔江靠了过来,倒显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管他是什么人,中国人也好,日本人也罢,想要他的信息,就拿东西来换。”冯铭被盯的有些发虚,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彭恩成脸色一变,不由攥紧了拳头,这个狗东西不怕死吗? 冯铭以为他要动手,往窗户旁边挪动,颤声道:“你们最好别乱来,这里住了不少我医院的同事,我只要喊一声,他们就会报警,附近不远处就有警察局。” “给他。”朱孔江瞥了一眼彭恩成,后者又从兜里掏出一小包烟土递了过去。 冯铭接过,稍稍松了口气,欣喜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要知道那个人到底是生是死,他到底醒来没有,我要你亲眼看见,而不是凭用药记录去猜测。”朱孔江一脸严肃,“事成之后,你要多少烟土都没问题。” 冯铭皱眉道:“这不可能,给他治疗的大夫是固定的,他们被限制离开医院,我只能想办法套话,提供情报可以,但我不能去送死。” 朱孔江冷笑一声,脸色阴沉道:“你要帮我们画出医院的平面图,标出病人所在的位置,还要带几件东西进去。” “什么东西?” “这你就别问了,你现在马上去医院,我们会给你打电话。” “现在?”冯铭皱眉,有点不敢相信。 “你就说东西忘拿了,随便找个理由。”朱孔江不容置疑地看着他。 冯铭犹豫了一会,突然伸出两个手指:“除了烟土,我还要钱。” “多少?” “20根小黄鱼。” “胃口可够大的。”朱孔江和彭恩成对视一眼,纷纷冷笑。 冯铭也冷笑起来:“数目是不小,但对你们日本人来说,不多吧?” 彭恩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这个家伙是大烟抽多了吗?连大日本皇军都敢敲诈。 “你就不怕有命拿没命花?” “拿到钱,我会马上离开武汉,去一个谁都找不到地方。” 朱孔江嘴角抽搐了几下,沉吟了一会,道: “成交。” “我要定金,最少一半。”见他答应,冯铭更加有恃无恐。 “帮我们将东西带进去,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冯铭想了想道:“可以.如果你们敢耍什么花样,我就向特务处举报你们。” “等我电话。”留下这话,朱孔江带着彭恩成离开。 出了公寓楼,彭恩成立刻道:“这个支那人太无耻了,是我小看他了,松浦君,要不是你拦着,我真想杀了他。” “等他帮我们干完事,就直接干掉他。”朱孔江冷笑一声,顿了顿,说道:“如果打探不到消息,就只能委屈福岛君了,不过医院的人都会为他陪葬。” “分头行动吧,光野君,我记得你去长沙实习的时候扮过掏粪工,今天本色出演。” “明白。”彭恩成点了点头,向着黑暗中走去。 医院二楼办公室,冯铭焦急地等着电话,坐立不安。 这时,一个女医生推门进来,看见他,惊讶问:“冯医生,你不是上白班吗?” “我是上白班,嗨,本来在吃饭,回去之后才发现钥匙不见了,我记得办公室有备用钥匙,可找了半天没找到,你说这事.”冯铭佯装叹气,看着女医生说道:“刘医生,你说你才新婚不久,晚上不回家,你丈夫就不着急?” 刘医生气鼓鼓道:“有什么办法,医院门口都是特务,不让我们回家,这不是变相的软禁嘛。” “这些特务太无法无天了,就没有人管吗?”冯铭附和了一句,小心地问:“这人都用了这么多药了,还没醒过来吗?” “早就醒了。”刘医生撇撇嘴,“刚才来了几个便衣,都开始审讯了,还说行动之前,任何人不能离开,真是的,把我们当贼一样防着。” “那应该快了,说不定今晚你就可以回家了。”冯铭笑道。 “但愿吧。”女医生正说着,突然外面人有喊,连忙又出去了,冯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翘嘴一笑。 几分钟后,电话终于响起了起来。 冯铭接起电话,电话那头道:“十分钟后你去趟厕所,公共厕所。” “知道了,你让我打听的事,有消息了,那个人已经醒了,开始说话了。” “确定?” “当然。” “知道了,一会见面说。” “记得我把要的东西带来。” “知道。”医院外面的公用电话亭,朱孔江冷哼一声,脸色格外阴郁,万一福岛君招供,夜狐必然暴露,以防万一,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挂断电话,他立刻来到医院外墙阴暗处,对一声挑粪工装扮的彭恩成道:“行动吧。” “明白。”彭恩成挑起两个散发着污秽气味的木桶,又将一个包袱往肩了一扛,步入黑暗中。 朱孔江阴沉着脸,在原地呆了呆,然后捡起一块转头,对着自己额头拍了几下,直到鲜血横流,才捂着伤口向医院奔去。 冯铭皱着眉头,袖口掩着鼻子来到公共厕所。 办公室和住院楼都有厕所,他很少来这里,这种简陋的厕所也只有病人家属会用。 踩着坑坑洼洼和积有污水的地面,冯铭眉头紧缩。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声音,顺着昏暗的油灯看去,只见一个鬼祟的身影正在便坑的下方。 “老彭?” “是我。”彭恩成站在厕所外墙下的农田里,忙活了一阵,道:“接着,小心点。” 冯铭蹙眉看去,只见一个树杈撑着包袱从粪坑下伸了上来,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连忙接到手中。 入手微沉,但冯铭没时间去看,直到告别彭恩成,出了厕所,借着月光,打开包袱才发现里面装着一捆雷管和两颗手雷,一瞬间冯铭浑身颤抖,包袱差点掉在地上。 日本人到底要干什么?炸毁医院? 冯铭心神不宁地走到办公楼下,才想起门口有便衣,正想着怎么蒙混过去,突然一人扯住了他:“冯医生,没想到你在这里” 突然出现的是朱孔江,他头上包着纱布,故意挡住门口的便衣视线,低声呵斥:“找死?” “我要的东西呢?”冯铭瞥了一眼门口的便衣,见他们不再关注这里,松口气的同时,连忙问道。 “彭恩成一会带进来。” “别耍花招,我要是拿不到” 朱孔江打断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好了的,你现在马上回办公室,用绳子将东西拉上去。” 冯铭半信半疑。 朱孔江又道:“拿到钱马上离开这里,不然我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这话让冯铭微微安心,他点了点头,问:“绳子呢?” “没有绳子就用纱布,这东西不用我告诉你哪里有吧?”朱孔江冷哼一声,接过包袱步入黑暗中。 冯铭搓了搓脸,挤出几分笑容,从大门进入大楼,便衣只是看了几眼,并没有搜身。 几分钟后,冯铭用纱布将包袱吊了上去,藏在了更衣柜里。 此刻一楼的卫生间里面,朱孔江和刚刚潜入的彭恩成碰头了。 朱孔江道:“据我观察,他的病房在306,正下方的206同样是病房,有两个病人,你一会进去解决了他们,我拿到炸药干掉了姓冯的马上下来。” “是。” 说完话,两人准备分开行动。 然而朱孔江上了2楼,刚推开冯铭的办公室,几个便衣便如狼似虎地扑上上来,将他控制后,开始了搜身。 不一会儿,面如死灰的彭恩成也被拖了上来。 “我恭候诸位多时了。”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几名壮汉的簇拥下进来,他浑身气场很足,不怒自威。 他大马金刀地坐下,直接掠过一脸惶恐的冯铭,看着满脸阴沉的朱孔江、彭恩成。 “你是朱孔江,对吧,虽然化了妆,但说实话化妆技术一般。” 朱孔江不屑地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你是彭恩成,也叫王泽龙、邓存良,你有洁癖,自称湖南人,却吃不了辣椒,对吧?” 彭恩成面无波澜,但心底早就泛起惊天骇浪,原本以为是冯铭这个狗东西没看见金条举报了他们,此刻才明白别人早就注意到了自己,还将他查了一个底朝天,但他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几位,马上就到十二点了,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长官我说,我检举,这二人是日本间谍,他们威胁我,还将炸弹带进了医院”冯铭第一个开口了。 “还有吗?”张义反问。 “我” “你们不说,我说?”张义瞥了一眼朱孔江、彭恩成,“原本我想的是放长线钓大鱼,等着你们来救人,或者说灭口,将你们一网打尽,只是没想到就来了你们两个人,这戏没法唱了,只能草草收网了。” 彭恩成用眼角扫了张义一眼,不屑道:“痴心妄想。” “那可不一定。” 见彭恩成又不吭声了,张义继续道:“你们做这一切,为的是保护那个人吧,我估计你们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我却见过他说实话,想比抓他,我更想知道你们小组其他人的身份。” 朱孔江看了一眼张义,心里判断着张义这话的真假,什么意思?他都没有和夜狐正式碰面。今天的接头,去过厕所的人不少,他现在也只能确定夜狐潜伏在警察局,具体是谁他也不能肯定,这个中国人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的是真的,没跟你们开玩笑。”张义说着从怀里掏出手枪,缓缓地将消音器拧上去,“机会只有一次,我数三声,你们自己把握。” “一。” “我说.”冯铭大口喘着粗气,哆嗦着道:“我偷了医院的磺胺.” 张义摇了摇头:“二。” 朱孔江、彭恩成依旧不吭声。 “三。”话音刚落,只听“嗤”一身,火花一闪,子弹在冯铭额头留下一个黑洞,他直接栽倒在地。 “到你了。”张义将枪口对准彭恩成,“你们可能不知道,有种药水叫吐真剂,没人能抵抗的住,我不过是怕麻烦罢了。” 彭恩成没想到张义说杀就杀,当冰冷的枪抵住额头的那刻,他的心脏仿佛瞬间被一只无形的举手紧紧攥住,全身的血液似乎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 “我” “八嘎,没有人敢”彭恩成刚开口,朱孔江就用日语呵斥起来,然而下一刻一发子弹就穿过了他的大腿,血水如柱。 “将他拖下去,用刑,要是不招就注一针吐真剂。”张义面无表情地挥手,让人将朱孔江拖下去,然后看向彭恩成:“现在可以说了。” 汗水从彭恩成额头不断滑落,滴在他颤抖的双手上,犹豫了一会,颤抖道: “我我认识其他两个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住址和化名,但大概的方位我知道。” “你最好说实话,不然和朱孔江的招供内容不一致,什么下场你自己清楚。”张义目光如炬地看着他,让人将他带下来,随后起身道: “准备行动!” 045、情报(求月票) 夜色渐浓,窗外下起了蒙蒙小雨。 医院的一间办公室中,张义正在听取汇报。 “彭恩成,真名光野道夫,30岁,北海道人,代号霜刃,日本陆军中野特工学校长沙班毕业,32年曾潜入长沙实习六个月,随后被派遣到武汉,受过侦查和情报的相关训练,懂维修电器,除了中国话,他还会一点英语,不擅格斗,对辣椒过敏,有洁癖。此人承认,他曾经应聘进入电话局和邮局,偷过几分资料和包裹,协助日租界警察局破获过几个地下组织.” “据他所说,朱孔江叫松浦胜人,年龄出身履历不详,代号墨影,他会说国粤沪三种语言,他怀疑此人之前曾在其他地方干过,此人擅长跟踪、制造炸弹,今晚的雷管就是此人提供的。福岛被捕后,此人成了他们新的负责人,今天去饭店就是个‘夜狐’取得接头,但光野猜测松浦根本不清楚夜的真实身份,不过他猜测对方肯定是从报纸上得到了接头方式,据此人回忆,松浦看完报纸后曾出过门,具体干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除了松浦,光野道夫还认识夜狐组织的另外两人,这两个都和他搭档执行过任务,一個叫魏升民、一个叫刘红玉,估计是假名,真实姓名、住址、掩护身份他都不知道,现在只能描摹出这两人的画像,不过好消息是,光野道夫有次坐电车去汽修厂上班的路上曾看见过刘红玉,她提着菜篮子,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魏升民、刘红玉?”张义估计这是假身份,金陵作为首府,军警宪特力量最集中的地方,假证件假身份都层出不穷,更不要说其他地方了,即便是后世,这个问题也解决不了。 但掌握了一个人的画像和活动轨迹,这个人基本上就是砧板上的鲶鱼,板上钉钉了,如果这样还抓不到人,那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为避免夜长梦多,现在就行动吧!拿他们的画像找户籍警和巡警辨认,找出他们,将人带回来。”张义下达了命令,顿了顿,又问:“松浦胜人如何了?” “这家伙是个死硬分子,现在只能试试吐真剂的效果了。” 张义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响起敲门声,一个便衣进来道:“科长,刘魁的电话。” “让他打到这儿来。”张义指了指桌上的电话。 过了一会,电话响了,那边响起刘魁恭敬带着一丝兴奋的声音:“科长,兔子终于回窝了。” 张义问:“在哪?” 刘魁立刻报出一个地址。 张义赶到的时候,刘魁和杨文轩正带着几个人躲在一处仓库旁边的大树后面。 “现在什么情况?” “科长,根据线报,就在半个小时前,三辆卡车持特别通行证入城,直接到了这里,我估摸着车上装的应该是假钞。”刘魁指着不远处的仓库道,“这里原本是一家废弃的制药厂,后来被一处占了,成立他们的仓库,围墙被加高,大门口设了双杠,还有狼狗,我们等了一会,刚才有两辆汽车进去,估计是一处的人,但天太黑,看不清是谁。” 杨文轩问:“我们要不要潜进去看看?” 张义拿起望远镜看了看,仓库外面站了几个巡逻的,不时还有犬吠声,这些对普通人难以突破的防线,对于训练有素的特工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正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最好是能将徐增嗯徐老板堵在里边。 不过想到戴老板的告诫,张义心里突然有了另外打算。 “密切监视,白天多拍几张照片,拿到证据再说。” “是。” 离开仓库,张义直接来到行动科科长何志远家。 何科长早就睡了,此刻披着衣服出来,听说张义是来汇报工作的,微微有些意外。 下属比自己能力强,尤其还和自己不是一条心,放在谁心里都是一根刺。 虽说在职场上,领导能力不如下属的情况比比皆是,而作为一个管理者,非要跟下属比技能的话,本就属于本末倒置。 不可否认,能力比下属强绝对是优势,在任何单位要服众,一是凭资历,二是凭能力。 资历很重要,但没有能力加持,时间久了,资历积攒的那点存在感也会被消耗殆尽的。 但领导之所以是领导,正应了那句话,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不仅是说职位高低形成的权利差异和等级观念,还有上级掌握的不对等的资源、信息、协调能力、经费等等. 所以说,要想让下属心服口服,除了资历能力,更多的还是看眼光(站得高看得远)、比抗压、比胸怀、比协调、比格局 在何科长这么些年的观察和体验看来,一个单位如果正弱副强,主政者压不住阵脚,那么副职就会动不动犯上作乱,只有正强副弱的班子,时时刻刻体现一把手的绝对江湖老大地位,才能风平浪静,诸事顺当。 所以前番他和毛齐五强强联手,除了立功,就是要杀一杀张义的锐气,可惜功败垂成 此刻看到张义,他脸色有些不好:“有什么事吗?” 张义面上毫无波澜,敬了一礼,说道:“启禀何科长,奉处座的命令,经过长期的监视和跟踪,我们终于发现了党务调查处藏匿伪币的窝点。” “是吗?”何志远有些意外。 “我刚刚从那里回来,满满三大车伪币.”张义事无巨细地汇报了侦查到的情况。 “下一步该怎么办,还需要科长您的指示。” 何志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件事不应该向处座汇报吗?” 张义马上装出忐忑、委屈的样子:“还是何科长你来汇报吧!老板已经批评过我了,再说了,越级” 何志远鼻孔哼了一声,对这话嗤之以鼻,装作委屈的样子给谁看呢?越级汇报的事情你少干了? 不过嘛,到手的功劳又怎么能放过呢?于是何科长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坐吧。” 张义坐下,他又说道:“今晚的饭局你没去,老板还特意问起你呢,大家都忙着瞻仰红党曾经的三把手呢。” “我这边忙着抓日谍呢,再说了,我对红党一向不感兴趣,虽说是红党曾经的三把手,但俗话说的好,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个人提供的情报有用吗?” “话不能这么说,他可是红党内首屈一指的人物,知道很多红党上层的事情。”何志远笑道:“老板觉得仅仅依靠过去的办法很难在反红方面有所表现,必须另辟蹊径,所以姓张的他准备当做一张王牌来用。” “怕就怕姓张的那些想法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张义不以为然,估计很快戴老板就会发现这个叛徒根本就是个牛皮大王。他看了看手表,适时结束这个问题,提出告辞: “何科长,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消息了。” “行。”何志远笑着摆摆手,看着张义离去,脸色又阴郁起来。 他想了想,拿起电话拨通号码,用比较舒缓和恭敬的语调说:“处座,是我,我有重要的情报向您汇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何志远,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已采纳张某某建议,举办特种问题工作训练班和开展“来归”人员活动。】 不用说这个所谓的特种问题培训班肯定是针对红党,这些学员毕业后肯定会被派遣打入宝塔山,但估计都是有去无回。 而所谓的“来归”人员活动,便是张某某认为红党有他的社会基础,是消灭不了的,而且他对军统盯梢、逮捕、逼供、写自首书、登报脱离红党的做法不以为然,因为这样做虽然能让很多人屈服,但收买不了他们的心,正确的做法是向中统学习,从心理上瓦解他们,除此之外便是直接从政治上争取、联络。 具体做法就是,发现地下党后,不必让他们刑讯逼供,不必让他们写自首书、登报,不愿意说出同党也不勉强,只要填写一份“来归人员调查表”就好了。 张解释“来归”一词的含义,红党以前都加入过果党,不过是退出罢了,再说了,现在是国党的天下,不管是谁都是中华民国的公民,不过是误入红党,现在又回来了. 【2、您今天见过何志远,获得相关情报——何志远、情报科杨荣和张谈话后,已启动情报科高级特工“冰魄”,前往长安策反红党军长何魏。】 张义不知道这个何魏到底什么出身履历,估计也是“张某人”的心腹(原四方面第九军军长)。 而事实是这个何魏看到自己的老领导跑路了,想到自己是张的亲信,害怕以后没有好下场,于是装病向上级请假去长安治病,到达长安后直接叛变。 一夜无话。 老杨吃过早饭就来到了办公室,依旧是喝茶看报。 墙上的挂钟指针快逼近九点时,老杨放下茶杯,拿起搁在一旁的香烟火柴,向外走去。 坐在对面的小王道:“师傅,就在办公室抽吧,开窗户就行。” 老杨摇头道:“我烟瘾大,这味道太呛了,我还是去外边抽,顺便活动活动。” 老杨冲他摆摆手,走出了办公室,此刻,挂钟的指针刚好到九点,办公室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小王直接拿起:“你好.什么?汉口晚报?这里是公安局,你打错了。” 小王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老杨进来了,见他一脸郁闷,问:“出什么事了?” “师傅,您说这两天咋回事啊?刚才又有人打错电话,昨天问我们是不是什么日料店,今天又问是不是汉口晚报,莫名其妙的。” “应该是串线了呗。”老杨不以为然地坐下,端起茶杯呲溜呲溜喝着,道:“听说电话局现在用的是什么自动交换机,裁撤了一半人工接话员,但这机器哪有人灵性,出错是难免的。” “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捣乱呢,千万别被我抓到,不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小王咬牙切齿道。 老杨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年轻的小王,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什么是完美特工,能熟练掌握感情,却不被感情左右,这样的人也许不存在,他为了自己的安全已经杀了曾经的妻子,一个中国人杀了也就杀了,但儿子呢?毕竟他身上有一半是自己的血脉。 都说感情对一个特工来说是奢侈的,看来自己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不过只要狠心过了这一关,也许他也会成为特工教材上那些神一样的传说。 心里下了决定,老杨看了一眼对面的小王,问:“昨天那个小偷有结果了吗?” “指纹比对出来了,应该是徐大眼。” “这家伙是个惯犯了,钱估计被他挥霍了,行了,小王,你守着办公室,我去他经常活动的赌场、烟管找找。” 老杨说着脱了警服,换上一身便装,将驳壳枪别在腰间,没有骑自行车,径直出了警察局。 他一脸轻松地走在街上,马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危险。 他拦下一辆黄包车,“惠丰赌坊。” “先生大清早的就去赌啊?”黄包车车夫看他头发斑白的样子,忍不住劝慰:“先生,都说十赌九输” “我去找人。”老杨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示意快点出发,惠丰赌坊和汉口晚报在同一条街上,说是找人,其实是去接头。 “好勒,您坐好。”车夫卖力地奔跑起来,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惠丰赌坊附近。 隔着马路,老杨让车夫停下,却并不急着下车,身体掩在车座里,仔细注视着对面的街道,直到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才下车,付了车资,慢慢向着对面走去。 惠丰赌坊几个大字越来越近,报社门口人进人出,一切都很正常,但让没有看见松浦胜人。 松浦胜人可能不认识他,但老杨却熟悉自己每一个手下的履历,有些甚至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和他们擦肩而过。 没有松浦胜人的身影,老杨突然停住了脚步,猛地转身望去,然而身后行人稀少,并没有人在跟踪或者注意他,身边同样过马路的一人更是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一切看似正常,但老杨总感觉到一丝危险,就好像被猛兽盯上了一样,这种感觉让他头皮发麻,他不知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再次转过身来,前方普普通通的报社大门,此刻在他眼中好似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妖兽。 ‘不对,不对。’老杨内心无声呐喊着,瞥见一辆电车即将逼近,他突然转身横穿马路,不管身后的汽车喇叭声,往原路奔去。 刚窜去几步,老杨余光就瞥见马路四周突然窜出几个毫不起眼的男子,有人甚至已经摸出了衣襟下的手枪。 老杨毫不犹豫,回头间开枪就打。 “砰”一枪打中一个男子胸口,这人犹自跑着,突然他脸色一变,就像断了发条的机器一样,两条腿突然一软,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老杨冷笑一声,瞥见不远处众多商铺中一家涂着电话标志的烟草店,一边开枪,一边退走,浑然没有看见对面风驰电掣而来的汽车。 就在他愕然回头,对着挡风玻璃开枪的同时,“嘭”一身,伴随着沉闷的撞击,老杨的身体瞬间腾空而起,随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划出一道凄惨的弧线,重重摔倒在冰冷的碎石路上。 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头部、口鼻汩汩流出,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 老杨呆了呆,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浑身就像散了架子一样,根本没有丝毫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批便衣冲了上来。 046、跟踪者(求月票) 上海,特高课。 特高课课长山本贤太郎满脸阴郁地挂断电话,三角眼里面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连“夜枭”(老杨,内野谦太)都被捕了,此人比他的资格还要老. 但对间谍组织来说,暴露被捕的人都是弃子,只有死亡一个下场。 想了想,他再次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让黑豹和冰魄马上到我这里来。” 很快一男一女敲门进来,一人挺身敬礼,一人欠身行礼。 “春野武藏、早川智子见过前辈。” 山本贤太郎眯眼看着两人,春野武藏身材高瘦,气质儒雅,早川智子身材苗条,温婉甜美。 “郎才女貌。” 心里给出评判,山本从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递出去,说道:“木村浩吉、内野谦太以及夜狐小组的覆灭,都说明一个问题,支那的特工组织正在飞速进步,我们不得不慎重正视,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张义,如果不能将这条毒蛇铲除,必将威胁到帝国情报界的安全。” “春野君,你的代号是星芒,寓意如同星星的光芒,虽然微小,但在黑暗中也能闪烁,发挥出重要作用,在徐州前线你以一己之力成功毒杀支那一個营400余人的辉煌战绩,已经登上了中野学校的教材,我由衷为你感到骄傲。虽然你在休假期间,不过身为帝国的军人,我希望你以帝国的利益为重,为天皇效忠,帮我铲除一切异己分子。” 春野武藏伪装成前线溃败的国军,直接被收拢到国军190师568团下第三营,此人趁着在炊事班工作的机会下毒,将全营400多人毒死。 “个人荣辱得失和帝国的荣辱相比微不足道,请前辈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消灭所有异己分子。天皇必胜。” “吆西。”山本贤太郎赞赏地点了点,又看向柔弱的早川智子:“冰魄,冰冷无情,做事果决,我看过你的档案,有基本的医学知识,懂开枪,擅长通信、化妆、策反,在唐绍义的事情上你表现不错,我同样为你记功。” “哈衣,请前辈下达命令。”早川智子躬身一礼,声音冷酷,和她甜美的外表格格不入。 山本收回文件,问:“任务都清楚了?” 两人果断道:“清楚。” “对外身份?” “大公报的记者。” “伱两人的关系?” “恋人。” “亲密吗?” “热恋中。”春野武藏见山本贤太郎一双三角眼阴鸷地盯着自己,立刻张开双臂看向一旁的早川智子。 早川智子释放出一丝微笑,甚至比他更急,直接扑进他的怀抱。 拥抱、凝望、亲吻,两人旁若无人地缠绵了好一会。 “啪啪。”在山本的掌声中,刚才紧紧相拥的两人瞬间分开了。 “吆西,好样的。”山本赞赏一笑,看了看手表:“飞机已经准备好了,今晚你们将抵达目的地,48小时内完成任务,然后抵达指定地点,接受下一步命令。” 说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份信件,“这是和袋鼠的接头方式,他会协助你们完成任务。” “哈衣。” “袋鼠是我们早年就打入他们内部的高级特工,现在无论是中统还是军统,对新加入他们的人审查特别严格,我们一直在极力保护他的安全,这次因为任务重要,才启动这种王牌,你们一定要紧密配合。” “保证完成任务,天皇必胜。” “天皇必胜。”山本贤太郎微微一笑,又看向春野武藏,指着他鬓角被弹片擦破留下的伤疤,叮嘱道:“前线和后方、军人的身份和记者,都是不一样的,去敌占区执行任务,任何多余的动作、表情和眼神都是危险的,更不要说你这个伤疤,他是你的功勋章,但也是记号,如果让人记住,你就离死不远了。” “我会让它消失的,当然,这需要智子小姐高超的化妆术。” “如此甚好,出发吧!” 老杨落网的同时,他的妻子王雅珠也在同一时间落网,儿子杨俊听闻自己的父亲和后妈竟然是日本间谍,崩溃过来,毅然去参军加入到即将到来的武汉保卫战中。 随着老杨这只夜枭被捕,加上光野道夫、松浦胜人交待的信息,一张编制经营了几年的日谍网被彻底摧毁。 将审讯工作交给手下后,张义再次投入伪币计划中。 电影《无双》中将制造伪币的过程刻画的栩栩如生,据说导演为了拍戏直接制造了个假模版出来,拍摄完之后才销毁。 整个伪币的制造过程有装作电板、印版、寻找无酸纸、油墨、印刷等等。 但这年头国府从金融改制到法币的发行都依赖的是英美,制造假币的设备和纸张都是不惜重金从美国造币公司进口的,又从中国银行挑选的技术精英协助,伪造日币的进程正在全力推进。 银联卷、储备劵、军用票等日本在沦陷区使用的伪币已经源源不断的生产了出来,因为这些都不含日本本土的植物纤维。 内情虽然提供了日币桑皮纸中的植物纤维是三桠树皮的情报,但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这种植物。 就在张义着急之际,他接到了戴春风的电话。 来到戴老板办公室,就见他和一个穿着西装,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聊天,两人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像两个朋友。 戴春风指着中年人道:“这位是华北区副区长天林兄。” “这位是行动科的张义。” 天林兄便是王天林,此人生于1883年,光绪年间的进士,东北讲武堂出身,毕业后留学日本明治大学,获得法学学士学位。 32年在戴春风的盛情邀请下加入特务处,出任天津站站长,和陈恭树、赵理彪合称特务处“三大杀手”。 这“三大杀手”后来因为出身、履历、性格的不同,“相爱相杀”,命运各异。 当然了,这是后话。 此刻听说此人是大名鼎鼎的王天林,张义心神一凛,连忙挺身敬礼: “王区长好,久仰您的大名。” “怕都是恶名吧?哈哈哈。”王天林哈哈大笑。 “恶名”所谓自然指的是他曾经干的那些丑事。 王天林看着儒雅,但冠以杀手的称谓,自然是一等一的狠人。 此人32年6月出任天津站长,陈恭树在年底出任北平站长,33年,二人合谋暗杀了汉奸张敬尧,声名大噪。 长期身居高位、发号施命,甚至是杀人如麻,早就漠视生命,用戴老板的话说,王陈二人越来越难以控制,他们的共同特点是:目无团体、不守家规,自由散漫胆大妄为。 34年初,此人和手下行动队队员去青楼快活,因为一个姑娘和其他客人起了争执,一怒之下,直接将这人杀死,本想将尸体装到箱子里面,用黄包车拉出去扔掉,结果事情败露,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尸箱案”。 此事刚完,王天林赌博输了钱,指示手下在天津意大利租界绑架了热河省主席的孙女,勒索敲诈了五万大洋而后分赃,舆论哗然,在全国引起轰动。 常某人大怒,戴春风介入后,很快查出此事是王天林干的,在戴老板的求情下才免了死罪,一直关押在特务处监狱,36年12月才释放。 “我听说王区长兼任华北忠义救国军总指挥,手下还有抗日锄奸团,这段时间先后暗杀天津商会会长王竹林、伪华北联合银行程某人等,据说汉奸都不敢出门,可见王前辈的赫赫威名。”张义假意恭维几句,听得王天林得意洋洋。 “行了,你们就不要互相恭维了。”戴春风鼻孔哼了一声,指着桌上一个锦盒道:“你需要的东西,天林兄给你找来了。” 张义拿过盒子一看,里面装着一株药草,有了样本,就可以“按图索骥”了。 “太好了,谢谢王区长。” “这有啥,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王天林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又问戴春风:“雨农兄,藏宜呢?” “被我打发回老家了。” 王天林闻言叹了口气。 戴藏宜自然是戴春风的儿子,早前在上海大同大学读书,吃喝嫖赌样样不拉,因为缺钱,直接骗了时任法租界情报组组长沈西山的300元溜之大吉,害的沈西山第二天给手下发经费没有钱,只好跑到金陵鸡鹅巷找他爹戴春风要钱。 王天林在监狱期间,他的家属都在金陵,托戴老板照顾。 他有两个女儿,老大叫王亢子(又名蝉红),小女儿王因子(蝉绿),本想和戴老板做儿女亲家,结果戴藏宜先后和老大老二谈过朋友后说看不上. 见两人谈起家事,张义立刻提出告辞。 从特务处出来,张义立刻驱车找了一家中医馆,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双神秘的眼睛正盯着他。 坐堂的老中医年逾古稀,银丝如雪,整齐地梳向脑后,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上面是几道深深的皱纹,却更添了几分从容和睿智。 他看着张义锦盒中的植株,深邃的双眸明亮,侃侃而谈:“这是三桠乌药,树皮和树叶可入药,可用于治疗跌打损伤、淤血肿疼,疮毒等症.” “老先生,这种东西哪里可以采集到,武汉有吗?”见老先生一眼道出根本,张义虚心请教。 “怎么没有?这种东西华北、华中、西南都有,不过它喜欢阴湿肥沃的土地,一般集中在杂木林中我想想,木兰山上就有。” “多谢老丈。”张义起身道谢,留些几张钞票就准备告辞了。 哪想老中医却是将钞票推了过来,瞪着眼睛道:“年轻人,毛毛躁躁,我要的钱干嘛?你既然找药,肯定是治病救人,我没有看病抓药,收什么钱?” “听着,三桠乌药这种树叶形奇特,先花后叶,花色金黄,新叶绯红,秋叶或橙黄或橘红,每个季节都不一样.” “多谢老先生,感谢。”张义再次诚心感谢,不仅为老先生的博学多识,更敬重他的人品德性。 告别老中医,张义准备回到特务处就组织一批可靠的人手进山采药,但掀开门帘的那刻,他立刻发现右手边一道身影一闪而逝,掩身在巷子里。 ‘有人在跟踪自己?’张义心神一凛,是谁?日本间谍?戴老板的人?还是中统的? 他从中药店出来,并没有急着上车,不动声色地点了一根烟,一边抽,一边快速转动大脑。 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长期的历练和经历,早让他养成了一心二用、过目不忘的本领。 刚才他虽然在开车,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周围的一切,实则眼神早就捕捉到了街上的每一个细节。 从街边店铺招牌上的文字,到视线内路人不经意间露出的表情,从街道垃圾桶摆放的位置,到墙壁上一处细微的涂鸦,他的大脑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精准记录了一切。 刚才他路过了一家咖啡店,服务员正在摆放杯具,门口的那个服务员穿了一双红袜子,过了十字路口,有个卖花的小女孩,篮子里面是红玫瑰和百合,小女孩手上有淤痕,可能长期挨揍,她不远处蹲着一个抽烟的络腮胡子 对了,络腮胡子差不多一米六的身高,消瘦,和刚才那道一闪而逝的身影有点像,那么此人为什么要跟踪自己呢? 是一个人,还是有其他的人也在暗中盯着他? 单刀直入,直接将枪顶在对方的头上,是破解这种迷局最有效的手段,但张义不准备这么做,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监视自己。 这么想着,他掐灭烟头,径直上了汽车,就像对跟踪者浑然不觉一样。 汽车开出一段距离,看见一家书店,张义下了车,目不斜视地进入书店,随意地逛起来。 瞥见一本《西行游记》张义直接掠过,虽然他很想看看,但考虑到自己正被人监视,还是不碰的好。 因为这书虽然被出版,在果党这边却属于禁书。 这本畅销书是美国作家斯诺写的《红星照耀中国》,37年在英国面世,今年在上海翻译出版,但因为时局环境的问题,书名被译做《西行游记》。 这时张义瞥见一本《蝴蝶梦》,这是一本带爱情、悬疑恐怖元素的,他随便翻了翻,见那道身影换了一身衣服,同样若无其事地走进了书店,他心底冷笑一声,反手将书扣在书架上。 然后他走到别的书架上,又拿起一本《如何赢得朋友和影响他人》的书,这书还有个名字叫《人性的弱点》,翻了翻,张义拿起这本书到柜台结账,然后径直离开,这一切都被身后的那双眼睛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 张义离开之后,他马上走上去拿起那本被反扣的书,记下名字,然后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047、灭口(求月票) 从书店出来,是一条相对繁华的商业街,张义依然走走停停地逛着,身后的人也不远不近地跟着。 瞥见前边一个岔路口,张义趁男人和卖香烟的小厮讨价不备,突然加快步伐拐了个弯。 络腮胡子见张义消失,丢下一张钞票,抓起香烟立刻跟了上来,可拐弯之后巷子里早就没了张义的身影。 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了,络腮胡子有些着急,下意识四下张望起来。 忽地,他瞥了一眼左手边的裁缝店,立刻走了进去。 “掌柜,刚才有人进来吗?” 柜台后面的掌柜四五十岁,戴着老花镜,看了他一眼,摇头:“没注意。” 络腮胡子凝神盯了他几眼,突然瞥见柜台左侧拉着帘子的内屋,冷笑一声,直接走了过去。 “唉,你” 掌柜话音刚落,帘子已经被络腮胡子掀起来了。 内屋里面,一个老板娘模样的女人正拿着皮尺给一個妇女量尺寸,看见不速之客,立刻呵斥:“出去!” 络腮胡子不以为意,凶狠地瞪了一眼,又狐疑地瞄了几眼屋内,才悻悻离去。 这时,张义才从柜台下钻了出来,再次递给掌柜几张钞票,通过门帘缝隙观察着跟踪者。 络腮胡子出了裁缝店,立刻奔向对面的店铺,一会再次失望地出来,不甘心地大街上张望了一会,然后在一家杂货铺门口打起了电话。 打完电话,他循着张义汽车停车的位置,躲在一根柱子后面,一边抽烟,一边继续蹲守。 见对方抱着“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想法,张义不以为意,看了一眼手表,快速从裁缝店出来,绕路穿过两条街,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出电话。 “查一下如意杂货铺几分钟前打出那通电话的地址。” 几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 “时光咖啡店?”张义思忖着,“派几个人过去,摸清接电话的是谁,不,不要动他,先监视起来。” 时光咖啡店。 店内敞亮高大的玻璃窗上挂着雪白的镂空窗纱,这种设计让里面的人可以看见马路上的人,而外面的人只能隐约看到里面,增添了几分神秘的味道。 靠窗相邻的两处位置上,两个男人背对彼此坐着,全都西装革履,戴着礼帽,一人轻松自在,一人却略显局促。 此刻对着墙的一人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目光随意在落在窗外的街道上,他趁着抬手端起咖啡杯的瞬间,用极低的声音问:“如何?” 他的话语简短而清晰,声音几乎被店内轻柔的音乐所掩盖。 另一个局促者三十出头,肤色黝黑,他喝了一口咖啡,苦着脸咽下去,小声道:“我的线人刚刚来电话说人跟丢了,现在还守在原地,下一步怎么办?” 男人简单问了问经过,轻轻一笑:“意料之中。” 局促者略显焦急,问:“他到底是什么人?日本间谍?还是红党?” “你的问题太多了。”男人轻哼了一声,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几下,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快速递过去,说道: “打草惊蛇的目的到了,接下来由我接手至于你那个线人,最好让他消失。” “这这个人我用的得心应手他口风很严.” “实话告诉你,我让你盯的是特务处的人,明白?你不怕他到时候出卖你,就留着。” “.是。”男人苦涩一笑,低声道:“郑老弟,你这不是害我吗?我就是个小警察,现在搅入伱们两统的争斗中,要是出了事,你有中统照着,我呢?军统能放过我吗?” “你明白就好,只有死人不会说话。”被叫做郑老弟的男人拿起报纸翻了翻,眼角余光瞥着周围的动静,见没有人注视这边,他继续说道:“我走之后,你待一会再走。” “是。”警察一脸苦相,只觉得手中的咖啡更苦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连中统的外围人员都算不上,这位爷找上来给自己一个盯梢的任务,本以为手到擒来,现在却有苦难言,钱好赚,但也要有命花啊! 这边郑姓男人放下报纸,刚要起身,突然就见窗外的马路上多了一辆汽车,两个便衣下车后直接走向咖啡店的方向,还有两人,一个走向卖报的小贩,一个走向卖烟的小童。 男人心神一凛,来者不善,从几人的走路姿势、步伐一边判断他们的身份,一边想着对策。 他冷眸瞥了一眼浑然未觉的便衣警察,低声说道:“咖啡加点奶,味道不错,我会给你点一杯的,另外这里的点心不错,可以给家里小孩带点。” 说着他起身压了压头上的礼帽向着吧台方向走去。 这时,两名便衣从正门进来,瞥了一眼咖啡店内的客人,径直走向柜台。 一人从怀里兜里掏出一张证件晃了晃,指着电话问柜台的服务生。 服务生畏惧地看了便衣一眼,眼神看向坐在窗边喝咖啡的穿着西装的那名便衣警察。 两个便衣点了点头,对视一眼,点了两杯咖啡,不动声色地坐在了便衣警察不远处。 这一切被在吧台另一侧拉着服务生说话的郑姓男人尽收眼底。 “我的,另外帮八号桌的客人再来一杯咖啡和一份点心,咖啡记得加奶。”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张美钞塞入服务生手中。 “先生,给多了。” “剩下的是你的小费。”男人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转身走向厕所的方向。 当服务生端着咖啡从吧台后面出来的时候,男人恰好擦身而过,他微微一笑,问:“现在几点了?” 服务生一愣,下意识转头向吧台那里悬挂的挂钟看去,男人余光瞥着周围,不动声色地一枚药片放入咖啡杯中。 “马上六点。” “谢谢。”男人一压礼帽,目不斜视地从正门走了出去。 他看都不看大街上看似闲逛,实则眼光时不时瞟向咖啡店的便衣,直接钻进了对面的电话亭。 此刻咖啡店中,服务生刚送完咖啡,回到吧台处,正背着手等待下一位客人的招呼,突然前台的电话响了,另一个服务生接起电话。 “小陈,找你的。” 叫小陈的服务生疑惑地上前拿起电话,电话那头响起一个阴冷声音:“陈久明,家住满春街水塔巷,父xxx,母xxx不用我再说了吧?” 小陈不明所以,惊恐地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刚拿了我的小费,这么快就忘了?呵呵,想干什么,一会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喂?”小陈愤怒地吼了一声,但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同事和靠近的顾客皱眉看着失态的小陈,只见他慌忙摸着口袋,身份证件早就不见了。 见他如此摸样,同事刚想问出什么事了,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服务生抬眼看去,只见坐在窗户边穿西装的客人忽地站了起来,他脸色煞白,呼吸急促,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然后四肢痉挛,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死人了!”随着一声尖叫,咖啡店瞬间乱成一片。 两个便衣霍地站起来扑过去,只见西装男以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嘴角泛着白沫和一丝黑血。 死者脸色苍白,嘴唇失去血色呈青紫色,是常见的氰化钾中毒,便衣看了一眼桌上的咖啡,立刻将目光投向服务生小陈。 直到此刻小陈才明白男人说的“一会就知道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煞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咖啡店外面,看着惊慌失措往外奔走的客人,打完电话的徐姓男子冷笑一声,从容不迫地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对不起,科长,我们见他一个人喝咖啡,以为他在等接头人,没想到现场还藏有第三人。”两个监视警察的便衣一脸惭愧。 张义不置可否,蹲下身体检查了死者的身体,问:“死者的身份查清了吗?” 便衣递过来一本证件,说道:“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死者叫郑宝胜,是武汉警察局刑侦处的警察。” “除了上咖啡的服务生,还有什么人接触过他吗?” 便衣摇头道:“没有,第二杯咖啡是一个叫陈久明的服务生端上来的,此人已经被吓傻了,什么都问不出来。” “他应该不是凶手,但此人在事发前接到过一个电话,当时表现的很奇怪,我们刚才审讯他,他一口咬定是打错了,但我们问了电话局,电话是从对面的公用电话亭打来的,而且他的同事说,电话那头找的就是陈久明,所以他明显在撒谎,科长,要不要用刑?” “现场还有其他目击者吗?氰化钾既然是投在咖啡中,凶手很有可能早就离开了现场,那个打电话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郑宝胜猝死,当时的场面很乱,我们掏枪也压制不住,后来还是外面的兄弟鸣枪才拦住,有人回忆在郑宝胜背侧之前还坐了一人,但他一直侧着身子,没人看清他的长相.但我们进来的时候,此人已经不见了.后来我们在吧台问询,有个男人同样背对我们和服务生陈久明说话,身形和其他顾客描述的一致.现在看来只有陈久明见过凶手的真面目。” “将他带上来。”张义皱着眉头,从目前的线索分析,凶手才是躲在幕后的人,但此人发现便衣通过电话追踪到这里后,果断对清楚自己底细的郑宝胜下手,手段之狠厉让人不寒而栗。 “我什么都不知道.”陈久明被便衣推搡上来,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张义紧紧盯着他慌乱的眼睛。 “我想不起来了.他戴着帽子,帽檐压的很低,我也没有看清。” “是吗?”张义冷笑一声,“我猜你接到的那通电话是威胁电话吧?你怕他就不怕我们?你想清楚了,他连自己的同伴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为什么偏偏留下了你?不过是时间来不及罢了,为了以防万一,你觉得他会不会再次找你?到时候是杀你一个,还是杀你全家?” 陈久明听到这话,脸色瞬间煞白,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说!”便衣一把扯住他的领口,呵斥道。 “我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求你们了.” 见这厮还在嘴硬,张义冷哼一声:“带下去用刑。” 同一时间,离开电话亭的郑姓男人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大街上,此刻他已经装扮成了一个汽车修理工。 他很快就找到了张义的汽车,循着汽车,很快又发现了蹲守的络腮胡子。 他绕了一圈,悄无声息地来到络腮胡子身后,在对方觉察到他转头的那刻,悍然出手,一把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然后他将络腮胡子依靠在墙上,风轻云淡地来到汽车面前。 余光瞥了一眼四周,他轻轻俯下身子,打开挎包拿出工具在车底鼓捣了一会,最后从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裹的包袱固定上去,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广博无垠的夜空中,一架侦察机如鬼魅般划过,随着舱门缓缓打开,狂风呼啸着灌入,两道身影对视一眼,纵身一跃。 他们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如流星般急速坠落。 到达一定高度后,降落伞“砰”一声展开,缓解了他们下落的速度。 几分钟后,他们终于稳稳地踏上了地面,落地的瞬间,两人迅速解开降落伞,将伞网收拢掩埋后,迅速窜入黑暗中。 过了一会,两人再次出现在一处小山包上。 这二人正是代号为黑豹和冰魄的春野武藏、早川智子。 春野武藏从背包拿出一枚指南针看了看,然后举起望远镜瞄着远处的灯火,道:“目测距离武汉只有三十里左右,今晚就待在这里,明早进城。” “可以。”早川智子点了点头,从背包里面掏出一个小型电台鼓捣起来,电台的信号时强时弱,发出一阵烦人的刺啦声。 不一会儿,似乎是找到了信号,她戴上耳机,按动按键开始发报。 春野武藏在一边警戒,默默观察着她,等她发完报,脱下自己的外套帮早川智子披上,顺手将她揽住,说道:“我们休息吧。” 不想早川智子却是避开他的大手,语气冰冷:“春野君请自重。” “八嘎!”春野武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皱眉道:“我们可是热恋中的情侣。” “假扮的。” “假戏也要真做。”春野武藏语气不容置疑,一把抱住早川智子,见她犹自挣扎,冷笑一声:“搏斗可不是你的特长。” 早川智子索性不反抗了,双眼一闭,躺在地上,决然地说:“来吧。” 春野武藏一愣,然后就像一头困顿的野兽发现了猎物,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048、处决(求月票) “科长,陈久明招了,画师正在根据他的描述画像。” 咖啡馆对面的客栈房间里面,陈久明被打得血肉模糊,战战兢兢描述着凶手的面貌,他说一句,画师在画纸上描一笔。 但画师画了半天,凶手的五官依旧模糊,他不由叹了口气,停下手,问道:“你仔细想想,他的脸是长形状还是圆的?” 陈久明畏惧地看着便衣,张口结舌地吭哧了半天,犹犹豫豫地说道:“圆的吧,下巴有点宽” 画师又叹了口气,举在半空的手,迟迟无法落笔。 “张科长,他描述的太模糊了,这样画出的素描根本不准确。” 见画师无能为力,便衣一把扯住陈久明,呵斥道:“你小子给我老实点。” 张义摇了摇头:“让他休息一会,好好想想,你们根据目前掌握的凶手的身形到附近问问,看看有没有其他目击者。” 人的语言描述本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和主观性,再受到情绪等因素影响,认知和记忆都会出现偏差。 再者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如果不是对某人或事印象深刻,捕捉到的画面很难记住。 这个时候只能通过更多的目击者不断完善和补充细节,通过不断的修改调整,让画像生动清晰起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头巷尾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小贩们推着推车,售卖各种小吃物品,人们穿梭其中,欢声笑语,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和美好。 张义和猴子几人从一家饭店出来,向自己的汽车走去,便见一群人围在一个柱子旁边,指指点点,少说几十人。 这年头普通百姓除了报纸、茶楼、戏院,并没有什么娱乐消遣生活,只要出点新鲜事,附近的走过路过的都会奔走相告,一呼百应,好像大家都不为生计操心一样。 络腮胡子的尸体早就倒在地上,不知是被野狗啃食了还是什么,身上布满伤口,衣物被大量的血水染成黑红一片,看上去极为恐怖,但这丝毫不影响路人猎奇的目光。 张义只是瞥了一眼,就不再关注,络腮胡子的上线都被灭口了,再查他也找不出什么线索。 到了汽车边,他将汽车钥匙递给秘书,刚拉开后座车门坐上去,突然蹙起眉头,问: “什么味道?” 陈秘书拧钥匙的手一顿:“科长,怎么了?” 张义疑惑问:“你有没有闻到蒜味?” 陈秘书尴尬一笑道:“不好意思,科长,我是北方人,刚才吃面条的时候吃了几瓣蒜,我们北方人讲究‘一口面条一口蒜’,这样吃着过瘾,有些人喜欢蹲在门槛或者椅子上吃,不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科长,您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吃了。” “你这是吃了多少蒜啊?”张义说着往前排一凑,嗅了嗅鼻子,突然道:“不对!” 他见陈秘书已经拧动钥匙打火,厉声道:“停手,马上下车。” 说着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落地的时候就势在地上一滚,再起身的时候,手枪已经上膛做出跪立射击姿势。 此刻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迅速评估周围的环境,搜寻可能隐藏的凶手。 “科长,到底出什么事了?”陈秘书狼狈地从车上下来,学着张义的样子举着手枪戒备地到处张望,浑然没有发现手枪的保险都没有打开。 “科长!”后面的猴子、钱小三几人见张义下车做戒备状,以为有人刺杀,几人立刻飞快跑过来,将张义围在中间。 几人观察了一圈,巷口前后,包括建筑顶上并没有什么危险,反而路过的行人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拿着黑洞洞的手枪,立刻下意识地调转方向拔腿就跑。 “围着我干嘛,是汽车有问题,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张义推开几人,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嗅了嗅鼻子,又各自皱眉,唯有钱小三瞪着眼睛道:“蒜,大蒜的味道。” “科长,我去看看。” “小心点。”张义凝神点了点头,挥手让大家退远点。 钱小三回到车里拿了手电筒,小心翼翼地靠近汽车。 他先是绕着汽车观察了一圈,然后蹲下身子瞄向汽车底盘。 才一低头,便闻见一股怎么都遮掩不住的大蒜味,再定睛一看,只见汽车发动机下面多了一个铁丝圈固定的油纸包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有炸弹!” 一句话,就让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众人心有余悸地想着,凶手在科长的汽车下安装炸弹,要不要科长目光如炬、观察入微,不放过丝毫的蛛丝马迹,此刻怕是 “他妈的哪个龟孙子.狗日的,太歹毒阴险了” 大家纷纷咒骂起来,将未知的凶手痛骂了一番,方才解了心头之恨。 张义沉思了一会,问钱小三:“是什么炸弹?能拆除吗?” 钱小三没有回答,直到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应该是黄磷,这东西易燃,燃点只有三四十度,有剧毒,还有股呛鼻子的蒜味。” 他一边说,一边侧耳倾听,过了一会肯定道:“下面没有定时装置,凶手应该也不能确定科长什么时候启动汽车,才想出这样的诡计,只要汽车启动跑出一定距离,发动机高温发热,就会引燃黄磷,黄磷再引爆下面的炸药.” 说着他已经满头大汗地油纸包裹拆了下来。 “干的好。”张义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到一旁休息,又让人将炸弹妥善送到技术科处理,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提取到指纹、分析出制造炸弹的材料来源,然后下令行动队对附近区域展开搜查。 回到特务处,张义问猴子:“老杨他们有招供吗?” “没有,这些家伙都是死硬分子,连间谍身份都不承认,最可恶的是那個王雅珠,竟然试图勾引狱警。” “走,去看看。” 张义冷笑一声,来到临时牢房。 漆黑狭小的牢房,对普通人来说,比恐惧更让人难以忍受的便是粪便、潮湿。 然而,这些日本间谍却在牢房里面唱着莫名的家乡小调。 “狭小的外国船啊,汽笛在出发的天空鸣叫,我怀念的姑娘啊.” 歌声虽然唱的像鬼哭狼嚎,但张义却听出了伤感的味道,他冷笑一声,心中说不出的怪异,原来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日本禽兽也有家乡?也会怀念故乡亲人?竟然因为一首歌曲勾起心中的伤感,你说他们究竟是畜生恶魔呢还是人? 唱着唱着,一个嘶哑颤抖的声音喊道:“大日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 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一时间情绪亢奋。 “聒噪!裕仁这个小矮子,能不能活到百岁都是未知数,别做春秋大梦了。”张义用日语呵斥了一句,吩咐卫兵:“将他们全部带出去。” “八嘎.” “砰”一声,在日谍的咒骂中,戴着钢帽、口罩的卫兵如狼似虎地冲进牢房将在押的间谍全部押了出去。 老杨首当其冲,他脸色苍白,眼中却透出浓浓的倔强和仇恨,冷笑看着张义:“武汉沦陷了?” 听到这话,其他几个满脸绝望和恐惧的间谍瞬间激动地哇哇大吼起来,迎接他们的是卫兵毫不留手的暴揍。 “武汉好好的,大爷我心情不好,准备处决几个畜生,还要告诉你吗?”张义厌恶地挥挥手,卫兵将他们全部押解了出去。 “赵喜根和他的秘书呢?”替日本间谍登报的赵局长和秘书,随着“夜狐”组织的覆灭,也被逮捕下狱。 “关押在隔壁。” “也一起带上去。” “是。” 执行处决的刑场位于牢房外面一片空旷的荒田,四周布满了警戒的卫兵。 戴着手铐镣铐的间谍一个个被带到墙根下站定,十几双军靴踏着泥土,在一声声口令中,整齐划一地到达指定位置。 行刑队长跑上来,对着张义立正敬礼:“长官,行刑队已经准备完毕,请指示!” “再验一遍正身。” “是。” 张义看着一众神色各异的犯人,有句话说人最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那一小段时间,这就像是核弹在发射前的那一刻威慑力最强。 临死之人,总会贪生。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是没有直面死亡的勇气和决心的,他倒要看看这些日本鬼子是不是和他们叫嚣的一样不怕死。 “报告长官,已验明证身。” “开始吧!” “是。“行刑队长肃穆地敬了一礼,随着他挥手,行刑的卫兵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枪,哗啦啦拉响枪栓。 “枪下留人!” 这时,就只见毛齐五风风火火地小跑了过来。 “毛秘书怎么来了?” 毛齐五摸了一把头上的汗,略显急躁道:“老板听说了炸弹的事,派我来看望伱,听说你去了牢房,就猜你肯定是要杀人泄愤.” ‘老子可没有这个嗜好。’ “呵呵,这些日本间谍既然不招供,留着他们干嘛?齐五兄不会是给他们求情来了吧?”张义见毛齐五眼睛在犯人中搜寻,玩味一笑。 “开玩笑了,老弟。”毛齐五苦笑一声,说道:“我是为赵喜根来的。” “他?有人求情到毛秘头上了?关系够深的嘛,这个汉奸,虽然罪不至死,但重病用猛药,我正准备吓唬吓唬他,看能不能诈出其他东西。” “谁没有点后台呢。”毛齐五意味深长道:“这厮是武汉警察局局长蔡孟、坚的人,他一出事,老婆家人立刻找到姓蔡的,说是愿意花钱赎人,虽然我们和中统不对付,但人家拿着礼物找上门了,面子还是要给的,处座考虑到此人没有泄露什么情报,也就卖个面子放他一马。” 顿了顿,他笑道:“老弟,放心,少不了你的那份。” 张义无语:“他倒是命好,这种人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出去了也是个祸害。” “这你就不懂了,老弟。”毛齐五自得一笑,“现在选人任人,要选什么样的人?谁不是提拔自己的心腹同乡,你要是提拔个能力强的,他会觉得自己得到这个位置理所当然,还会感恩于你吗? 你在于的时候,他可能尊重你,但你不在位的时候,可就难说了,相反的,赵喜根这种人,除了溜须拍马,狗屁不通,但他懂得忠心,而且他有缺点,更好驾驭。” “学到了,精辟。”张义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这话听上去像是歪理,但却是官场潜规则。 “呵呵,这可是我做秘书这么多年才琢磨出来的,以前不懂,才蹉跎了半辈子。”毛齐五笑了笑,“那,人我就带走了?” “既然是处座的意思,毛秘随意。”张义挥手让卫兵将赵喜根带过来。 这厮早就被吓尿了裤子,脸上毫无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站都站不稳,忽闻劫后余生,直接跌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张义撇嘴,这种汉奸比间谍更可恶。 挥手让人将他拖下去,张义注视着其他间谍,说道:“最后问一遍,有没有愿意招供的?” “八”老杨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刚想说话,就见张义手臂一抬,“砰”一声,子弹穿过他的胸膛,这个作恶多端的间谍直接倒在了地上。 “张桑,我可是已经招供过的,你不能这么对我。”见张义手起枪落,杀伐果断,光野道夫一脸绝望地吼叫起来。 “好,将他先带下去。”张义笑了笑,又问:“还有招的吗?” 见没人应声,张义失望地挥了挥手,卫兵立刻上前举枪,瞄准了一群间谍的胸膛。 “预备!” “开枪!” 短暂的寂静后,枪声响起,一排排间谍应声倒下,唯有代号“灵狐”的王雅珠野山梨花还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 “报告长官,子弹卡壳了。” “是吗?”张义拔出自己的手枪,递给一旁的陈秘书:“你是内勤,应该还没有杀过人吧?这个女间谍交给你了。” “.是,科长。”陈秘书握枪的手一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喉咙中翻江倒海的冲动,走到野山梨花背后,将子弹上膛,手枪对准她的后脑勺。 或许是太过紧张,握枪的手战战兢兢抖动着,来回戳在野山梨花后脑勺上,反而让女间谍更紧张了。 终于,陈秘书扣动了扳机,只听咔一声,却没有子弹射出来。 陈秘书正疑惑间,张义嘴角泛出一丝“料定”的笑容,对着猴子点点头。 猴子接过陈秘书手中的枪看了一眼:“又卡壳了?用我的吧!” 他拔出自己的手枪,对着空处放了一枪,塞到了陈秘书手中。 “是。”陈秘书咬了咬牙,直接闭上眼睛,准备扣动扳机。 就在这是,野山梨花再也绷不住了,直接崩溃道:“我招.我招” 049、叛徒(求月票) 【恭喜您成功击杀‘夜枭’内野谦太,获得10000经验值.当前经验值12000/50000。】 【今日情报已刷新】 【您今天去过时光咖啡店,郑志平也去过这里,获得相关情报--郑志平,真名岸本一男,日本特高课高级间谍,代号袋鼠,公开身份正元实业社下《新闻周刊》记者,掩护身份中统武汉站情报组副组长,岸本一男已收到情报,日本上海特高课派出黑豹和冰魄执行刺杀任务,他负责策应。】 郑志平?黑豹、冰魄? 张义正思索着这几人针对自己的刺杀何时展开,就见猴子一脸兴奋地敲门进来。 “科长,供出大鱼了。” 张义好奇问:“大鱼?” “是,野山梨花供出了三个线人,一人是武汉警察局户籍科的副科长,这个人负责为他们提供在国统区活动的身份证件。 另外一人是个贫困学生,在野山梨花的资助下念完大学,两人以姐弟相称,此人现在是武汉宪兵司令部的秘书。 最后一人叫郭文标,人称老郭,公开身份是鹤阳茶馆的老板,实际是红党武汉城工部副书记。” 张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户籍科的副科长也就罢了,学生可以看做是“夜狐”布下的一步闲棋冷子,红党武汉城工部副书记是怎么回事? 日本间谍是怎么掌握此人的? 在张义眼中,老杨老奸巨猾,隐藏如此之深,可以称得上有两把刷子,但他是如何策反一个红党重要干部的? “她还交代了什么?” “没有。”猴子闷声闷气地说道:“她嫌我们级别太低,要见科长你。” 张义冷笑一声:“这是想提条件啊。” 顿了顿,他命令道:“让行动队的人马上出发,将其他两人先抓回来。” 审讯室里面,野山梨花被铐在审讯椅上,头发耸拉在额前,之前的妩媚神采荡然无存。 连日的煎熬,已经让她的眼神暗淡无光,但眼波流转之间,仿佛还藏着许多未尽之言。 张义盯着她的瞳孔,恨不得变成孙悟空一下子钻进去,把“白骨精”大脑里面的所有秘密弄清楚。 让人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他玩味一笑:“野山小姐,我这個人喜欢直爽,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野山梨花接过水杯一饮而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略一沉吟,说道:“张科长,我的要求很简单,给我准备十万美元一本美国护照,事情一结束立刻送我离开,夜狐组织覆灭,我已经不适合待在中国了。第二,在所有你们掌握的报纸上,发布一条消息,说我已经被你们处决了。” “想法不错,给自己留的后路很完美。”张义冷笑一声:“有道是漫天开价就地还钱,我实话告诉你,你的要求我不能满足我能保证的是我不处决你,报纸也会刊登你死亡的消息,但伱会被继续羁押在牢房,至于以后你是生是死,何去何从,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不处决你,可没说不让别人处决你! 野山梨花微微张了张嘴,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可以,不过你们要给我治疗身体,还要改善我的居住条件。” “成交。”张义敲了敲桌子,“说吧。” 野山梨花思索了一会,回忆道:“大象,我们给他起的代号叫大象.” 原来大象郭文标是红党的一名政工干部,由于肺部残留弹片导致长期感染,所以在年初秘密从根据地到上海仁济医院做手术,但被医院中的日本密探发现后,立刻汇报给了特高课,大象被捕后进了审讯室,还未审讯就已经崩溃,随即叛变。 张义皱眉道:“红党的高级干部去医院治病,除了护送人员,当地的地下组织肯定会接洽协助,特高课的人逮捕了他,难道红党就一无所知?” 野山梨花狡黠一笑:“大象的手术很成功,一直在病床上修养,在红党的内线护士监护下活动,特高课的人掌握线索后进一步调查发现,医院只有主治医生和这名护士是他们的人。 于是特高课先是安排人制造了一场车祸,让主治医生的母亲断了腿,他不得不请假回家。 第二天,又安排护士休假,然后趁着他们不在的机会,立刻对他展开审讯,等护士上班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敬重的首长已经叛变了。” “然后呢?” “大象出院后被安排在上海地下组织工作,向特高课源源不断的传递情报。” “特高课逮捕了红党地下组织的人?一旦他们的组织遭到破坏,肯定会展开内查,大象为什么又完好的来到了武汉?” 野山梨花冷笑一声:“张科长,不要将我们特高课想的太愚蠢,也不要将红党想的多么高明。 他们的组织在遭到多次破坏后,组织方式和结构确实比以往更严密,横向之间不得发生联系,这是铁的纪律,可那是上层,他们就那么几个人,有些连武器都没有,执行重大任务,往往是几条线上的同志一起,下层必然发生横向联系。” “大象早年在上海地下党干过,他曾经的一名下级老刘负责另外一条线,两人认识,但按照他们的纪律,即便见面也会装作不认识,但有了大象的指认,一切水到渠成。 大象害怕出卖自己这条线上的下线暴露自己,所以特高课在得到老刘的身份后,为掩人耳目,并没有直接逮捕他,而是从他那条线最底层入手,步步逼近。 所以直到老刘被抓,红党组织也不知道大象早就叛变了,还以为是他们下层出了问题。” “特高课从下到上抓人,但这中间肯定有发生横向联系的人,他们就没有供出大象这条线上的?” “张桑果然敏锐。”野山梨花妩媚一笑,“你能想到的,特高课自己会想到,老刘线上的人全部出了事,大象线上同级别有横向联系的人如果不出事,那才是欲盖弥彰,所以特高课特同样逮捕了几个大象线上的人。” “为了能让大象发挥出更大价值,特高课故意放出老刘叛变的消息,公开通缉大象,好让他撤出上海,回到根据地,配合大日本皇军前线的战斗,但事情却出人意料,大象被调到了武汉,后来自然由我和老杨接手。” 张义没想到特高课竟然布下了这么大的棋局,而郭文标这个可耻的叛徒隐藏在武汉地下组织里面,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旦爆炸,不知多少人要粉身碎骨。 “到达武汉后,他向你们提供了什么情报?” “一份名单,武汉城工委19人的名单,原本我们约定三天后接头的,可惜”野山梨花叹了口气,又盯着张义道: “张桑,这份大礼和我的性命比起来应该物有所值吧?希望你言而有信。” “放心,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张义笑了笑,然后让便衣给她纸和笔。 出了审讯室,钱小三问:“科长,要向红党通报吗?” 按照国红合作的协定,红党情报机关和中统、军统有情报交换机制,相互交换日军信息。 猴子像傻子一样看着他:“通报什么?按理说他们在上海的情报机关出了叛徒,是应该通报,可现在这个叛徒是地下党,不是公开活动的红党。” 武汉有公开的红党机关,但按照协定,红党不得在国统区公开活动、发展组织,而对于地下党的态度,中统、军统这边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公开通缉逮捕,但暗中都是以杀人犯、汉奸的罪名逮捕。 所以这件事情. 张义思忖了一会,道:“案情重大,等我向上面汇报再说,从现在开始,知晓案情者一律不得离开,违者以泄密罪处理。” “是。” 回到办公室,张义点上一根烟,将自己独自陷在沙发里,眉头紧锁,他没想到审讯出这么一个结果。 心力交瘁! 郭文标这个狗汉奸肯定是要抓捕处决的,但抓了此人,武汉城工委的19人也必然暴露,你不能指望一个卑躬屈膝靠着出卖自己同胞、同志才在日本人那里换得苟延残喘机会的叛徒再次被捕后会忠贞不屈吧? 而一旦郭文标招工,武汉城工委的19人必然难逃被捕的命运? 等待他们是什么?严刑拷打,这里面会不会再出现叛徒? 谁都无法保证。 一根烟抽完,张义冥思苦想了许久,然后起身走进卫生间。 他打开水龙头,捧起冷水冲刷着自己的脸,驱走疲惫和困意。 洗完脸,他来到电话机前,拨出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立刻挂断,然后打到办公室,问: “何科长在吗?什么?回家去了?我刚才打他家里电话没人接,你马上继续打,直到联系上,就说我有重要的情报汇报。” 挂断电话,张义想了想,叫来陈秘书,道:“马上通知侯组长、钱小三、郑呼和、杨文轩和刘魁到我办公室,跑步。” 很快几人就到了张义办公室。 见人到齐了,张义直接开门见山:“刚才野山梨花供出了一个红党叛徒,此人现在是武汉城工部的重要人物,手中掌握着19名地下党的名单.我刚才向何科长汇报,但电话没有接通,为避免夜长梦多,今晚就实施抓捕。” “猴子,钱小三。” “到!” “你们现在就根据野山梨花交待的地址,秘密将人带回来。” “是。”两人凛然敬礼,杀气腾腾的的走了。 “郑呼和、杨文轩、刘魁。” “到!” “老郑负责审讯工作,先将审讯室清理出来,人一到马上开始审讯。 杨文轩、刘魁你们二人立刻集合人手待命,犯人一招供,立刻开始抓捕。” “是。”三人同样起身敬礼。 “好了,分头行动吧。” 郑呼和心神一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蒙了,今天不是一直在抓捕日谍吗?怎么突然牵扯出红党来了? 他沉默了一会,心情有些沉重。 红党叛徒也就罢了,但此人牵扯到19个其他的同志,他本能地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 作为一个打入特务处内部的红党地下党员,这些年,不知有多少被抓或即将被抓的人因为他而避免了遭受严刑逼供的厄运,但有时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捕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挫败感每次都会让他心力交瘁。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暴露自己,他已经不在乎了,行走在悬崖边上是他生活的常态,不管暴露与否,不管哪种结果他都能平静面对并且果断处理。 郭文标刚被抓到审讯室,行动科科长何志远就满面春风地赶了过来。 “云义老弟,听说抓到一条大鱼?” “何科长,您电话打不通,我只能先奏后斩了,还望您不要怪罪。” “你做的对,哎呀,今晚睡过头了,竟然错过了一场好戏,这可是意外之喜啊,走,去审讯室!” 审讯室光线很暗,虽然清理了一番,但依然难掩刺鼻的血腥味。 屋内除了郑呼和和一名记录员,没有任何警卫、便衣在场。 一进审讯室就听到郭文标的叫嚣声:“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知不知道这是绑架?还有没有王法了?” 虽然他气势很凶,但在张义几人看来怎么都有点色厉内荏。 “绑架你应该找警察局,这里是特务处,再大喊大叫,信不信我毙了你?你一个开茶馆的,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何志远在主座上坐下,一拍桌子,呵斥了一句,直接说道: “别废话了,将你的组织交出来。” “我没有组织,我就是个开茶楼卖力气的,哪有什么组织。”郭文标双手环抱,一脸无辜。 张义看了一眼郑呼和,郑呼和瞥了一眼郭文标,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眼里没有一丝波澜,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桌上的监听设备。 下一秒设备中响起一个女声:“大象,我们给他起的代号叫大象.” 听到这个声音,郭文标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还要我继续吗?”郑呼和关闭监听设备,冷眼看着他:“郭副书记,期待你的弃暗投明。” 郭文标目光游离,在几道凌厉目光的注视下,心里防线立刻崩溃,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颤抖: “我我说,我全说” 050、郑呼和(求月票) 昏暗的审讯室里,郭文标蜷缩在审讯椅上,眼神游离不定,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此刻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垂着头,声音带着颤抖和哭腔:“我说,我全说.” 何志远笑了,他双手抱在胸前,微微仰起头,露出一副得意的姿态:“郭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期待和你的合作,说吧,交出你的上线下线。” 郭文标努力抬起头,双眼空洞无神,苦涩一笑问:“我会怎么样?” 何志远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没有人会看得起叛徒,不过想到即将到手的功劳,他还是耐着性子道:“只要你写下自白书,再登报申明从此脱离红党.哦,对了,现在不用那么麻烦,你的老领导姓张的发明了一个来归人员登记表,你只要填写了,自然就是果党的成员,想要位子票子房子车子女子,都可以给你满足。” 张某某这个名字仿佛给了郭文标莫大的精神安慰,他苦笑一声,“你们问,还是我自己写?” “这样最好。”何志远赞赏地笑笑,示意记录员将纸笔递过去,宝贝似地道:“给郭先生解开手铐,热茶香烟伺候着。” “是。”郑呼和点了点头,摸了摸衣兜,问记录员:“带烟了吗?” “郑组长,我这里有。”记录员连忙掏出一包老刀牌香烟,还有一盒印着秀春楼字样的火柴。 郑呼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记录员尴尬一笑,连忙拿出火柴殷勤地帮郭文标点上。 见郭文标一边抽烟,一边蹙眉在纸上书写,张义点了点头,道:“何科长,出去抽根烟透透气?” “嗯,也好。”何志远点了点头,出了审讯室,故意将大门留了一道缝隙,这样在外面也能看到审讯室内的情况。 张义递出一根烟,帮何志远点上,小声道:“何科长,你说这种软骨头,能用吗?我的意思是利用完了,直接解决掉。” “伱说的对,不过嘛.”何志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 “以前红党势小,我们抓捕的留俄学生和地下党,除了求得生命安全而叛变红党外,同时还为了自己升官发财,所以虽然叛变了他们的阵营,但加入我们后愿意真心诚意卖力气,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叛变的人只是为了苟活,是不是诚心跟着我们干到底的,鬼知道,他们今天能叛变红党,有一天就能投靠日本人,所以我们要尽力榨干他们的剩余价值。” 说到这里,何科长似乎找到灵感一样,侃侃而谈。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做好宣传工作,做给红党和外面的人看。 这些人即便失去了利用价值,但只要活着就是一块招牌,你想想,我们抓了他们不但没有为难他们,还给他们官做,红党会怎么做?他们恨叛徒甚过恨我们,肯定派锄奸队来杀他们嘛。 只要人一死,我们就可以大肆宣传,我们都不杀的人,被红党杀了,这就是最好的材料,这些叛徒的亲友也会反感仇恨,我们又可以打着报仇的理由策反他们。” “即便这些人有一天又跑到红党那边去了,没有被杀反而取得了信任给与工作,那便证明他们在许多问题上做了隐瞒,那时候我们再派人和他们联系,如果不能为我所用,便可以威胁他们同归于尽。 而如果他们回到那边后,得不到重用反而受到轻视甚至是牢狱之灾,日子过的不好,他们就会怀念我们的好,这样的人又可以再利用。” “.”张义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何志远,第一次见识到这老家伙的阴险毒辣,一个叛徒的运用问题上,他都能说出花来。 “姜还是老的辣啊,何科长您.”张义刚恭维了一句,突然就听审讯室内传来“砰”一声碎响。 刚才还一脸倦怠的何志远已经倏地推门走了进去。 张义立刻紧随其后。 只见审讯室内,郭文标手边的茶杯早就掉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他整個人瘫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面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就像压了一块沉重的铅块,呼吸艰难。 郑呼和此刻正搓揉着他的胸口,帮着舒缓呼吸。 “怎么回事?”何志远看着满脸惊恐不知所措的记录员,厉声问道。 “何科长,我我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他抽完一根烟,接着抽第二根就突然.” “放你娘的狗屁,我知道刚刚好好的,我问的是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打电话叫医生?!”何志远一把推开记录员,问郑呼和:“怎么样了?” 郑呼和一边抢救,一边淡定道:“他的心跳很快,呼吸急促,需要马上抢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何志远急的跺了跺脚,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把抓起桌上被茶水浸湿的香烟,瞪着记录员: “你刚才说什么?他抽到第二根烟?抽剩的烟呢?” 记录员拨电话的手一抖,浑身一颤,刚才郭文标抽的烟可是他的,他颤声道:“我” 何志远不待他解释,立刻一边摸枪,一边急声大喊:“卫兵,卫兵!” 张义手疾眼快,上前一把制住记录员,下了他的配枪,一边打电话,一边呵斥记录员:“老实交代,是不是你给他的烟有问题?” “我我的烟没有任何问题,我发誓!”记录员捶胸顿足,都快要急哭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嫌疑最大,何志远上前一把扯住他的领口,一脸狰狞地瞪着他,咬牙切齿:“你最好主动说,要是搞错了,我何某人亲自给你赔罪,你要是他的同党,我让你生不如死。” “我何科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带下去,看押起来。”何志远厌恶地挥挥手,焦急问:“医生还要多久?” “马上,军医在路上。”张义解释了一句,立刻来到郭文标身边,问郑呼和:“怎么样?” 不用回答,郭文标此刻的状态很差,他的眼神已经开始迷离,失去了光彩,瞳孔放大,目光惊恐地看着郑呼和,嘴里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颤抖的手无意识地空中抓绕着,似乎想要抓住最后一丝能拯救他的希望。 但一切都晚了,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起来,呼吸越来越弱,直到再也不动. “何科长,张副科长,人死了。”郑呼和看着双眼圆睁,空洞的眼神中还残留着恐惧和不甘的尸体,一脸惋惜道。 张义压抑着心底的笑,看了一眼郑呼和,他始终看起来很坦然,看不出任何心虚。 “我不是瞎子。”何志远怒道,他心里各种恼怒、怨恨、不甘,眼看功劳唾手可得,可谁能想到人竟然死了,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走了? 关键是他怎么向戴老板汇报啊。 张义看他气急败坏的摸样,差点笑出来,不过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他从地上捡起郭文标抽剩的半截烟,嗅了嗅,又拿起记录员的烟对比了一番,狐疑道:“没有问题啊!是不是这个郭文标有什么隐疾?” 说着他转身问急忙赶到审讯室门口的猴子和钱小三:“你们抓捕他的时候,在他家里有没有搜到什么药?” “没有。”猴子钱小三同时摇头。 “这就见鬼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升天了?”张义摇了摇头,见军医着急忙慌地跑进来,立刻道:“再叫法医来,马上检查他的身体。” “对,就是将他开肠破肚也要找到死因。”何志远补充了一句,阴沉着脸,环视了一圈审讯室,打量了一眼郑呼和,继续道: “再通知技术科来,从现在开始,这间审讯室封禁,另外,郑组长,你现在马上写一份审讯前后的详细情况。” “是。”郑呼和淡定地点了点头。 从审讯室出来,何志远疲惫地揉着眉心,无力地叹了口气,问:“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有古怪。”张义一脸凝重,“抓捕前我特意强调保密,参与审讯的人都禁止离开,执行抓捕的队员都是信的过的兄弟,抓到人后都待在处里,而且是秘密抓捕,红党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人被抓了 另外,虽然这个人曾经做过肺部手术,但从他的住处没有搜到药物,说明他的身体健康,不可能抽几只烟就突然猝死.这里面肯定有我们忽略掉的细节。” “也就是说情报没有外泄的可能既然堵住了外边,那就是我们内部的问题。” “可会是谁呢?记录员?郑呼和?还是审讯室外边的卫兵?” 何志远又叹息一声,“红党无孔不入啊。” 张义谨慎道:“会不会是那个神秘的美人鱼?” “鱼我没有见到,但我们却是被人愚弄当猴耍了。”何志远幽默了一句,脸色难堪:“我们俩就不要在这里猜来猜去了,还是想想怎么向处座汇报吧。” 张义一脸坦然,非常诚恳道:“科长,我要检讨.” “你赖不掉,我也跑不掉。”何志远一脸泄气,顿了顿,他冷笑一声:“等化验结果出来,一切水落石出,我倒要看看,这只恶鬼到底是谁,披着什么样的画皮。” “但不管怎么样,不管他是美人鱼,还是一条臭咸鱼,我都不希望他出现在我们行动科。” 事情在何志远万般无奈和恼火中结束,但他一回到办公室,立刻叫来秘书: “马上排查一遍科里今晚打出去的所有电话,另外,找门卫核实下今晚的出入记录。对了,一会你去审审那个记录员,记住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一切手段。” “还有,让人盯着郑呼和。” “科长,您怀疑他?” 何志远意外地瞟了他一眼,嫌他多嘴,呵斥道:“废话真多,马上去。” “是。”秘书感觉他要冒火了,连忙小跑步走了。 一夜没睡。 张义强忍着疲倦,缓缓调整心绪,他不知道郑呼和是通过什么办法消无声息地将叛徒杀死的,更关键的是,一旦法医解剖尸体后确定郭文标的死因,用结果推算过程,也会迅速锁定嫌疑人,那时候郑呼和怎么逃出去? 想到这里,他喝完一杯浓茶,深吸了口气,来到法医室,却发现何志远比他还早。 “尸体结果怎么样?” 法医扶了扶眼镜,眉头深深皱起:“这个案子很不简单,凶手绝对是个高手。” 何志远点了一根烟,不耐烦道:“你直接说他是怎么死的。” 法医叹口气道:“我们仔细检查才在他肩膀处发现了一个针孔,但不能确定死因,直到解剖了尸体.” “直接说结果。” 法医郑重道:“尼古丁,高纯度的尼古丁。” “什么?尼古丁?扯淡呢,尼古丁能杀死人?”何志远一脸不屑。 法医忍住给他来上一拳的冲动,一脸肃然:“何科长,请相信我的专业。高纯度的尼古丁,只需要几滴,就可以杀死一头牛,别说一个人了。这种生物碱,在人体内渗透的非常快,只需要十几秒,就可以麻醉他的神经组织,凶手扎在肩膀处,而不是脖颈头上,所以反应时间慢了点。” 张义皱眉:“只知道尼古丁有害,想不到竟然是毒物,能杀死人。” 他心中已经明白,郑呼和杀死叛徒的方法,简单来说就是几个字,高浓度短时间。 法医点头道:“对,尼古丁最早就是从烟草中提取的,作为药物使用。坦白说,一包烟的尼古丁如果提纯出来就足以致人死亡。” “那我怎么没事?”何志远扬了扬手中的香烟,一脸不信。 法医看着他被烟熏黄的手指,呵呵一笑:“人抽烟之所以很少发生中毒,一来是点燃烟草后,一部分尼古丁会和烟草本身含有的甲醛反应中和,其他大部分尼古丁挥发到了空气中,人吸入体内的并不多。” “不过要是小孩或者老人,体质弱,免疫力差的,只要不间断地抽烟,我预计他抽完几包后,就会中毒死亡。” “而尸体体内又是提纯后高纯度的尼古丁,致死很快,根本没救。” 何志远捏着香烟的手一颤,瞬间觉得没有滋味了,他看着法医问:“除了针孔,还有其他外伤吗?确定这个尼古丁是通过针孔注射的嘛?” “没有其他外伤,我确定他是中毒,他的嘴唇都是青紫色,再明显不过了。”法医耸耸肩,“你最后那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但总不至于是他自己喝的吧?” 何志远瞪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突然眼前一亮,他猛然出了法医室,对张义道:“不是香烟,和记录员没有关系,他一个内情没有这么好的身手,应该是郑呼和,他的嫌疑最大。” “马上逮捕他!” 51、顶针(求月票) “马上逮捕他!” 何志远话音刚落,就见他的秘书一脸兴奋地小跑过来,“啪”立正敬礼,邀功道: “启禀何科长,记录员周玉成已经招供,承认他在香烟中藏了毒药,致使郭文标死亡,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卑职申请立刻搜查他的办公室和家。” 张义一脸意外。 何志远也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皱眉问:“他用的是什么毒?” “可能是氰化钾。”秘书眉眼闪烁。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法医的一声冷笑,砰一声将门关上了。 何志远冷哼了一声,秘书虽然是他的心腹,但这会他还是更倾向于相信法医的专业和权威,想到昨晚他那些叮嘱秘书的话,盯了他片刻,问: “你对他用刑了?” “是。”秘书一脸严肃,“此人抵死不认,卑职怀疑他是红党派进来的卧底,敢打进来,肯定有过人之处,所以我对他用了刑,审讯了一晚上,终于招了。” “他人呢?” “死了。”秘书一脸惋惜,“卑职正准备深挖他的同伙呢,谁知道此人这么不经.” “够了!”何志远咆哮一声,攥紧了拳头,强忍住给面前小白脸几拳头的冲动,呵斥道: “你个蠢猪,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是尼古丁,不是氰化钾。” 秘书目瞪口呆。 何志远恼火问:“愣着干什么?我让你派人看着郑呼和,他人呢?” 秘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道:“科长,应该在办公室,我派人的两人是我老乡,张文明、张文武,非常可靠。” “我需的是肯定的回答,而不是应该!”何志远恼火地一把推开秘书,满脸阴沉,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前边带路。” 寂静的走廊中缓缓响起急促而又谨慎的脚步声,便衣们悄无声息地来到二楼郑呼和办公室门口。 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上膛的手枪,一脸的冷酷和决绝,又有点戚戚然,各自都紧绷神经,谁能想到郑呼和竟然是红党呢。 何志远见办公室外面空空如也,问: “看守的人呢?” “应该在里面。”秘书彻底懵了,下意识地去踹门,结果一脚下去,门愣是没开。 张义上前看了一眼锁芯,轻轻一拧,门开了。 他将手枪上膛,警惕地打开门,只是瞄了一眼,就收起了手枪。 秘书愣了愣,首当其冲冲了进去,只见地上歪歪咧咧躺着两个人,梗着脖子,早就死翘翘了,而郑呼和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桌上的茶杯、文件整齐地摆放着,似乎在嘲笑着来人的徒劳和无能。 “还文明文武,文武双全?两个大活人说变成死人就变成死人了?废物!”何志远勃然大怒,也不知道在骂死去的文明文武兄弟还是秘书,他狠狠锤了下桌子: “搜。” 秘书臊眉耷眼不敢吭声,立刻带着一众便衣搜查起来。 一阵嘈杂的翻箱倒柜的声音响起,便衣们愤怒地翻找了每一個角落,抽屉被粗暴地拉开,文件翻的到处都是,连头顶的灯和天花板都没有放过,但什么都没有发现,哪怕是一张有用的纸条。 张义来到窗前,窗户敞开着,微风轻轻吹动着窗帘,他料定郑呼和早就从这里逃走了,心里欢喜,面上却是眉头紧锁,说道: “人应该是从窗户逃走了,也不知道怎么蒙过门岗的,何科长,是不是马上派一组人去他家里,再发通缉令,全城通缉。” “听到没有?还不快去!”何志远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刚下达了命令,他又立刻说道:“派人去家里就可以了,通缉令的事先缓缓。” 张义故作不解。 “昨晚应该早动手的,我犹豫了。”何志远一脸的挫败、恼怒,他叹了口气,眼见便衣纷纷退了出去,才解释道: “老弟啊,好好一个红党负责人就这样在你我手上升天了不说,现在还出了郑呼和这个卧底,我们该怎么向处座解释啊!我昨天说了,不管他是美人鱼,还是一条臭咸鱼,我都不希望他出现在我们行动科。” “是啊,家丑不可外扬,谁能想到郑呼和会是卧底呢?”张义叹息一句,随即脸色肃然:“科长,事关行动科的荣誉,您说吧,这件事怎么处理。” “老奸巨猾,隐藏的太深了。”何志远说着,突然看向张义: “他是你手下的人,一起共事这么久了,就没有什么发现吗?” ‘他妈的,老子刚表完态,你个老毕登就开始甩锅了?’ 张义在心底腹诽着,一脸淡定:“还真没有什么发现,老郑,郑呼和这个人平时工作认真,任劳任怨.再说了.” 张义哼了一声,补充道:“我进特务处的时候,郑呼和已经在了,那时他是情报科的人,而且他可是鸡鹅巷时期的老人了.这个人肯定是老资格的红党了,我估计他的一切履历都是伪造的,难道之前就没有发现吗?” 何志远见张义甩下脸来,一声叹息,说之前没有发现,这不是同样甩锅给情报科吗? 而且真的深究起来,他和前任副科长王新亨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这个话题再追究下去就是庸人自扰,自己打自己脸了。 “是吧,鸡鹅巷时期的老人了,谁能想到呢!可是问题要怎么处理呢?” 何志远还在沉吟,一旁拘谨戳着的秘书犹豫了一会,吞吞吐吐地说:“科长.卑职有个主意。” 何志远意外地看着他,不耐烦地问:“你有什么主意?” “科长,我们可以对外说周玉成是隐藏在我们内部的红党,他知晓了郭文标地下党的身份后,为了保守他们组织的秘密,利用审讯的机会,将对方毒死反正审讯记录完善,有文字,录音,还有他的签字画押,铁证如山。” “那郑呼和呢?” “可以对外公布他失踪嘛,我们暗中慢慢抓他,等逮住了人,直接秘密处死,神不知鬼不觉” “唉!”何志远又一声长叹。 张义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何志远皱眉道:“想扯谎光有审讯记录不行,你说他是红党打入我们内部的卧底,代号呢,其他证据呢?” 秘书微微一笑,自信道:“卑职之前看过内部旧案的档案,情报科之前有个组长叫王新年,后来查明此人是红党‘美人鱼’,策反他的人叫‘鹅卵石’,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王新年死后,红党出于情报方面的考虑,又派‘鹅卵石”打入了我们内部,现在看来这个人就是审讯室记录员周玉成.至于其他证据,卑职相信,只要带人去他家里,一定能搜出来!” 怎么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新案扯旧案,“鹅卵石”这个代号又是曾经出现过的,可以证明确实有这么个人存在,听起来合情合理,严丝合缝,证据链完美,至于细节,细节还重要吗? “既然伱都想好了,就这么办吧。”何志远深深地看了秘书一眼。 “是。”秘书双腿一靠,啪一个敬礼,转身走了。 何志远的心情已经比刚才顺畅了许多,叫住秘书,叮嘱道:“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尽量保密,另外让搜查郑呼和家的兄弟都小心点,他现在穷途末路,对我们又很了解,小心被打黑枪。” 刚才还兴致勃勃的秘书瞬间畏缩了一下。 “人才啊!”张义心说,看秘书出去,他感慨道:“何科长有个好秘书啊,能替长官分忧,三两下就解决了关键问题。” 何志远呵呵一笑,略带得意道:“他确实不错,思想很敏锐,有大局观。” 他的秘书虽然在监视郑呼和这件事上出了纰漏,审讯的事也搞得一塌糊涂,但关键时刻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案没有掉链子,也算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看来在看人识人方面他确实比张义更具慧眼。 张义也长叹一口气:“还是何科长有福气。” 他悻悻地望向窗外,估摸着郑呼和已经安全了,不再想他的事,开始琢磨日本间谍针对自己暗杀的事。 武汉一处位于三条路交汇的路口上,有家大众澡堂,正是红党的隐蔽中转站。 这里地理位置机动灵活,门口车来车往,非常有利于隐藏。 此刻面相粗狂的王老板从外面进来,一路笑着和客人打招呼,最终走进一间水雾氤氲的澡堂。 郑呼和正泡在池子里,闭目养神,一脸惬意。 老王笑了笑,蹲在池边,小声说道:“交通员汇报,特务处的人去了你家里,但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发通缉令。” 郑呼和没有纠结这个问题,问道:“城工部的同志都转移了?” “全部转移了。”老王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为了安全起见,这些人将分批转移到宝塔山去。”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郭文标是老资格的同志了,在上海干过地工,白色恐惧期间,多次和敌人斗智斗勇,去了根据地后,在政工职位上任劳任怨,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很高,谁能想到他这样的人竟然是个软骨头,做了可耻的叛徒和汉奸。” “这样的人还少吗?化广某、白某,身居高位,最终却动摇信念”郑呼和叹了口气,又恢复常态,道: “我每天都在看着特务们用各种酷刑折磨犯人,没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从理论上说,没有人能受到了那些酷刑,只是没想到敌人还没有用刑他就叛变了,所以说干这一行最好不要被捕,坦白说,我也想过自己被抓的后果,给他注射的尼古丁其实是我留给自己的。” “真没有想到,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还要对面叛徒,郭文标死有余辜。”老王突然激动起来:“想想那些被他出卖牺牲的烈士们,我恨不得亲手除掉他,他死了一了百了,可你也暴露了身份。” “我倒是盼着有一天我暴露了,我可以正大光明的告诉所有人,我郑呼和是一个红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中国人。” “顶针啊顶针。”老王摇了摇头,嘴里叫着郑呼和的代号,说道:“特务处的位置很关键,现在你撤出来了,我们需要新的人手接替你,你有人选吗?” “有一个,还在考察阶段,原本我想过段时间再向你汇报,现在.一会我把他的资料给你。”郑呼和叹了口气,问道:“我接下来是去宝塔山吗?” 一想到那里红旗招展、军号嘹亮的场景,郑呼和也激动起来。 老王摇了摇头,一脸严肃道:“茶公对你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但鉴于我们在上海地区的力量薄弱,组织慎重考虑后,准备派遣你去上海工作,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上海?”郑呼和有些意外,却很快恢复如常,他一脸坚定道:“还做什么准备,坚决服从命令!为了国家,为了民族的未来,箭在弦上,有进无退,进则死得壮烈,退则活得可耻,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 老王点头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出色地完成任务。” 郑呼和点了点头,起身换衣服。 “走了。 老王叫住他:“顶针!”说着,伸出手来。 郑呼和也伸手握住他的手。 老王道:“抗战必胜!” 郑呼和道:“抗战必胜!” “活着回来,宝塔山见!” “宝塔山见!”两人心知,谁都不能保证这是不是最后一次相见了,紧紧拥抱了对方。 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原本风和日丽的天空,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让人措手不及。 熙攘喧闹的城门口,因为暴雨,人潮涌动,大家蜂拥而入,寻找避雨的地方。 两道身影混在人群中,顺利地通过检查进入城内。 正是代号黑豹、冰魄的日本间谍。 春野武藏身材高瘦,气质儒雅,早川智子身材苗条,温婉甜美。 现在他们都是记者的身份。 春野躲在一处屋檐下,拿着照相机,看似正大光明地对着人群拍照,实则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时候他注意到三辆汽车从城门处进入,瞥了一眼车牌,和脑中的信息对比,就知道是军事部门的,他眼神立刻警觉起来,微微侧头,和同伴交换了一个旁人难以察觉的眼神,两人不露声色地转过身去。 车上的正是张义一行人。 052、狙击(求月票) “谁能想到老郑竟然通红!” “也不算通红吧,说通红那是冤枉他了,他本身就是红党,现在肯定是回归他们的组织了。” “是啊,谁能想到郑呼和竟然是红党打入我们内部的卧底,想想每天和你工作公事,比你老婆还了解你的人,竟然是敌人,面上恭维你,称赞你,可能在心底嘲笑你鄙视你,甚至在背后算计你,谋划着在背后打伱黑枪,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是啊,卧底就隐藏在日常工作环境里,这意味着身边看似熟悉和信任的同事随时都可能是敌人,这种不确定性和潜在的威胁随时让人紧张和戒备,身体和心理要承受巨大的压力,最后不是自己崩溃就是神经分裂。 “所以有人说干咱们这个行当的,谁能不能相信,这本来就是一个充满欺骗、伪装和阴谋的世界,信任是最稀缺的奢侈品。” “这是职业要求,也是生存法则,但长期处于这种极度不信任的状态下,不是心理扭曲就是变态,反正我做不到,要骗最好就骗我一辈子,要是被我发现了,我肯定第一个干掉他。” 办公室中,猴子、钱小三、杨文轩、刘魁几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气氛沮丧。 张义听了一会,面无表情地挥挥手:“行了,都别议论了,人各有志,随他去吧,再见面就是敌人。” “以后该怎么工作还是怎么工作,不过凡事留个心眼,不要被表现所迷惑。” 张义正给几人打气,陈秘书敲门进来,一脸忐忑。 “科长,周玉成老婆带着孩子来了孤儿寡母的吵着闹着要见长官,说她男人不可能是红党,要我们给個说法.” 张义一听头就大了,他妈的何志远秘书干的破事。 明明是草菅人命,现在他做的一切貌似都是为大局考虑。 “何科长呢?” “何科长不在。” “秘书呢?” “秘书也不在。” “不在?怕是躲起来了吧?”张义冷哼一声,人死不能复生,这就是一笔糊涂账。 在特务处,戴春风对于殉职人员的抚恤还是很重视的,殉职者要派人找到遗孀,抚恤安置,逢年过节都能领到慰问金,以激励和宽慰生者死者。 有时候为了笼络人心,那些因为殉法被处决的也有同等待遇,对其子女的抚恤甚至从厚从优,以表示“团体”的关怀和“家长”的慈悲。 不过在张义看来,戴老板有些做法实在有些变态,比如有个江浙警察学校的教官偷窃了同事公款三千元,事后被戴春风下令枪决。 这位教官酷爱打篮球,于是行刑前安排得别开生面,先让教官去打篮球,一球在手刚举起来,行刑人员即刻开枪,教官和篮球一起倒地。 戴老板说这是为了“不给殉法者以精神上的痛苦”,说的冠冕堂皇,实则是杀鸡儆猴,威慑其他特务。 但周玉成这个背黑锅的又不在殉职和殉法之列,现在他被定义为红党,别说抚恤金了,没抄家就不错了。 想了想,张义问:“她老家还有亲人吗?” “湖南老家还有个姐姐,丈夫死在淞沪战场了。” “好吧。”张义叹了口气,思忖着道:“人我就不见了,你告诉她,周玉成确定是红党无疑.不过念在同事一场,给她一笔慰问金,让她带着孩子回老家吧。” “那钱.” “你打报告,我批条子,钱从总务出,不过这笔账记在何科长秘书身上,从他工资里面扣。” “是。” “另外,给他买副棺材将人葬了,稍微体面点。” 说完这话,张义看着办公室的众人,阴沉着脸问:“这不算通红吧?” “不算,当然不算”几人说着,见张义不高兴,连忙退出了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钱小三道:“科长有点不高兴啊。” 猴子叹气道:“哎,出了老郑这事不说,还有周玉成这破事,能开心吗?” “可怜周玉成”刘魁摇了摇头。 “哀其不幸?不幸的人多了,哀的过来吗?”杨文轩哼了一声,他觉得干特工的就不能有悲天悯人的性格,在这个人吃人、坏人狠人扎堆的地方,保持最基本的良知已经很可贵了,偏偏最不能有的就是同情心。 “我不是同情,我是感到悲哀,本来任劳任怨的工作,谁想到从天而降一口黑锅,死了连尸体都没人收,这不悲哀吗?还是科长仗义,跟着这样的头没话说。”刘魁说到后面,一脸凛然。 “这话还用你说?我钱小三唯科长马首是瞻!” “对了,何科长那个秘书叫什么来着?管他叫什么,这小白脸太阴险了,大家以后小心点。” “不错,这小子看着文质彬彬的,没想到这么坏” “看吧,我觉得这小子要倒霉,人心都有一杆秤,轻重自己晓得,对自己人都这么阴险..” 中午,雨停了,春野武藏和早川智子租了一辆汽车来到一处公园。 两人找了个偏僻的死角将汽车停好,向着公园深处走去。 但两人才走出一段距离,早川智子就发现他们被人跟踪了,她轻轻捏了捏挽着春野的胳膊,对他个眼色,春野会意,停住脚步,故意大声说道:“哎,我忘了钱包还在车里。” 说着手悄悄做了一个包抄的动作。 早川智子心领神会,两人分开后,分别绕着树丛向另一侧的小路走去。 两人脚步飞快,一左一右,很快就夹住了身后的跟踪者。 跟踪者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唇上蓄着一圈胡子,他并没有因为包围而紧张,只是淡淡注视着两人,不紧不慢地从怀里取出一份《大公报》来。 春野武藏和早川智子对视一眼,春野开口问:“请问先生看的是今天的《大公报》吗?” 男人道:“不,是昨天的。” 接头暗号对上了,早川智子问:“你是袋鼠?” “是。”男人点了点头,目光在早川智子秀丽的脸上略一停留,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简短的说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吧。” 三人随后来到车里,春野武藏和早川智子坐在前排,男人坐在后排。 接头成功,春野武藏和早川智子松了口气,本想和传说中的袋鼠寒暄几句,但袋鼠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回应二人,他从兜里掏出两本证件和一串钥匙递给二人,冷冷地交待任务: “房子已经租好了,秀英街22号,用的是你们的名字,里面有各种武器。 记住了,我们从前没有见过,等任务一结束,你们马上回上海。生死有命,如果中途出了什么意外,要是谁被捕了,我们互相知道的只有代号,连名字和身份都是假的,谁也不会有连累别人的风险” “好了。”见袋鼠如此态度,春野武藏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 “规矩我们懂,又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我相信自己的实力,即便万一被捕,我也会自裁,为天皇陛下献身是我的荣幸。” 早川智子见两人有些不投契,直接问道:“什么时候行动?” “今天。”袋鼠说完这两个字,就推门下车,春野和武藏才发现这人是个左撇子。 “情报呢?”早川智子追问。 袋鼠转头瞥了她一眼:“记住1289这个车牌号,等到了住处一切就会明白。” 说完这话,他沉默了一会,看着早川智子意味深长道: “美貌是一层面纱,它常常用来遮掩许多缺点,赏心悦目的美比内在美更容易让男人心动,也让人忽略她很多缺点,但在特工这行,美貌却不是优势,尤其我们执行的是刺杀任务,而不是色、诱,一个漂亮的女人总会引人注目,你别还没有开始任务,就把自己给暴露了。” 看袋鼠走远,早川智子不解问:“他什么意思?觉得我是花瓶?” 没了外人,春野武藏毫不掩饰对早川智子的炙热,闻言嗤笑一声:“我看袋鼠就是潜伏太久了,太小心谨慎了,我们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有什么可担心的?” 早川智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对即将开始的任务忧心起来,她总觉得袋鼠隐瞒了什么。 秀英街22号。 春野武藏和早川智子进入单间公寓,反锁房门,拉上窗帘,立刻开始对房间检查起来。 两人仔细搜寻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各有所获。 春野武藏从床下找出一个木箱,里面是四把崭新的勃朗宁手枪,各配两个弹匣。枪虽然是新的,但枪上的编号早就被磨掉了。 除了枪,旁边还有一部望远镜、几颗手雷和一个封信。 春野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照片背面写着“张义”两个字。 泛黄的照片上,张义面相幼嫩,表情木讷,一看就是老实人。 春野死死盯着照片,他不知道这么一个老实人怎么就成了帝国的心腹之患。 但不管怎样,今天他一定会死在自己的枪下。 这边早川智子拉开衣柜,在一件风衣后面发现了一把狙击步枪。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一把加装了瞄准镜的m1903春田步枪。 “德国人的玩意。”春野武藏撇撇嘴,“我还是喜欢我们大日本帝国的97式。” 早川智子知道他说的是昭和12年(1937年)日本设计制造并服役的手动机枪式狙击步枪。 这种枪在三八式步枪的基础上研发,加装了2.5倍数或者九九四式四倍光学瞄准镜,还有特制的单脚架,确实比m1903春田步枪2.2倍的瞄准镜更适用。 “袋鼠潜伏在敌人内部,能搞到这种步枪已经不容易了。” “在前线战场上,大日本帝国的97式狙击步枪得到了广泛应用,我们用其狙杀中方将领、指挥官、炮班和机枪组,国军独立22师李品仙就是明证,据说要不是救援及时,他早就死了。”春野得意洋洋地说着,拿起望远镜来到窗户后面。 这处公寓高于周围建筑,视野开阔,望远镜中能清晰看见特务处机关的大门。 此刻他才明白袋鼠那句“一切就会明白”的含义。 一辆汽车停在特务处机关门口,卫兵上前检查证件,随后放行,春野注视了片刻,冷笑一声,道: “开始吧。” 说着示意早川智子过来,两人凑在一起,拿出纸笔,以房间为起点,画起了地图。 春野问:“刚刚我们驾车过来,有几个红绿灯?几家商铺,几个修鞋摊?几所小学?” “三个红绿灯,六家商铺,有家商铺招牌掉了一个字,名字看不全;有两个修鞋的,一老一少,一个修鞋,一个应该只是擦鞋,都在巷口,有黄包车从里面出来,巷子应该是互通的,有人提着蔬菜从那里过来,我猜巷子后面应该有菜市场,有紧急情况,可以先撤到哪里;学校只有一个,如果万一任务失败,我们可以用学校的师生性命威胁换取离开的机会.” “吆西。”春野赞赏地点了点头,“我就说我喜欢的女人怎么会是花瓶,袋鼠真是一个让人生厌的家伙。” 顿了顿,他语气一变,斩钉截铁道:“没有万一,任务一定会成功。” 安排好撤离路线,春野拿过狙击步枪调整了一会,利落地压上子弹,然后搬了一把椅子,拿起望远镜坐到了窗户后,透过窗帘的缝隙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特务处的大门。 “喂?齐秘书,好,我马上过来。” 办公室中,挂断电话,张义默默坐了片刻,他心说戴老板现在拿到了中统徐增恩牵涉伪币的罪证,不应该正忙着找常某人告状吗?此刻召见自己是什么事呢? 不会是郑呼和的事传到戴春风耳朵里了吧? 想了想,张义一笑,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不还有何志远嘛。 这么想着,他立刻让秘书安排汽车。 出了办公室的门,突然想到日本间谍针对自己的刺杀,心神凛然,他又喊住秘书:“通知猴子、钱小三、杨文轩、刘魁一起。” 就这样,几人下了楼,来到车前,张义见是一辆赞新的道奇,问:“之前那辆福特呢?” 陈秘书道:“科长,刚刚我通知总务的人开去修理厂检修了,不过车牌号我换过来了。” 他指着道奇说道:“这辆车卑职刚刚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 “哦,那就好。”张义点了点头,见秘书拉开车门,立刻钻了进去。 就这样,猴子和钱小三打头,张义的汽车居中,杨文轩和刘魁押后,三辆汽车缓缓驶出特务处的大门。 053、激战(求月票) 春野武藏小心拉开窗帘,伸出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然后将狙击步枪架设在窗口。 他选择最佳角度,静静倚在窗口,专注地盯着瞄准镜。 从瞄准镜他看到看到早川智子装扮成丽人已经款款走进一家杂货铺和老板寒暄起来,而大街上安安静静,春野武藏觉得有些奇怪,这条街上怎么没有行人呢? 想了想,没找到答案,他取下手腕上的表,放在眼前,手指缓缓放在扳机上。 这时,只见一辆黑色轿车从特务处出来,转弯后露出身后的汽车。 车牌号1289。 看到这几个数字,春野武藏心神一凛,知道目标的汽车出来了。 但打哪辆车呢? 如果先攻击最前面的车,可能会导致中间目标车辆有更多时间做出反应和逃脱,先攻击最后面的车,虽然可以阻止目标车辆退回去,但还是不能有效阻止目标车辆的行动。 如果不能一击致命,最稳妥的办法是先攻击第一辆车和最后一辆的车,切断目标车辆的逃生和撤退路线,阻击手掩护,地面人员策应,迅速将目标击毙,但这种办法对付普通人还行,但对面是同样训练有素的特工,只要枪一响,对方立刻会做出反应. 从战术角度考虑,一击命中且有足够的把握阻止目标车辆逃逸,阻击手都会选择直接攻击目标车辆。 思虑不过瞬间,春野武藏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车上张义正闭目养神,陈秘书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笑道:“科长,周玉成已经被下了封口令,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人心都有一杆秤,我听大家都在背后议论呢,说科长地道” “他们还说什”张义微微一笑,人不能因为所见世界之荒诞就改变内心的标准,即便在特务处这个坏人扎堆的地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要保持最起码的良知。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出口,张义心神凛然,突然,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如电流般击中他的神经,他敏锐地感觉到一股致命的威胁正在悄然逼近。 那是一种凶兽盯上或者步枪瞄准的寒意,此刻似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透过冰冷的瞄准镜,将他锁定成了猎物。 一瞬间,他的心跳瞬间加速,每一个汗毛地竖起起来,似乎周围的喧嚣在一刻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和愈发强烈的不安。 “趴下!” 张义大喊一声,趴下的同时,已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拔出手枪,子弹上膛。 下一秒,“砰”一声,一枚子弹从后窗破窗而入,穿过帷幔,再次击穿另一侧的玻璃。 “什么?”一切太快了,驾驶位上,陈秘书疑惑地转过头来,另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朵,“砰”一声打穿另一层的玻璃。 陈秘书呆了呆,感觉一股热流从耳朵滴落才惊恐地尖叫着趴倒,只见车门的玻璃上一個大大的弹孔,结的像蜘蛛网一样的碎片哗啦啦掉了下去,风吹的白色帷幔上下翻飞,子弹一颗接着一颗从车窗飞进来。 枪声一响,前排打头的猴子和钱小三立刻意识到不妙,猛地刹车,刚想下车,突然就见前面的杂货店里面冲出来一个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坤包拿出两颗手雷,向他们的汽车扔来。 两人顾不上其他,拔枪在手的同时踹开车门就地一滚,向两侧躲闪的同时,立刻开枪还击。 “轰隆”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光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瞬间将汽车吞噬,剧烈的爆炸冲击力使得汽车的金属外壳瞬间扭曲变形,车身在浓烟中剧烈颤抖,零部件四散蹦飞,高高抛起,又重重砸向地面。 在烟雾缭绕中,只见对面一身旗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手雷扔出的同时,她将坤包一丢,双枪在手,对着猴子和钱小三两人射击。 这时第二辆车里,张义已经窜出来汽车,完全冷静下来,凭借经验,他迅速找到了隐藏在暗处的杀手。 从声音判断对面杀手使用的应该是毛瑟步枪改制的春田狙击步枪。 但他手上勃朗宁手枪的有效射程不过50米,而狙击手用的春田狙击步枪他再熟悉不过,有效射程800米左右,此刻看着对面的杀手只能望洋兴叹。 他目测估算了下杀手的距离,大概在200米外的公寓窗口,思忖着将目光投向门口的卫兵手上,他们持有的是中正式步枪。 从清末起,中国军队使用的便是汉阳兵工厂仿造德国7.92毫米口径毛瑟步枪,命名为汉阳造。 35年,在德国顾问的建议下,以德国kar98毛瑟步枪为统一标准统一全军,仿造后命名为“中正式”。 这种枪比日军的主要武器“三八大盖”威力大,因为子弹射入后枪眼小,但出来的枪眼大,能带出一块肉,容易形成创伤,缺点是射程不如“三八大盖”,有效射击距离只有150米。 日军的三八大盖结构简单不说,采用改进的旋转后拉式枪机,射击时后坐力小,易于控制,安全性强,射击精度好,射程远,有效射程可达460米。 而且三八大盖枪长1280毫米,加上长度500毫米的单刃刺刀,非常有利于个子小的日本兵进行白刃战。 但这种枪子弹口径小,仅有6.5毫米,弹头飞行稳定,杀伤力反而不高,子弹打进去多大眼,出来还是多大眼,所以有军民戏称“用三八大盖打中抗日战士,养几天伤再用缴获的三八大盖继续抗日。” 而中正式虽然威力大,但枪身短,加上575毫米长的刺刀,还要比日本的三八式短10毫米左右,所以部队为了弥补不足,往往配发大刀,以利于白刃战,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后来国军在战场节节失利,许多士兵摇身一变成了红党的部队,人们戏称“中正的人,肩上扛着中正,心里却没有装着正中。” 张义将目光投注在卫兵手中“中正式”步枪上,虽然有效射程只有150左右,但不需要击中对方,只要对200米外的杀手造成干困扰,他们就可以迅速包抄对方。 “开枪。”张义冲着卫兵大喊一声。 一个卫兵射出一枪,一个才拉下枪栓,远处的子弹已经呼啸而至。 “砰砰”两声,两人倒在地上。 “艹,把他们的枪捡过来。”这时张义看到最后一辆车上的杨文轩和刘魁已经下车,他们的汽车刚好在门口,于是大喊一声。 杀手显然发现了张义他们的意图,不间断的开枪压制,说时迟那时快,杨文轩一个翻滚捡起一把步枪,抬手对着远处就是一枪。 这一枪虽然没有打中杀手,但打在了对方潜藏处的玻璃上,杀手迅速闪身躲避。 趁着这个间隙,刘魁也捡起地上的步枪开始还击,听到枪声乱了一阵的未必此刻也冲出来射击,更多的特务处便衣持枪赶来。 “把枪抛过来。”张义大喊一声,就见杀手再次探头一闪,立刻意识到不妙,连忙大喊“闪开”,迅速就地一滚。 下一刻之见子弹击中油箱,轰隆一声,汽车瞬间被火光湮灭。 捂着耳朵的陈秘书刚从车里爬出来,腿都在哆嗦,听到张义大喊,惊恐地瞪大眼睛,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力气,也就势在地上一滚,但却晚了一筹,随即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出来。 再看前边,早川智子和猴子钱小三之间你来我往,子弹横飞,这女人虽然花枝招展,但显然不是个花瓶,她早就将碍事的高跟鞋踢飞,一边在地上翻滚,一边射击,她的左腿被击中,鲜血长流,虽显仓皇狼狈,犹自拼命似的向着疯跑着靠近张义。 “张科长接住。”一个卫兵奔跑着将自己的步枪刚跑出,倏地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胸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但枪却落在了张义手中。 一枪在手,无惧无忧,说的就是张义此刻的心情。 他紧握冰冷的长枪,拉下枪栓,迅速起身,对准奔跑而来的早川智子,心说“好一颗大好头颅”,他冷笑一声,冷血无情地扣下扳机。 “砰”一枪击中早川智子头部,溅起一片血光,她不可置信地扑倒在地,垂死挣扎中两颗手雷掉在了地上,但她再也没有力气拉响拉环。 “步枪压制,其他人分头包抄,别让他跑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张义对着杀手所在的窗口连开几枪,直到打完所有子弹,才把枪扔在地上,带头向阻击手的方向突击。 杨文轩刘魁才带着大批特务冲过马路,就在这时,一辆笛声大作的笨重大头警车风驰电掣地过火药味烟尘漫天的交火现场,汽车飞速行驶,横冲直撞,驾驶位置的车窗突然开了,一个蒙面男子探出手中握着的一把mp18德系冲锋枪,疯狂地对着张义这侧几人扫射起来。 “卧倒!”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张义来不及思索,迅速大喊一声,匍匐在地上滚动起来。 躲避中他只觉得胳膊如针刺一般,钻心一痛,显然是中枪了。 耳边响起一阵哀嚎惨叫声,随即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中,警车再次疯狂倒车,想要故伎重演,张义凑准时机,猛地仰起身体,对着早川智子身旁的手雷扣下手枪扳机。 车上的男子虽然蒙着面,但张义还是捕捉到此人眼中的惊愕,此刻容不得他多想,只好一边开枪,一边换挡猛踩油门,然而还是晚了,只听轰隆一声,一颗手雷带动另一颗手雷爆炸,火光和黑烟迅速将警车车身笼罩,随即一声更大的爆炸震耳欲聋。 蒙面男子飞身从警车上一跃而下,还不及落地,就被一颗子弹击中后背,猛然跌倒在地。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拔出手枪,枪声再次从两侧响起。 只见猴子和钱小三从两侧冲出来,两颗子弹钻进他的肋骨,他张了张嘴,血从他的口鼻呛了出来,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留活口。”张义见猴子和钱小三还要开枪,立刻出声阻止。 张义看着男子熟悉的身形,虽然心里已有怀疑,还是一把扯下男人的蒙面的布罩。 一张惨白狰狞的脸暴露在空气中,赫然是之前在咖啡店接头杀死同伙的那人。 张义心知肚明,此人便是郑志平。 郑志平,真名岸本一男,日本特高课高级间谍,代号袋鼠,公开身份正元实业社下《新闻周刊》记者,掩护身份中统武汉站情报组副组长。 “马上送医院,迅速查明此人的身份。”张义吩咐一声,立刻向着公寓的方向赶去。 “是。“ 公寓中,春野武藏从瞄准镜里看到早川智子中枪,不禁心中一沉,难掩悲伤,他再次将子弹压满,已经做好了拼命的架势,然后这时急速驶来的警车挡住了他的视线。 听到急促的机枪声,春野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愤怒。 “八嘎,该死的袋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袋鼠这个王八蛋肯定一直在暗中监视他们,既然只提供情报武器,不参与行动,为什么还要出手。 明明有后手,为什么不和自己和智子商议,难道自己和智子只是替他吸引敌人火力注意力的棋子? 春野眉头紧锁,瞥了一眼窗户掩埋在玻璃碎渣中的手表,已经过去四分钟了,他已经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对一个狙击手而言,不能一击必中、即刻撤离,已经是落于下乘,现在 如果袋鼠能够得手,那他即便玉碎也值了,然后听到随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间隙的枪声,春野明白任务失败了。 听到远处急促凌乱的警察笛声、脚步声,春野明白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他冷哼了几声,立刻将狙击步枪抛弃,瞥了一眼门口用绳子系好的手雷,一把扯过绑在床头的绳子,一边对着奔跑中的便衣射击,一边顺着绳索滑下去。 “砰砰”春野在降落中抬手打死两个冲过来的便衣,倏地落地,就听上方的爆炸声夹杂着残灰瓦砾哗啦啦地落了起来。 他冷笑一声,一口气射击掉弹匣中的剩余五发子弹,将巷口抬头出来的便衣打回去,握紧另外一只手枪转身就跑。 路线是他和早川智子早就研究设计好的,只要他跑跑进菜市场或者学校,他就有活命的机会。 然而才猛地窜出一个巷道,春野武藏就浑身一震,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一震,才看清跑过来的人赫然是他要狙杀的目标张义。 想到智子的死,他不禁咬牙切齿道:“张义!” 但他话刚出口,对面的张义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击中春野的手腕,手枪掉在地上,他顾不得捡,仓皇从枪火中逃窜。 然而才跑出几步,又一发子弹再次击中他的腿,山野猝不及防栽倒在地。 054、抓人(求月票) 法租界巴黎街秘密寓所,气氛沉闷而压抑。 戴春风的黑脸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双手叉腰,鼻孔里喘着粗气,不停在地上踱着步子,像一头愤怒的老马。 终于,他再也压抑不住怒火,狠狠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 “砰”一声巨响,茶杯落在地上瞬间破碎,碎片四溅,茶水飞溅开来,在地上形成一片狼藉的水渍。 “处座息怒。” 躬身侍立在一旁的毛齐五一边收拾狼藉,一边劝慰道:“事情或有转机也说不定。” “有个屁的转机。”戴春风瞪了一眼毛齐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疲惫地揉着眉心。 得到党务调查处徐增恩走私贩卖伪钞的情报后,他亲自出马,组织勘破,果然一击而中,将程士范、王乃康等徐增恩手下几个大将一举拿获,直接关押到了军委会军法执行总监部看守所。 对这几人严刑询问后,戴春风已经弄清了此案的原委,果然是徐增恩这厮见钱眼开、利令智昏干出的坑害国家、戕害人民的破事,总的来说徐增恩才是主谋。 于是戴老板当即手书一份,控告党务调查处勾结日特、贩运伪币,证据齐全、言之凿凿,不容抵赖。 常某人接到报告后,一看人脏俱在,证据确凿,当即批复将程士范、王乃康等人判处死刑,以明法纪,以正刑律。 军法执行总监部收到手令后,已经选定了枪毙的“黄道吉日”,并通知党务调查处的人派人来收尸。 然而案件就在这个时候诡异地出现了转折。 原来,徐增恩得知戴春风将假钞案捅到常某人那里后,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跑去找自己的后台老板二陈兄弟,请求在委座面前斡旋。 二陈兄弟,对他这个见异思迁的表弟已有戒心,根本不愿意出死力作后援,再者两人都老于江湖,熟悉常某人的脾气秉性,知道此刻已经有了戴春风的先入为主在先,进言不易不说,如果赶着鸭子上架,恐怕也会让自己深陷其中。 二人也不愿意为几個小特务的死活,就弄到自己赤膊上阵。 但耐不住徐增恩再三再四的苦苦哀求和一味地表忠心,终于硬着头皮上去求情。 常某人耳根子也软,同意从轻处罚。 于是死刑变无期,无期便会变有期,然后保释出狱。 这正是戴春风气不过的地方,扳不倒徐增恩也就算了,现在连几个小特务也无可奈何了? 毛齐五小心道:“雨农兄,有些话不知” “婆婆妈妈的干什么,说。” “是。”毛齐五小心看着戴春风,组织措辞道:“委座常以曾文正公为榜样,推崇‘执手行两端’,说白了就是中庸之道,平衡之术。 委座对于中统和我们军统的矛盾和竞争岂能不知?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利用这种相互制衡的局面来实现权力平衡,而不是一方独大,威胁到他老人家的权利地位。这种权力平衡之术,从古至今都是如此,类似于帝王对臣子权利的驾驭和制衡.” “行了,行了,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我只是气不过徐增恩小人猖狂。”戴春风嗤笑一声,本以为毛齐五能说出什么灵丹妙语,却只不过是些老生常谈。 不过他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不屑一笑道:“这厮见钱眼开、见利忘义,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有道是黄鼠狼专咬病鸭子,看吧,他的倒霉事还多着呢。” “处座说的是。”毛齐五附和道:“有道是事不过三,只要让委座看到他烂泥扶不上墙,失去了利用价值,自然可将他打倒。”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副官着急忙慌地敲门进来:“老板,不好了,刚刚有人袭击了特务处机关。” “什么?”戴春风惊愕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副官道:“事件的起因好像是日本间谍刺杀张义张副科长” “直接说结果!”戴春风冷哼一声。 “是,现场击毙日本女间谍一名,逮捕狙击手一名,还有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同伙,后者的身份已经查清,郑志平,身份是中统武汉站情报组副组长,很可能是卧底的日本间谍。” “中统武汉站情报组副组长郑志平?情报可靠吗?”听到这个名字,戴春风大喜过望,这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可靠,我们有警察局的兄弟认识此人,他的公开身份是正元实业社下《新闻周刊》的记者。” “太好了!”戴春风摩拳擦掌,中统出了日本间谍,而且是在情报组这么关键的位置上,还身居要职,鬼知道他向敌人泄露了多少情报,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挖下去,说不定可以再抓到徐增恩的把柄,即便不能,这一网下去,也要捞几条肥鱼上来,斩断徐增恩几只手臂。 “对了,你说他是情报组的是吧?之前那个被抓的王乃康不就是情报科科长吗?看来这厮不但走私伪币,还有可能和日谍勾结啊!”戴春风自问自答,冷笑几声,随即问: “何志远和张义呢?兄弟们伤亡大吗?” 副官道:“死了六个兄弟,重伤5人,轻伤9人,都是被冲锋枪和流弹打中。何科长去宪兵司令部开会了,正在往回赶。张义张副科长中了一枪,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刚刚汇报,请见处座。” “哼,郑呼和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他们算账呢,他们以为那点小伎俩可以瞒过我的眼睛?”戴春风冷笑一声,随即问毛齐五:“新安街是不是有他们一个暗点?” “是,对外是家公司,实际是武汉站的秘密办事处。” “那还等什么?”戴春风瞪着眼睛道:“告诉张义,他不用来见我了,立刻集合行动科的人,全部带上家伙,将新安街给我围了,放跑了一只耗子,我拿他是问!” “是。”毛齐五躬身应答,犹豫了一会,说道:“处座,这是不是有点” “大动干戈?娘希匹,我拿徐增恩没办法,还不能抓他几个手下出出气?再说了,中统勾结日本间谍证据确凿,即便官司打到老头子那里我也有话说,行了,执行吧!” “是。” 特务处。 挂断电话,张义已经换上了一身笔挺的上校军装,和刚才激战时判若两人。 他扣上领口最后一颗扣子,拿起电话:“让行动科所有在家的特工全部集合。” 不多时,等张义下楼,行动科的四辆卡车和几辆轿车已经一字排开停在院子里。 上百名行动人员在组长、副组长的带领下手持勃朗宁、mp18德系冲锋枪、中正式步枪杀气腾腾,整装齐发。 “出发!” 下午时分,骄阳渐去,新安街两旁的老房子错落有致,青瓦白墙散发着古朴的韵味,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幌子随风飘动。 绸缎店里,伙计正忙着招揽顾客,杂货店中老板站在柜台后,笑容满面的和顾客讨价还价。 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把,卖力吆喝着。 街头的茶馆里,坐满了品茶聊天的客人,伙计穿梭其中,熟练地为客人添茶倒水,人们或高谈阔论,或轻声细语,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一切看起来安静祥和。 就在这时,一辆架设着喇叭的军车毫无防备地冲了过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居民请注意,现在是军方紧急行动,为了你的安全,请原地不动,否则后果自负!” 一听这话,就知道要抓人了,人们刚惊叫着想四散开,毕竟身在乱世,能第一时间逃命是多数老百姓的基本生存素质,但他们刚刚一动,就见大批身着军服的军人握着冲锋枪冲了过来,彻底将街道的路口堵死,面对荷枪实弾,所有人只好抱头蹲下。 这时,随着几声“轰隆”的起爆声,新安街周围的所有通讯电力都被切断。 一瞬间,四周霎那间安静下来。 大批的便衣直接冲上茶馆旁边的新安商贸公司。 张义穿着军装,戴着白手套,从最中间的汽车上下来,径直上了二楼。 新安商贸公司二楼,原本有几个穿着西装、中山装的男子在二楼观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眼见便衣冲进办公室,是针对自己来的,立刻拿枪冲出来对峙。 然而他们刚有动作,便衣已经如狼似虎地扑上去按住了他们。 张义在众人簇拥下盛气凌人地进入办公室,径直走向挂着“经理”门牌的办公室走去。 所经过之处,不用他动一根手指,便会有便衣踹门进去控住每一个房间中的职员。 “砰”猴子和钱小三一脚踹开经理室的大门,就见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正慌乱的提裤子,旁边一个长相标致的姑娘同样在系衬衫上的纽扣,一脸惊恐。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胖子呆了呆,立刻张牙舞爪地训斥起来。 不用张义吩咐,猴子和钱小三走上去给了他两个耳光,然后将他按住,卸了他身上的配枪,冰冷的手枪抵住了他的头。 “说说吧,这是什么地方?” 张义看都不看他,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问。 “这里是这里是党务调查处秘密情报处.”男人被按的生疼,额头冷汗直冒,瞪着张义,不甘地挣扎着。 “巧了,你们是一处,我们是二处的。”张义冷冷一笑。 “什么?”男人愣了愣,瞄了一眼张义身上的军服,狐疑不解,急道:“你们干什么?一处和二处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张义打断他的话,问:“郑志平是你们这儿的人吗?” “.是。“胖子犹豫了一会,还是老实回答。 “这就对了。”张义看着他,认真道:“现在已经查明此人是日本特高课间谍.你说伱,一个作猫的,家里养了老鼠,是不知道呢?还是故意装作看不见?而且此人刚才协同两名日本间谍袭击了特务处行动科机关,造成十几人伤亡,这笔账该怎么算?” “这郑志平怎么可能是日本间谍,他.”男人目瞪口呆,挣扎着望向女职员:“他人呢?” “.我不知道”女职员被枪抵着脑袋,早就胆战心惊,哪里顾得上他的问话。 “这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要见我们处座.” “误会?这话还是留着到特务处的审讯室说吧。”张义不屑一笑,懒得和他啰嗦,挥手道:“带走。” “马上对这里搜查,所有的东西全部打包带回去,一张纸条都不要留下。” “是。“ “戴雨农这个小瘪三,还想算计我?哼哼!” 党务调查处,徐增恩抓了抓油光锃亮的秃头,端起茶水喝了几口,舒服地哼唧了几声。 他妈的低声下气请二陈兄弟出马,好不容易将老头子糊弄过去,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想着欠下人情不说,还送出去大批贵重字画,徐增恩一脸疼惜。 就在这时,秘书小心翼翼地进来,禀告道: “局座,夫人,不,王女士刚才打长途电话过来,让您给她再邮十万元。” 一听这话,徐增恩瞬间头大,这位王夫人正是他的前妻,不,第二任前妻。 为了能和这位妻子离婚,和红党叛徒“费女士”结婚,徐老板不惜在方方面面做出让步,这也让对方抓住了把柄。 这位王夫人是一位知识女性,以前在果党组织部工作,有一定社会地位,在系统里面工作,和各方面的人很熟。 徐老板始乱终弃,喜新厌旧,自然成了道德败坏的存在,被同行同事所不齿。 这两人相争,一个是迫害者,一个是受害者,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两人之事惹得原本和徐老板不对付的“好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们躲在王女士背后出谋划策,煽风点火,表示要为王女士伸张正义、主持公道,甚至打出铲强扶弱、保护女、权,维持党国风化、刷新吏治的口号。 可事实上这位王夫人可比红楼梦中的王熙凤还要泼辣,而且此人体格健壮、凶狠好斗,在组织部声名赫赫。 徐老板本来就惧内,再加上他是果党的特务头子,竟然公然和一个红党的女叛徒姘居,不管从党纪还是特务机关的家法来说都是绝对不允许的。 所以王夫人和他打起官司来,有理有据,再加上有人有势撑腰,气焰更加嚣张。 徐增恩这事本就做的无耻,自然理屈词穷,在王夫人步步紧逼、穷击猛打下,也是穷于应付,最后只好签下了城下之盟,出了每月给不菲的生活费,还承诺方离婚后,依旧可以打着自己的旗号做生意。 为了让王彻底离开自己,徐老板甚至使出了“美男计”,让自己长相英俊的副官勾引前妻,如此才算暂时摆平了对方。 现在听说对方又要钱,徐增恩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秘书道:“告诉她,就说我没钱。” “是。”秘书战战兢兢应下,刚出去,突然另一名秘书慌张地推门进来。 “局座,出大事了。” “你又是什么事?”徐增恩一脸厌烦。 “刚刚军统内线传书,特务处袭击了我们在新安街的据点。” “什么?”徐增恩一脸震惊,屁股像装了弹簧一般,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055、尘埃落定(求月票) 青叶苏索,飞燕穿廊,今日的珞珈山景色迷人。 山脚下的别墅外整齐地停放着数辆黑色轿车。 轿车周围黑压压站着两排人,一簇穿着整洁的黑色中山装,一群穿着笔挺的的军服,可谓泾渭分明。 张义胳膊上绑着绷带,嘴上叼着一根烟,一边和行动科科长何志远闲聊,一边暗地观察着旁边中统的人。 这时何志远笑道:“看见了吗?大名鼎鼎的徐副局长来了。” “徐副局长好像有点不高兴啊。”张义呵呵一笑,抓到中统出了日本间谍卧底的把柄,戴老板自然穷追不放,只是案情上报常某人后,除了下令将郑志平处决、中统武汉情报组组长免职外,案件就此搁起,谁也弄不清楚常某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戴老板依然精神抖擞,继续派人暗中搜集徐增恩的种种劣行。 “也不是没有收获嘛,至少你从他们新安街据点带回来的情报帮助我们清理了内部的鼹鼠,以后终于可以安心睡个觉了。” 话说特务处哪来的那么多党务调查处的卧底呢? 除了双方互派卧底外,有一部分党务调查处的人加入了特务处,从此埋下了隐患。 原军统局下设三个处,一处党务调查处,二处特务处,三处即邮检处。 一处三处都系的地盘,但邮电检查活动是特工活动的重要内容,徐增恩和戴春风都十分看重三处的力量,双方为此大打出手,斗的不亦乐乎。 但各个城市的邮电检查所从所长到一般工作人员都系的特务为主,戴老板的人只占十分之一二,最好的职位只能占一个被架空的副所长。 在干部方面斗不过一处,自然在邮电检查情报上要吃亏。 各地检查所凡是在邮电通讯中发现红党和进步人士的线索,照例要先将材料送到三处,再送到军统局,但三处的人系的,情报早就透露给了做局长的陈老大和一处的徐增恩,然后情报马上呈送常某人,戴老板得到情报的时候,已经成了马后炮。 戴春风为此勃然大怒,一处二处对于三处的争夺更加激烈。 既然解决不了干部问题,那就直接解决他们的老板—系的立夫局长。 而此刻戴老板刚好抓到了一件足以致陈老大于死地的黑幕。 在果党第五次代表大会上,陈老大利系的力量操纵选举,选举的票数竟然比常某人还多了4票。 陈老大深知常某人的为人,发现出了纰漏后,立刻将黑板上的一個“正”字擦去,如此就比委座少了一票。 戴老板在掌握其中内幕之后,立刻向委座奏了一本。 领导可以容忍你比他聪明,但绝对不容许你比他威望还高,更得人心,眼见陈老大已经威胁到了自己的最高权威,常立刻下令将陈老大逮捕。 然而陈老大老于江湖,在果党中经营多年,耳目众多,得到消息后立刻借口养病躲了起来,并让常身边的亲信替自己求情。 虽然常某人最终选择原谅了陈老大的“死刑”,但心里起了忌惮,立刻开始系的权利削弱和抑制,三处邮检处就这样从军统划归军委会办公厅直属。 这显然不是戴老板要的结果,于是继续向常某人揭露邮检处的黑幕,直到常下令将邮检处归他领导。 领导权一到手,戴老板立刻扬眉吐气展开大刀阔斧的改组,从处长到一般干部,全部换上了自己人,系的特务全部赶了出去,但一般工作人员却留用,于是这些原系的人摇身一变竟然也成了特务处的人。 徐增恩自然不肯善罢甘休,除了策反留用人员外,还常常指示一处的人来索要情报。 此刻三处已经成了二处的天下,面对来人,直接怼道:分子还想要情报?对不起,老子请他们。(湖南土话将尿。)” 这次算是将徐增恩在特务处布置下的耳目基本清理了。 张义看着下车的徐增恩,冷笑一声。 此人一米七二左右的身高,胖瘦适中,面白无须,前额宽阔,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笑的时候还有两个酒窝,斯文儒雅,一副大学教授的模样,很难想到这个美国卡耐基学院硕士毕业的高级知识分子竟然是个特务头子。 司机毕恭毕敬地为他打开车门,在秘书的引导下走了过来,路过军统的人群,徐增恩鼻孔朝天,冷哼了一声。 “神气什么,还不是喝我们军统的洗脚水。”何志远压低声音冷哼一声,然后道:“局座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身少将军服杀气腾腾的戴春风已经一脸严肃地从汽车上下来。 几天前,军统局正式在武昌平悦路办公点成立,今天戴春风第一次以副局长的头衔亲率军统局副科以上干部到行营晋见“尊敬的委员长”。 中统同样如此。 到了预定时间,双方在戴春风、徐增恩的带领下来到行营一个小广场上。 过了一会,一身戎装的常某人在侍从室主任、秘书、侍卫长的陪同下出现。 常某人接见的方式也别开生面,先拿着准备好的名册逐个点名,点到某人时,此人立刻出列、肃立、行注目礼。 军统这边是敬礼,中统这边就只能鞠躬了。 常某人点到某人先端详一番,然后按照名单上的情况问问年龄、籍贯、学历、经历之类,有印象的便在名册上做个记号或者画个圈。 “张义。” 张义出列,双腿一碰,“啪”地立正敬礼,一身军装笔挺地站在常某人面前。 他一脸严肃,心里想着“拙劣的马奎”的样子,虚伪又恭敬道: “行动科副科长张义晋见尊敬的委员长。” “好好好,张义,我见过你,虽然年轻,但很老成。”常某人看着张义,微微一笑。 “谢委座夸奖。” “胳膊受伤了?怎么受伤的?”常某人继续慢条斯理地问,一口奉化腔,拉着长音。 “谢委座关心,这是在抓捕日谍的过程中不小心受的伤,并无大碍。” “辛苦了。“ “委座过誉,职下的工作就是绝对服从命令,做好领袖的耳目和手足,防止敌谍汉奸活动,增强抗战力量。”张义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这个回答让常某人非常满意,他看了看张义,在名册了画了个圈,让他退下,然后对一旁侍立的戴春风说道: “戴局长,你的部下说的很好,这是特务工作的要旨,你们一定要加强学习。” “是。”戴春风敬礼,道:“学生代表大家接受领袖的训示,一定努力去干,不负所望。” “好好好。”常某人连说几个好,看了一眼徐增恩: “徐副局长,中统也一样。” “是。”徐增恩嫉妒地瞥了一眼张义离去的背影,又瞄着一脸严肃,眼中分明带着不屑的戴春风,心中颇不是滋味,他们明明都是主持工作的副局长,为什么叫戴春风这个小瘪三局长,轮到自己就成了副局长? 妈的,以后有个做党部秘书长的局长压在自己头上,还如何开展工作。 这一刻他有点羡慕戴春风,他头上虽然同样有个做侍从室主任的局长压着,但明眼人都知道,贺主任不揽权,所以军统还是戴春风一手遮天。 正在他想着如何和局长争权时,就听常某人结束召见,清了清嗓子:“诸位。” 大家知道重头戏来了。 军统、中统虽然成立了,但两统之间为了争功邀宠,相互间的攻讦和争斗不会停止,反而会更加激烈。 常某人一方面有意让两统之间保持一定距离,相互制约,便于居中控制,一方面又不愿意看到两统由攻讦上升到火并,双方元气大伤,影响到抗战和对红党的斗争,势必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果然,常某人一开口,现场瞬间安静,他看了一眼侍从室主任。 后者立刻走上前来,拿出一份文件宣读起来。 “军统、中统成立后,工作分工如下.中统仍然着重于党务、政治、经济,军统继续着重于军事、特务武装和行动。但中统越界在军队、军事学校、兵工厂、军需用品工厂中发展的线索和内线全部移交军统,军统在党、政、教育、经济、文化、一般民用工厂中发展的线索和内线全部移交中统” “抗战期间执行军事第一的方针,正是我们军统势力扩张的大好时机,哼,如果老实按分工去做,岂不是作茧自缚,捆住了自己手脚?” 召见结束,一回到军统局武昌平悦路临时办公点,戴春风立刻主持召开军统局会议。 “在座的都是原复兴社的老同学、特务处的老同志,我的老部下,我们要对校长负责保密。” 戴老板一开口就给会议定了基调,不知道常校长知道作何感想。 之所以说原复兴社,因为在月前结束的果党五届会议上,复兴社已经被解散了。 这个本是常某人之前为了复出而成立的小团体,逐渐尾大不掉,社员只知复兴社,不知果党,常某人不得不取缔。 而戴老板说的也是实话,他做了副局长,原复兴社下属特务处副处长,本应继承军统副局长的郑志远自然失之交臂,戴老板斟酌之后,在军统局特意增设了一个主任秘书的职位,相当于秘书长,属于幕僚长的官职。 郑副处长自然不愿屈就,采取软反抗的办法,声称自己有病不能来军统局工作,转身就跑到兼任的军令部二厅副厅长位置上干的热火朝天。 郑副厅长不来上班,戴春风又特设一个代理主任秘书的职位,由大特务张严佛担任,实际工作则由自己的心腹副代理主任秘书毛齐五主持。 复兴社裁撤了,唐横这位代表复兴社出任特务处书记长的“政委”,自然也没了立锥之地,在戴春风的推荐下出任侍从室第六组少将组长,主管军事情报。 这又是戴老板的一石二鸟之计,既将唐横这位“帮闲”送了出去,他主管侍从室情报工作后,军统、中统的情报先要经过他这一步,唐横毕竟出身军统,只要稍微动点手脚,中统的情报就到不了常某人的面前,军统自然掌握先机。 剔除了郑、唐二人,在座的可以说都是戴老板的亲信。 “今天会议研究的中心问题,除了军统局的架构,便是进一步系发起凌厉进攻。” 戴春风话音刚落,张严佛立刻接话:“局座,从抗战初期开始,大批流亡、失业青年逃亡大后方,学生训练的工作是三青团系的职权,但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这些青年男女学生,就像白纸一样,要染成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我们不抓到手,必然为红党所用。” 情报科科长杨荣笑道:“这事需要老头子点头才行,不然不好办,不过我们上报校长时,不能提系争锋的事,就说和红党争,而且要越夸张越好。” 老头子最怕的就是红党发展壮大,可以想见报告这样写上去,肯定会通过。 情报科长何志远思忖了一会,说道:系既抓党,又抓教育,如果完全不让他们参与,二陈兄弟肯定要在老头子面前煽风点火,我看不如这样,将那些要花钱的事、例如要继续学习的、全家需要救济的,都推系,剩下的我们拉入我们的培训班,这样对老头子和二陈都有交代。” “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这样做既糊弄了老头子,二陈兄弟也有苦难言。 张义冷眼旁观,可以想见,这样的命令一旦贯彻下去,成千上万的青年学生必然被绑上军统特训班的战车,如果是去抗日也就罢了,怕就怕成为两统斗争的牺牲品。 计划好了系争夺青年学生的事,会议回到军统局的架构上。 戴春风对毛齐五点了点,后者一脸和煦地拿起一份文件宣读起来。 “书记室升格为秘书室,内设文书科和译电科。” “秘书室以下,初设四处,预设八个处。” “一处,军事情报处,由情报科升格,和以往不同,以后不按地区分工,而是按照业务分工,预设军事情报科、军运科、策反科、谍参科、国际科等,处长杨荣、副处长” 张义面无波澜,但心里却是一动,情报处下设谍参科,这不是侵夺了他行动科谍参股的职权吗?戴春风到底是何意图呢? “二处,党政情报处,由党政科升格,下设党政科、侦防科、航检科、红党科、经济科处长何芝园、副处长经济科科长由邓保光先生担任。” 新成立的二处核心无疑是红党科,然而权利最大的却是经济科,此人还兼任军统经济研究室主任,可以直接指挥财政部缉私处(处长由戴春风兼任)、货运管理局,还以国家总动员经济检查组领导各地经济检查组,权利之大,令人侧目。 “三处,行动处。” 听到行动处,张义立刻放下思索,正襟危坐,凝神听了起来。 “行动处由原行动科升格而成,下设行动科、警稽科、司法科,主管行动工作,领导全国各地的行动总队、大队、队、组等组织。另外,行动处要负责指导军统特务团和委员长侍从室特别警卫组的训练任务。处长何志远、副处长张义。” 尘埃落定。 (小张升官了,求点月票,各位大佬有月票的砸死我!) 056、K计划(求月票) 张义的第一感觉就是累。 开了一天的会议,然后又参加了晚上的庆功宴,总算结束了戴老板嘴中“团结的胜利的大会”。 习惯性地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心里竟然有一丝夜宴之后的空虚和困惑,他正思忖着戴老板为何将谍参股的职权调整到情报处时,何志远带着秘书登门了。 “何处长还不休息?” “哎,人年纪大了,睡不着觉,路过办公室,看你办公室灯亮着,顺便过来坐坐。”何志远打着哈欠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亦趋亦步跟在身后的秘书对着张义谄媚一笑,连忙跑去泡茶了。 “怎么会呢?何处长经验丰富,处事沉稳,如今机构刚做调整,还要带着我们前进呢。” 张义不知道何志远什么来意,随口恭维了一句。 接着抽烟喝茶,闲扯了一会,跑了一趟厕所,眼看一杯茶很快没有颜色,老毕登还没有进入主题,于是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茶叶拆开,说: “我这儿有一盒茶叶,据说相当不错,请何处长鉴赏一下。” 何志远接过,先不看包装,而是捻起几片茶叶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再放进嘴巴里嚼了嚼,赞赏说道: “果然是好茶,这是龙井里最好的狮峰,而且是雨前茶。老弟神通广大嘛,现在连我都喝不到这样极品的茶叶了,快说说,哪里来的?” 张义将茶叶交给何志远的秘书处理,说道:“前几天王新亨王站长托人从香江捎过来的,我一直都没有喝,今天处长来,我才舍得拿出来。” “呵呵,这个老王,老同事了,给你稍茶,都不给我稍,看来对我这个曾经的上级不满意啊,哈哈,我也只能跟着你沾沾光了。” “处长说笑了,王站长肯定知道您不会缺茶,说不定还有更好的珍藏茶叶呢,自己舍不得拿出来,反而打我的秋风。” “哈哈哈,看来我今天是来对了。”何志远得意一笑,又感叹道: “这样就很好嘛,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就是这样频繁走动和闲聊中产生的,没有足够的交流,何来充分了解和理解?” “何处长说的是,看来我以后要多多找你汇报工作才是,也顺便薅点好茶啊!” 两人说着话,茶已经泡开了,碗盖一揭开,一缕清香顷刻间扑面而来。 何志远轻轻端起盖碗,举到唇鼻之间,微闭双目,屏气凝神,让水汽顺着鼻息缓缓沁入,等香气进入肺腑,这才轻轻嘬了一口。 让茶汁从齿缝间一缕缕吮吸进口腔,在舌尖口腔好好回味一番,然后才依依不舍地通过咽喉奔向肠胃。 喝这一口茶,过程这么复杂,搞得有些夸张,却表达出了某种极尽享受的愉悦。 “看处座喝茶,真是一种人生享受。”他的秘书又轻飘飘送上一个马屁。 张义余光睥了这厮一眼,笑道:“我喝茶就为了提神,多如牛饮,有时候根本分不清茶的好坏,有道是宝剑配英雄,好茶送行人,这茶何处长要是觉得好,一会带回去慢慢喝。” 何志远喝了好茶,又听到秘书的恭维,只觉得神清气爽,他得意一笑,砸吧着嘴: “中华茶文化源远流长,千年不衰,自有它的一番道理,这时间久了,就形成了茶道。茶道的关键,是要识茶、懂茶,知道如何辨别茶叶的好坏优劣,否则就失去了品茶的趣味,也没了文化的含义。” “茶道文化博大精深,光有好茶还不行,你要有好水,还要有好壶,有了这些还要掌握好火候,总之学问大着呢。”何志远感叹着,话锋一转,看着张义问: “张副处长怎么看局里如今的架构?” 张义心说终于进入正题了,假装思忖了一会,说: “除了秘书室,最庞大的当属军事情报处。 二处党政情报处,除了权利对付红党外,权利最大的当属邓科长的经济科。四处,电讯处有他工作的特殊性,独立设办公处,没啥好说的。 拟定的人事处管理行政、考铨、福利、档案。 经理处,管审计、预算、财务,主管处长是委座制定的人,戴老板也要敬让三分。 最后就是总务科,虽然还没有扩充成处,可除了庶务、交通外,还管理汽车大队、电话队、农场、官兵消费合作社,实力也不容小觑。” “情报处实力最强,三处党政处油水最足。”何志远放下茶杯,叹息一声,埋怨道: “老弟啊,你说了半天就是没说到我们行动处,升官了,开心吗?肯定开心。 可你看看,如今的行动处,下设行动科、警稽科、司法科,这些都是从原来的股升格而来,可是你的谍参股呢? 还有我们直属的行动总队呢? 我可是听说行动总队队长刘一光这小子自从被老板派去看押张少帅,竟然和对方日久生情,成了朋友,现在一起研究明史呢。 我还听说这家伙帮老板瓦解了东北军的什么‘放牛图’计划,军衔更是升为上校了,再有几年,我估计这小子也成了少将了,我还是头一回见看押犯人屡屡升官的。” 张被扣留关押后,东北军被肢解,但也有一部分死忠暗中联络,试图将其营救出去,因为张属牛,所以营救计划起名叫“放牛图”计划。 何志远一脸阴郁,继续说道:“行动处主管军统行动工作,名义上领导全国各地的行动总队、大队、队、组,看似权利极大,可这些人又在各站站长领导之下,不说他们都是一方土皇帝,再者鞭长莫及,我们的命令谁会听? 现在又没了谍参股、行动总队,只有行动、警稽、司法三个科。 这也罢了,我本来想找伱商量下具体分工的。 可回来的路上,我又听毛齐五这個老小子说,戴老板又有新的想法,要将警稽、司法两个科从我们行动处划出去,成立警务处、司法处。 警务处负责军统的警务工作,包括内部人员的纪律监督、行为审查,还主管各地的警察机构和稽查机构。司法处下设预审科、狱管科 老弟,这样一来我们行动处就只剩下行动科这一个科了,你和我差不多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不会吧?”虽是这么问,但张义知道不管毛齐五这厮是故意透出的口风还是玩笑,但怎么说呢,有句话说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玩笑,所有玩笑里都有认真的成分,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戴老板的想法。 虽然知道戴春风生性多变,往往一个念头闪过,马上就会付诸实施,但张义没想到会这么快。 “会,而且我估计很快就会宣布。” 何志远显得意兴阑珊,叹息道:“这也罢了,我都可以忍,可这么一调整后,我们就真成舞刀弄枪的了,以后要是发现红党的线索,要移交给二处红党科,发现日本间谍的线索,要移交给情报处 人家都说老天爷赏饭吃,我们以后就只能像哈巴狗一样等着这两个部门赏赐我们一点情报,去抓人,去拼命,蹭点别人不要的功劳。 想想以后这日子我就头大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起得比鸡早” 秘书接腔道:“起的比鸡早,累的比狗凶,就盼着能有个猪一样的睡眠。” “不,我怕到时候起早贪黑的,起得比鸡还猛,累的比狗还懵,还享受不了猪的睡眠。”何志远幽默了一句,却是一脸的唏嘘。 张义苦笑一声,想想还真是,这不就回到以前了吗?只能被动的等着抓人,抓了人移交给司法处,然后没你什么事了。 “既然是局长的想法,那何处长您说,我们该怎么应对?” “走一步看一步呗,还能怎么应对。”何志远懒洋洋叹息一声,落寞地带着秘书离去。 上海特高课。 特高课课长山本贤太郎坐在黑黢黢的办公室里,脸色阴沉。 他已经收到了黑豹和冰魄行动失败的消息,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老牌间谍头子,他深知情报战线的复杂多变,任何信心十足的行动在没有成功之前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但二人任务失败不说,还搭上了自己埋在中统多年的王牌情报员“袋鼠”,还是让他痛惜不已,尤其是“袋鼠”在出事前,曾和总部联系,说他正在谋取一份战略军事情报,已经有了头绪,可现在 “尸体找到了吗?” 躬身侍立在身前的属下道:“启禀课长,据暗线汇报,尸体被秘密抛进了长江。” “可惜了,岸本君再也看不到帝国的樱花了。”山本正感叹着,一名秘书敲门进来报告: “大佐,土肥圆阁下的电报。” “呈过来。”山本贤太郎收敛情绪,接过电文阅读起来。 据他所知,土肥圆先生在前线可谓取得了辉煌战绩,形势一片大好。 他的第十四师团强渡黄河后,直接杀向了中原腹地——豫州。 他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进入豫州,拿下开封和郑州。 陇海和平汉铁路大动脉都经过豫州,现在津浦线已经日本拿下,只要土肥圆愿意,随时便可以切断这两条铁路,那么中国的铁路网将全部落入日本手中。 第二条路,绕过开封和郑州,从豫州南下湖北,直接进攻武汉。 此刻的武汉是国府西迁山城的中转站,临时陪都,政府机关和统帅部都在武汉,实际上是全国军事、政治、经济中心,只要攻克武汉,日军将长驱直入。 国府自然不愿意土肥圆选择第二条路,为了阻止他,国军出兵12万,将土肥圆的2万日军包围在豫州兰封一带。 然而兰封城的守将是黄埔一期的桂云清,此人在金陵保卫战中只坚守了三天,这回只坚持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跑路了。 如此,兰封城落入了土肥圆的手中,他坚守城池等待援军,让本来占尽上风的国军功亏一篑。 不但没有干掉土肥圆不说,徐州的日军也开始西进。 “接下来便是攻克武汉。”山本贤太郎思索着,只见电文上写道:“立刻查清k计划的详细内容。” 他心里一动,“k计划”正是“袋鼠”之前想要谋取的情报,土肥圆先生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莫非他在武汉还安插了自己人?果然,土肥圆先生不愧是间谍之王,比起他的师父坂西利巴郎和祖师青木宣纯更加心细、胆大、阴险。 “k计划?”山本贤太郎思忖了一会,不得其所,吩咐道:“去将‘樱花’叫过来。” 这个“樱花”不是别人,正是内山智美子,日本最优秀的开锁专家,上次被捕后,在日本领事馆的施压下成功逃出特务处的牢笼,回到上海后,她苦练特工技能,一直想要大显身手,山本觉得现在机会到了。 不管这个所谓的k计划是什么防御作战计划,保密级别有多高,参与制定计划的军令部、总参谋部、常某人办公室肯定有完整的计划书,只要撬开这三处随意一处的保险柜,那么这份军事计划就会落入特高课的手中,而内山智美子是执行这项计划的不二人选。 “山本大佐。”个子矮小的内山智美子敲门进来,只见她额头凸出,一张暗黄扁圆的脸上长满了圪塔和雀斑,鼻子扁平,两只眼睛浑浊无光,半睁半闭,嘴唇肥厚,嘴巴阔大无比,她张口说话的时候,几颗黄黄的牙齿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让人下意识地厌恶。 山本早就习惯了她这幅尊容,耐着性子道:“智美子小姐,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完成,有信心吗?” “开锁吗?”内山智美子丑陋一笑,得意道: “我当年加入谍报局,第一项任务就是潜入英国驻大日本帝国领事馆窃取情报,仅用了一个小时,我就拿到了他们的电报密码,哼,如果是现在的我,只需要十分钟甚至是更短的时间就可以完成。” 顿了顿,她语气森然道:“山本君,下达命令吧,是不是去武汉?我能否见到张义那个支那人?上次我就是落入了此人手中,对我施了各种酷刑,每次想到这些,我就对此人恨之入骨,我请求完成任务后对此人展开制裁。” “吆西,仇恨是最好的武器,但也不能因为仇恨蒙蔽了理智,我可以答应你,对此人采取行动,不过这一切要等你完成任务才行。” “哈依。” 出差 出差,今天赶不及了,明天补上 《我的谍战日记》出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7、无题(求月票) “处座,上海的兄弟发现了郑呼和的身影。” 一处,军事情报处。 处长杨荣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听新任谍参科科长曹树义汇报工作。 他意犹未尽地等着曹树义说重点,但已经没有下文了。 憋火地吧唧了两下嘴巴,杨荣放下茶杯:“郑呼和以前是你的下级,你怎么就没有发现他是红党呢?现在尽打听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屁用没有!” 曹树义看起来也很无奈:“卑职惭愧.” “行了,说点有用的,我找局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谍参股划归情报处,可不是为了让你盯着几个跑路的红党的,那是二处的职责,你的职责是防止敌谍汉奸活动,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办几个大案要案出来,这样你这个科长位置才能坐稳,我在局长面前说话也有底气。” 杨荣抬手拿起一本小册子递过去,道: “看看吧,这是临澧培训班副主任于乐醒新编的‘特工常识’讲义,具体到情报专业,对情报的搜集、编审、研判、分类比以前更加完善,颇具新意,你们可以参考下。老板对这个班寄予厚望,毕业生肯定会大肆提拔启用,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可不要将来被他们踩在脚下。” “于长官编纂的教材肯定有可取之处,属下一定好好学下。”曹树义嘴里这么说,眼中却满是不屑,一群菜鸟想要后来居上,做梦吧! “谍参科组建的如何了?什么时候可以出成绩?” “骨干分子都去行动处了,留下的都是些内勤想要出成绩,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还要一段时间?那是什么时候?”杨荣有些怨气,瞪着曹树义问: “难道你们以前就没有掌握一点有关日谍汉奸的情报?” “这個.”曹树义一脸为难,迟疑了一下:“日谍没有,不过消极言论倒是” 杨荣眼前一亮:“什么意思?” “卑职最近听说,上层的一些人成立了一个低调俱乐部,以汪副总裁为中心,经常在一起聚会.而且,汪夫人常常自诩为第一夫人,现在汪先生失去了行政院院长的职位,她大为不满,经常组织一些妇女聚会,数落总裁的不是.” “够了!”杨荣一拍沙发,呵斥道:“我让伱查间谍汉奸,没让你找死,你想死,千万别拉上我,汪先生再怎么也是果党元老、二号人物,失去了行政院长的职位,发点牢骚也正常,委座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切以大局为重,别没事找事,将你那些鸟侦查员给我撤了。” “不是你说当务之急要办几个大案要案吗?”曹树义心里腹诽,嘴里说道: “是,谍参科下一步如何开展工作,还请处座指示。” 杨荣瞪了他一眼,提醒道:“你现在接手了谍参科,不仅是接收了它的权限,还要将以前的业务也接手过来,以前的日谍案还没有未尽的线索?那些被策反的日谍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这些难道不是资源?不是线索?” “谢处座指点迷津。”曹树义心神领会,这是要直接将张义谍参股的根挖了啊。 “那张副处长会同意吗?” “你就说这是我和局长的意思。”杨荣冷笑一声,他相信张义不会为了几个策反的日本间谍就和情报处将关系闹僵。 “呜呜呜呜.” 大半夜的突然拉响了空袭警报,不过片刻间,轰炸机已经到达武汉上空,轰鸣声像海浪声此起彼伏,轰炸声响彻整座城市。 行动处的人惊慌失措地向附近的防空洞跑去,猴子和钱小三推开张义办公室的门,急切道:“处长,快去防空洞。” “不着急。”张义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瞬间熄灭的灯光,疑惑道:“日军为什么会突然轰炸,还是无差别轰炸。” 自从上回擒获日军气象间谍,击溃日军轰炸机后,日军的轰炸明显减少,这次为什么大张旗鼓的轰炸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张义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处长,谁知道小日本想干什么,我们还是快去防空洞吧。”猴子说着当仁不让地拉起张义向防空洞走去。 行动处办公点外面早就乱成一片,随着不间断的轰炸,到处都是一片废墟,哀鸿一片,忍不忍睹。 狭小的防空洞里,难民扎堆,张义一进去就感觉有窥视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转头去看,就见情报处的曹树义正和三五人说话。 “张副处长,却不想在这里不期而遇,正好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呢。” “什么事?说吧!”张义漫不经心问。 “你也知道我现在主持谍参科,还望张副处长能够支持我的工作” “当然支持,只要你们情报处提供情报,我们现在就可以抓人.比如今晚的轰炸,就来的格外蹊跷,情报处不应该查查有没有潜伏日谍汉奸在地面策应吗?” 曹树义避重就轻:“这件事我们自然会查,不过此刻找张副处长是因为其他的事情据说所知,张副处长手上有几个策反的日谍,这些人是不是.唉,我也知道这事有些强人所难,不过局座和杨处长发话了,我也只能奉命执行,还望张副处长理解一二。” 一听这话,猴子和钱小三立刻怒了。 钱小三冷哼一声道:“姓曹的,人是我们处座抓的、审的,策反工作也是处座费尽心思才完成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坐享其成?” 猴子道:“不错,他们只认识我们处座,要是换个人联络,恐怕很难让他们信服,再说了,他们潜伏在敌人内部,本就是惊弓之鸟,突然换个人联络,他们要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话不能这么说吧?说到专业,秘密机关的布置、联络、情报网的分布、情报传递的方法、卧底的运用我们情报处才是专业的,所以人交到我们手上绝对安全,说到底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军统局,还望张副处长支持。” “是啊,都是为了工作。”张义深深看了曹树义一眼,笑吟吟伸出手。 曹树义不明所以:“什么?” 张义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冷冷道:“当然是手令或者文件,你不是说这是局座和你们杨处长的命令吗?文件呢?” 按照军统局本部的规定,处级官员写的手令都要登记,要有回执,而且要存档,以备查询,空口白话却是不行。 “这”曹树义傻眼了,一切都是口头吩咐,哪有什么文件,但见张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只好悻悻道:“文件我明天给你。” “好,只要有文件,一切好说。”张义内心冷笑,只是平淡地回了一句。 “快,所有人都去防空洞。” 在敌机的猛烈轰炸下,武汉行营办公厅同样一片混乱,守卫纷纷撤入了防空洞。 谁也没有发现原本“失魂落魄”漫无目的人群拥挤着的一个老欧已经摆脱了人群,向着行营大门内走去。 她身材佝偻,头发凌乱,双眼浑浊而疲惫,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腰间系着一条灰扑扑的围裙。 老妪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上了二楼,来到一间没有门牌号的办公室门前。 刚想拧动门锁,突然旁边响起一阵脚步声。 老妪浑浊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身形笨拙地挪动了几下,伴着都粗重的喘息咳嗽声。 “谁在那里?”一个嘴里叼着香烟的中山装男子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手里握着上膛的手枪。 “是是我。”老妪畏惧地看了他一眼,战战兢兢道。 “王有美?谁让你到这里来的?”看清老妪的面容后,男子不由松了口气,将枪收起,瞪着她问道。 老妪叫王有美,相貌丑陋,无儿无女,因为是本地人,身份清白,在多方考察后,成了行营的清洁工。 但她只负责行营外马路附近的清洁工作,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大院,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说话!”男子话音刚落,没有等来答复,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阵疾风。 他嗤笑一声,关公门前耍大刀,一个老太婆还会功夫不成? 这个王有美到底是什么人?她疯了不成,竟敢对自己出手? 管她什么人,擒下来审审就知道了,万一此人是潜藏的日本间谍,正好立功受奖。 心里想着,男人手上动作丝毫不慢,微微一个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拳头,随即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立刻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一上手,男人立刻意识到不对,这双手细嫩光滑,根本不是一个清洁工老妪的手。 “你到底是.” 但他的话还没有出口,只听女人冷哼一声,她的手蛇一般从男子的手中滑了出去,随即身形一矮,摆脱男人利爪的同时,一只脚高抬凌厉地踢在男人太阳穴上。 “柔道。”男人脑中刚浮现出这两个字,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老妪表情不变,从袖口抽出一根铁丝,利落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进了办公室,她从围裙下拿出一把手电筒,目光在屋内搜寻了一圈,最终停留在档案柜下的保险柜上。 一眼就认出这是英国生产的保险柜,虽然有报警装置,但它用的是交流电,此刻行营停电,报警装置早就停止了工作。 老妪嘴角泛起一丝不屑,这种保险柜她第一次开的时候不过用了14分钟,现在时间只会更短。 这么想着,她拿出一个听诊器放在保险柜上,侧耳听了听动静,然后开始转动保险柜的密码锁。 几个来回之后,她从头发上拔出一根银针插入锁芯,一边仔细听着动静,一边旋转安全锁,不一会,只听“咔嗒”一声,密码锁开了。 老妪打开保险柜,从一堆标着“绝密”字样的文件里,很快就找到了写着“k计划”的文件袋。 打开红色印泥封印,从里面抽出文件,简单浏览了一遍,她将手电叼在嘴里,从怀里掏出纸笔,快速用速写方式记录下来。 从办公室出来,老妪又恢复了佝偻的摸样,警惕地出了行营,汇入满是狼藉的大街上。 街头上到处都是劫后余生的陌生人和横躺在大街上的尸体,一片尖叫和哭泣声,老欧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失魂落魄”地向着旁边的公园走去。 一路到了公园最里面的一处长椅上,她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常,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圆竹筒,塞到长椅下面,然后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一个一脸黑烟、满身尘土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在长椅上坐了下来,伸出一只手在长椅下一阵摸索,直到摸到了老妪留下的竹筒,才收回手快速离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张义刚到办公室,头上裹着绷带的陈秘书就拿着几份报纸走了进来。 他将报纸放在桌上,一边泡茶,一边说道:“对了,处长,今天多了一份报纸,是红党发行的《新华日报》。” “嗯?”张义以为自己听错了,红党的报纸怎么跑到军统来了。 陈秘书解释道:“据说委员长不喜欢这份报纸,让中统和军统限制它的发行,可报纸是红党公开机关印刷的,稽查处和警察局不能硬闯,只能将主意打到报童身上,本以为殴打了报童一次,他们不会再送了,但第二天还是有人送,到现在根本禁不住毛秘书就让局里订了一些,科长以上都有一份,说让我们认真研究,看有没有夹杂情报和非法言论.” 张义闻言笑了,军统局看报纸从来都是不花钱的,即便是果党的《中、央日报》也是如此,却不想第一份花钱订阅的报纸竟然是《新华日报》。 他拿起报纸看了一眼,头版头条刊登着千里之外教员在宝塔山窑洞挑灯夜战、奋笔疾书写出长达五万字的雄文--《论持久战》。 这是一篇批评悲观主张、号召大家抗战到底的檄文,没有去喊空洞的口号,而是耐心、细致地分析了中日两国的社会形态、优劣状况、国际形式,用缜密的逻辑推理,预言中国不会亡,但也不能速胜,提出抗日战争是持久战。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不要投降、不要轻敌、坚持到底,耗死小日本。 张义正看的入神,突然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立刻向戴春风办公室走去。 到了办公室,发现除了毛齐五、情报处的杨荣、曹树义,行动处的何志远都在,一个个正襟危坐,脸上凝重。 不一会连独立在外办公的电讯处处长魏大明也来了。 张义立刻意识到出了大事。 这时就见戴春风阴沉着脸从外面进来,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他将军帽一丢,双手叉腰,吼道: “一个个新官上任,很得意是吧?你们知不知道昨晚有日本间谍潜入行营办公室,窃取了参谋部刚制定的一份绝密战略计划?行营所在,敌人都可以肆无忌惮的随意出入,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噤若寒蝉,张义低着头小心瞥了一眼众人,其他人还好,唯有曹树义额头冷汗淋漓,浑身战栗。 “说话,都哑巴了?”戴春风冷眼瞪着杨荣,问: “情报处是干什么吃的?” 杨荣一脸无奈,沉默了半响,看了一眼曹树义。 后者抿了抿嘴,攥紧拳头,刚想说话,张义已经抢着开口了: “局座,属下一直怀疑昨晚的轰炸来的蹊跷,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轰炸是为了策应地面间谍的行动,昨晚在防空洞遇到情报处曹科长,属下还特意提醒,让他留意日本间谍的活动信息” 说着他转头问曹树义:“曹科长,轰炸结束后,你们谍参科没有排查吗?” “这”曹树义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想骂娘的冲动,收到杨荣的暗示,他本想通过谍参科人少等一系列客观原因将锅甩给张义,却不想张义率先开口,直接给他来了一闷棍,而且对方还言之凿凿. “妈的,乌鸦嘴!”曹树义内心诅咒着,迎着戴老板摄人心魄的眼神,内心抓狂,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祈求地看向杨荣,却不想杨处长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摸样,浑然没有收到他的信号,他只要咬牙道: “局座,谍参科马上介入,七日之内一定给出结果。” “哼!”戴春风轻蔑地嗤笑一声,看向魏大明:“魏处长,昨晚武汉有可疑电台发报吗?” “有,轰炸结束后的半个小时内,一共有九部电台收发电报。 一部是总裁侍从室,两部是参谋部的,还有两部是宋部长家和汪副总裁家里,中统也有二部电台在持续工作,剩下一部是红党办事处的,可疑信号只有一个,发报前后只有几分钟,而且对方很谨慎,没有接受回电就关闭了电台。” “这么说情报已经传递出去了?”戴春风脸色更冷,不停地在地上躲着步子,终于他一摸鼻子,停了下来。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戴老板暴怒想要杀人的前奏,杨荣连忙道: “处座,情报处马上全体出动,不用七天,三日就可以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戴春风不置可否,不过按在腰间左轮手枪上的手却松开了。 大家禁不住都松了口气,常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从来不是开玩笑,戴春风虽然不是什么君主,但对军统这个特工王国来说,他无异于一个魔王。 只要他一句话,便可以使无数人头落地。 “哼,干特务的如果不能眼观八路,耳听八方,不能事未萌而先觉,已是失职,现在情报已经传递出去,说什么都晚了。”戴春风阴沉着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毛齐五小心翼翼问:“既然战略计划已经泄密,就不能更改吗?” “计谋既定,无可更易。”戴老板叹息一声,“2月份炸毁黄河大桥的事情大家应该知道吧? 所谓的k计划k作战简而言之就是一个意思,掘开黄河大提,水淹土肥圆。 这样,南下的土肥圆便被解决了,国军就可以专心对付从徐州来犯的日寇。” “这”众人闻言皆是一窒,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黄河决堤,必然玉石俱焚,生灵涂炭。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戴春风面无表情道:“参与计划表决的各位军事大员都很紧张,不管是赞成还是反对,谁都可能成为千古罪人。有人当场质问校长,‘如果决堤仍不能阻敌,那又当如何?’” 毛齐五问:“校长怎么说?” “校长说:‘公有完全之策吗?’没有人回应,最终,这项计划全票通过。” “唉,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如果武汉此刻失守,这么多的机关和工厂来不及内迁,后续我们失去倚仗,将成为待宰的羔羊,任由日本人长驱直入,中国必将灭亡。”毛齐五道: “这是和日本人争先手,为了争先手,有时候只能放弃一些小的得失,重要的是大局。” “不错!”杨荣点头道:“只要水淹七军的计划成功,就可以实现军事计划上的预期目标。 第一,不但可以淹死土肥圆的日军,迫使他们放弃沿平汉铁路进攻武汉的计划,为武汉保卫战引得时间。 第二间接实现焦土抗战,坚壁清野,带走一切可以带走的,带不走的即便炸毁也不能留给小日本,达到空间换时间的目的,而且一旦黄河泛滥,黄泛区将扩散到安徽、江苏一带,到处一片沼泽,无道路、无给养,形成天然屏障,延迟日军打通南北大陆交通线的时间。” 张义瞥了这厮一眼,他没想到所谓的k计划竟然是掘开黄河大提,虽然他告诫自己,很多历史事件或者历史人物,都有两面性,不能跳出当时的历史环境,用现在以后的“上帝视角”去评价,但一想到电影1942中的那些画面,张义不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住那种不适感,从古至今都在说“战祸酷烈,苍生微末,无可施为”,但不经历的人根本想象不到战争到底有多么残酷. 人说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k计划从后面来看,确实达到了预期计划,但是,这种断臂求生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决堤造成超过五十万无辜百姓丧生,一千多万人民流离失所 058、一只羊(求月票) “局座,这件事情不会让我们军统执行吧?”何志远忧心忡忡地问。 “不会,这是战区的任务,执行任务的是佟、麟阁将军的三女婿熊、先礼。” 佟、麟阁是老将了,宣统三年投笔从戎,历任排长、连长、营长、团长、旅长。 33年率部参加长城抗战,取得喜峰口大捷,任察哈尔省主席兼抗日同盟军第一军军长。 37年七七事变爆发,在北平率部抗击日寇,7月28日遭敌机袭击殉国。 这一位老英雄。 他的这位女婿虽然不出名,但这辈子也干过两件大事,两个项目都是搞爆破。 2月,指挥炸毁黄河大桥,6月,指挥花园口决堤。 “行了,前线的事用不着我们操心,当务之急就是抓捕隐藏在武汉的日本间谍,这个‘飞天大盗’是如何潜入行营的,情报又是如何传递出去的?电台掌握在什么人手中,这才是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委座限期三天破案,三天内,我需要看到结果。” “是。”情报处长杨荣神情凛然:“情报处必将全力以赴。” 行动处处长何志远跟着表态:“调查工作以情报处为主,行动处全力配合。” 听他这么说,杨荣都认真看了他几眼,但何志远却是目不斜视,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何志远自然是个“懂分寸、识进退”的人,他此刻在戴老板面前故作谦态,故意拔高行动处,伏低做小,不过因为工作是局长安排的,一开始就拆台,对他和行动处只有负面影响。 而相反,表面上奉承了情报处,到最后,情报处破不了案子,只能尴尬收场,也没有理由甩锅说行动处的人不配合。 回到办公室,何志远靠在沙发上,看起来心情不错,他看了一眼张义,问: “你觉得他们能破案吗?” “谁知道呢?”张义实话实说,“换做是我,干了这种大案,出不了城,也会找个地方躲起来,除非开展大规模排查现在唯一的线索在发报员那里,就看他会不会再次开机,电讯处能否锁定位置。” “嗯也是。”何志远思索着,又道:“管他呢,先让情报处头疼去吧,也让他们知道抓日本间谍有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不过.” “什么?” “你这边也不能松懈,该配合的配合,该排查的排查,发现线索该移交的要及时移交,当然了,关键线索还是要捏在我们自己手里,万一情报处败下阵来.我的意思你懂?” 看着何志远意味深长的模样,张义点头道:“明白。” 同一时间,情报处。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杨荣此刻一脸阴沉,双手环抱,在地上踱了几圈,抬头沉声问:“你有把握破案吗?” 恭敬站在一旁的曹树义吐了口气,舔舔嘴唇:“说不好,我现在没有一点头绪。” 杨荣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没有头绪线索就将人散出去找,难道嫌犯还能主动送上门不成?” 曹树义无力地点点头:“人我已经散出去了,行营包括清洁工王有美家里都去了,可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足迹指纹,也没有找到目击者.处座,现在我该怎么办?” 杨荣无语地坐下来,自顾自点了一根烟,想了一会又道:“这么说就是死案了?” 曹树义眉头紧锁:“对,能在短时间内打开进口保险柜的肯定不是小毛贼,我估计她作案之后已经跑了,那個未知的发报员电台不开机,我们也没有办法锁定他的位置.” 杨荣皱眉道:“我才在老板那里打了包票,三天破案,到时候破不了案.” 曹树义明白,破不了案杨荣大不了被戴老板训斥一顿,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他急道:“处座,您说吧,我该怎么做?” 曹树义也算老资格的情报员了,最近几年也破过不少案子,但这一回他实在想不出对策了。 “哼。”杨荣冷哼一声,吐完最后烟气,狠狠湮灭烟蒂,重重敲了敲桌子:“抓到凶手要破案,抓不到凶手,你也要破案!”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曹树义一眼。 曹树义琢磨着他的话,思忖道:“如果.如果我抓到了他们,还有间谍出来活动呢?比如那台静默的电台又冒头.” 杨荣道:“你不能让这种如果发生,一发生,你在军统就待不下去了,我也保不了你。” 曹树义倒抽了一口冷气。 杨荣继续道:“这件案子如果不能及时勘破,中统和老板那些仇敌都会发难,到时候老板被老头子责骂,我们情报处首当其冲,总要人出来背锅的。” 曹树义深知事态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了,如果不能及时破案,不说戴老板责罚,那些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科长位置的竞争对手都会趁机发难。 他现在才三十多岁,一旦墙倒众人推,被调去做文职内勤都是轻的,怕就怕被发配去敌占区做潜伏工作,想想朝不保夕、担惊受怕的日子,心里就发寒。 曹树义沉吟了片刻,果断道:“我现在就去找人。” 杨荣想了想,说:“伱可以先找下张义,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万不得已不能走那步.即便要做,那也要证据确凿,让别人挑不出刺来。” “是。” 张义正在办公室看军统内部的简报,突然秘书通报曹数义求见。 从五月份戴老板在汉口和杜月生谈话后,已经秘密布置暗杀汉奸张啸虎。 先后派遣脚踏青帮军统两只船的行动队员于松桥、陈默到上海执行刺杀任务。 这二人都是杜月生的学生,熟悉青帮,暗中探听之下,很快就摸清了张啸虎的活动规律。 然而,先后两次在上海更新舞台和福熙路的刺杀都以失败告终。 简报上并没有描述详细的经过,张义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刺杀失败,打草惊蛇,张啸虎已成惊弓之鸟,现在躲进虹口不敢露头,身边除了保镖,还有特高课的便衣保护,上海区无能为力,只能调整部署,决定派杀手林怀部打入张某身边当保镖卧底,再行刺杀 “曹科长有事?” “在张处长面前,哪敢称科长。”曹树义一脸谦卑,举了举手中提着的两盒茶叶,道:“听说张处长喜欢喝茶,这是我特意从外面高价买的信阳毛尖,您尝尝,看看真不正宗。” 张义有些意外:“平时好两口,但没做怎么研究,喝茶还是何处长讲究。” “那也比我这种对茶一窍不懂的强.这两盒茶虽然不算什么贵重礼物,算是张处长新官上任的贺礼,一定请您收下。” 看曹树义一脸讨好的摸样,张义心说,人哪,既然迟早有一天你都得放下身段,为什么不早点做出姿态呢? 非要遇到事了,才想起提着猪头找庙门?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张义指了指沙发:“坐吧。” 然后让秘书泡茶,问:“曹科长有事吧?” 曹树义叹气道:“什么都瞒不过张处长,嗨,还不是为了案子的事,局座限期破案,我.我现在没有丝毫头绪.” 说着他一咬牙,直接道:“我是厚着脸皮找过来的,求张处长救我,只要破了案子,兄弟我一定不会完了张处长的恩情,到时候必有厚报。” “这是干什么?什么厚报不厚报的。”张义看着他,风轻云淡道:“都是为了工作,行动处责无旁贷。指教不敢当,不过想法我确实有一些,仅供曹科长参考。” 曹树义松了口气,连忙问:“什么想法?” 张义沉吟道:“几个月前谍参股抓到过一个代号樱花的日本女间谍,此女叫内山智美,是日本皇家情报局的高级特工,擅长开锁和化妆,后来因为日本领事馆施压,最终这个人被放了,但现在又发生了盗窃案,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内山智美子?我听人说起过,是不是那个丑女?” “对,此女被捕后,在酷刑之下,对自己的身份供认不讳,谍参股不仅有她的照片、笔录,还有指纹。此女善化妆伪装,但不管她怎么变,指纹不可能做假,这些资料一会曹科长都可以带走,作为排除方面的参考.我能做只有这些,希望对曹科长有所帮助。” “太感谢了。”曹树义没想到来张义这里一趟竟然真有收获,终于诚心地说了声谢,然后意气风发地走了。 离开行动处,他马上找到杨荣汇报工作。 杨荣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线索,震惊之余,立刻问:“你打算怎么办?” 曹树义摩拳擦掌:“我会想尽办法,克服万难,全面部署,精确打击,势必将这个丑女及其同伙捉拿归案。” “说人话!” “我会派人秘密控制各个车站、交通要道,仔细排查,然后根据掌握的内山智美体貌、指纹,开展一场大规模的排查.不过我们谍参科的人手估计不够,所以.” 杨荣没废话,直接问:“你想要多少人?” 曹树义想了想,说:“如果能从情报处调几十个经验丰富的好手,再调动警局的户籍警、刑警.” “情报处在家的所有便衣我都调给你,警察局那边我也可以孟局长打电话,另外,法租界、日租界中的秘密情报组也可以启用,除此之外,行动处那边我也会给老何打招呼,再加上军统的运用人员、包打听、地皮流氓,怎么也有上千号人了,足够将武汉三镇查个底朝天。我给你两天时间——后天这个时候一定要抓到人。” 一听这么多人听自己指挥,曹树义心潮澎湃,对抓人充满了信心。 “处座,放心,明天我一定将凶手缉拿归案。” “记住了,找到嫌疑人最好是我们自己抓,不要用行动处的人。” “明白。” 曹树义信心满满,指挥上千号人在城里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人口普查”,但从早上忙到天黑,指纹比对了上万人,嫌疑人抓了几十个,就是没有找到内山智美子。 此刻他早就不耐烦了,看到大街上一群人围在一起,郁闷地问:“他们在干什么?” 手下也是一头雾水,跑过去一看,只见几个人拿着铁铲在一处废墟处挖掘。 很快,就从废墟里面挖出一个年轻女子。 她梳着圆形发髻,穿着一身印花的粗布衣衫,上面还有补丁,一看就是穷苦人家。 人们将她身上的砖头搬开时,她已经全身僵硬,死了不知多久了。 可她还是双膝跪在地上,一只手臂支撑着上身,另一只手臂紧紧地将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儿搂在胸前。 众人连忙将婴儿救了出来,幸运的是婴儿还活着,只是被憋得奄奄一息了。 此情此景,让围观的百姓都流下了热泪。 曹树义目光落在女人丑陋的面孔上,想到杨荣“抓不到凶手,你也要破案”的话,对手下使个眼色。 手下很快从女人身上找出一本证件。 马苏娥,26岁,女,湖南人.照片下方在指纹一栏写着一个斗字(指纹呈圆形,没有开口)。 曹树义又看向家庭成员一栏,丈夫董学明.职业是会计。 他心里一动,内山智美的指纹正好是斗形,而会计职业,一个打算盘的,拇指、食指、中指都会留下老茧,虽然和发报员的有差异,但也不多,如此. 正在他思忖间,就见一个身着长衫的男子哭天呛地跑过来,他满脸灰尘,头发蓬乱,眼红如兔,那种颓废悲伤的样子,特别吓人。 “苏娥.苏娥,我来晚了。” 男人抱着女人的尸体嚎啕大哭,周围的人也在议论。 “哎,你说小两口是外地人,好不容易在武汉安家,有了小孩,现在” “是啊,太可怜了” 听到这里,曹树义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外地人、无家人无背景,消失了也不会有人过问,做那只“养”足够了。 他抿抿嘴,看着嚎啕大哭的男子,心里叹息着:“董学明,对不起了,我也是逼不得已,不要怪我。” 这么想着,他立刻热情的走上前去,搀扶起董学明,劝慰道:“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先救护小孩吧,我有车,现在就送你们去医院,回头再安葬你妻子。” 说着,不容置疑地拉着董学明和小孩上了汽车。 周围的群众纷纷感叹:“好人啊” 059、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求月票) 情报处。 处长杨荣一脸意外:“这么说,这一只羊已经准备好了?” “是。”曹树义躬身道:“这个董学明会计出身,已经失业三个月了,欠了一屁股债,靠拉黄包车谋生,每天只吃一个馒头,现在老婆死了,他也不想活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一岁多的女儿,我们答应给她找个好人家,替他还债,还给他女儿一大笔钱,他很满意,答应全力配合我们。” 杨荣长叹了一口气,他早就听说下面有些情报是编造而来的,但亲自参与造假的过程还是头一回。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件事我就当做不知情,你要做好善后工作。” 顿了顿,他又问:“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明白。”曹树义点头道:“我已经从电讯处那边打听到了可疑电台的波长波段,现在就等电台开机,电讯处确定位置,然后通知行动处去抓人就可以了。” 杨荣皱着眉头想了想,问:“行动处那边会相信吗?尤其是张义,可不能把他们当傻子一样糊弄.尤其是你们是先得到内山智美的线索才展开搜查的,现在又冒出一個什么董学明,还要指认他死去的老婆是潜入行营盗窃军事情报的日本间谍,是不是有点匪夷所思了?” 曹树义解释道:“这个卑职已经考虑过了,张副处长虽然提供了内山智美的画像、指纹,并怀疑此案很可能是此女做的,但他也不能断定,因为没有证据。 现在我们从电台入手,到时候人证物证齐全,又有嫌疑人指正,说她是她就是,反正死人不会开口说话,给她编个日本人的身份就好了。我想即便这件事真是内山智美干的,她也不会跳出来反对吧?等案子一结,人一埋,一切尘埃落定。即便内山智美以后再出来兴风作浪,那也是其他的案子了。” “有这作假的功夫就不能好好查案吗?”杨荣又无声的叹了口气,看着曹树义:“既然你都想好了,接下来怎么演,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默认了。 曹树义郑重道:“放心吧,处座,不会出任何问题。” 张义正在办公室看报,突然电话响了。 曹树义急切道:“张副处长,电讯处侦测到可疑电台信号,我们正在严密监视,请行动处马上派人过来。” 张义一怔,一台原本静默的电台突然大白天就开机发报了? “在哪?” “南京路117号。” 张义虽有疑惑,还是说道:“看好了,我们的人马上出发。” 挂断电话,他立刻叫来猴子钱小三带着几个便衣出发。 不一会儿,汽车就到了曹树义说的南京路117号。 街角处,曹树义带着两个便衣现身,他指了指二楼一处拉着窗帘的房间道:“应该就是那里,你看,阳台上看似是晾衣杆,但上面缠着电线、绳子,我怀疑是发报员架设的电线。” 张义拿出望远镜看了几眼,果然和曹树义描述的一样,一根晾衣杆从阳台撑到了平台上方,上面缠绕着电线。 “还在发报吗?” “不知道,害怕打草惊蛇,我们的人不敢靠近,现在靠你们了,不知除了发报员还有没有其他同伙,有什么武器,张副处长你们小心点,尽量抓活口。” 张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曹树义在搞什么鬼,一定要等行动处的人动手,情报处的人不擅长行动是实情,但不管是江浙警察学校还是军统培训班,在分科分班之前,都会统一集中训练搏斗、射击等特务基本技术,这里面就包含情报、行动、侦查、化妆、秘密通信、毒物使用、爆破、邮电检查等特务工作的基本技术,只是课程没有那么细致罢了,难道这些还不能对付一个发报员? 再者情报处什么时候这么老实、好心了,还有将功劳往外推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张义却没有点破,他不动声色地下达命令,让人将公寓前后门控制,然后带着猴子钱小三和几名便衣警惕地上了二楼。 楼道里面一片安静,隐约传来滴滴答答的按键声。 猴子蹑手蹑脚靠近207门口,侧耳听了听,对着张义和猴子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别针,插入锁芯捅了捅,随着一声“咔嗒”声响起,他猛地推开门躲避在墙侧,两侧早就持枪戒备的便衣迅速冲进房间。 “不许动。” 只见房间里面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正戴着耳机发报,听到动静,他猛地回头,然后“释然”地笑笑,脸上闪过一丝决然,突然抓起一颗白色颗粒捂着嘴巴送入口中,便衣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几秒,男人痛苦地抽搐了几下,就一头栽倒到了地上。 “啊,人死了?”这个时候曹树义带着两人冲进房间,看到地上的尸体,暗自松了口气,却是一脸埋怨道: “张副处长,人怎么会死了呢?就是害怕遇到这种情况,才让伱们专业人员出手,现在倒好” “说什么呢?你们行干嘛不自己动手?”钱小三听到这话,立刻不干了,瞪着曹树义。 张义没有说话,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目光落在桌上锈迹斑斑的电台上,旁边也没有电文,没有密码本,疑惑问:“能确定昨晚发报的就是这部电台吗?” “这还能有假?”曹树义一脸肯定,“电讯处是根据频率、波段锁定位置的,不会有任何问题唉,密码本呢?快搜!” 他一招呼,两个手下立刻在房间搜索起来。 很快,除了在衣柜下发现了一把驳壳枪和几本证件外,还在抽屉里面发现了一只新的电子管。 曹树义一脸欣喜道:“不会错了,这个叫董学明、刘长镇、涂中群等等拥有多重身份的家伙肯定是潜伏在武汉的日本间谍,嗯?他还是个会计?这个身份刚好掩盖他学过报务的事,现在只要确定他真实的住所,就可以找到他的同伙,马上拿他的证件让我们排查的人手辨认。” “是,曹科长。”便衣接过证件转身离去。 “可惜了,要是你们能再快点,抓到活口,三木之下,他肯定能招供出更多的同伙,将潜伏在武汉的日谍组织一网打尽,现在”曹树义一脸唏嘘,又道:“张副处长,虽然这样能向局座交差,可结案报告兄弟只能如实来写.” 曹树义说着话见张义没有反应,只是站在屋子中间,目不转睛地盯着拉紧的窗帘,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说不会让这厮看出什么破绽了吧?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他狐疑地瞥了张义一眼,望着窗帘,走过去,“哗”一声拉开窗帘,残阳瞬间直接射入房间。 207房间对面,隔着一条街,另外一间房间的窗帘后面。 内山智美等待的就是这一刹那,看着对面窗前的曹树义,还有他不远处那个让她想起就恨得咬牙切齿的张义,她冷笑一声,缓缓将子弹上膛,瞄准目标,手指放在扳机上。 她自然没有离开武汉,任务成功后,她即刻改变行装相貌潜伏起来,今天军统局情报处的大搜查搞得鸡飞狗跳,尤其是要比对指纹,这让内山智美同样胆战心惊。 掌握自己真实相貌和指纹的只有张义的谍参股,不用说自己已经被列为头号嫌疑人了。 虽然忧惧,但她却没有丝毫胆怯,如今任务已经完成,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复仇了。 如果能在上千支那特工的围追堵截下顺利脱身,再将张义解决,不但报仇雪恨,还为帝国除掉了劲敌,那她内山智美必将成为帝国名副其实的间谍之花,什么川岛芳子给她提鞋都不配。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内山智美一直在军统局附近窥探监视。 然后等了一天,她都没有等着张义的身影。 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她盯上了曹树义。 虽然不确定他的身份,但见此人发号施令,指挥那么多的人抓捕自己,内山智美意识到此人身份不凡。 如果不能将深居简出的张义击毙,那么先刺杀军统的一个头目收取点利息也不是不可以。 但随着对内山智美的跟踪和监视,内山智美却另有所得。 尤其是曹树义看到董学明和马苏娥时的表情和反应,全部被伪装成清理工隐藏在人群中的内山智美尽收眼底。 后来在她的一路跟踪监视下,发现曹树义先是和董学明“亲密交谈”,然后带着他来到精心布置好的207房间等等,等最后张义终于姗姗来迟的时候,内山智美大概已经明白了曹树义的心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然你们想要演戏,那我就给你们加点彩头。” 此刻躲在窗帘后面的内山智美冷笑一声,将枪口对准张义,倏地扣动扳机。 看着窗帘,张义心神凛然,同样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如电流般击中他的神经,那是一种被凶兽盯上或者步枪瞄准的寒意,和上次遭遇日本间谍狙击的感觉一样,只是 张义百思不解,今天的事情到处透着诡异,潜伏的日本报务员突然停止静默开始发报,抓捕过程中决然赴死,现场不要说密码本,就连草拟的电文都没有,报务员就像等着自己等人上门一样,然后就是曹树义. 张义越想越觉得可疑,此刻的感觉更让他如临大敌,而且曹树义拉开窗帘的这个举动.这厮想干什么?借着任务的机会将自己除掉? 狗胆包天,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但不管怎么想,在曹树义拉开窗帘的一刹那,张义已经倏地闪到旁边。 “小心,都趴下!” 话音刚落,“砰”一声枪响,子弹擦着张义的肩膀而过,打在一个花瓶上,花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砰”又是一枪,这枪直接射穿曹树义的身体,鲜血四处喷溅,他直挺挺倒在地上。 张义见他一脸的惊惧、惊愕,又疑惑不解了,抢手不是曹树义指使埋伏的?不然为何对他自己也下死手? 不过此刻顾不上多想,张义一个闪身靠近窗口,对着对面就是几枪,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追,让下面的兄弟堵住所有出口,仔细排查。” “是。” 对面房间,眼见刺杀没有取得预料结果,内山智美异常恼怒,此刻楼下已经乱成一片,她清晰地听到了冲上楼的脚步声,只好不甘地望了一眼窗外,将手枪揣入怀中,扯过旁边的草帽戴在头上,抄起旁边的扫帚簸箕佝偻着身子喘息着向楼下走去。 两名便衣刚进一楼,便见一个脸色暗沉的扫地大婶侧身站在那里。 “你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扫地大婶忽然转身,拔枪在手,对着两人扣动扳机。 “啪啪”两声清脆的枪响,两名便衣中枪倒地。 她收起手枪,侧耳听了听动静,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神情淡定自如,向着外面走去。 060、审讯(求月票) 两个小时前。 医院。 “孩子没事,不过营养需要注意了对了,你们谁缴一下医药费?”护士从就诊台出来,看了一眼憔悴邋遢的董学明,目光又看向西装革履的曹树义。 “我我来。”听到女儿没事,董学明眼里终于有了丝亮光,他踉跄着站稳身子,仓皇地在兜里摸了摸,摸出几张汗啧啧的小额钞票,眼巴巴地看着医生问: “够吗?” 医生没有说话。 “我来吧。”曹树义微微一笑,拍了拍董学明布满老茧的手,从钱包抽出几张崭新的钞票,递给医生: “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把她照顾好了。” “谢谢,太感谢你了,先生,还不知道您姓什么?”董学明连连作揖,恳切地说: “这笔钱算我借你的,我一定还,我保证。” “免贵姓曹。”曹树义看着他,道:“董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好。” 两人走到一处偏僻拐角,曹树义道:“董先生,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钱呢,我没有指望你还,不过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我帮,什么都可以,您说。” “这可是你说的。”曹树义拿出证件在他面前一晃,面无表情道: “董先生,现在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我呢,对你的情况也很了解,无业,靠拉黄包车勉强维持生计,还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女儿还要住院” “军军统,曹先.曹长官.我没有犯事啊。”董学明一脸惶恐,“我说了,那些钱我保证会还的” “你别激动。”曹树义打断他的话,道:“伱是没犯事,可有人犯事了。” 董学明怔住了:“有人?” “是啊。”曹树义叹了口气,一脸无奈:“我们正在抓捕一个罪大恶极的日本间谍,可忙活了一天,一无所得,上面又催得急。” “这这和我没有关系吧?” “以前是没有关系,不过现在嘛。”曹树义盯着他,直看得董学明发慌,才道: “刚才我可是毫不犹豫就替你垫付了医疗费,这会你总不能对我这个救命恩人见死不救吧?” “这长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你想让我当替罪羊?”董学明瞪大了眼睛,浑身战栗。 “话不能这么说,什么替罪羊不替罪羊的,就是帮我们演一场戏,如果我们最后抓到了真的间谍,那一切都是误会嘛,到时候给你自由不说,还会给你一大笔赔偿。”曹树义笑着搀住浑身颤抖已经站不稳的董会计,撩起衣襟,露出一把黑漆漆的手枪。 “万一抓不到呢?不不不不行,我还有女儿,要是我不在了,她一个人还怎么活.”董会计哆嗦着想要挣扎开,却显得那么无力。 “这可由不得你。”曹树义狰狞一笑,讥笑道:“你拉黄包车能赚几個钱?连医疗费都不够,怎么保证给她好的生活?不说这个,房租你都欠三个月了,她住哪里?总不能让她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和你一起睡大街吧?” “我” “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吃穿用度上学,这些都不用她发愁,我会给她找个佣人,把她伺候的白白胖胖的,甚至以后还可以出国留学.” “不不不那是我的女儿”董会计慌了,哭了,脑子嗡嗡作响,哀求道:“长官,老总,行行好,我真的不行,我女儿.” “够了!”曹树义已经没了耐心,呵斥一声,咄咄逼人地看着他:“别给脸不要脸,你说现在人命还是命吗?你要是不答应,我同样有办法抓你,不过,你可想好了,到时候我的承诺全部作废不说,你女儿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为什么是我?”董会计木然地看他,嘶吼一声。 曹树义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懂了不就是我没背景没关系,比蝼蚁还不如吗?” 董会计喃喃自语着,抱头痛哭。 哭着,哽咽着,最后他沉默了。 不知道是绝望还是麻木。 他喘息几声,颤抖着嘴唇,努力保持平静:“我能再看看我女儿吗?” “当然可以,不过要快。”曹树义恢复了笑容:“一会事情还多着呢。” “哎哎.”董学明走出两步,突然就跌倒在地上,“算了,我不看了,我对不起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抹掉眼泪,跪倒在地上,望着曹树义:“长官,曹长官,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人,我求你了,一定要照顾好她替我转告她.算了” 望着病房的方向,这个老实人彻底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每天拉18小时的车,只吃一个馒头,已经在拼命活着了,为什么会这样,这个世界不应该这样啊?!” 董学明哀嚎的声音回荡在偏僻的转角,偶尔引得路人转头来看,但也只是冷漠的眼神,没有人同情他,也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夜幕逐渐被黑色帷幕笼罩,大街小巷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但对内山智美的搜捕并没有结束。 “处座,所有出口已经完成控制,几处制高点也在掌握中,她即便再狡猾,也插翅难飞。” 张义眼神犀利地盯着黑洞洞的公寓门口,问:“刚才中枪的兄弟呢?” “听到枪声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头颅中枪,一击毙命。” “我是说尸体。” “尸体?!”猴子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处座你的意思是,内山智美很可能扮做我们的人,混在.” “不是可能,我估计她已经做了。”张义冷笑一声,“别忘了,她除了精通开锁,最擅长的就是化妆技术。” “是,我马上让人去检查尸体。” “不用了,这个时候切勿打草惊蛇。”说话间,只见一辆笨重的救护车从远处奔驰而来。 “谁叫的救护车?” “应该是情报处的,曹科长中了一枪,还有呼吸” “他倒是命好。”张义冷笑一声,思忖了几秒,脸色一变:“马上过去。” 这时,只见救护车已经到了,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医生两个护士。 公寓门口几个便衣用木板抬着奄奄一息的曹树义向救火车奔去。 “砰”张义朝天开了一枪,道:“谁都不许动!” “张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耽误了曹科长的救治,谁担责任?”一名情报处的便衣赤红着眼睛瞪着张义。 “我担。”张义冷哼一声,一挥手,身后的猴子钱小三立刻带着便衣将几人围了起来,连医生和护士都没有放过。 “下了他们的枪,检查证件。” 张义目光落在帮忙扶着木板的一个身体单薄的便衣身上,刚才自己在喊停的那刻,此人的身体微微僵硬,虽然很快就肌肉放松,但身体语言还是和其他便衣那种惊讶不解所展现出来的不同,他敏感的嗅觉直觉,在隐隐地提醒他,这个便衣有问题。 “张处长,敬你是长官,但你别过分”一边便衣话音刚落,就被猴子一巴掌抽到了地上。 “聒噪什么,长官说什么就是什么,证件拿出来!” “证件装在哪的?”另外两名行动处的便衣将身体单薄的男子控制,下了他的枪,在其身上摸索起来。 “嗯?”一个便衣刚摸到男子中山装胸前的兜时,突然手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一脸血迹污秽的男子,这分明是.女人的胸部。 “处长.”便衣话刚出口,男子突然冷哼一声,猛地靠近他,微微一侧头,干涸的嘴唇吐出一把锋利的刀片,咬在嘴里,一瞬间就划破了便衣的脖子,瞬间血流如注。 几乎在瞬间,他拔出便衣的手枪,一脚将另一个持枪警戒的便衣踹飞出去,撕扯着流血的便衣作为掩体,抬手出来对准张义扣下扳机。 “砰” 枪响了。 电光火石之间,却是早有防备的张义抢先开出一枪。 子弹穿过男子手腕,手枪掉在地上,猴子、钱小三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揣翻在地,控制起来。 一人捏住他的咽喉,掰开嘴巴,将他嘴里的刀片取了出来。 一人撕扯下他头上的假发和面具,露出内山智美那张坑坑洼洼丑陋的本来面目。 “内山智美,我们又见面了。”张义冷笑一声,挥手道:“带走。” 内山智美毫无惧色,挑衅的看了一眼张义,冷笑着闭上了眼睛。 “将所有受伤的兄弟送医院救治,至于”张义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情报处便衣,面无表情道: “全部抓起来,送审讯室。” 审讯室中。 内山智美刚被架在审讯架上,就咬牙切齿地咒骂起来,声音尖锐,语言恶毒。 张义充耳不闻,不耐烦地道:“上刑。” 这时,审讯室的门从外面推开,一脸阴沉的杨荣走了进来。 “张副处长,你搞什么?为什么抓我们情报处的人?还有曹树义怎么受伤了?” 张义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稍安勿躁,杨处长今天请我看了一场戏,我也请您看一场?” “什么意思?”杨荣冷哼一声,隐隐有些不安,半小时前曹树义还打电话汇报“一只羊”计划一切顺利,就等行动处抓了人、签了字,然后人死了,直接免去了审讯,唯一考虑的就是将结案报告写的漂亮一些,可这才过去半个小时. “没什么意思。杨处长多点耐心嘛。”张义笑着一指吊起来的内山智美,道: “我给杨处长隆重介绍下,内山智美,小日本大名鼎鼎的高级间谍,上一次侥幸被她逃了,山不转水转,最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中,这可能就是她的命吧,您说呢,杨处长?” “内山智美?这么说窃密案真是她做的?”杨荣看着内山智美,脸色阴沉,心下更觉不安,如果案子真是内山智美做的,那情报处忙前忙后到底在干嘛,还有那一只羊 这一刻杨荣格外后悔,怎么就轻信了曹树义这狗东西的话呢,局座给出的时间是三天,你就不能最后一天再 两人说着话,另一边黑暗处响起凄厉的惨叫声,内山智美早就血肉模糊,双脚的指甲被生生拔了下来。 张义平静地看着她,道:“能让你屈服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不过是开胃菜罢了,其他的问题我现在不想知道,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南京路117号对面的房间?” “哈哈哈哈。” 沉默了一会,内山智美哈哈大笑起来,她声音沙哑,像一只干瘪打鸣的老母鸡。 “这就要问你们那位曹科长了.我是一路跟着他去那里的。” “好算计。”杨荣冷哼一声,愤怒瞪着她,道:“说,是不是你营救自己的同伙不成,然后转头对曹科长和张副处长下手了?” 内山智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同伙?” “哈哈哈,那是你们的同胞吧?我就站在曹科长身边,他不来抓我,反而找了一个替罪羊说真的,我实在想不通,你们中国人真奇怪,一边和我们大日本皇军斗,一边又对自己的同胞下手” “够了。”杨荣隐隐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一拍桌子,“还敢狡辩?你的同伙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掩饰的?” “张副处长,我看这个女人已经疯了,尽说些疯话” “杨处长!”张义声量高了许多,盯着杨荣道:“审讯是我们行动处的事,还用不着您教我吧?” “张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审讯是你们行动处的职责,但我们情报处的曹科长还在医院生死未卜,现在单凭这个日本疯女人的几句话,就将屎盆子扣在他身上,不合适吧?” “杨处长,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我张义这个判断力还是有的,如果您再打断审讯,那只好请你先出去了。 再说了,在南京路117号房间,要不是我躲的快,第一个中枪的就应该是我,你懂吗? 那么问题来了?曹树义当时为什么会拉开窗帘? 是他没有发现被日本间谍跟踪,还是说他发现了,故意如此,假借日本间谍之手知我于死地?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仅仅是渎职的问题,而是犯罪,和日本间谍勾结,所以,能让你在这里旁听,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你”杨荣冷哼一声,但张义后半句话听得他毛骨悚然,只觉得头皮发麻,气势瞬间一弱,一屁股坐了下来。 “继续。”张义冷哼一声,看着内山智美,问:“第二个问题,你的同伙,那名报务员在哪里?” “我不知道。”内山智美摇了摇头,“其他的问题,我想我没有答案。” “那就对不住了,不知道拔了你手上的指甲,以后还能开锁吗?”张义挥了挥手,让便衣继续。 这时,猴子走进审讯室,瞥了一眼杨荣,欲言又止。 “说。” “处座,情报处谍参科的王天宝招了。” “带进来。” “是。”猴子点头,一挥手,两名便衣押着一个神色萎靡的便衣走了进来,正是之前被猴子扇了耳光的那厮。 他进了审讯室,瞥见杨荣,探头探脑了一会,又不吭声了。 “说,刚才的审讯可是有录音的。”猴子踹了他一脚,催促着。 张义冷眼看着他,掏出手枪,默默地将子弹上膛,对准他,手指扣上扳机。 王天宝低下头,战战兢兢道:“董学明董会计不是报务员,是曹科长眼看抓不到人,就找了一个替死鬼,他本是一个失业拉黄包车的” 杨荣跳起来:“你放屁,曹数义” 张义将手枪往桌上一拍:“杨处长!” 王天宝猛地抬头,越说越大声:“事情是这样的,曹科长. 他说在局座那里立了军令状,必须找到日本间谍,找不到别说科长的位置坐不稳妥,还会被发配到前线去 我们上千号人找了一天,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怕局座问罪,就盯上了董学明。 我说我说董会计死了老婆,小孩才那么小,这不是草菅人命吗?再说了,欺骗局长被发现,那可是死罪,我劝了他半天,说于心不忍.可曹科长说天知地知,只要我们几个办事的守口如瓶,人一死,一埋,谁也不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够了!”只见杨荣不知什么时候也拔出了手枪,他快步上前将枪抵在王天宝头上,厉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都是真的。” “那就是确认了。”杨荣深深叹了口气,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个曹树义太狡猾,太无耻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竟然连我都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杨荣一脸疲倦颓废地收起枪,突然这个神转折让大家都猝不及防。 但他依旧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曹树义没想到他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王.王天宝你干的好,检举出了我们情报处潜藏的蛀虫,我先谢谢你。” 说着他转头看向张义,一脸和蔼:“张副处长,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态度差了点.罢了,等我清理了门户,再向你赔罪。” 说着他快步离开审讯室,一出审讯室的铁门,之前的疲倦颓废一扫而光,他咬牙切齿冷笑几声,很干脆地吩咐秘书: “马上去曹树义所在的医院。” 请假 出差,才写了2000多,赶不及了,明天补上,抱歉? 《我的谍战日记》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更了 更了,审核了……明天看吧,欲哭无泪 《我的谍战日记》更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1、地鼠(求月票) 巴黎街八号。 从门口到办公室,一路都有便衣警卫站岗,气氛严肃。 办公室中气氛同样凝重。 戴老板翻看着审讯记录,脸色越发难看,问道:“曹树义除了伪造编造情报,还贪污受贿?” 情报处长杨荣一脸惭愧:“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这家伙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属下也是被蒙在鼓里。” “哼,想不到警察系统的拙劣把戏也跑到我们军统来了。” 戴春风冷笑一声,伪造编造情报的事情在情报系统层出不穷。 他的老对手,警察系统的负责人李士珍就是这方面的老手。 戴老板以往举办特训班,都是打着中央警校的名义开办,学生毕业时,便可以拿到一张中央警校的毕业证书,取得警官学历,顺理成章地进入警察机关或者稽查处,以为公开身份。 但李士珍却借口这些训练班既没有在警校备案不说,学生也没有按警校的教育大纲训练,水平达不到警校的要求,不同意颁发证件。 这也就罢了,李士珍为了和戴春风竞争,开始扩大自己的工作范围,除了警校外,他自己也组织人搞起了谍报工作。 只是他的手下搜集到的情报多数都是传闻或者推测,甚至很多情报就是编造的,这些情报转送到侍从室,常某人手下的侍从参谋看了都觉得为难,根本到不了常某人眼前。 其实中统和军统同样有伪造情报的情况,所以老头子才让唐横做了侍从室主管情报工作的主管,对汇报上来的情报做甄别处理。 但戴老板以往都是骗老头子,第一回有人欺骗到自己头上。 他沉重脸问:“他人呢?” “从审讯室内出来,我马上赶去医院,准备对曹树义展开问询,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受伤太重,没有抢救过来他一死倒是解脱了,可现在搞的我们情报处很被动,万一替罪羊的事被捅出去.” 杨荣一脸无奈,甚至还带着一丝愤慨,好像他从来不知情一样。 “便宜他了。”戴春风阴冷的眼神注视着杨荣:“情报处是军统局重中之重的地方,竟然混进了这样的败类。” 杨荣愧疚地低下了头。 侍立在一旁的毛齐五接腔道:“局座,替罪羊的事不仅涉及到情报处,更关乎军统的风评面子,我建议下个封口令,谁也不准议论。” 杨荣听了,犹豫道:“情报处这边没有问题,不过案件是行动处侦破的,张副处长那边.” “一切以大局为重。”戴春风一锤定音,想了想,又看向杨荣:“谍参科才组建,现在曹树义死了,有合适人选吗?” “有几个,不过不是太合适。”杨荣假装思索了一会,说道: “局座,我还是之前的想法,将张义张副处长调到我们情报处,可以继续兼任谍参科科长嘛!” 想到自己这个主意,杨荣暗自得意。 情报处向来一家独大,他这个处长的含金量是最高的。 而只要张义到了情报处他杨某人的老巢,立刻就会被架空,从平级成为他的下属,即便张义本事再大,也只能在谍参科自己画出的圈圈里面蹦跶几下了。 这里一想,和张义在审讯室交锋带来的不悦也稍微退去了一些。 戴春风深深看了杨荣一眼,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沉重脸说道: “k计划的执行已达成迟滞日军行动、以空间换取时间的目的,在这段时间里,政府机关、工厂、战略物资要全部搬迁到山城,等这些完成,我们军统要执行一项重要任务--反资敌大破坏。” 武汉是军事重镇,但易攻而难守。 武汉三镇和军事相关的重要设施有很多,包括汉阳铁厂、兵工厂、汉口码头、桥梁等不能搬走的固定设施,在撤退之前,全部要炸毁,以免资敌。 “这么说武汉也守不住?” “黄河决堤虽然拦阻了南下的土肥圆,但并没有影响日军速战速决的决心,参谋部分析,日军的战略目标还是没有变,他们想要迅速拿下武汉,在我们转移到山城之前就消灭我们。” 说着这里,戴春风顿了顿,看着杨荣道:“情报处最近要多注意汪副总裁这伙人,尤其是高宗武。” 杨荣悚然一惊,他才让曹树义不要多管闲事,将盯着“低调俱乐部”的人手撤回来,现在 “局座的意思是?”杨荣装作不解的样子问。 “哼,日本人野心膨胀,狮子大张口,委座果断拒绝接受丧权辱国的停战条件,关闭了和日方和谈的大门。 但汪副总裁一伙人不甘心,打着派高、宗武去香江搜集日本人情报的幌子,实则是私自找日本人谈判,委座不知是计,还给此人批复了活动经费。 结果这家伙不仅去了香江,还悄悄去了日本。据说先后会见了日军陆军省军务课长影佐祯昭、参谋本部次长多田俊、日军陆相坂恒征四郎、中国课课长今井武夫等人” “那结果呢?” “结果明确无误地传递出一個信息,日方要求校长下野,由汪填海出面和谈,重组政府。” 戴春风冷笑一声,“所以日本人认为只要把校长和我们这些敢于反抗的国民政府的人消灭掉,中国就会屈服,虽然他们被挡在黄泛区之外,但还是开始集结兵力转道向武汉进攻。” “据说日本国会已经通过了国家总动员令,国会授权政府可以无限征兵,无限投入军费以支持战争。” “日本人这是打算集全国之力想要在武汉消灭我们啊。” “不错,国府也将集中全部海空军,战舰四十余艘、飞机一百多架,可用之兵一百二十个师,约一百一十万人。军委会已经设立了第九战区,由陈土木担任司令,委座亲自坐镇武汉督战。” 戴春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凝神道:“不过有鉴于中日强弱悬殊的态势依旧,为防不测计,情报处接下来要做好计划,考察遴选出爆破目标和焚毁目标,报委座同意后,由行动处负责执行。” “是。”杨荣点了点头,只是策划任务罢了,危险工作还是行动处的。 不过局座没有同意调张义到情报处的建议,莫非这项工作是交给张义去做? 出了戴老板办公室,杨荣沉思着对秘书道:“通知他家属,将尸体领回去安葬。” 这算是尽最后一点情分,至于葬礼,肯定不能以情报处、军统的名义办。 人死了,自然一切盖棺定论,烟消云散。 行动处。 张义放下电话,冷哼一声道:“下手够快的,曹树义就这么死了。” 这个结果其实不出他预料,只是想想有些可笑,曹树义为了完成任务,丧心病狂地找无辜百姓当替罪羊,到头来自己同样做了替罪羊。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两种最聪明的人,一种是商人,一种是官员。 而官场和商场其实非常相似,都是以利益为基础、交换为手段,谋取的是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且为此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张义摇了摇头,问:“那个小孩呢?” 猴子道:“有个护士愿意收养,我又给了她一笔钱。” “好吧。”张义叹息一声,将目光看向面前的报纸上。 黄河决堤后,常某人立刻通过媒体对民众宣称,“是日本人用飞机炸开了我花园口大堤,造成我无辜平民重大伤亡”,并号召全国人民同仇敌忾。 一时间全国上下纷纷指责日本人的暴行。 土肥圆正在徐州举行联合追悼大会,死于洪水的日军达七千四百多,他自然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一口咬定是中国人自己炸开的大堤。 张义不知前线战事的详情,收回心神,问:“内山智美招了吗?” “招了,不过她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什么意思?” “内山智美供述,她潜入武汉后,是从死信箱中拿到的行营内部结构图,拿到情报后,也是放入事先约定好的公园长椅下面,根本没有和发报员见过。” “未曾谋面?”张义皱了皱眉,问:“电讯处发现的可疑信号的范围在哪里?” “这里.大概在汉口景明大楼一公里范围。”猴子在地图上圈出一个范围,道: “景明大楼里面住的都是各驻华领事馆的人和侨民,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搜查。” 张义叹了口气道:“先派人将这里监视起来,看看有没有可疑目标。” “是。”猴子点了点头,犹豫道:“处座,监视工作是情报处的职责,是不是给杨处长打个招呼.” 张义明白他的意思,行动处和情报处第一次合作,就死了一个科长,现在如果逾矩,被情报处抓住马脚,以杨荣的姿态,肯定会以此发难,职权、权利的争夺、斗争,有时候如同刀枪相向的战斗,拼的是不流血的你死我活,任何微小疏忽大意,都坑酿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而且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百倍警惕。 “规矩是规矩,但总不能为了规矩,放任日本间谍不抓吧?等情报处抓,估计黄花菜都凉了。”张义思忖着道:“让兄弟们化妆侦查,先在外围,有线索再说。” “是。” 打发猴子出去,张义闭上眼睛,接收今天的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您今天见过内山智美,获得相关情报--“地鼠”,真名柏里特,英国人。柏里特已向特高课发送了k计划的所有内容,其人现藏身于景明大楼。】 英国人? 张义心神一凛,他抓了那么多的日本间谍,还是第一次遇到为特高课服务的外国人。 更关键的是特高课或者说日本情报机关已经将视线转向第三国人员,这无疑是间谍运作的新思路新拓展。 而且更悲哀的是,这种第三国人员即便作案被抓,中方只能驱逐却不能处理。 为什么?说白了还是弱国无外交,而列强在中国享有一项特权,即领事裁判权。 领事裁判权便是一国通过驻外领事等对处于另一国领土内的本国国民,可根据其本国法律行使司法管辖权的制度。 从满清到民国,英、法、美、俄、德、日等20多个国家都先后在中国取得这种特权。 可以想见,日本人利用这种特权,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发展在中国有领事裁判权的第三国人员为自己效力,提供军事、政治、经济等方面的情报。 而第三国人员依仗“免死金牌”,一旦和日本人媾和,同样会丧心病狂地出卖中国利益。 夜已深了。 汉口鄱阳街景明洋行大楼的公寓里面,屋内很安静,一个男人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一,武汉现有空军实力及军队调动情形余离汉时,飞机已增至一百架,现最多一百五架,其数二百只架当属夸大其词” “二,对果党作战分析判断及其西南铁路建设情形汉口一旦失陷,中国政府届时当西迁.” “三,武汉防卫情形、政府官员和百姓态度” “四,从苏俄代办处探悉.” 男子洋洋洒洒写了长达十页信纸的信息,才心满意足地装入信封,贴身收好,伸了个懒腰。 他倒了杯杯红茶,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美美地幻想起来。 想他柏里特在中国生活了32年,先后在天津、北平、济南、青岛、山海关等各大通商城市,从事银行经纪工作,还干过几年新闻记者,然后命运多舛,蹉跎半生,竟然一事无成。 直到他认识了上海日本领事馆新闻情报处的米木,达成合作,替日本人搜集情报。 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结果柏里特惊奇地发现他竟然有这方面的天赋,只要是想要的情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搞到手。 而日本人也没有让他失望,第一次就给了他2000英镑的奖励。 后来将他介绍给特高课之后,收益更丰,每日90英镑的活动经费,即便没有搞到情报,月底还有300英镑的服装费、车旅费,这样的收入即便是香江、伦敦那些自以为是的英国绅士也比不上吧? 柏里特正在幻想这份情报可以换来多少酬劳,突然瞥见门缝处的光线一暗,神色不觉一凛,下意识地伸手从沙发里面摸出一把左轮手枪。 就在他全神戒备之时,只见门缝底下塞入一张报纸,随即光线恢复如常。 柏里特惊疑不定,呆了片刻,蹑手蹑脚走到门前,猛地将门打开,然而走廊上早就空无一人。 他疑惑地抬头望了望,没有发现任何动静,只好将门关上,捡起地上的报纸。 才翻开,柏里特就瞥见夹在中间的一张纸条,上面用英文写着“马上离开!” 落款是sis。 柏里特知道这是secretintelligenceservice的缩写,即英国秘密情报局,对外称军情六处(mi6)。 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定是大使馆的人从哪里获得中国的情报人员正在调查他,才上门提醒。 不过他并没有特别慌张,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他冷笑一声,拿过茶几上的一本杂志,里面有两张票据。 一张是武汉去香江的船票,一张是武汉去山城的飞机票。 望着两张日期一致的票据,柏里特得意一笑。 房间外面走廊阴暗处,一个鹰鼻深目的白人瞥见柏里特取走报纸,对楼口警戒的同伴使个眼色,两人大摇大摆地下了楼。 楼下公寓门口停着一辆汽车,白人男子却不急着上车,反而指着路边一个烤白薯和糖葫芦的小贩,对同伴说道: “乔治,你信不信他们是中国情报人员乔装改扮的?” “是吗?大卫,他们在监视我们吗?” “应该是在监视柏里特,顺便监视我们,你看,他们在观察我们呢。” “我看到了,这些中国的情报人员比那些苏联还愚蠢,都这个点了,还转成小贩,这不是.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此地无银子三百两?” “对,就是这句,中国人的特工技术不会是跟苏俄学的吧?” “据说是,苏联人窃取了我们的教材,但仅学会了一点皮毛,这些中国人就更不用说了。”大卫不屑地摇了摇头,挑衅似地对两个小贩招招手,然后上车猛踩油门离去。 汽车到了英国使馆,大卫敲门进了一间办公室。 英国驻汉口总领事魏得莫正等在这里。 大卫汇报了经过,不解地问:“先生,柏里特虽然是我们大英帝国的人,但他是一只香江出身的黄皮猴子,我们何必在他身上浪费资源。” 魏得莫高深莫则地笑了,“香江是我们大英帝国的海外殖民地,他既然是大英帝国的公民,我们就应该保护他的安全,这不过顺手为之罢了,万一他被捕,这有损大英帝国的面子。” “好吧。”大卫耸耸肩,道:“他已经在中国侦查员的监视之下,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 “哦,那应该是武汉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的人。”魏得莫略微思索,便道出这些人的身份。 昨天有人从广东进入香江调查柏里特的身份,香江警务处侧面打听之下,得知这人是广东政府主席兼保安司令吴铁成派来的。 因为广东这边查到有一个英国人近期和广东的日本间谍机关来往密切,有从事间谍互动的重大嫌疑,了解到此人已经跑去了武汉,于是让湖北主席陈土木帮忙协查。 陈土木一边下令让警备司令部稽查处调查,一边让吴铁成派人去香江落实此人的确切身份。 消息就在这个过程中,被香江警务处掌握,汇报给了在武汉的魏得莫。 他不以为然地笑笑:“没有真凭实据,中国人不敢对我们大英帝国的人如何,柏里特肯定安全无忧,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武汉的战事。” 大卫道:“日本人这次是举全国之力,对武汉和广州发起攻击,不惜一切代价要将果党政府消灭,先生,您觉得他们能得偿所愿吗?” “武汉肯定是守不住的,不过日本人也要付出代价,这样最好,他们打的越凶,日本人越是在外贸和经济上依赖我们和美国,同时,也能扼制苏联和德国在亚洲的势力,附和我们大英帝国的利益。” 大卫挑眉道:“可是据我所知,日本在战争中耗费的石油70%由美国提供,钢铁、机械、发动机、飞机、汽车这些都是从美国进口,美国人还给日本提供了1.25亿美元的贷款,这些原本都是我们的份额,现在都被美国这些没文化的暴发户垄断了,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 “噢,是嘛,这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不过还是让那些议院的家伙去头疼吧。”魏得莫悻悻一笑,“大卫,你应该去美国做武官,和那些自大的家伙交交手。” “会的,我期待着那一天。”大卫面无表情道。 “你是说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的人也在监视景明洋行?” 张义皱眉,警备司令部稽查处这个位置同样是军统的人把持,属于两块牌子一套人马。 但为什么情报没有向军统局汇报呢? 稽查处处长赵世瑞同样是复兴社时期的老特务了,当年汪填海和常某人斗法最尖锐时,此人怂恿唐横抓了汪填海手下的人,然而汪常二人和好后,汪填海秋后算账,导致唐横被革职,而赵世瑞受到处分又被关押。 关押后此人牢骚满腹,不等戴春风营救,就不断写状上诉将责任全部推卸给了唐横。 戴春风得知后,觉得此人小心眼、私心太重,不能完全信任,但特务处刚成立,缺乏人手,此人又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于是就将其打发到了稽查处这个位置。 但张义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hub省主席可是陈土木,他又和戴老板极不对付,赵世瑞能坐稳警备司令部稽查处这个位置,岂是个简单人物? 莫非这厮已经暗中靠拢了陈土木? “是,处长您看,那个擦皮鞋的,那个卖热干面的,都是他们的人,昨晚两个小贩熬到半夜才走。” “能确定他们监视的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猴子摇了摇头,“昨晚倒是有两个外国人半夜出入公寓,但到底见了谁,我们不敢靠的太近,暂时不知。” 张义拿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会,这时只见一个四五十岁左右头发斑白的男子提着一个行李箱从公寓走了出来,他左右看了看,拦下一辆黄包车扬长而去。 擦鞋摊上原本看报擦鞋的一个顾客、热干面摊前吃面的一人用时起身,一人上了一辆黄包车,一人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同时尾随之前的黄包车而去。 这两人刚走,又有几人相互掩护着进了公寓,不用说去搜查了。 这一切都被张义收入眼底。 张义微微疑惑,情报显示“地鼠”是一个英国人,稽查处跟踪监视的分明是一个华人面孔,难道是华裔英国人? 加入哪国国籍是他的自由,别人不好说什么,但你要是觉得自己是外国人就高人一等或者数典忘祖跑回来吃着中国的饭还想砸中国的锅,那就不好意思了,对待这种赖皮狗,就该狠狠给他一榔头,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跟上去,看看这家伙要去干什么。”张义放下望远镜,胜券在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包车上的正是柏里特,他的目的地并不远,很快就到了汉口英国领事馆。 他从黄包车上下来,似乎浑然没有发现身后的跟踪者,掏出一张钞票递给黄包车夫,故意大声问:“我一会要过江,你走不走?” 车夫犹豫道:“我们车行去不了哪里。” “哦,知道了。”柏里特点了点头,提着行李箱径直向领事馆走去,路过大厅门口邮箱的时候,他佯装咳嗽,用行李箱遮掩,不动声色地将一份信件塞入邮筒,然后去大使馆内兜了一圈,再次出门找了一辆可以过江的黄包车继续上路。 看着稽查处的人盘问过黄包车车夫后继续跟了上去,张义吩咐道:“分一组人手继续跟踪,另一组人去南湖机场,另外想办法将他刚才投掷的信拿出来。” 钱小三笑道:“这有何难?我扮成邮差混进去撬了他们的锁就行了。” “别胡来。”张义皱眉道:“能在大使馆取信的肯定是专人,如果是陌生人想要靠近都不行,这个时候切忌打草惊蛇。” 他想了想,道:“找个公用电话,冒充大使馆的人给邮局打电话让他们来取信,等信到了邮局,立刻让邮检所的人检查。” “是。” “张副处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好奇已久,特意来参观一下。” 所长刘大盘哭笑不得,指着堆放成小丘一样成捆的各种进步书刊和《新华日报》说道:“我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听着是如今邮检检查中最大的一个所,特等编制,人数逾200人,可没有油水啊,我都向局座申请过几次了,他就是不同意我调走。” 张义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邮件所可比不上航检所,这里即便检查出一份有价值的信件,也马上要交给其他部门接收,自己不得过问,如果破获了什么案件,也只能分润少数的奖金。 所长都是苦哈哈,下面的人可想而知。 所有有人就动了心思,将信件包裹中的一些贵重物品偷去或者调换。 戴春风得知后,立刻开始整肃。 发现一名女特务私自挪用了挂号信中的几十元汇款后,戴春风亲自审讯后判了处决。 当时女特务已经怀孕,挺着大肚子,哀求让她将小孩生下来再处决,但戴春风不答应,直接被处决。 出了这事,谁也不敢再有其他心思。 不能挪用钱款贵重物品,有些特务便将别人邮寄的小物品,如手帕、风景照、美女的照片留下来,聊以自慰。 有些女检查员喜欢偷看别人的情书,拿这个当消遣。 “我们行动处同样没有什么油水,要去还是去航检处或者二处经济检查科。”张义笑道。 “我听说张副处长和经济科邓科长关系不错,能否替我引荐一下?”刘大盘舔着脸一脸殷切。 “没问题。”张义一口答应,说道:“要不先干正事?” “没问题,张副处长的事就是鄙人的事,一定给你办好。”刘大盘见张义答应,态度更加热切,敲开一件办公室的门,吆喝道:“干活了。” 七八个看报聊天的男女闻言懒洋洋地起身,拿起刚送来的报刊信件邮件检查起来。 在张义看来,这些人虽然工作懒散,能力却不错。 只见一个男特务拿起一封信件对着灯光望了一眼,然后拿起一把牙骨小刀轻轻一挑,信就开了。 有些特务则放在热水杯上用蒸汽熏一下,同样顺利揭开。 “来,鸡蛋白封的,王二,交给伱了。” “好勒。”叫王二的小特务嘻嘻哈哈笑着,毫不在意地用手撕开,看得张义直皱眉。 刘大盘却是见怪不怪,解释道:“张副处长,不会出事的,鸡蛋白封的信件虽然最难拆,但我们早有应对之策。” 他这边说着,只见王二已经浏览完了信件的内容,拿出照相机对着信件拍了照片,然后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玻璃瓶子和毛刷,对着信件撕开处刷了刷,又拿出一个烫衣服的熨斗烫平,竟然看不出一丝痕迹。 刘大盘得意道:“这是技术科研制出来的化学品,属于纸浆纤维的一种,只要封好如初,即便是专业人士也看不出来。” “原来如此。”张义点了点头,所以说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做才行。 这时一个便衣拿起一封信件边拆边说:“邮寄给香江麦加利银行的,用英文写的,谁懂英文?” 张义心里一动,立刻道:“拿过来。” 他接过来一看,只见十页信纸上全部都是情报。 不用说,柏里特肯定是怕逃离途中随身携带情报招致“人赃俱获”,才想通过邮寄的方式将情报传递出去。 拿到了证据,张义顾不得和刘大盘含蓄,立刻出了邮件所。 猴子迎上来道:“处长,目标过江后先上了轮渡,在稽查处的人眼鼻子底下玩了一出烟雾弹,他现在已经再次过江,去了南湖机场。” “想溜走?迟了,通知那边,马上抓人!”张义冷笑一声,还在自己眼皮子地下玩声东击西呢。 “是。” (八千字大章,说话算数,把昨天的补上,厚脸皮求个月票。) 062、药(求月票) “停车。” 柏里特从黄包车上跳下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前后看了看,南湖机场在望,路上行人寥寥,稽查处的情报人员根本没有追上来,估计压根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悄然潜出了吧? 想到这里,柏里特更加得意,或许等他们发现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山城,已经在搜集新的情报了。 “给你,多的不用找了。”柏里特大方地掏出5元法币甩给车夫,一只手抓在行李箱上。 “嗯?”见行李箱纹丝不动,他抬眼一看,却是车夫孔武有力的大手正按在另一角上。 “什么意思?钱不够?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车夫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却顾不得擦拭,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先生,这一趟路可不好走啊,您得给我这个数。”黄包车夫伸出一只手,五指夸张地张开。 “多少?五十?”柏里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不可能,咱们事先说的可不是这个价。” 他暗自恼怒,这个中国人也太没有契约精神了,说好的价钱,到了目的地,反悔不说,还漫天要价,这种人活该一辈子拉黄包车。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车夫,转头观察周围,有心将黄包车车夫解决掉,又害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这一刻不禁懊恼起来,要是手枪在手,绝不容这个小人在自己眼前猖狂。 两人正在僵持,突然一辆驶过的黑色轿车停了下来。 司机探头出来,彬彬有礼问:“先生,出什么事了?” “太不像话了。”柏里特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护照,抬手一扬,大声道: “我是大英帝国的公民,竟然被一個黄包车讹诈,我要控告。” “先生不要生气,和一个苦力计较什么,您是要去机场?要不我载你一段?”司机见是一位洋大人,态度更加恭顺,连忙下车呵退车夫,一把抄起行李箱,邀请柏里特上车。 “多谢,我自己走过去就好。” “跟我客气什么?您是洋大人,就应该享受这样的待遇。”司机不容拒绝地拉开后车门,将他往里面一推。 “你干什么?”柏里特被推了一个趔趄,愣了愣神,瞪大眼睛看着后座上两个孔武有力的男子一眼不屑地看着他,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便衣已经探手将扯住了他的领口。 一拽之下,又有人在后面一推,柏里特已经被扯上了汽车。 “你们是什么人?”柏里特一脸疑惑惊惧地看着几人,眼见刚才拉他的黄包车车夫也擦着汗也上了车,这才意识到不妙,立刻反抗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大英帝国的公民” 没人理会他,两个便衣将他夹在中间,迅速给他戴上手铐,见他犹自挣扎,狠狠用胳膊肘顶了几下他的肋骨,柏里特吃痛,马上就老实起来。 随即一名便衣拿出一团毛巾,塞进他嘴里,又摸出一个黑色头套,套在他头上,汽车飞驰离去。 再次取下头套的时候,柏里特已经被带到了一处民房里。 他坐在草垛上,双手被反铐着,头套被摘下的一瞬间,眼睛因强光的刺激下意识闭上,等他慢慢睁开眼睛,眯眼观察周遭环境,就见刚才拉自己的黄包车车夫正翘着腿玩味地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头顶不时响起的飞机轰鸣声,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在机场附近。 “柏里特,英文名prevot,1894年2月1日出生于香江山顶道,现居上海法租界领事街25号,多次来返于上海、广州、香江、武汉.从事间谍活动” 柏里特眯着眼睛想说话,无奈嘴巴被毛巾堵着,根本无法言语。 装扮车夫的男子抠了抠脚,嫌弃地闻了闻,伸手将柏里特嘴里的毛巾拽了出来。 “说吧,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一切,哦,对了,你是半路失踪的,没有人知道,今天要是不交待清楚,就别想离开了。” “伱们到底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大英帝国的公民?我要向大使馆控告你们。”柏里特嚣张地叫嚣道: “离开之前,我去过大使馆,我要是半路失踪了,大英帝国大使馆必然找国民政府要人,到时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啪啪” “我是什么人?你听好了,爷爷叫钱小三。” 钱小三反手抽了他两个耳光,不屑一笑,道:“这两巴掌算爷爷累死累活拉你的利息,你说你一个香江人,偏要认贼作父,给英国人做狗,做狗也就罢了,反过来还咬中国人,你个老东西是不是吃多了?” “对了,你说你去过英国大使馆,是为了这个吧?”钱小三说着拿过柏里特之前投掷的信,狠狠抽在他脸上。 “说,上面写的什么?” 被几个耳光抽得晕头转向,此刻眼见自己搜集的情报都落在对方手中,柏里特只觉得大脑轰鸣一片,呼吸愈来愈快,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说,什面写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大英帝国的公民,你们无权审问我,我要见大使!” “色厉内荏!”钱小三冷笑一声,飞快地走过去,对着他就是一拳。 “砰”这极度用力的一拳,打得柏里特大脑发蒙,摔倒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墙上晕了过去。 钱小三冷笑一声,出门走进隔壁的房间。 房间里面,张义正看着猴子几人搜查柏里特的行李。 行李箱中除了几件衣服、几本书和一叠钞票,只有一瓶药。 “科德孝?”张义接过药瓶,端详了几眼,说道:“这是治疗心脏病的药,这个人有心脏病?” “不会吧?”钱小三咧嘴一笑,“我刚才揍他,没发现他有什么病。 处长,证件确凿,但这家伙抵死不认,我看不用审了,直接将他处理了,神不知鬼不觉。” “再怎么说他都是英国人,要死也不能死在我们手里,别没吃到羊肉,惹一身骚。”张义翻看着药瓶,想了想道: “给技术科打电话,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诱导心脏病发作的药。” “明白。”猴子心神领会。 当年沈西三处决他手下的叛徒,第一次杀人,不知道怎么下手,戴春风写了个条子,让他去找技术科。 技术科给了他一根削得又薄又尖的竹刀,告诉他,刀尖上有剧毒,只要碰破一点皮,那个人就别想活。 除了毒物之外,技术科还有一种“化骨水”,据说上海区行动队长赵理彪最喜欢用。 但后来发现这种“化骨水”并不能达到传说中武林高手那种效果,尤其是在租界这种地方,想要干净利落地处理尸体,并没有那么简单。 特务处便想出另外一种办法,杀人后将尸体肢解后装在箱子里面,用汽车抛尸或者雇佣一辆黄包车拉到火车站或者旅馆。 到了指点地点,货主悄悄溜走,车夫以为是什么贵重物品,偷偷拉回家去,本以为要发财,结果打开却是尸体,到最后反而自己吃了官司。 “抓到发报员了?什么?是个英国人?香江出身的,现在持有英国护照?” 接到张义电话,戴春风一脸阴沉,英国人、香江这几个字敏感地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想到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三年前,为了抓捕王亚樵,为防引起王和英国人的注意,戴春风只带了贾副官入港。 随身携带两只皮箱,戴春风那只装着最新款无声手枪和大额美金港币,贾副官那只装着全进口的洗鼻器具和手绢。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然而游艇刚一靠岸,就迎上了一群穿深蓝色哔叽警服的港警。 戴春风下意识觉得不妙,因为香江禁止携带武器入境,因公携带武器必须向英国使馆申请办理枪证。 但本就是秘密赴港,害怕办理枪证走漏风声,不想却被抓个正着。 但戴春风却一点不紧张,他机警地给贾副官使个眼色,瞬息之间两人将手中皮箱调换了。 一上岸,他大摇大摆地拿出护照接受检查,迎接他的是警务处长亨利,看过证件,此人一言不发,直接将戴老板带上了车。 戴春风兀自冷笑,老子身上没有违禁物品,即便是你处长出马,也不能随意扣押我,老子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场。 然而一到警务处,戴春风立刻被搜身后关押起来,他自然要抗议,说你们英国人有什么证据。 却不想亨利冷笑连连,拿出一叠加急冲洗出来的照片,照片上记录了他和副官调换皮箱的全部过程。 戴春风目瞪口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他已经是特务处处长,但英国人却不买账,虽然给了拘留优待,提供了单间,但不能洗澡不说,洗鼻子的工具和手绢都被没收了,拘留说里面卫生又差,加上鼻炎发作,戴老板受了不少折磨。 如此煎熬了三天,在常某人的干涉下,戴春风才被放了出去,因此他对英国人和香江警务处极为厌恶。 此刻听说这个间谍是英国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不能简单驱逐了事,他沉声问张义:“你准备怎么处理?” 张义道:“如此如此!” 戴春风闻言大喜:“就这么办,干净利索点,不能让英国人抓住把柄。” “柏里特,我们刚刚请示了上峰,你可以走了。”钱小三一脸无奈,让人将柏里特搀扶起来,给他解开手铐。 柏里特冷笑几声,知道是领事裁判权起作用了,证据确凿又怎样?你们抓了我又怎样?最后还不是乖乖将我释放? 愚蠢的中国人,无能的国民政府。 哼哼,驱除出境是吧?等老子再换个身份,你们依旧拿我没有办法。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嘿嘿!”柏里特得意想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眼问: “我的行李箱呢?” “诺。”钱小三厌恶地看着他,将行李箱还给他,“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别到时候猪八戒爬墙倒打一耙。” 见他这幅姿态,柏里特更加得意,一边检查行李,一边傲慢地说道:“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谁让我是英国人呢。” “哼。”钱小三一脸阴鸷,抬起收臂,手上一枚宝石戒指闪闪发光。 柏里特浑然没有发现对方手上多了一枚戒指,以为又要挨揍,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落了面子,挺胸扬起下巴瞪着钱小三: “我是英国人,你的上峰都拿我没有办法,你想干什么?” 钱小三一个箭步靠近他,巴掌重重落在他肩膀上,柏里特只觉肩膀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不觉皱眉,但还不待反应,钱小三已经揽住了他的肩膀,语带威胁: “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闪开,你个中国猪。”柏里特愤怒地推开钱小三,摸了摸肩膀,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此刻那种不适感也消失了,他冷笑一声,提着行李箱扬长而去。 身后响起钱小三的声音:“英国猪,向左转,走几百米就是机场。” “中国猪,我还会回来的。” 机场里面,柏里特找了个厕所,捯饬了一番,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虽然鼻青眼肿,但好歹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挤出和蔼又亲切的绅士微笑,倒也勉强上得了台面。 唯一懊恼的就是自己苦心搜集的情报不见了,但还好,靠着回忆还能复写出来,这可是钱啊! 这么想着,之前被抓折磨的不快渐渐消失了一丝,听到飞机即将起飞的广播,他提起行李箱向着停机坪走去。 然而才刚走出几步,柏里特突然觉得心脏钻心一痛,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连忙停下脚步,一手扶住座椅,一边喘息着打开行李箱将“科德孝”拿了出来。 正打开瓶子拿出药往嘴里送的时候,身后突然被撞了一下,药瓶连带药瞬间掉到了地上。 柏里特喘息着,一边努力捡地上的药,一边向过路的行人求救。 “先生,你的药。”一个戴着口罩穿清洁工制服的男子挤进人群将药品递了过来。 重新拿到药的柏里特,立刻从药瓶拿出几粒,和手上残留的一粒混着送入嘴里。 吞服下去后,药物似乎起了点作用,他挣扎着想要起来。 然而却是一个踉跄,再次摔倒在了地上,惹得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 过了半响,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才壮着胆子靠上去试了试他的鼻息,说道:“已经没有呼吸了” 人群一片哗然。 清洁工听到这个消息,缓缓退出人群,消失不见。 001、特派员(求月票) 6月的临澧,天空湛蓝如宝石,云朵像棉花糖般漂浮,时而聚集成群,时而疏散开来。 阳光毫不吝啬地烘烤着地面,草木在热烈中喘息。 然而,正午刚过,突然乌云汹涌翻滚,瞬间遮蔽了天空,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培训班的广场上溅起朵朵水花,最终流入“雨农堤”。 没错,就是以为戴春风的字来命名的。 临澧特训班最初设在长沙南门外天鹅塘附近的一座洋楼里面,后来因为日机轰炸的缘故,迁移到了常德临澧县县立中学。 特训班成立后,由于乐醒担任副主任,全面主持培训班的工作。 此人虽是红党叛徒,但留学苏联特工学校,却是有真才实学的,江浙警察学校的培训教材和军统大小培训班的教材全部出自此人之手,说一句“培训专家”丝毫不为过,而且他是复兴社时期的老人,又做过上海区的区长,可谓特务处、军统的元老,极具威望。 但于乐醒在得到这个职位后,不知收敛锋芒,做到大智若愚,而是全力树立自己的威望,发展自己的势力。 平时以江浙警校的一批干部为核心,广泛结交学生,在学生中很有影响力。 以至于很多学生只知于主任,而不知有戴春风这个主任。 这自然犯了戴老板的忌讳。 戴春风立刻换了一个人做副主任,但此人上台后弄得人心惶惶,只能捏着鼻子继续让于乐醒做副主任。 这下戴老板更加相信,收到的那些小报告的真实性,确定于乐醒有野心,对其更加不满。 于乐醒事后反应过来,忐忑不安,为了免去戴老板的猜忌,除了在培训班到处张贴如“戴主任是我国特务工作的开创者”这样的标语外,还极力宣扬戴老板“马脸异相可为王侯”,并且将广场旁的一道长堤命名为“雨农堤”。 但此刻的“雨农堤”却是一片萧杀,成了刑场。 “踏踏踏” 大雨中,十几双军靴踏着泥水,在一声声口令中,整齐划一地到达指定位置。 张义披着雨衣,一脸肃然,向后挥了挥手,只见几名士兵押解着两个一脸阴鸷的壮汉走了上来。 他这次以特派员的身份到临澧培训班除了挑选一百名执行“反资敌大爆破”的行动人手,就是干眼前的“脏活”,监督执行两名人犯的死刑。 “特派员,行刑队已准备完毕,请指示。” 两名犯人被押解到临时搭建的行刑台上,行刑队长跑步上前敬礼请示。 “验明正身。” “是。”行刑队长登上行刑台,检查了两名犯人,再次请示: “特派员,犯人陈震东、王百刚确认无误,请指示!” 张义点了点头,上前几步,看着雨水淋头跪在台上的犯人,面无表情道: “你二人还有什么遗言吗?” 陈震东斜倪了张义一眼,冷笑一声,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王百刚一脸灰暗,张了张嘴,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我不服” 这一喊,引得整個刑场上一片骚动,观刑的学员中甚至有人开始议论起来。 “不服?你凭什么不服?抗战当前,山河沦陷,国将不国,你身为军人,不思杀敌报国,教学育人,却将特工技术当做炫耀的资本,为所欲为,不杀你杀谁?你还有脸不服?” 张义虽然心知这二人罪不至死,但谁让他二人撞到了戴老板枪口上呢,不杀不足以儆猴。 临澧培训班六月份开始分科训练,设六个中队。 一二中队为情报专业,三中队为行动和爆破专业,四中队为军事谍报参谋专业,五六中队为军事游击专业。 陈震东、王百刚这二人本是三中队的副大队长,戴春风听说红党也在湖南南岳办了一个游击干部培训班,便想把红党打游击的办法学过来,以后更好地对付红党,于是便让陈震东、王百刚二人去交流学习。 这二人在三中队负责行动培训,内容以拘捕、暗杀、跟踪、抓捕为主,对红党的游击战术嗤之以鼻,到了红党培训班之后,便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两人合计之后,盯上了红党培训班的财务室。 当晚,便运用行动队的“偷盗技术”开门撬锁,想做一回梁上君子。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以大显身手,却不想红党早有准备,被抓了个人赃俱获。 这下不仅这两人下不了台,戴春风也下不了台,没有完成任务不说,还丢人现眼,戴老板一气之下,便将两人要回来执行枪决。 张义一脚将王百刚踹翻在地,面向台下,一脸肃然道: “诸位,我不管你们因什么原因进入特训班,但既然加入了就是军人,抗战当前,身为军人,当思如何杀敌报国,应有勇敢不畏之精神,明生死,履艰险,命令所在,虽赴汤蹈火,亦锐利向前,毫无犹豫,以得牺牲报国为光荣,绝不是贪生怕死、蝇营狗苟、不知廉耻,我希望诸位以此二人为鉴,精诚团结,早日学到本事,早日杀敌报国.” “立刻执行。”勉励了学员几句,张义退后几步,一字一顿地说道:“上膛、瞄准、预备.” “开枪。” “砰” 风声、雨声、举枪声混合到一起,随着枪响,两人应声倒地。 整个刑场上鸦雀无声,尽皆胆寒。 “于副主任,于老师,于教官,您是前辈,还是您坐上座,再怎么说我都是您的学生” 办公室中,望着一脸忧心忡忡的于乐醒,张义极其谦虚地将他推到主位,说道: “戴老板问你好,他老人家对特训班的工作很看重,估计月底就要亲自来视察,学生不过是打个前站罢了。” 一听这话,于乐醒更加忐忑。 他看着这个“貌不惊人”的学生,眼神复杂,想不到从前江浙培训班乙班出身的“差生”几年不见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军统局行动处的副处长,这次还以“特派员”的身份来检查自己的工作。 于乐醒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心说自己是不是老了。 “于老师,说起来确实很久没见你了,工作忙是一回事,主要是怕打扰伱的工作,您还好吧?” 于乐醒苦涩一笑,看着一脸真诚的张义,瞥了一眼门口,犹豫着想说些什么,但突然想到张义如今“身居高位”,和以前学生的分量自然不可同日可语,他也不能保证师生的情分还有多少,话到嘴边突然改口: “我一切都好,倒是你,现在身居高位,以后可要多照顾照顾你的学弟学妹。” ‘打住,我也是有心无力!’ 张义心里腹诽,有道是用权不越权,到位不越位,戴春风虎视眈眈,他可不想介入这些小圈子乃至派系斗争中,见于乐醒还没有引起重视,张义索性开门见山道: “于老师,在总部我听说有人嫉妒您,常找戴老板打小报告,有这回事吗?” 于乐醒叹气道:“我虽然是副主任,主持特训班的全面工作,但培训班的干部和教官主要由两部分人组成,一部分是我们江浙警校出身,另一部分干部和教官来自黄埔军校系统,他们人数虽少,可自持是‘天子门生’,根本不把江浙警校的人放在眼里所以培训班里双方拉帮结派,明争暗斗” “但在戴老板眼中你才是江浙警校这批人的核心吧?” 张义心说,这些人虽然不多,但因为和于乐醒的关系,都身居要职,自然引起黄埔军校系统这些人的嫉妒。 而且据张义所知,就在昨天,因为天气闷热,担任二大队值星官的中队长葛明达擅自下令让学员将蓝色军装脱掉,只穿短裤和短袖到食堂就餐,这一行为立刻被总执星官二大队长杨执清抓住把柄,当即让人将葛明达关押起来,并请求于乐醒主持执行“团体”纪律,将此人枪决。 但葛明达是中、央军校八期学生,黄埔系自然不同意,表示要上报戴春风,双方就此大做文章,大打出手。 “还有一个叫廖华的人,这个人” 于乐醒一脸无奈,刚说到这里,就响起敲门声。 只见一个穿着少校军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看都不看于乐醒,对着张义敬了一礼,一脸阴沉道: “特派员,我有要事想跟您汇报。” 于乐醒立刻起身回避道:“我先回去,一会我们再聊。” 张义连忙起身说:“不必,都是自己人,有事正好一起商量。” 他摆摆手,看向少校,问:“你是?” “啪!”少校双腿一碰,敬礼道:“卑职政治教官廖华见过特派员。”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听到此人自报家门,张义立刻和脑中的资料对上了,廖华,此人是临澧特训班的政治教官,他还有一个身份--红党叛徒。 戴老板为了这个班可谓殚精竭虑,除了像于乐醒这样主持工作的大特务外,其他很多重要负责人、教官,比如谢立功、王纯五、吴(敬)中等,都是曾经留学苏联的红党叛徒。 所以对廖华这样的人出任教官,张义一点不意外,“说吧,有什么事?” 廖华很警惕地用余光瞟了瞟于乐醒,气愤道:“特派员,我要检举。” 从张义事先得到的信息所知,廖华这个红党叛徒一到临澧,就极力鼓吹反红,大家都说我们开办培训班的目的是为了抗日,再说了现在是国红合作时期,去哪里反红,你这不是“危言耸听”吗? 但廖华却是依旧我行我素,大肆宣扬红党才是最危险的敌人,说什么不消灭红党,大家最后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说叛徒比敌人更危险,更凶残。 不管是害怕制裁,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忠诚”,叛徒往往会采取更加极端的手段来表现自己,以获得新主子的信任和接纳,行事凶残、无所顾忌。 张义瞥了一眼于乐醒,道:“廖少校,你别激动,慢慢说。” “我也不想啊,特派员,戴先生派我来负责政治工作,可现在培训班里面有些人.队长、副队长、教官整天花天酒地,根本不管学生的思想工作,学生之间竟然公然传阅‘新华日报’,有些学生竟然和宝塔山文艺社的人有书信来往 还有教官和队长中有不少人和女学生搞师生恋,简直不要脸。 最严重的是两件事,教务处强迫所有学生都要学会游泳,致使一名女生溺水而死;还有一个学生被教官在审讯教学中活活打死 一想到这些行为,想起戴先生对特训班的殷切期望,我尝尝夜不能寐,我多次向某些人反应,但他对我爱答不理,所以我才有些火大,我.我实在是被他们逼的。” 有些人,于乐醒自然首当其冲,疏忽学生思想管理不说,还放任下属胡来,他本人虽然没有搞师生恋,但他的小舅子,同样在培训班做教官和总务工作的沈西山却和女学生在搞对象. 总而言之,廖华说的这些,不是和于乐醒直接相关,就是和他间接牵扯,一旦查实,捅到戴春风那里去,足够他喝一壶了。 于乐醒如坐针毡。 张义看着一脸“义愤填膺”的廖华,不知如何评价此人。 你说他“居心叵测”呢,还是说他“光明磊落,一腔忠诚”? 果然人性才是这世上最复杂最难以把握的。 “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张义感慨着起身,走到廖华身前,拉着他的手说道: “辛苦了,廖少校,党国就需要你这样一腔忠心,敢于直言的人,要不是听你说,我还不知道特训班中有这样的事。” 他思忖了一会,严肃道:“这样,你马上回去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上来,我能力范围之内的,马上处理,我解决不了的,会立刻上报戴老板,相信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谢谢特派员为我做主。”廖华又敬了一礼,斜眼看着于乐醒,道:“有特派员您这话我就安心了,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特训班。” 于乐醒半天没有吭声,此刻冷哼一声,瞪着廖华: “谁不是为了特训班好,但你代表不了特训班,去吧,回去写你的报告,要事情真像你所说的一样,我今晚就去孙先生、常先生画像前请罪,并向戴先生去电,请求辞去副主任一职。” “哼,我等着。”廖华撂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去。 张义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于乐醒,一时无语,本以为特训班存在派系斗争,这也正常,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斗争已经上升到如此地步,还是让张义大跌眼镜。 想到这里,张义立刻有了置身事外的想法,他是特派员,可不是疲于应付的“消防队员”,恰到好处地宏观置评可以,但要巧妙地避开具体的你我是非。 002、有点心得(求月票) “处长,今天所有的报纸。” 临时办公室中,张义正在查阅临澧培训班的学生资料,猴子拿着一叠报纸走了进来。 张义接过来翻了几眼,几乎所有的报纸上都在谴责日本人的暴行,唯有“申报”对柏里特的死有一则豆腐块大的报道,寥寥几十个字,说的也是不明不白。 猴子冷笑道:“听说英国大使馆叫嚣的很凶,收敛了尸体,立刻送医院做了特别检查,但没有任何发现,最终只能以心脏病结案。” “这就叫自作自受!”张义冷哼一声,钱小三给柏里特注入的液体并非毒药,只是一种诱发心脏病的药剂-——柏里特心脏病发作,接过清洁工掉包后递过来的药品,自然不会缓解症状,反而越发呼吸困难,最终因为心脏衰竭而死。 英国人检查不出任何结果,即便他们心知肚明,没有证据,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对外只字不提,无声无息地结案。 猴子还想说什么,这时候敲门声响起,廖华来了。 “特派员,这是我的报告。” “廖少校辛苦了,坐。” 张义指了指椅子,开始翻阅报告,报告上还是廖华列举的那几项,不过内容更加详实。 看了一会,他收起报告,望向廖华。 都说一个人在不同的位置,所表现出的智慧、能量、水平是完全不一样的。 廖华这个反红先锋在政治教官这个职位上无疑是合格的,他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揣测戴老板的心思来做,但官场上讲究的是中庸,他如此上跳下窜,弄得剑拔弩张,就不怕惹起众怒? 如果能将对手彻底打死也就罢了,既然打不死,与其留下一個生死仇敌,倒不如做个好人,送份人情。 有道是救病治人、点到为止,在捅破窗户纸令其主动退却的同时,却又放过他一条生路,不说留下一个人情,拿捏住了把柄,以后也永远有利用价值。 不过这话犯不着对廖华说,他如何下场张义不关心,敲了敲桌子,问: “学生传阅‘新华日报‘的事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我们注意到这个问题后,先是找这些学员个别谈话,各队的政治教员会把他们的名字汇集起来,暗中考察他们的言行。 这之后,所有邮寄到学校的信件,我们都会提前检查,凡是发现进步信件书籍一律扣押。 但学生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开始通过外面的商店和居民代转信件,虽然我们明令禁止,但有些不法商贩和刁民为了私利,还是会铤而走险。” 说到这里,廖华得意一笑: “后来我们找到临澧最大的一家百货店老板贾大雄,威逼利诱后,他答应合作。 他面上以代转书信借以拉拢生意,暗中都是先将信件送我们检查后再转给学生,如此所有有异常的学生都被我们记录在案。” 培训班的学生在训练期间是有薪资待遇的,每月是12月,但在学校的食堂吃饭最多用去三四元,还有八九元的零用钱,虽然法币贬值,但在一个县城,几块钱足够一家人生活一个月了,学生拿钱酬谢,居民不铤而走险才怪。 “这些违规的学生你们都是怎么处理的?” “都是关禁闭,于副主任说都是娇滴滴的女生,不好处理.” “不好处理是吧?”张义严肃道: “戴老板对此已有指示,所有学员提前填写表格,集体宣誓,办理加入军统的手续,另外,那些由其他特工临时介绍参加特训班的职员,也要办理好手续。” 廖华大喜:“太好了,这样一来,先在他们脖子上套上枷锁,只要他们加入军统,以后再干了什么,就可以用军法家规予以制裁了。” “你明白就好。”张义面无表情,继续问:“这个姓金的教官在教学中致人死亡是怎么回事?” “死去的学生叫严伟,平时就调皮捣蛋,对教官很不服气,在上擒拿课时故意为难金教官,金民杰也不惯着他,直接下了死手,严伟受了内伤,没几天就死去了. 对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我虽大加申斥,但所有教官都不以为然,他们说为了维护威信,就必须给调皮捣蛋的学生以厉害.” 为了威信,不惜用学生的性命做筹码,听着让人毛骨悚然,但在这个年头的军校却习以为常。 张义抽出金民杰的履历表,看了几眼,好奇问:“这个人是朝鲜人?他是怎么进入特训班的?” 廖华思忖道:“这个人曾在上海的松江班工作过,据说是行动的一把好手,受于副主任邀请,继续担任教官。” 顿了顿,他补充道:“今晚为特派员举行的欢迎会上,就有此人的表演。” “是吗?那我倒要好好见识一下。” 相对表演,他更对这个叫金民杰的朝鲜人感兴趣。 金民杰,原名朴明杰,资料显示此人全家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唯他一人侥幸活了下来。 逃到东北后,先是跟着东北的朝鲜流亡政府打游击,36年到上海谋生,机缘巧合下进入淞沪会战期间特务处在上海的松江培训班,再进入临澧特训班。 履历虽然详实,看起来天衣无缝,但在张义看来,他在东北之前的履历怎么都充满迷雾。 按照他履历上所写,朴家灭门那年他只有十二岁,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是如何逃脱日本人的追捕的?能活下来,难道就因为改了一个名字? 或许真是侥幸,但对张义来说,一个做情报的,就是要寻找细节和逻辑关系中的必然性,去进行推理分析,再说了,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巧合和侥幸? 晚上的聚餐会,别开生面。 先是由教官和学生派代表向张义敬酒,然后便是表演特工技术。 第一个上台的是行动队的学生李能。 此人脱去衣服,赤着上身,在腹部放了一块上百斤的大石板,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然后由同伴拿起铁锤猛砸石板,只听“砰砰”几声,石板应声而碎,李能却是毫发无损,他得意洋洋地又连翻几个跟斗,惹得掌声一片。 接下来几个京剧节目后,又有一人跳上高台,他“啪”地敬了一礼,环顾左右,道:“金民杰,献丑了。” 金民杰一米六左右的身高,约莫三十上下,身形矫健灵活,虽然是个罗圈腿,但走路步伐轻盈无声,显然是个练家子。 说着他往台下一指,让一个十七八岁面相稚嫩的小勤务兵上台。 勤务兵战战兢兢上台,还不待他反应过来,金民杰出手如闪电,只手锁住勤务兵的喉咙,不过几秒,只见他手一松,勤务兵直挺挺倒了下去。 人群一片哗然。 有学生连忙上台检查,试过鼻息,确认勤务兵没死,才松了口气,连忙掐试人中,但勤务兵人事不知,就是不醒。 “让我来!”金民杰得意洋洋,推开学员,一把将勤务兵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勤务兵瞬间活了过来。 这一惊一乍之下,可谓调动了气氛,惹得现场人群大声喝彩,纷纷送上掌声。 于乐醒凑过来说道:“还不错吧?” “确实让人大开眼界。”张义随口说着,余光却在留意金民杰的一举一动。 “已经过了十二点,是不是可以结束了?一会我们还准备了夜宵。”于乐醒刚说了一句,一名大特务突然起身说道: “张副处长以特派员的身份光临,临澧特训班蓬荜生辉,不知可否有幸见识下特派员的风采?” 这一提议立刻引得大家一致赞同,掌声雷鸣般响起。 于乐醒瞪了一眼此人,眼见其他教官、干部冷眼旁观,学生一个个起哄,掌声响了数分钟,但张义却没有丝毫动作,竟然闭上了眼睛,气氛逐渐尴尬,只好低声说道: “云义,要不随意敷衍一下.射击或者拳脚功夫都行。” “呵呵。”张义睁眼笑了,刚才他可不是在犹豫,而是在接收情报。 闭目养神间,几条情报已然跃入他的脑海。 【1、您今天见过廖华,获得相关情报-——廖华,原名周文敏,代号“风笛”,临澧特训班红党支部组织、书、记,36年假叛变打入特务处,奉命进入临澧特训班.】 这条情报让张义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这个廖华是个铁杆的叛徒,是戴老板反红的一把尖刀,实在想不到 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除了要有坚定的信仰、使命感外,需要不断地适合和伪装,在高度的紧张和警惕中,面对威胁、诱惑,很容易陷入自我怀疑和挣扎,孤独、疏离感 张义记得有人说过,长期潜伏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地得罪身边的每一个人,千人嫌万人厌,最不引人注目。 一个没有朋友的人,是最不容易露出破绽的。 想到这里,张义微微一笑,这样一想,廖华的一切行为就合情合理了。 【2、您今天听廖华谈起过贾大雄,获得相关情报——贾大雄原名小谷昭久,日本特高课高级间谍,代号黑鱼。】 嗯?百货店老板贾大雄? 【3、您刚才见到过金民杰,获得相关情报-——朴明杰,朝鲜人,12岁被小谷昭久收养,日本名小谷三郎,18岁进入中野特工学校学习,21岁打入朝鲜游击队,28岁前往上海,奉命打入特务处培训班,代号黑刃。】 回味着脑海中的情报,张义笑了,他虽是特派员,但一来临澧培训班就处决了两名教官,杀鸡儆猴,碍于身份和戴老板的命令,别人当面不会说什么,但此刻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自己出丑呢。 他张义是什么人?岂有退缩敷衍一说,再说了,他昨天还训话要求所有学员锐利向前、赴汤蹈火呢,此刻自己又怎能犹豫退缩? 而且此刻,张义的心态又和之前截然不同。 给了于乐醒一个稍安的眼神,张义整理军服,阔步走上高台,环顾左右道: “我虽是长官,但也是江浙培训班出身,风采什么的没有,不过也略通拳脚,一个人表演,花拳绣腿不过哗众取宠。这样吧,我找一人对练一二,用实战做示范,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指点。” 说着他一指金民杰,道: “金教官,你既然是教官代表,肯定是其中出类拔萃之人,可愿和我交手?” 金民杰有些意外,但还是欣然应邀,敬了一礼,道:“特派员,请教.” “从现在开始,没有什么特派员和教官,只有对手。”张义打断他的话,走到舞台中央。 “还是点到为止的好.”金民杰说着,但见张义一脸严肃,不由凛然,全神贯注地戒备起来。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凝重起来。 见张义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金民杰犹豫了一会,率先发难。 他双拳紧握,身形一闪,倏地奔向张义,左拳横挡戒备,右拳直取张义胸口。 张义轻蔑一笑,却是不慌不忙,侧身一闪,巧妙地避开这凌厉一击。 紧接着,他左腿微屈,右脚用力一蹬,整个人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旋身,右腿如鞭,劈向金民杰的头部。 金民杰脸色一变,连忙双臂交叉于头顶,硬生生去挡住这一脚。 然而才刚接触,金民杰脸色再次一变,这一脚力气之大,出乎他的意料,咬牙退后几步才堪堪接住。 但张义却是“得理不饶人”,才一落地,立刻疾步向金民杰攻去。 眼见拳头迎面而来,金民杰连忙伸手隔挡,但张义却突然变化攻击。 他左手猛地抓住金民杰的手腕,右手迅速下滑,直捣金民杰肚肋。 猝不及防之下,被张义一击而中,金民杰吃痛惨叫,连忙挣开束缚,向后退了几步。 “特派员,这次我不再留手了。”金民杰眼神凌厉,说话间猛地扑了上来。 张义自然不会给他机会,再次猛地挥拳主动出击,金民杰抬手抵挡,他以为张义会再次进攻他的底盘,却不想张义这拳直接砸在他的胸口。 金民杰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张义不给他丝毫的喘息机会,紧接着左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击,再次击中金民杰的腹部。 金民杰痛苦地弯下腰,还未站直,张义的第三拳已浑然而至。 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金民杰的下巴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让金民杰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再也无力起身。 整个过程张义出手如闪电,看的一众学员目瞪口呆。 眼看张义摩拳擦掌继续走向金民杰,有教官连忙起身劝阻道: “特派员,手下留情。” “金民杰,还不认输?” 金民杰狼狈地趴在地上,浑身酸痛,内心更是恼恨不已,他承认自己小看了张义,但生死之战,鹿死谁手犹可未知,哼,要不要害怕暴露了身份,他使出最精通的相扑和柔道,翻手之间就可将张义制服,可惜 狠狠地握了握拳头,金民杰一脸阴霾,此刻听到同事的呵斥,连忙回过神来,踉跄着起身,挤出几分讨好的微笑: “特派员不愧是总部来的高手,卑职服了。” “你也是个高手!”张义缓缓靠近,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民杰不明所以,讪讪道:“在特派员面前哪敢.” “不,你当得!”张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说的是演戏。” 金民杰蹙眉不语。 旁边的教官没有听懂张义的话外之音,诧异地看了金民杰一眼,笑着锤了他一拳: “老金,没看出来啊,你和特派员演戏呢?我就说嘛额,特派员.” 这人刚说到这里,就见张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掐住了金民杰的喉咙,就像对方之前演示的一样。 这还没完,随着张义动手,台下的猴子带着几人倏地冲了上来,直接将金民杰扑倒。 然后有人制服、有人上手铐、有人搜身,几人分工明确,行动行云流水。 “特派员你这是干什么?” “放开我,伱们想要干什么?” “朴明杰,小谷三郎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见张义一口道出自己的日本名字,金民杰惊愕地望向他。 旁边的教官和不明所以靠近的特训班干部、特务、学员,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呆若木鸡。 金民杰金教官竟然是日本人? 打入特训班的间谍? 片刻的沉默之后,金民杰立刻恢复了冷静,他微微一笑: “我在东北生活过,要在日本人的地盘潜伏,取个日本名字再正常不过了。” “嗯,貌似很有道理,可这一点没有在你的履历中体现出来,你既然隐瞒了一件事,就可以隐瞒更多的事。”张义平静地说道: “不好意思,现在你被捕了。” “带走,立刻搜查他的宿舍。” 说着张义转头看向一众面面相觑的干部和躁动不安的学生,说道: “实不相瞒,其实我本人并不擅长搏击格斗,以前我主要负责谍参股,对抓间谍倒是有点心得。” 这叫有点心得? 没有人相信,大家望着张义,又看着被押走的金民杰,陷入了无以复加的震撼中,久久无法平静。 003、军心可用(求月票) 夜已深,整个临澧特训班却是灯火通明。 安抚完躁动的学生,回到办公室,连喝了几杯热茶,副主任于乐醒依然难从震惊中摆脱出来。 他不停在地上踱着步子,忽地停下来,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侍立在一旁的秘书,皱眉道: “这个张义张云义本事也太大了吧?” “我虽然早听说他抓间谍是一把好手,可他才来一天,就抓了金民杰金民杰真是日本间谍?” “如果金民杰拒不交代呢?” “进了审讯室,就没有不交待的犯人。” 王秘书看起来精明干练,他回了一句,见老板眉头紧锁,似乎已经乱了心绪,心里思忖着,心说还是不要再刺激领导了,毕竟有时候诚实其实比谎言更加可怕、可憎。 他假装思忖,沉默了一会,分析道: “主任,怕不是他的个人能力。” “嗯?什么意思?” 王秘书指了指天花板:“他背后的人。” “你是说戴老板早就掌握了金民杰是日本间谍的信息,然后特意安排张义前来抓人的?” 王秘书深以为然:“不然呢?属下看过特派员的履历,他之前根本没有来过临澧,和金民杰也没有任何交际,再火眼金睛,也不可能看上一眼就知道对方是日本间谍吧? 而且今天特派员上台后偏偏选了金民杰做搏击对手,说不定就是在做进一步甄别,不然这一切根本解释不通。” “是这样吗?” 于乐醒狐疑地看着他:“戴老板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呢?难道就因为这个人是我举荐的,所以才对我隐瞒消息?” 他自言自语,想了一会,忽然摇头: “不对,即便戴老板有意瞒我,让张义顺手料理此事,可现在谍参科隶属于情报处,这件事杨荣这個老狐狸消息灵通,事先肯定会知道,为何对我连一点暗示都没有?” “这”见领导不认可自己的说辞,秘书心思急转,心里倏忽一动,犹豫道: “会不会是特训班的某人向张特派员私下说了什么?” “谁?” 王秘书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已经错了一次,他不便再直说,再者有道是无论多少绝妙的主意点子,由领导嘴里说出来才是金玉良言,而自己这个秘书说出来,就可能变成破烂铜铁了。 “主任刚才说的,倒是启发了我的思路,只要查一查谁私下和张特派员接触过”王秘书故意引导着对方的思路。 “还查什么查?肯定是姓廖的。” 于乐醒一口道出王秘书期待中的真相,气愤道: “张义在我办公室的时候,他就敢着急忙慌地跑来汇报工作,急功近利,哼,私下里谁知道说了些什么?” 他越说越气愤,语气愈加肯定: “没错,肯定是廖华这个小人干的,一定是他在暗中发现了金民杰什么破绽,为了讨好张义,立刻巴巴贴上去将怀疑、证据和盘托出,不然张义才来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不光如此,廖华如果早点向主任您汇报,这件事完全可以掩盖在特训班内部 由主任将这个人挖出来,也是大功一件。可他明知金民杰是主任您推荐的人,私下里还搞这些小动作,只能说居心叵测啊。” “哼。”于乐醒一脸阴沉,冷笑道:“我看他是故意要将事情搞大,搞得人尽皆知,扳倒我后,好取而代之。” “他算老几?”王秘书不屑一笑,恭敬地看着于乐醒,谄媚道: “戴先生虽说对主任有所猜忌,但特训班从筹办到开学,都是您的功劳,您是军统元老,还是我们军统的化学博士,同时擅长爆破技术和药物的研究,特派员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挑选爆破人才,怎么能离开您呢? 所以,卑职揣测,戴先生即便对您不满,现阶段也不会为难您的。” “你说的有道理。”听到秘书的一连串恭维,于乐醒也禁不住得意起来。 想当初戴春风三顾茅庐,才请他出山,事事倚重他的意见,就连戴春风对部下的驾驭办法,都是用他提出的“制造矛盾、运用矛盾、控制矛盾”的“辩证法”。 可这才过了多久啊,他已经开始失去戴春风的信任,甚至逐渐向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的方向发展. 想到这里,于乐醒酸溜溜地说:“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唉.” 王秘书知道老板的文人毛病又犯了。 老板虽是官场中人,但身上却颇多书生意气,说到底依旧是个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和官员不同,矜持时官架子摆足,激动时却也容易显露于表,这种性格教书做研究可以,做官却不行。 王秘书心里腹诽,嘴上却是一本正经:“军统才成立,需要的人才越来越来,开办培训班以后肯定会成为常态,戴老板怎么也离不开主任您.为今之计,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将金民杰的事情推出去.” “你说的对。”于乐醒也释然了,戴老板远在武汉,即便他对自己再怎么不满,也不会现在就撤了他的职务,到时候是打是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怎么将金民杰的事情化被动为主动,如此破了间谍大案,他就算沾不了光,功过相抵也是好的。 秘书建议道:“要不我先去试探下特派员的口风?” “不急。” 于乐醒摇头,皱眉道:“说实话,张义虽是我曾经的学生,但我对他并不了解还是等我给杨荣这只老狐狸打个电话了解一下再说。” 秘书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听说您的小舅子沈教官在上海的时候曾和特派员有过交际,是不是让他出面?” 于乐醒犹豫了一会,摇摇头:“再看看吧.不过你先准备一点东西,等我打听清楚再说。” 已经过了午夜,审讯室外面还围拢着一群学生,久久不愿散去。 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张义俨然成了特训班的明星。 虽说学员们都是抱着投笔从戎、抗战报国的愿望进入培训班的,但这里规矩森严,教官动辄打骂体罚,教的都是抓人、杀人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课程,动不动还要拿学员当代替品演练,大多数人早就有了逆反心理,学都懒得学,又如何做到教官说的“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再者像廖华这样的教官一心宣传反红,现在是国共合作期间,不应该全力以赴对付日本人吗? 这就更让学员反感了。 当然,也有学员甘之如饴,见教官对自己人都下狠手,俨然一副无法无天的架势,学生便觉得这个机关具有特权,根本不管什么法律,而且据说一旦毕业就授予少尉军衔,薪水也会提升到40元,大家又是戴主任的门生,提升肯定很快,无疑是一条升官发财的捷径,于是干得更加起劲了。 但不管是哪种学员,以往说教官歹毒也好,“蓄意谋害”学员也罢,总之他们搬出看家本领,也不能让“犯人”屈服,拿到口供,这让学员对教官又恨又气,心说理论就是理论。 今天张义这个实战派,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金民杰击败,更是火眼金睛,一举勘破对方隐藏的日本间谍身份,简直刷新了大家对长官的认识。 原本以为特派员年纪轻轻又身居高位,肯定是戴老板的亲信,这种人要不就是有特殊背景,要么就是溜须拍马、阿谀逢迎之辈,这样的人只是官僚,肯定是没有业务能力的。 谁知他一出手就破了个天大的案子。 尤其是他单手擒下金民杰的一气呵成、淡定从容、云淡风轻的风采更是让一众学员仰慕。 按照张特派员随从猴子侯长官之后的解释,特派员是在审查学员严伟之死时,注意到了教官金民杰。 尽管金民杰的履历、自述材料毫无破绽,但张长官还是通过一些细节发现了蛛丝马迹,然后运用细节和逻辑关系中的必然性,去进行推理分析,开始怀疑金民杰。 然后在击倒制服对方后,更是趁着对方“力不从心”放松警惕之余,出声试探,彻底落实对金民杰的怀疑。 此刻就等审讯过后,金民杰老老实实交待一切。 原来如此! 金民杰这个残暴的畜生果然是日本鬼子,不然怎么忍心对自己的同胞下死手呢。 特派员果然是军统局实干中的高手,对抓间谍得心应手,这样的人才是吾辈楷模,才是大家学习的对象。 经此一役,大部分学生的心纷纷倾向了张特派员。 大家都觉得跟着这样的长官、上级,以后立功受赏自然不在话下。 大家纷纷开始打听张特派员的过往、行动处还要不要人手,甚至有些八卦的,都开始打听特派员有没有对象了。 至于有没有芳心自许的那就不知道了。 临时审讯室里的铁鞭、烙铁和惨叫持续了一个小时。 就在大家觉得应该有结果的时候,张义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 迎着众人“殷切期待”的眼神,张义淡然道:“不负众望。” “金民杰或者说朴明杰已经供认不讳,他日本名叫小谷三郎,18岁进入中野特工学校学习,36年转入上海特高课,37年奉命打入特务处培训班,代号黑刃。” “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杀死日本间谍,为严伟报仇。” “打死小日本。”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抗日救国,保卫祖国!” “血债血偿,消灭日本侵略者。” “还我河山,驱逐倭寇!” 随着掌声,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呐喊嘶吼,从刚开始的杂乱无序最终汇聚成一道洪流,声震云霄。 望着一道道炙热的眼神、一个个热血青年,张义的心底也泛出一股热血。 “血债血偿!” 军心可用! 但眼见学员的声音越来越大,张义不得不抬手止住。 “同学们,日寇的暴行,同胞们的鲜血,唤醒了你们的斗志,战场上需要的正是你们这样铁骨铮铮的勇士,但我们是什么人?” 张义的声音透着威严: “我们是特工,我们的工作在隐蔽战线上,那是一条没有硝烟的战线。 这里同样凶险,这里充满坑脏、杀戮,充溢着阴谋诡计、充满了陷阱泥坑,但我们无所畏惧,我们别无选择。 为了国家、为了民族,我们有可能失去彼此,失去亲情爱情,失去所有美好的生活,但我们别无选择,一旦你们踏上这条战线,便是有进无退,因为进则死得壮烈,退则活得可耻。” “我知道很多同学对我说的话不理解,我也不强求大家现在就理解,我在这里送大家几句话,以为共勉。” “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色处见繁华,于黑暗处显光明。” 说完张义郑重地看着大家,挺身敬了一个军礼。 学生们反应过来,同样向张义敬礼。 礼毕,张义欣慰一笑,道: “言归正传,有道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说的再多不如做上一回。 实不相瞒,刚才金民杰不但承认了自己是日本间谍的事实,还招供出了他的同伙和窝点,现在我们要马上对其抓捕,有没有敢于参与行动的。” 一听有行动参与,学员们一个个惊喜交加。 当然,惊喜过后,不免踌躇胆怯起来. 虽然大家在分科前都进行了特工常识训练,可别说抓间谍了,大部分人连鸡都没有杀过,再说了,刀枪无眼. 有胆怯者,自然有勇敢大胆之辈。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平头青年挺身而出。 立正,“啪”双腿一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一脸凛然道: “四中队军事谍报专业学员许三林愿随特派员杀敌。” “学生四中队军事谍报专业齐二强同往。” “我,于龙强,三中队行动专业,同往!” “薛一菲.” 有许三林一马当先,又有几人不甘落后,纷纷随后响应。 张义注视着几人,心说一个“许三多”、一个“小强”、一个“强龙”,还有“亦菲”,够了! 名子虽然一个个不同凡响,但张义还是要检视下他们的才学的。 张义问:“犯人供出自己的上级和藏匿地址后,接下来如何操作?” 许三林抢答:“不能停止审讯,需立刻详细追问房屋内部的结构、陈设,掌握之后由便衣伪装成查电报、水表的人员混进去实地勘察,确认是否一致.情况属实,抓捕时,要将马路前后全部封锁.” 于龙强补充道:“如果搜捕扑空,应该留下便衣暗中监视” 于龙强、薛一菲随后也说了一番自己的见解,虽然都是照本宣科,但总算知道点东西,张义也不为难几人,点到为止。 点了点头,张义严肃道:“你们四人跟我来吧。” 随后他从人群边上找出探头探脑的于乐醒秘书王秘书,招手让他过来。 “王秘书,替我向于副主任通报一声,从现在起,特训班继续保持无线电静默,电话依旧管控,立刻集合教官和干部组织学生休息,同时加强学校警戒工作。” “是,特派员,我立刻执行。”王秘书谄媚一笑,连忙去打电话了。 张义点点头,看了一眼几只菜鸟,挥了挥手,猴子立刻带着几名杀气腾腾的便衣跟随上来。 “出发!” 003、乱拳打死老师傅(求月票) “特派员,我们到底要抓谁啊?”许三林四人一脸好奇。 “黑鱼,小谷昭久。”张义说着,望着距离学校不远处的一幢三层小楼,那里是临澧最大的百货商店。 许三林四人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们当然知道那里,他们还通过老板贾大雄转寄过信件呢。 “特派员,这个间谍隐藏在百货商店?” “是啊,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而且说不定你们还认识。” “我们认识?谁?” “贾大雄。” “啊!”许三林四人对视一眼,尽皆错愕。 贾大雄竟然是金民杰的同伙,他也是日本间谍?小谷昭久? 这几人的印象中,贾大雄一脸和气、笑态可掬,虽然带着商人的狡黠,但只要在他那里买东西,就帮忙邮寄信件,还帮忙替他们隐瞒,这样的人竟然是日本间谍? 薛一菲更是困惑,男朋友写给她的书信给教官偷看了,她都被气哭了好几次,后来听同学说贾大雄那里可以邮寄信件,她立刻找他转寄,而贾大雄也恪守承诺,信件到达的第一时间就通知她去拿。 薛一菲还特意用自己学到的特工知识仔细检查过,根本没有拆封过的痕迹,为此常沾沾不喜,却不想. 张义轻蔑一笑,直接打破几人的幻想,“怀疑,在特工这个行当里面,是最好的品质。 实话告诉你们,贾大雄早就投靠了学校的教官,你们也不想想,一个商人即便有再多的钱,在当官的面前一样一文不值。” “啊,这個奸商,这个日本特务太不要脸了.”几人不敢当着张义的面骂教官,只能咬牙切齿地咒骂了几句贾大雄。 正说着,猴子走了过来,小声汇报道: “商场前后有两道门,全都是关闭的,贾大雄住在后院,有道临小巷的暗门,我们已经控制了,院内漆黑一片,他应该睡了,是不是突击抓捕。” 张义摇了摇头:“时间仓促,我们事先没有侦查,根本不知道小院除了贾大雄和伙计,还有没有金民杰不知道的同伙,他们有什么武器,所以不能强攻。” 他转头看向许三林四人,道:“接下来的抓捕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啊,我们.”许三林四人闻言一窒,你们身经百战的都不去,我们几只菜鸟上去不是存心送死吗? “你”几人胆战心惊,就见张义指着薛一菲,道: “小薛你的信件不是被教官私下拆过吗? 就说今天你和教官吵架中,教官不小心说出伱最近一封信中的内容,而这封信是贾大雄转给你的,教官本不应该知道,所以你现在怀疑贾大雄早就和教官勾结起来了,所以今晚你带着你的几个爱慕者、充满正义感的同学偷溜出来,就是要找贾大雄算账,讨回公道,明白了吗?” “特派员你是说演戏?引蛇出洞?”几人懂了,尤其对薛一菲来说,这根本不是剧本,这就是实情好吗? 根本不需要演,薛一菲俏脸一寒,怒气冲冲地捡起地上一个石头将丢到了贾大雄院子里面,娇声骂道: “贾老板,贾大雄你这个奸商,给我出来。” 有了薛一菲这个样板,许三林三人立刻摩拳擦掌,丢石头的丢石头,踹门的踹门,嚎叫怒骂的怒骂,一时间鼓噪起来。 三更半夜的,贾大雄住的卧室很安静。 床上的被褥摊开着,但却没有睡人,桌上放着喝了一半的茶水和摊开的报纸,就像摆设一样。 而房间的另一边,火炉上的铁壶咕咕叫个不停,壶盖上下翻腾,而壶嘴上又接了一个玻璃罩子,连接着一截玻璃导管。 贾大雄坐在一个小桌前,桌上有一盏小台灯,用毛巾罩着,防止光线扩散出去,旁边是一沓信件。 他拿起一封信件,在导管口的热气下熏了一会,等封口潮湿,拿竹片轻轻剃开,戴着手套将信件拿了出来。 他一边看,一边从抽屉里面拿出笔记本和笔,翻到某一页开始记录。 笔记本上写着“甲001薛”,下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信息。 如果薛一菲在这,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上面不仅记录了她的个人信息,还有她的家庭信息,以及她在宝塔山“鲁、迅文艺”男朋友的信息。 这些都是从她和男朋友来往信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被贾大雄全部记录在案。 “文艺社最近换了老师,之前那位白玲老师呢?之前的信件说这位老师要去前线,从事隐蔽斗争,那么她会去哪里呢?上海?” 贾大雄思索着,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想了想翻到一张空白页上,在上面写道: “近期疑似有宝塔山文艺的老师白玲去上海工作,此人二十七八岁,女,短发” 他相信有了这些信息,只要上海特高课提前准备,那么此人一进入上海,即可落网,审讯过后,便可以将她的接头人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贾大雄嘴角泛起一丝得意而残忍的微笑,这些中国学生,他们自以为很聪明,其实都是些蠢货。 他得意洋洋地将信件重新封好,然后将写下信息的这页撕下来,拿着向内屋走去,他要马上将这条情报传递出去。 就在这里,只听“砰”一声,什么东西落在了院中,贾大雄神情一凛,还未做出反应,接着传来愤怒的砸门声和怒骂声。 “谁啊?” 院中住的伙计出声了,贾大雄侧耳听着叫骂声,皱了皱眉头,快步从床板下拿出一把小巧的手枪别在腰后,然后轻轻将门打开,站在门口观察。 “砰砰砰” 踹门声更加急促,“贾大雄,你个奸商,你个败类,你个臭不要脸的,开门,看姑奶奶会不会撕烂你的脸。” “你们是什么人?大半夜砸门,没有王法了吗?” “你又是谁?王法?让贾大雄这个败类出来,他竟敢勾结教官偷拆老娘的信,老娘要找他算账!” “对,让贾大雄这个王八蛋出来,小爷要揍死他。” 伙计在门口观察了一会,一人戒备,一人连忙跑过来道: “掌柜,四个人,应该是学校的学生,叫嚣最凶那个是那位薛小姐,经常来取信那个。” “薛一菲?我听出来了。”贾大雄凝重的脸色逐渐转安,他瞥了伙计一眼,问: “今晚学校传出那么大的动静在干什么?” “据说是有个什么特派员来,还开了枪,不过从早上开始,学校就戒严了,一直没有人出来。” “嗯。”贾大雄沉吟了一会,蹙眉道: “既然是戒严,他们怎么出来的?这样,你马上给学校打电话,找廖教官,让他们将学生带走。” 伙计刚要走,贾大雄拉住他,叮嘱道:“注意他的语气和态度。” “是。” 伙计郑重地点头走了,贾大雄望了望门口,立刻回屋将屋内的信件等收拾好,这才解开几颗衣服上的扣子,揉了揉眼睛,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脸上挤出几丝尴尬又局促的笑意,勾勒着身子来到门前,示意另一名伙计将门打开。 “哎吆,姑奶奶,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带着同学砸我家的门干嘛?是不是贾某人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得罪了几位同学?” 门一开,贾大雄连连拱手作揖,笑态可掬地看着几位气势汹汹的学生,余光迅速观察了一圈周围,见只有这四人,心下一定。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贾老板,本以为你是个诚信商人,现在看来你比贾雨村更加圆滑奸诈,说,为什么和教官勾结私拆我的信?” “哎吆,误会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鄙人就是个小老板,长官有命,咱只有唯命是从,毕竟人家可是有这个的。” 贾大雄作了一个手枪的手势,一脸委屈。 “巧言令色!”薛一菲娇嗔一声,扑上来一把扯住他的领口,胡乱撕扯起来。 旁边的三个同学见薛一菲动手了,嘴里劝解着,却拉起了偏架,趁机对着贾大雄拳打脚踢。 一旁戒备的伙计见机不对,连忙扑上去帮衬自己掌柜。 “嗯?” 人高马大的许三林见麻杆一样的伙计扑上来,心中叫声好,回忆着课堂上教官的教导,一个箭步上去捏住伙计的喉咙,不过几秒,伙计就浑身瘫软倒在了地上。 贾大雄还在作戏,余光瞥见许三林对自己伙计下了死手,心下不由暗叫晦气,要是他使出看家本事,不出一分钟就可以将面前这几只菜鸟杀死..。 但为了潜伏,却不能暴露身份,心下叫苦连迭,这不是练拳打死老师傅吗? 只能盼望伙计的电话早点起效果。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随即是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 贾大雄立刻意识到不对,愕然间就见旁边如狼似虎扑过来几个杀气腾腾的家伙,从他们矫健的身形判断,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老手。 “动手!” 随着这声命令,围攻他的那个同学立刻下了死手。 “身份暴露了?”贾大雄凛然想着,原本佝偻狼狈的身形瞬间挺直,一脚将一人踹飞的同时,袖口一闪,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左手刺向围攻他的学生的同时,右手已经摸在了枪上。 这时身后一道黑影闪过,飞起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几个便衣飞扑上来直接将他按倒制服。 贾大雄被按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浑身使不出力气,只能惊恐地看着便衣搜身,他听见一阵皮鞋走过石板的清脆之声,努力抬头去看,仍然看不清来者的面孔,汗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昏暗的月光只能让他看见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穿着军装的男子。 张义一把扭住他的下巴,手电筒直射在他脸上,盯着这张惊恐绝望不甘心的脸,问: “小谷昭久?” “你是谁?我叫贾大雄,是老实本分的商人。”贾大雄竭尽全力想转动身子,但被便衣死死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商人?” 张义冷笑一声,指着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匕首、手枪和氰化钾碎末,嘲讽道: “别狡辩了,黑鱼,你的义子小谷三郎幡然醒悟,已经反正,就是他供出你的身份的。” 贾大雄脸色突变,瞪着张义,目眦欲裂: “不可能,三郎是我的义子,我把他当儿子一样养育,他对大日本帝国忠心耿耿,怎么会背叛我?” “你别忘了,他是朝鲜人,对你们日本人同样恨之入骨。”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贾大雄面目狰狞,奋力挣扎起来。 “砰”张义轻蔑一笑,狠狠在他脖子上敲了一下,将其击晕,道: “带回去审讯。” 他起身来到许三林四人面前,关心问:“没事吧?” 许三林笑嘻嘻道:“嘿嘿,没想到教官教的真管用,几下就将对手制服了。” 他的状态很好,其他三人兴奋过后,此刻却沉浸在后怕中,脸色苍白呆滞,刚才演戏泼辣的薛一菲此刻都快要哭了。 刚才贾大雄那一刀要不是有便衣出手,他们几个即便不死也要受伤。 “好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张义安慰着打发几人先回去,安排便衣对贾大雄的住处开始搜查。 很快,猴子就在床下发现了一个暗格,从里面搜出了电台、密码本、枪支弹药和手雷,除此之外,还有大额的钞票、金条。 张义将目光投注到桌上摆放整齐的信件上,随手翻了翻,拿起抽屉中的笔记本。 看了几眼,他注意到几页被撕去的痕迹,尤其是一张痕迹新鲜,他心下一动,举起笔记本放在台灯下,强光下页面出现几道印记。 张义笑了笑,从抽屉里找出一根铅笔,在笔记本上涂抹起来,很快几行字迹显露出来。 只看了一眼,张义瞳孔不由一凝。 “特派员。” 这时,政治教官廖华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一脸惭愧道: “特派员我们接到电话就过来了,实在想不到这个间谍竟然是贾大雄,想他还和我们合作呢,谁知道” “不可思议是吧?”张义笑眯眯地看着他,意味深长道: “有时候最危险的敌人往往就在我们身边,看着还很亲切呢。” 廖华脸上毫无波澜,附和道:“是啊,多亏了特派员” “靠我?”张义哼了一声,道:“谨慎是一种习惯,要慢慢养成,特训班的书信怎么能交到一个商人手里呢?” 说着他一指那沓书信和笔记本,说道:“看看吧,这个贾大雄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窃取了多少情报?” 廖华一脸惶恐,接过笔记本瞥了几眼,心下更是翻起滔天骇浪,他不动声色地将张义标记出来的那则情报记在心中,嘴上问道: “红党的信息?特派员,我们该如何处理?” “现在是国红合作,按理情报应该向他们通传,不过.”张义说着脸色一肃: “合作是阶段性的,今天是朋友,明天就可能是生死不共戴天的敌人这条情报记录下来,上报到总部情报处,说不定我们顺藤摸瓜,可以掌握红党在上海的地下情报站。” “是。”廖华心下一凛,面上道: “特派员说的对,我一直强调红党才是我们的生死大敌,可有些人就是不重视。” “行了,廖教官,别光喊口号,要落实在行动中。”张义打断他的话,道: “今天的事情要引起警惕,你马上回去,将私下转递信件的学生全部抓起来关禁闭,向他们说明利害关系。” “是。”廖华一脸严肃,敬了一礼,转身离去。 张义望着他的背影笑了。 005、玉座金佛、斯蒂庞克(求月票) 王秘书小心恭敬地将张义迎进办公室,廖华已经等在里面了。 张义瞥了一眼办公室,问:“于副主任不在?” 王秘书:“于副主任去电讯室了,马上就回来,请您二位稍等一下。” 说着连忙递上热茶,然后关门离开了。 廖华哼了一声:“大半夜的忙什么呢?连特派员都敢怠慢。” 张义笑了笑,谦虚道:“什么特派员,特训班里于副主任才是地主,再说了,我曾经都是他的学生,学生等老师应该的。” 于乐醒此刻正在电讯室打长途电话,因为只有这里可以打通。 虽然现在大部分电话局已经开始用自动交换机,串线的事情很少发生,但碍于技术问题,打个长途电话其他的线路都要让路,通话还是颇为不易。 因为葛明达这个黄埔系中队长违纪的问题,江浙系同仇敌忾,想要杀鸡儆猴,于是于乐醒以临澧特训班全体干部的名义给戴春风发了一封要求杀一儆百、严肃班纪的电报。 但戴老板心里清楚这是两派斗争在作祟,加之因为小报告的问题,对于乐醒早就猜忌,已存戒备之心,自然不会让江浙系在此事中占了上风,于是收到电报后,根本没有回复,来了个“已读不回”。 然后张义以特派员的身份到后,先是杀鸡儆猴杀了两个教官,在谈话中又有暗示,于乐醒心知不妙,等不到回电,立刻又发了一封。 不过这次主动降低了调门,语气谦卑,只是请示处理办法。 但戴老板依旧没有回复。 俗话说事不过三。 等不到回电,他举荐的教官金民杰又成了日本间谍,于乐醒更觉不安。 和戴春风认识这么多年了,他深知戴老板的为人,“打是亲骂是爱”,说明你还有利用价值,要是对你不理不睬、冷眼旁观,只能说明你要靠边站了,再等戴老板哪天想起你启用,那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事了。 于乐醒忐忑不安,立刻找江浙系的干部商议应对之策,反复研究后,终于有了一条就驴下坡的妙计。 那便是由于乐醒亲自给戴老板写一份报告,密封之后交给葛明达,让他这个“罪魁祸首”带着报告去见戴老板,是生是死,就看戴老板的心情和他自己的运气了。 这事处理完后,于乐醒又给总部情报处杨荣打去电话,打听了半天,终于得到张义贪财的信息。 于乐醒若有所思,贪财?那事情就好办了。 他一回到办公室,不待寒暄,廖华就发起了进攻。 “于副主任,刚刚特派员又抓捕了以贾大雄为首的日本间谍组织,缴获了电台、密码本、武器等,搜查后发现,这个贾大雄利用学生信件秘密窃取了我们不少情报. 我早就说过对这些暗中和红党、外界有信件来往的学生决不能手软,该关禁闭的关禁闭,该制裁的制裁,可于副主任每次都用什么‘娇滴滴的女生不好制裁’这等理由来搪塞,现在好了? 好好一个秘密培训学校,搞得人尽皆知不说,情报还泄露了,总有人承担这个责任吧? 还有,学生之间传阅‘新x日报’的事情屡禁不止,难道要等他们都被chi化才制裁吗?这些事今天我们当着特派员的面一定要说清楚才行!” 廖华的话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一句接着一句问。 于乐醒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脸上的肌肉不由抽了抽,心里恼恨至极。 有道是远交近攻,这个词不仅适用于战场,更加适合官场。 而官场上的斗争,有时候往往会比战场更富有血腥味和戏剧性。 但让他想不通的是,这厮一个红党叛徒上跳下窜这么欢干什么? 将自己这个副主任扳倒了,他真的能取而代之? 你一个“孤家寡人”,名声都臭到了家了,即便坐上了副主任这把交椅,下面的人能服你? 笑话! 戴老板对你也不过是利用,偏偏这厮还当真了。 果然是只好狗! 于乐醒见大势已去,立刻起了其他心思, 所以他对这个实际廖华打心里厌恶、鄙视,因为在他看来,人本身都是自私的动物,能够提醒自己不那么自私已经不错了,能够克制自己贪欲和欲望的,那都是圣人了,但一个人一经背叛就对自己的同类举起屠刀,这种人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那他离地狱也就不远了。 “小人,疯狗。”于乐醒心里咒骂着,心思急转,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啊,明处有枪,暗处有箭。 不说那些雪花一般飞向戴老板那里的举报信、小报告,现在又出了个间谍案,而且证据确凿,徒然间,于乐醒觉得自己像被人剥光了衣服一般,置身于舆论漩涡的中心。 面对咄咄逼人的廖华,于乐醒冷哼一声,余光打量了一眼张义,见他面无表情,思忖了一会,避重就轻地问: “贾大雄是谁?我不认识啊!” 廖华不想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冰冷冷道: “贾大雄现在就在审讯室,等他招了,到时候我看于副主任怎么说。” 于乐醒皮笑肉不笑: “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难道我还能是他的同伙不成?” 见于乐醒“如此坦然”,廖华心里也不确认了,挑了挑眉毛,继续道:“学生的事如何处理?” 于乐醒不悦道: “刚才王秘书都和我说了,特派员既然下令将他们关禁闭,那就按特派员的命令执行,我双手赞成! 对了,你是政治教官,学生的思想问题你责无旁贷,需要好好管一管了。” 说完,不待廖华说话,他轻蔑地看着廖华: “廖教官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先回去吧,我和特派员还有要事商量。” 轻描淡写,但不容置疑。 廖华不快地看了他一眼,见张义点头,起身敬礼,鼻孔哼了一声离去。 房间里面就剩他们二人,于乐醒也不再掩饰,脸上挤出几丝尴尬又局促的笑,将茶几上的茶水递过来,带着几分“讨好”: “云义老弟,唉,我最近命犯小人,所有倒霉的事情都遇到一起了 现在戴老板马上要来视察,说实话,我心里还真有点紧张,金民杰的事上你一定要替我周旋一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张义一本正经看着他:“于主任,老师,您可是我的教官、老师,可不能以兄弟相称。” “对对对。”于乐醒一拍额头,尴尬笑道:“你看我都被吓糊涂了云义啊,这件事.” 张义心知这个“老狐狸”在演戏,于乐醒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但聪明可以,聪明过头反而显得幼稚,尤其是在政治上,反而不如他的小舅子圆滑,懂得审时度势。 “我明白,我这里没问题,我可以在结案报告中写是于老师觉察到金民杰有问题,我这才介入.”张义一脸坦然,见于乐醒面露惊喜,又道: “不过,廖教官哪里?” “廖华这个小人,哼,你别看他上跳下窜的,名声臭不说,人际关系也差,真要撕破脸,我有的是办法治他。” 于乐醒已经判断出金民杰案不是廖华提供的情报,一脸自信地给出保证。 “那就好,只要这件事情遮掩过去,接待戴老板的时候小心些,过关应该没有问题。” “拜托你了云义。”于乐醒连连点头,说着喊了一声王秘书。 王秘书应声而入,恭敬地递给于乐醒一个红色文件夹。 于乐醒打开看了一眼,笑眯眯地递过来:“来,云义,看看。” 张义疑惑地接回来,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电文,而是两张照片、一辆汽车的执照和一张房契。 第一张照片上是一幢富丽堂皇的别墅。 第二张照片上是一辆进口的美国福特t型轿车。 张义心思转动,便明白这是这年头另一种“雅贿”了,即不以实物受贿。 果然,接着于乐醒风轻云淡道:“云义,你只需要提供个名字就行,房子和车子会自动转到主人名下。” 张义明白,哪怕你提供一个张三李四或者阿猫阿狗的名字都可以,不管名字写谁的,只要你握着房契和执照,那么你就是真正的主人。 于乐醒不用领张义去查验实物,张义也不用担心房子在自己名字被查出来,整个过程滴水不漏,送的人办事巧妙,收的人心安理得,哪怕是一方出事了,也不会牵扯到另一人,即便戴老板知道了,亲自来查,也挑不出毛病。 这是什么? 这就是玉座金佛原理和斯蒂庞克定律的灵活应用。 不过嘛. 有道是“成名每在穷苦日,败事多因得意时。” 想到戴老板日常都开的是二手车,自己开个进口豪华轿车是不是太张扬了? 戴春风在私生活中的主要特点是“四不”、“五好”。 四不是不喝茶、不吸烟、不照相、不讲究衣着。 “五好”是好豪车、好豪宅、好洗澡、好喝酒、好色。 既然爱好豪车,为什么开一辆旧车呢? 一是援有私人,自成体系。 二是贪污。 为避招常某人忌讳,加之戴老板要经常整肃军统小特务贪污受贿,所以沽名钓誉,见常某人时,戴老板都是故意乘一辆旧车,还特意要让常某人看见,以至于后来常看了都觉得过意不去,主动提出让他买辆好点的汽车。 所以豪华汽车张义还真用不上,总不能偷摸在自己家里开开过把瘾吧? 再者,他这次是以特派员的身份出来,按照军统的纪律和家法,需执行“四不”原则,即不管事(只冷眼旁观,回去再汇报)、不收礼、不赴宴、不交友。 而且于乐醒这事虽然办的滴水不漏,只要张义收了,大家便是自己人,但这何尝不是主动将把柄交到了对方手中? 这里可是于乐醒的地盘,谁知道办公室中有没有窃听设备,到时候录音设备一放,威胁你干点什么,你干还是不干? 迎着于乐醒期待的眼神,张义起身敬了一礼,笑着说: “老师厚爱了,学生感激不尽,不过学生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您放心,答应的事,学生一定做到,再说了,不管以前还是以后,学生也一定不忘出身,更不会忘了主任当年在培训班的关照和栽培。” “这“于乐醒一脸意外,他打听来的信息都说张义贪财,怎么到了自己面前竟然“谦虚”起来了? 莫非是? “云义是嫌弃礼物太轻?”于乐醒佯装不悦,凝神盯着张义,继续试探。 张义沉默了片刻:“老师说什么呢?豪车、豪宅要是还轻,那什么样的厚礼才能满足? 学生说的都是实话,真的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现在收这些也不合适。” 他说的很诚恳,带着一丝感动。 于乐醒叹息一声,也带着一丝感动道: “云义啊,你不贪不占,有原则,讲情义,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也不枉我当年在学校对你照顾。 唉,老师虽在在临澧,你在总部,但老师门生旧交还是不少,以后我们可要多多来往,互相关照才是。” “老师说的是,学生记住了。”张义一脸严肃,随后道: “于副主任,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贾大雄还等着审讯呢。” “好好好,等你离开临澧的时候,一起吃饭,给你饯行。”于乐醒笑着将张义送到了门口。 “您客气了,于副主任,到时候看吧,不过好意我心领了。”张义说着已经转身离开。 目送张义远去,于乐醒哼了几声,一屁股靠在沙发上。 王秘书将办公室大门关上,迎上来,谄媚一笑,道:“恭喜先生,终于将这事摆平了。” “是啊,可谓费尽口舌!”于乐醒感叹着,端起茶水润了润喉咙,突然皱起眉头。 王秘书察言观色,立刻问:“先生,是不是茶水凉了,我给您再沏壶?” 于乐醒摆摆手,思忖着,刚才和张义聊天的画面一一闪过,突然一拍大腿,叫道: “好小子,差点着了他的道!” “什么?”秘书一脸困惑。 “刚才他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于乐醒瞪着秘书,一副了然的样子道:“我就说嘛,之前说的好好的,他走的时候我说请客吃饭,他客气的太有距离感了 现在想想他说的那些话你说说什么叫‘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现在收这些也不合适。’嗯?” 王秘书一头雾水:“他这是在暗示什么?” 于乐醒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不明摆着吗? 我还是小看了这个学生啊,虽说际遇往往比才干更重要,可一个在短短几年时间就一跃而上、身居高位的人,他本身难道就简单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罢了,或许是我太着急了,这样,明天你将吴站长和沧海(沈西三的字)找来,我们再合计合计,要是他不喜欢房车,古董字画都可以嘛。” 006、新科长(求月票)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乱世中,货币贬值、经济崩溃,而黄金的价值相对稳定,即便在混乱的局势中也能保持一定的购买力,帮助人们保护财富、应对危机。 而在社会繁荣昌盛、经济稳定的时候,人们生活富足,对文化艺术的追求增加,有更多的闲情逸致和经济去收藏、研究、欣赏古董,古董的价格往往会因为市场需求而增值。 这是人们在不同社会环境下对于财富投资和投资方向的选择差异。 但也只是差异罢了,在张义看来,临澧的古董市场并没有因为战乱而变得惨淡,反而呈现出更加繁荣的景象。 此刻他和吴站长、沈西山就在一家古董店内,目光所及皆是珍宝。 精美的瓷器、古老的书画卷轴、造型别致的香炉,每一件都弥漫着浓厚的历史文化气息,但对应的价格都贵得令人咂舌。 张义不懂古董,但吴站长一看就是行家,他满面红光地拿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铜制铁炉把玩了一会,和老板一阵讨价还价,立刻收入囊中。 “临澧虽然是个小县城,但历史悠久,春秋战国时属楚,始皇帝三十六年划归慈姑县,民国三年,才改名临澧,这样的历史文化小城,宝贝可不少,云义老弟就没有喜欢的?” “我哪懂这些东西。” 张义笑着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老吴和沈西山拉着自己来逛古董店存了什么心思,并不接招,只是看着两人的表演。 这两人一个是西北站站长,一个即将出任常德警备区司令部稽查处处长,都是戴春风家宴上的座上宾,人精中的人精,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免得一不小心丢入沟里。 但接下来并没有出奇的事情发生,一直都是逛逛逛,直到回到特训班。 张义回到办公室不久,沈西山就到了。 他笑眯眯地进来,怀里捧着几件张义刚才在古董店看过的字画。 “沧海兄这是?” “嗨,一点小意思,我和老吴都买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云义兄出来一趟,总要带几件东西回去吧?” “这么贵的东西可不是我能买得起的。” “买不起,但不等于得不到嘛。”沈西山笑道: “你还不知道吧?亏我们三个自诩精明,差点被古董店老板给骗了。” “哦?” “我也是刚才听我姐夫说起才知道,我们刚才看的,都是古董店老板卖给外国人的价钱,我拿过来的都是按成本价买过来的。” 沈西山说的云淡风轻,接着将一个购物清单递给张义。 张义一看,六件字画不过十八个大洋,差点笑出声来。 有道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村都头各村的高招儿,怪不得说人家都是人精呢,这操作竟然如此“滑丝”。 虽是送礼小节,却充满了大谋大略。 你说买不起,那好,堂堂一个副处长总不至于连18个大洋都拿不出来吧? 张义心知,此刻自己只要“照价付款”,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将面前的古董文物笑纳。 不管这东西沈西山花了多少钱,都和张义没有关系。 因为他自己付了钱,并没有公开受贿,在特派员的工作中也是“铁面无私”,没有任何逾矩越轨。 “佩服之至。” 张义心说,当今社会,送礼既政治,无礼不为官,人家已经费尽心思到如此地步了,你要是再不收,那就真是不识抬举了。 “这样啊,这个奸商倒是会做生意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张义也不戳破,从兜里掏出钱包,数了几张钞票递给沈西山。 “我给云义兄写个收条。” 沈西山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只派克金笔,马上写了一个收据。 “今收到张义大洋十八枚!” 下面是签名。 张义给的是钞票,他写的是大洋,至于拿大洋去干了什么,都无关紧要。 张义接过收据看了看,郑重收入怀中,皱眉叹气道: “临澧特训班是培养特工的地方,是军统机密中的机密,这样的地方竟然也渗透进了日本间谍,简直匪夷所思! 幸好于副主任洞察敏锐,发现了日谍金民杰的蛛丝马迹,这次将这个隐藏已久的间谍挖了出来,于副主任功不可没啊。 对了,我听说这个人和于副主任认识很久了?这是什么行为?说句大义灭亲丝毫不为过。” “是啊,这个金民杰真是处心积虑,太阴险了。” 沈西三没有丝毫的别扭,接过话头,开始一脸愤慨地声讨起来: “36年他就潜入上海,将自己伪装成朝鲜流亡政府的成员,打着学习报国的幌子,换取别人的同情,谁能想到他竟然是日本人的爪牙。” “是啊,日本人居心叵测啊!”张义附和着,一脸钦佩地叹了口气: “还是于副主任大义,现在像他这样大义灭亲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说着他起身道:“这个金民杰是个死硬分子,要不是大型伺候还真什么都不会交代,现在就吊着一口气,这种人我看就不用在他身上浪费食物了。 我现在就给戴老板汇报,人就不用押送去武汉了,直接在培训班处决。” 见张义一副送客的架势,沈西三自觉起身,道: “那特派员你忙,我先告辞了!” 他一出张义办公室,立刻钻进了姐夫于乐醒的副主任办公室。 “事情处理好了?” “有我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 沈西三大咧咧地坐下,拿过姐夫办公桌上的茶喝了起来。 “太好了!” 于乐醒终于松了口气,笑道: “从现在开始他和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沈西山摇头道:“这哪到哪,这次是有选择的送礼公关,意在随机应变,神兵奇袭。 但想要打好关系,平常逢年过节就得跑动起来,平时勤烧香,关键时刻才能起作用,送礼的门道多着呢,这可是门大学问。” 于乐醒深深看了他一眼,感叹道: “我现在都不知道把你领上这条路是对是错,我记得你18岁刚跟我干的时候,抓个人都战战兢兢,现在说起这些门道来,一套一套的。” 沈西山笑了笑没有说话。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理想呢? 他十八岁叫嚣着要革命革命,然后跑去上海投奔姐夫,先是充当姐夫和戴春风之间的联络员,不过三年就做了法租界少校情报组长。 第一次抓红党时,好奇之下问抓捕的那个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年轻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年轻人说我们在革命。 沈西山惊诧了,我们也在革命,但升官发财,你自己都快饿死了,这也叫革命? 年轻人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沈西山到现在都记得那个眼神。 他加入特务处,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自诩没有什么恶性陋习,但不管多么标榜自己的个性能力、高尚情操,不管有什么理想抱负,真正置身于特务处和民国这个大熔炉中,已不自觉地成了其中一份子。 不管你愿意与否,纪律、情操、所做作为,都已经在你身上打了深深的烙印,只能继续被推着前进。 毕竟再崇高的理想事业也敌不过七情六欲和柴米油盐。 处理了临澧的事情,张义立刻带着精心挑选的一百名行动人员返回武汉,这些人已经算是提前毕业了。 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戴春风汇报工作。 然后刚到军统局,就碰见了情报处长杨荣。 “张副处长回来了?” 杨荣一脸笑意:“找局座汇报工作吧?老板去宪兵司令部了,估计还有一会,先到我办公室坐坐?” “也好。” 张义见他这么热情,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口应下。 进了办公室,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寒暄几句,杨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 “听说张副处长这次出去,收获颇丰?” ‘这就看你问的是什么了?’ 张义心里呵呵笑着,风轻云淡地说: “不过是抓了一个间谍小组罢了。” “张副处长谦虚了,我看了你发给局座的结案报告,写的很漂亮啊。” “案子办的漂亮,多亏了特训班的同仁协助,尤其是于副主任,帮了我不少忙。” “于乐醒,呵呵。”杨荣一脸怀疑地笑了笑,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 “特训班发给总部的情报我看了,想不到日本人通过书信竟然掌握了不少宝塔山的信息,现在这样的信息又可以为我们所用.” 顿了顿,他继续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新的谍参科科长已经上任了,戴老板亲自任命,听说是胡长官的人。” “你们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正好可以先见见。” 说着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很快一个面相普通、穿着灰色西装的三十多岁男人走了进来,张义两人看见他,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处座,您叫我?” 男子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张义。 他穿着笔挺的上校军服,皮鞋锃亮,整个人随意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随意地夹着一根烟,一看就和杨荣地位不相上下。 杨荣放下茶杯,说:“给二位介绍一下吧,行动处张义副处长,新任谍参科杜成友科长。” 张义只是瞄了杜成友一眼,继续抽烟喝茶。 “长官好!” 杜成友连忙双腿一碰,敬了一礼,他一直在西北外勤,到了总部后,虽然看过张义的照片,但一时之间竟没有认出眼前的少校就是本人,盖因张义和档案上照片上的神态、气质完全不一样了。 “张副处长,久仰大名。”杜成友连忙上前几步,主动伸出手。 张义没有起身的意思,敷衍地握了握手,客套道: “杜科长,新官上任三把火,以后我们两个部门需要紧密配合才是,可不能像你的前任一样,尽搞些假情报糊弄我们。” 杜成友神情一凛,这无疑是在敲打他,他的前任曹树义什么下场他太清楚了。 “怎么会呢?我新人乍到,一定向张副处长多学习。” 杜成友谦卑笑着,心里却极不是滋味,心说总部的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啊,这以后的工作必须得上心了,还好他早有准备。 杨荣招呼他坐下,问: “既然认识过了,我们就谈谈工作,杜科长?” 杜成友看着张义替杨荣的杯子里面加茶,杨荣给张义散烟,但并没有人要给他加一只杯子、散烟的意思,就像根本不在意他的存在,内心越发别扭,心说要是不拿出点真才实学,还真被人小觑了。 这么想着,杜成友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隐隐有些自豪地说: “承蒙胡长官和戴先生信任,只希望能在情报处谍参科这个职位上有所作为,不要让他们失望才好。”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郑重道: “这是我策划的一个行动,请二位长官过目。” 杨荣一脸意外,半信半疑地接过去,看了一会,神色重视起来。 过了很久,他才恋恋不舍地将文件递给张义: “张副处长也看看。” 张义漫不经心地接过来,只扫了一眼,面上虽无波澜,心里却已经警惕起来。 这确实是一份策划好的行动,应该说是精心准备。 这是一份渗透潜伏计划。 中心思想是“从红党手中争取群众,从日本人手里争取汉奸”。 这份潜伏计划说是培训计划更准确一些。 上面写着,凡是打入红党周边的人必须是红党叛徒,因为要潜伏在宝塔山周边,这些谍报人员就必须熟悉红党,必须知道红党的一些术语,例如组织生活、党团生活等。 然后,必须是青年学生,因为红党不缺吃苦耐劳的劳动者,红党最缺乏有进步思想的青年学生、知识分子。 第三,必须招收西北人,特别是宝塔山周围的人。 因为要潜入宝塔山,要是太远,再运作的隐秘,也有可能走漏消息,而没有西北口音,容易被人怀疑来宝塔山的目的,如果说一口西北话,面对的审查都要简单很多。 张义越看越心惊,这分明就是计划成立一个渗透潜伏特训班嘛? 他一目三行将培训内容记下,随手将文件放在旁边,淡淡道: “计划不错。” 杜成友腰杆挺直,正等着表扬呢,见张义只给了一个不错的评价,不由撇嘴,心说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不由将目光看向处长杨荣。 但还不待杨荣开口,就见张义一脸漠然道: “计划不错,但是” “但是这好像不是你谍参科该操心的事吧? 二处党政情报处下设红党科,全力对付红党,要是他们知道你的策划,会怎么想?这不是砸别人饭碗嘛?” “谍参科的职责是肃清日本间谍和汉奸走狗,我希望杜成友能认真履行职责。当然了” 说到这里,张义看向杨荣: “这毕竟是你们情报处的事,我就不参与了。” 杨荣原本也觉得计划不错,此刻听张义一说,再考虑到二处的态度,心气不由一泄,淡淡道: “这件事情暂时搁浅,计划确实不错,可以提交给局座,不过你当前的任务还是勘察日本间谍和汉奸,不能本末倒置。” 杜成友脸色更加难堪了,不想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还没有燃起来就被浇灭了。 (昨天去看了解密,画面特效确实一流,将一个破译密码的天才塑造的非常不错,但谍战情节一言难尽……) 007、情报(求月票) 杜成友悻悻离去。 杨荣也不管他,起身从办公室抽屉里面拿出一本写着“机密”的文件夹递给张义,正色道: “言归正传,反资敌大破坏的目标都遴选出来了,看看吧。” “这么快?” 张义略带诧异,接过文件夹翻了翻,只见情报处预定爆破的目标有38处,计划焚毁的目标达67处,包括原日租界和日本正金银行。 焚毁日租界和日本正金银行张义没有任何意见,甚至乐意至极,但计划焚毁的目标除了车站、码头等交通要道,还有很多居民区。 可以想见,一旦战时显现颓势,大撤退开始,从军队到政府,所有机关、部门的头头脑脑早就跑了,留在最后的只能是平民,他们也是最后接到消息的,到时候拖家带口、哭天抢地,往哪里逃? 张义皱眉道:“车站、码头等交通要道这些最好放在最后面,爆破前要做好疏散工作,不然” 杨荣不以为然道:“能走的早就走了,不能走了,也会去法租界,至于剩下的,也就爱莫能助了,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这话说的如此冷漠,让张义心里一阵膈应,反驳道: “法国人什么尿性杨处长还不知道?日本人真的兵临城下,法租界会立刻封锁和华界的通道,紧闭闸门,禁止任何人通行,淞沪会战期间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杨荣无所谓地耸耸肩:“张副处长,你还是心太软了,我们这么做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国家?为了大局,有时候不得不放弃一些小的得失,再说了,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张义无语,说道:“还是再斟酌下吧,即便这些地方要全部炸毁焚毁,事先也要通知居民,做好疏散工作。” “那就报上去看局座怎么说嘞。”杨荣无所谓道。 “好吧。”张义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秘书走进办公室,说道: “戴先生回来了,召见处座和张副处长。” 两人来到戴春风办公室,只见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旁边还有三人。 一个是湖北站站长朱大智,一人是武汉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处长赵世瑞,还有一人是武汉区区长李果堪。 戴春风说:“警备司令部是名义上的负责人,但郭司令对这项任务不上心,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工作还是由我们军统来干。” 他看了一眼张义,问:“我听说临训班的一百名学生已经到了?” 不待张义回复,他继续道: “我又调遣了十几名爆破专家过来,再对他们授授课,届时和司令部的工兵、宪兵共同组成爆破大队,由朱站长兼任大队长,张义任副大队长,负责具体工作,稽查处和警察局予以协助配合。” 这便是命令了。 众人连忙起身敬礼领命。 稽查处处长赵世瑞问: “戴先生,计划大概什么时候执行?” 戴春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看战争的态势吧。” 赵世瑞皱眉道:“不是说参谋部制定了什么守武汉不战于武汉的计划吗?真就守不住?” “你说的是郭汝、瑰提出的建议吧?” 杨荣道:“武汉会战是为了战略转移,但中日强弱的态势依旧,能为工厂争取内迁的时间已经不错了,怎么守?” 武汉三镇易攻难守,但hub省的地形很有特色,平原地区少而山地丘陵多,基本是群山怀绕,还有一条长江横跨其中,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冲。 因此,武汉作战指挥部听取了参谋部少将参谋郭的建议。 即不执着于城防战,而是将国军主力分布于武汉外围山地,依托有利地形,层层布防,以武汉为中心,构建一条穿越豫鄂晥赣四省,正面防御达一千三百公里的巨大防线。 在这条战线上,国军将布置全部的海空军,一百二十个师,约一百一十万人。 这还是张义第一次听说郭参谋的名字,同样是一位潜伏在果党核心部门的地下党员,战略级特工。 张义知道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渗透在果党的各个要害部门,像一个个隐秘在巨大机器内的齿轮,在需要的时候,他们便会啮合、启动,共同运作某件事情。 “好吧。”赵世瑞悻悻叹了口气,脸色很不好看。 戴春风瞥了他一眼,看向杨荣,问: “爆破计划做出来了吗?” “计划已经制定好了。”杨荣点头,将文件夹递过去,又道: “不过张副处长好像有不同意见。” “嗯?” 屋内的几人都将目光落在张义身上,戴春风同样凝神望向他。 张义不想杨荣这个老毕登在这里给自己上眼色,面上毫无波澜,淡定道: “我没有其他意见,只是建议在爆破的同时,做好疏散工作。” “哦。”戴春风翻看着文件,不置可否。 9月,长江各要塞相继沦陷,江北日军在攻占信阳后,沿汉宜路直趋汉口后门。 江南日军经鄂赣边境,直趋粤汉路北段,对武昌后背虎视眈眈,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10月,武汉告急。 到处都是隆隆的炮火声和激烈的枪声。 张义正带着猴子、钱小三巡视全城的各个爆破点,只见街头人潮乱涌,奔走而逃,街边的百姓脸上或绝望或是迷茫,法租界已经关闭,很多人都不知道往哪里逃。 张义没想到军队还没有撤离,城内已经乱成落在这个样子,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他抬头去看,就见三个衣衫不整的士兵将一个农家姑娘堵在了巷口,已经上下其手了。 “放开她。” 张义火冒三丈,一脚将一个士兵踹翻在地,猴子、钱小三紧随其后将其他两个士兵制服。 踹翻的这人在地上一咕隆翻起来,见张义只有三人,恶胆丛生,狰笑着操起步枪对准张义,就开始上膛。 只听“砰”一声,张义抬手就是一枪,士兵猝然到底。 一看这架势,其他两人士兵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长官饶命。” “你们是哪只部队的?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是七十四师的。” 一个士兵战战兢兢说了一句,望着姑娘,又嬉皮笑脸道: “我们在前线吃了那么多的苦,来城里享享福怎么了? 再说了,日本人来了,这姑娘还不是给他们准备的?还不如我们兄弟先享受一番。” 完了,他讨好地看着张义: “长官,您要是喜欢,先让给你也行。” 一听这话,张义更是怒不可遏,身为军人,武汉还没有撤退,擅自溃逃不说,竟然趁人之危,抢夺民女,这样的人简直禽兽不如。 “毙了!” 张义冷哼一声。 “长” “砰、砰” 随着两声枪响,两人不甘地倒了下去。 望着流了一地的白的红的,姑娘张口就吐。 张义让猴子安抚了几句,问: “你家哪里的?为什么在这里?” 姑娘哭道:“就在附近,我是听到有人说日本人已经进城了,才逃命的.” 张义心神一凛,日本人还在黄坡外围,谁散布的谣言? “你听谁说的?” “我我不知道,大家都这么说。” “好了,你走吧,试试法租界能不能进去。” 张义鲠着喉咙挥了挥手,让姑娘离去,脸色一肃,对猴子和钱小三道: “马上带人分开寻找,将那个散布谣言的家伙找出来。” “是。” 两人分头离去,张义看着眼前乱糟糟的百姓,心里长长叹了一声,步入人群中,被人潮裹挟着,跌跌撞撞地走了一会,就再也走不动了。 见前面人群中传来怒骂声,张义费力拨开人群挤进去。 只见一个丫鬟摸样的姑娘撕扯着一个怀抱小孩的壮妇: “快将小少爷还给我。” 妆妇看上去三十上下,穿着麻布外套,头发油腻、乱哄哄的,她粗壮的手臂一把将丫鬟掀翻在地,骂道: “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的小孩,你认错人了。” 说着她不再理会丫环,向着冷眼旁观的人群中挤去。 丫鬟跌跌撞撞爬起来,扑上去一把抱住状妇的大腿: “你不能走.” 壮妇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抬脚就向丫鬟的头上踹起,然而她这一脚终就落空了。 张义一把扯住她的胳膊,锐利的眼神盯着她: “真是你的小孩?” “当然是我的。”状妇一脸冷漠,说着就要挣开束缚挤进人群。 张义冷笑一声,指着她怀里虎头虎脑啼哭的孩子,说道: “我看不见得吧?这小孩穿着富贵,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而你呢? 还有,这小孩哭这么久了,你身为母亲丝毫不怜惜,不闻不问,还将他裹这么紧,实在很难相信。” “他只是饿了,我一会就给他喂奶。”状妇犹自狡辩着。 “她说谎,小孩是我家少爷” “行了,和我去趟警察局一切都清楚了。”张义见猴子带着几人靠近过来,挥手说道。 壮妇脸色微变,嘴上说着“去就去”,话刚出口,她突然将小孩往人群里面一抛,另一只手臂挣扎着向人群中窜去。 然而张义早有准备,手上微微使劲,一个擒拿就将妇女的胳膊扭到身后,一只手铐铐了上去。 壮妇嗔怒,冷哼一声,袖口一闪,另一只手里突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以刁钻的姿势刺向张义脖子。 张义冷笑,侧身避开,奋力一扯手铐,狠狠一脚踹在她小腿上,女人扑通跪地的同时,另一只手也被铐了起来。 这时,猴子带人冲进哗然一片的人群,见张义没事,立刻对壮妇搜身。 从她的袖口搜到了缝在衣服里的氰化钾,贴身又搜到一本特别通行证和一把小巧的“掌心雷”手枪。 女人的身份昭然若揭,日本间谍。 “带回去。” 半个小时后,张义一脸疲惫地从审讯室出来,道: “立刻全城搜捕其他两名日本间谍,我现在就去找局座汇报。” 这个女间谍叫河井由姬,并不是特高课的间谍,而是日军冈村宁次派出来的探子。 七年前“九一八”中还只是团长的刽子手冈村宁次此刻已爬到了将官的位置。 当日军在全力攻打武汉的时候,这个阴险狡诈的刽子手却蹲在办公室研究军用地图。 很快,他就发现了国军防线上有一个空子可钻,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大胆的方案——闪电突击。 冈村宁次让手下松浦六郎率他的106师团一万余人,仅携带六天口粮,孤军穿越这个不设防的缝隙,企图深入国军身后,直袭武汉。 河井由姬等人潜入武汉,就是为松浦六郎进攻武汉时在城内做内应。 但等了几天,不见松浦六郎所部有任何动静,他们几人一边在城内散播谣言,一边想要潜出城去探查消息。 她偷别人家的小孩正是为了掩护身份,却不想正好落入张义的手中。 张义来到巴黎街八号,立刻汇报军情。 “你是说日军有一个师团已经偷偷潜入了江西德安?”戴春风挑了挑眉,拿着地图看了一会,突然笑道: “小鬼子这是自取死路,我虽然不懂军事,但孤军深入岂是那么容易的? 要隐蔽行军不说,且路途遥远,到处都是大山,后勤也没有保障,一旦迷路,后果不堪设想,小鬼子必然军心涣散。” 张义道:“如此国军便可以打一场歼灭战了。” “不错。”戴春风摩拳擦掌: “这个情报来的太及时了,我现在就去向校长汇报。” 和戴春风预料的不错,松浦六郎虽自诩为天才,但106师团刚进江西德安万家岭就迷路了。 日军再精密的军用地图到了这里也派不上用场。 由于是隐蔽行军,所有无线电静默,松浦六郎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主意,那便是撒网探路。 他让自己手下的侦察兵全部化妆成和尚和道士,鬼鬼祟祟地四散于乡野间往前面探路。 接到武汉指挥部情报的第一集团军薛司令立刻派手下前去侦查。 果然看到不少鬼鬼祟祟的和尚道士猥琐出行,反跟踪之后立刻找到了松浦六郎的据点。 薛司令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战机。 万家岭崇山峻岭,日本的装备优势发挥不出来,而国军却可以发挥人数优势。 于是迅速集结第四军、第七十四军等三个军近十万人在万家岭将日军106师团包围。 一场歼灭战一触即发。 …… 008、少将(求月票) 璇宫饭店始建于1928年,1931年正式营业。 由英国景明洋行设计,具有浓郁的欧美之风。 饭店总建筑约8000平米,分为地上5层和地下一层,94间房间,配备有进口的席梦思床垫、三菱窗式空调(1902年美国工程师威利斯开利发明了空调)、三洋电视(英国工程师约翰洛吉贝尔德1925年发明了电视)等此时的顶级配置。 今晚一场盛大的庆祝宴会正在这里举行。 张义从汽车上下来,只见饭店大门金碧辉煌,打扮得体的绅士、军人们谈笑风声,大腹便便的官员和摩登女郎调笑着,服务生端着红酒香槟穿梭其中,鲜花、美酒、香气四溢,和白天到处都是难民的武汉仿佛两个世界。 这时一个穿着长袍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路过,望着宴会厅,他连连摇头,自言自语道: “唉,国难当头,将军大官们依旧是国宴美女,这天下怕是要亡了.” 话音刚落,一辆汽车戛然停在他身边,何志远的秘书跳下车,对着中年人就是几个耳光,打的中年人抱头鼠窜。 何志远随后下车,整理着自己的少将军服,摇了摇头,感慨道: “文人和学生,历来都是不知天高地厚,今天要不是高兴,非要将这个老家伙抓起来不可。” 他的秘书恭敬地立在一旁,接口道: “处座说的是,我看还是镇压得不够,这帮穷酸文人自以为读了点书就掌握了真理,整天跳的欢,简直不知所谓。” 张义说道:“看来中统的工作没做到位啊!” “一群饭桶,还指望他们?”何志远不屑地笑笑,旋即打量着张义,意味深长地说道: “能参加今天的宴会,还是沾了张副处长的光,你可是党国的功臣。” “何处长说笑了。” 张义一脸谦虚:“行动处立了功,自然离不开何处长的居中指挥、运筹帷幄,毕竟行动处还是何处长您当家嘛。” 何志远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说道:“快进去吧。” 一楼宏伟壮丽的宴会厅中,璀璨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和奢华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映的如梦如幻。 地面铺设着厚重而华丽的地毯,每一脚踩上去都仿佛陷入软绵绵的云朵。 宴会厅的入口处,挂着红色“欢度国庆”的条幅,两排礼仪兵身姿挺拔,军容严整,向每一位步入的宾客致以庄重的军礼。 厅内,两排自助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美食佳肴、香槟红酒。 一群身穿军装,肩章、勋章闪耀着光芒的国军长官们英姿飒爽,脸上洋溢着自信和骄傲,一个个谈笑风生,仿佛都是从前线杀敌凯旋的巾帼英雄。 舞台上,乐队演奏着激昂的乐曲,舞池中官员携着女伴翩翩起舞酒杯的碰撞声、欢快的谈笑声和悠扬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一片欢乐祥和。 张义和何志远走了一段,就见情报处的杨荣和杜成友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一边喝着香槟,一边说着什么。 注意到张义二人,杨荣举杯示意,笑着走过来,道: “万家岭大捷,恰逢双十国庆节(果党的国庆是十月十日),真是扬眉吐气,情报是我们军统发现的,说句居功甚伟丝毫不为过。” 突如其来的万家岭大捷,让国民政府一扫之前的郁闷之气,确实扬眉了一回,这才有了今晚的盛大宴会。 何志远一脸自豪说道:“我们做情报工作的说白了就是为武装战斗做服务,有时候一纸情报胜过千军万马嘞,行动处这回不负所望啊!” 杨荣将功劳归结于军统,何志远却直接点出是行动处立的功,其中含义不言自喻。 杨荣一脸腻歪,正想借故告辞的时候,何志远又笑着看向他身后的杜成友,揶揄道: “杜科长,你们谍参科最近在忙什么呢?行动处等不来你们的情报,只能自己上街找情报了,嘿,你说说,这事搞得,看来靠人还是不如靠己来的稳妥。” 杜成友一脸尴尬,第一把火偃旗息鼓后,他正在策划第二把火,还没有烧起来,就听说张义逛个街竟然抓了一个日本间谍,他本不以为然,谁想间谍供出来的情报竟然惊动了戴老板,最后甚至搞出了一个万家岭大捷。 今天的宴会本没有他这个少校的资格,但杨荣非要让来他看看,说什么多认识几个朋友没坏处,但这哪是交朋友,分明是来自找羞辱的。 尽管心里异常恼怒,此刻却不得不堆起笑脸,一脸谦卑地恭维道: “恭喜张副处长了,您是谍参股的老领导,间谍大案手到擒来,以后还望您多多指点我的工作。” “指点谈不上,互相学习罢了。”张义敷衍了一句,道: “还有两名日谍躲在城内,杜科长可要加把劲将人找出来才是。” “职责所在,责无旁贷。”杜成友悻悻说着,突然瞥见宴会厅中一个众星捧月的将官走了进来,他突然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张义,关心道: “张副处长,张将军到了,您最好避着点。” 张义装傻问:“什么意思?” “你不会忘了你当街枪毙了74师三名士兵的事吧?那可是张将军的人。” “嗯?还有这事?”何志远不由皱眉。 杨荣离开的脚步一滞,似笑非笑地看着张义。 这位张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张钟灵(灵埔),黄埔四期毕业。 中原大战时,此人就是胡宗北手下的一员悍将,位居团长。 但因为明目张胆地杀了自己老婆,舆论哗然,常校长一气之下将自己的得意门生送上了军事法庭。 张杀老婆的事众说纷纭,有人说他老婆红杏出墙,也有人说他老婆是红党。 但不管怎样,张钟灵只是去监狱走了个过场,“七七事变”爆发后,正是用人之际,他被特赦出狱,并保留原先军衔。 这次万家岭大捷他再次立下赫赫战功。 “我可是听说了,小鬼子的106师团虽被我军十万余人包围,可这些小鬼子深陷重围,却不忘他们所谓的武士道精神,负隅顽抗到底,小鬼子的军官更是身先士卒,拼命厮杀,敌我双方都死伤惨重。”杨荣不知道哪来的详细战报,继续娓娓道来: “眼见突围不出去,松浦六郎也不装了,立刻向冈村宁次求援,这日本人还真下血本,为了救援106师团,先是派遣了两个师团的援军,还丧心病狂地在中国军队阵地投放了毒气弹,但那又怎样?我军继续和他们血战到底.” “小鬼子见基层军官损失严重,华中派遣军司令竟然亲自出马组织空投了两百多名鬼子联队长(相当于国军加强团团长)以下的军官,组成敢死队,组织小鬼子冲锋,这个时候张钟灵不甘人后,同样组织了一支敢死队” 张钟灵带领敢死队从日军背后的山崖绝壁攀岩而上,直插敌人身后,迅速抢占了万家岭的制高点,彻底阻绝了日军的退路,在此处就留下了四千多具日军的尸体,为万家岭战役的胜利赢得了先机,此战中,日军伤亡达到一万六千多人,最后只有一千多人随松浦六郎侥幸突围。 “是啊,张将军真是我军楷模,战神一样的人物。” 杜成友与荣有焉的样子,看着张义说道:“张副处长,钟灵将军当年在胡长官手下的时候,和卑职曾有过交际,要不我去帮你说和一下?” 杜成友一脸期待地看着张义,渴望看他惶恐、看他恐惧、看他愤怒,最后向自己求助,然而张义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耸了耸肩,浑然不当回事。 张义笑着说:“杜科长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们军统有项职责,就是了解部队对日作战情况、伤亡实数和阵地变动情况,同时还要监视部队,防止部队投降或长官花天酒地、玩忽职守,我虽然不是战地督查官,但身为反资敌爆破行动负责人,在巡城期间,不管是哪支军队的士兵,只要敢违法乱纪,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执行戴老板的命令,虽赴汤蹈火,亦毫无犹豫。” “说的好!” 只见戴春风满脸红光地举着一杯红酒走了过来,他亲切地拍了拍张义的肩膀,说: “一纸情报胜过千军万马,委座对我们军统的工作极为赞赏,狠狠长了我们军统的威风。” 说着他脸色一肃,说道: “委座对我们的工作极为看重,他指出如今是抗战最繁重时期,我们军统的职责更加重要。 作为军人,我们首先要有极高尚之道德,革命革心,必须从本身做起,养成纯洁之人格,乃足以执行其任务,而为社会所敬服。 第二应有极勇敢之精神,命令所在,虽赴汤蹈火,亦一往无前,以得牺牲报国为光荣,乃足以达成其任务而立伟大之事功。 总之,心地必极光明,行动必须秘密,智仁勇义四者具备,由此简练揣摩,则成己成物,济世报国,必可操劵也已,望大家共勉之这是校长的原话.” 戴春风说完这话,放下手中的酒杯,突然脸色一凝:“张义。” “卑职在。” “校长特批,即刻晋升少将军衔。” “谢局座栽培。”张义愣了愣,随即立刻挺身敬礼。 这自然是职务军衔,37年抗战爆发后,铨叙军衔就停止了授予,名存实亡,因为不适用。 民间戏称国军的军衔“上校不如狗,少将遍地走”,虽说军衔廉价,但这个军衔是不是来的太容易了? 国党为了不让军衔显得廉价,特意成立了军事委员会铨叙厅。 所以军衔分为铨叙(正式)和职务(临时)之分。 铨叙军衔由政府主席签发,审查资格严且有名额限制,它是委任状,只标注海陆空军种和军衔等级,没有部队番号和职务。 职务军衔由军事委员会委员长颁发,目的是根据作战需要,它是任职令,标注部队番号、职务、军衔。 例如戴春风此刻出任少将副局长,是因为副局长是少将编制,而戴老板的铨叙军衔此刻不过是陆军上校。 说廉价确实廉价,戴老板的弟弟戴春榜原来在甘肃景泰做县长,抗战开始后,尤其是忠义救国军成立后,他立刻挂了一个少将军衔吃饷。 戴老板的儿子大学肄业,跑到了江山老家,同样学着老爸的样子拉了一支队伍,挂少将军衔。 但这是戴老板的弟弟和儿子。 连他最为看重的“干儿子”沈西三现在不过中校军衔,此刻自己晋升少将无异于出尽风头,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枪打出头鸟”,不管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和人性的角度看,人们对于过于表现突出、与众不同的个体都会产生嫉妒、排斥等负面情绪,在竞争中率先崭露头角的人一定会成为众人针对的目标。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既怕兄弟生活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兄弟的成功却更令人揪心。 礼毕,张义一脸惶恐道: “局座,这合适吗?我这才刚晋升上校不久,再说了,抓捕间谍卑职分所当为,不敢居功,而且此事多亏了何处长居中指挥,局座运筹帷幄.” “有能力做事的人,自然要给予奖励。” 戴春风笑道:“刚才在委座那里,就有人反对,说什么娃娃少将不合适,但委座对你印象很深,他一锤定音,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戴老板说的轻描淡写,且让旁边的杨荣、何志远、杜成友立刻意识到张义这个少将的分量格外不一样了。 “那那我听局座的。”张义谦恭地说了一句,见戴老板心情正好,瞅准时机说道: “侯、钱二位属下在这次抓捕间谍过程中同样表现出色。” “你打报告上来。” 两个尉官的晋升罢了,戴老板丝毫不在意,他沉默了一会,说道: “万家岭取得大捷,武汉保卫战内迁政府和工厂的目的已经达到,军委会讨论决定,吸取淞沪战场溃败的教训,主动提前撤出武汉,保存有生力量,这个时间定在10月25日。” “等军队撤走,当晚你即刻执行爆破任务。” 张义心神一凛,立正敬礼道:“是,局座,保证完成任务。” “我等你到长沙一起庆功。”戴春风含笑举起手中的红酒! 009、出事了(求月票) “张副处长真是平步青云啊!” “是啊,看来不用多久我这个处长就要退位让贤嘞。” 大千世界,事物的变化总是出人意料,而且任何一种变化都可能是一种双刃剑。 而官场之事往往好比戏台,又常常好似赌场,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程式,变化和意外才是常态。 听着杨荣和何志远的揶揄之词,张义苦笑一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平步青云并不代表着一帆风顺,或许以后就要在矛盾、夹缝中生存、发展了,毕竟很多事情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没有矛盾和摩擦,别人如何生存、发展,如何壮大? 他真在思忖以后的工作,就见贾副官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老板,出事了。” 戴春风正高兴呢,听他这么说,窝火地问: “出什么事了?” “周区长被捕了。” 戴春风愣了愣,不可置信地问:“谁?” 贾副官小心翼翼地说:“上海区区长周志龙。” “租界当局对我们军统暗杀唐绍义极其不满,今天先后逮捕了区长周志龙、潜伏区情报组组长刘方熊、助理书记王方南。” 暗杀唐绍义自然是军统“三大杀手”之一赵理彪的手笔。 唐此人在整个北洋、民国史上地位、声名显赫,曾代表“袁大头”和南方派谈判,达成“共和体制”,在袁大头出任大总统后,此人出任了中华民国第一任内阁总理。 此人又是同盟会元老、果党元老。 但因为反对过常某人,没有捞到一官半职,抗战爆发后蜗居在上海当寓公。 上海沦陷之后,撤退到香江的杜月生奉常某人命令,负责将沦陷区有头有脸的过气军政要员接到香江,再由香江转移到山城供养起来,以免被日本人利用,但遭到了唐绍义拒绝。 此人日常生活奢靡,光是每月抽进口的古巴雪茄就耗资不少,再加上日常挥霍、开支浩大,眼看即将坐吃山空,日本人这个时候找了上来。 唐某人内心早就想法,自然不会放过送到嘴边的肥肉。 他和土肥圆见面之后,立刻搬进了日本人给他租好的洋房--静安寺路上的华安大厦。 在这座洋房里面,唐某人草拟了组建联合政府的计划,自荐出任新政府的“总统”。 有道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唐绍义自觉事情进行的很隐秘,还是被军统上海区探查到消息。 上海潜伏区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锄奸,自然瞪大眼睛盯着他们这些“有缝的蛋”,一获得情报立刻上报戴老板。 你做汉奸可以,常某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决不允许有人在沦陷区组建伪政府,尽管军统没有拿到确凿证据,还是下令即刻制裁。 接到任务的上海区行动队长赵理彪了解到唐此人酷爱古玩后,立刻行动起来。 赵理彪艺高人胆大,搞到唐某人亲戚的名帖后,抱着藏有利斧的古董花瓶大摇大摆地进了防守严密的唐公馆,杀完人后,再抱着藏凶器的花瓶离开,没有枪声,没有留下凶器和任何证据,一气呵成,让租界巡捕房根本摸不着头尾。 唐某人死了,他那些蜗居在上海租界的狐朋狗友瞬间炸锅了,这些人都是满清、北洋的遗老遗少,一个个得不到重用本就满腹牢骚,此刻抓到机会,迅速联合了一批文人骚客、果党左、派、法租界工部局的董事开始抗议搞事。 常某人瞬间头大,捏着鼻子下令以国民政府的名字褒扬唐绍义,不但拨了5000元大洋用来治丧,还将其生平事迹写入国史馆。 说起来也是讽刺。 此刻法租界巡捕房针对上海潜伏区动手无疑是报复行动。 听说是租界当局动的手,戴春风微微松了口气,阴沉着脸问: “巡捕房是怎么知道上海区秘密机关的?” 在国统区,军统都是公开掩护秘密,更不要说沦陷区了,所有人都有掩护身份,此刻被人家一锅端了,无疑是出了重大疏漏。 贾副官讷讷不知如何回答。 “道三(周的字)兄误我!”戴春风冷哼一声,道: “我早对沦陷区的情报工作有指示,无论任何地区之通讯员,均应有适当之职业掩护,而此种职业掩护,必须便于活动,切忌搞花架子,沽名钓誉,现在看来周志龙根本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周志龙黄埔四期毕业,但没有效忠常校长,反而跑去了他的竞争对手唐生、智那里,戴老板此刻还在跑单帮,本想进入唐的地盘搜集情报,不想才进入就被发现遭到通缉,走投无路之下,他想起周志龙是唐手下的宪兵营营长,于是背水一战,只身进入周营,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周志龙策反。 有了周志龙这个内应,唐生、智大败,通电下野,而周志龙和戴春风结拜为兄弟后,成了复兴社的高干和特务处的元老。 虽是元老,但周志龙并不擅长情报工作,上海潜伏区在他的主持下工作平平,这会更是连自己深陷牢狱 “立刻通知法租界巡捕房特别情报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人捞出来。” 戴春风下达了命令,见贾副官并没有离开,反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皱眉问: “还有什么事?” 贾副官道:“华北区区长王天林来电,说他愿意接任上海区.” “他倒是消息灵通。” 戴春风嗤笑一声,王天林因为“尸箱案”被判了死刑,后改为无期徒刑,关押两年后,因抗战爆发,戴春风求情才释放出来,出任了西北区区长。 时间不久,华北局势吃紧,因王天林有留学日本的经历,可谓“日本通”,戴春风又将他派去北平做区长。 此刻不仅是华北区区长,还兼任忠义救国军北方支队总指挥。 他在华北接连筹划了一系列针对汉奸和日伪政府的刺杀行动,先后暗杀了天津商会会长王竹林、伪华北联合银行经理程某人,枪击伪华北组织教育部课本删订主任周、作人(鲁迅弟弟),成绩斐然。 不想此刻上海潜伏区区长的位置刚空出来,就被他盯上了。 戴春风还在沉吟,何志远建议道: “是不是考虑下赵理彪赵队长?” “他?” “是啊,局座,论资历除了周区长,上海区就属他资格最老,而且赵队长一直在上海工作,熟门熟路,由他接任区长,也有利于接下来的工作。” 事实也和何志远说的一样,但特务处三大杀手,王天林、赵理彪、陈恭树虽然都是元老,起步却不相同。 王天林年纪最大,比戴春风还大一轮,日本留学归来,是高级知识分子,早年做过情报工作,所以加入特务处后直接去天津站做了站长。 而赵理彪(现年33岁)、陈恭树(现年31岁)都是黄埔五期毕业,参加特务处的经历也相同,都是“中、央军校特别研究班”毕业后,选拔进入“洪公祠特训班”。 但不同的是,特训班一结束,25岁的陈恭树就当了北平站站长,和王天林平起平坐。 而27岁的赵理彪被派去上海后,却从行动队员干起,干了五六年才做了行动队长,前后熬走了几任站长、区长,按理说,他此刻出任站长完全够资格,也该轮到他了。 但. 戴老板沉吟了片刻,看向张义,问:“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张义心里腹诽,人事即政治,哪有那么简单。 从陈、王、赵三人的履历就不难看出戴老板对三人的看法和运用。 王天林老成持重,自然是独当一面的好手,而陈恭树也被当成独当一面的大将培养,而号称“追命太岁”的赵理彪在戴春风眼中俨然就是个打手、杀手,根本就没想过让他独当一面。 这和张义当初在江浙培训班的经历何其相似,甲乙班分科,甲班专注情报工作,乙班注重行动工作。 泾渭分明,起点不同,命运自然殊途。 张义直接忽视了何志远递的眼色,谨慎说道: “两位都是军统的前辈人物,属下没资格发表看法,一切都由局座做主。” “嗯。” 戴春风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让王天林即刻交接手中工作,去上海赴任.至于赵理彪,让他先代理上海区的工作,王接任后,他做副区长兼行动队长。” “局座。” 何志远急道:“这样是不是不妥?王天林是河北人,上期生活工作都在北方,到了上海肯定两眼一抹黑,如果再和赵理彪不和,如何开展工作?” “他敢!”戴春风冷哼一声,语重心长道: “理彪屡创佳绩,我对他的工作很满意,但正所谓敏于行而讷于言,他这个人长期干打打杀杀的工作,出手狠辣又无往不利,不免有些飘飘然,要是有人压制还好,真让他做了区长,就像脱缰的野马,谁知道会闯出什么祸!” 性格决定命运,在戴老板眼中赵理彪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做杀手搞行动可以,站长、区长就别想了。 “行了,散了吧!”戴春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转身走了。 何志远深深看了一眼张义,鼻孔哼了一声,同样走了。 得了,又得罪人了,张义只能苦笑一声。 杨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说道: “老弟啊,滋味不好受吧?嘿嘿。 赵理彪和何处长在洪公祠特训班的时候坐一张桌子,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逛妓院都是勾肩搭背的去,你刚才没有帮着他说话,我估计赵理彪很快就会知道,以后你们行动处下达的指示和外勤工作再想让他配合,我估计难喽。” “虽非我愿,但亦无可奈何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张义耸耸肩,一脸无可奈何,这种事,不是得罪这个就是那个,再说了,自己帮赵理彪说了好话,他就能当上区长? 决定权还不是在戴老板那里。 “你倒是豁达。”杨荣呵呵笑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矛盾恩怨,但别的怨恨尚且好说,这种挡人前途、断人出路之仇,一旦结下就深及骨髓,难忘难消。” “那就让他去恨戴老板吧!” “他还没有那个胆子。”杨荣笑了笑,说: “情报处和内勤明天就先撤往山城了,你奉命执行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一会一起吃饭吧。” 张义有些意外,不知道杨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道:“好,去哪里?” 这么说着,他见刚才远远站在一边的杜成友突然不见了,好奇问: “杜科长呢?” 杨荣瞥了一圈,同样找不到杜成友的身影,撇嘴道:“鬼知道呢。” 说着示意离开。 直到张义和杨荣走远,躲在阴暗处的杜成友悻悻地探出头来,立刻找到贾副官,恭敬地敬礼,一脸谦卑: “贾主任,我有点事想要局座汇报。” “别胡说,我就是个副官,可不敢称什么主任。”贾副官警惕地看看门后,抬手望了一眼手表,皱眉道: “什么事?都这么晚了,要是不重要的话明天再说吧。” 明天他就要撤到山城去了,再想见到戴老板不知什么时候了,他利落地从袖口掏出一支金笔递过来,一脸恳求: “贾副官麻烦您通报一下,我真的有要事禀告。” 贾副官瞥了一眼闪闪发光的派克金笔,沉默了一会,不动声色地接过笔,道: “先说好,我只是替你通报,至于老板见不见你,那就不关我事了。” “我懂我懂。”杜成友更加恭敬了。 还好,贾副官通报之后,杜成友如愿见到了戴老板。 戴春风躺在房间的沙发上看文件,见杜成友进来,头也不抬,不客气地问: “有什么事吗?” “戴先生您好,卑职是新任谍参科科长杜成友,您之前见过的。” “什么事?”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杜成友一脸惶恐,心说人和人之间的待遇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他连忙掏出怀里的文件递过去,道: “戴先生,属下冒昧求见,惶恐至极,实在是有一件事不吐不快,这件事情我和杨处长、张副处长汇报过,但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明天卑职就要去山城了,这件事肯定会耽搁,所以只好越级来向您汇报。” 戴春风接过贾副官转递过来的文件,瞄了几眼,不由坐直了身体,特务处打入红党控制边区的特工屡屡失败,他一直在总结经验。 特务处一来对红党了解不够,而且不管是打入还是逮捕地下党,都有些急于求成,急功近利。 反观中统,他们一旦发现红党的基层人员,并不急于逮捕逼供,而是将他们引到偏僻的茶楼酒肆里,进行威逼利诱,让其办理自首手续,培养成内线细胞,然后从各方面创造条件帮助细胞打入更高级的红党组织,慢慢扩大战果。 戴老板觉得这点可以借用,现在眼看临澧培训班达到了预期效果,大办特办培训班的想法再也抑制不住,尤其是在西北地区筹办一个针对红党的培训班,不想杜成友和他的想法如出一辙。 花了很长时间将文件看完,戴老板终于赞赏地点了点头: “条理清晰,很有操作性,很好,你想负责这事?” “杨处长和张副处长说这是二处的职责,所以属下很忐忑属下只是做出计划,具体由谁负责,我听戴先生的。” “杜科长,我很欣赏你做事的态度。” 戴春风沉吟道:“计划交给二处,不过你可以参与其中,到了山城就可以筹备起来。” “谢谢戴先生鼓励,卑职一定不遗余力将此事办好,不过杨处长、张副处长那里.” “这件事我会和他们打招呼,你不必有顾虑.行了,回去吧,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我汇报。” “是,谢谢戴先生。” 杜成友一脸恭敬,但心里格外得意,他明白从此刻起,他已经获得戴老板的信任了,自己这个科长的分量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说不定以后也可以争争副处长的位子,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010、仇恨(求月票) 上海,法租界里寂静异常。 克尔西路一间灰暗的房间里面,两个人相对而坐。 中间的桌子上满满当当摆着虾子大乌参、八宝鸭、红烧肉、枫泾丁蹄一类的美食,旁边还放着一坛绍兴黄酒。 一人大快朵颐,吃的油光满面,见对面之人一副神色不定的样子,不由笑了: “理彪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周区长被捕,现在上海区群龙无首,舍你其谁?” 吃饭的这二人正是上海潜伏区行动队队长赵理彪和副队长王克全。 赵理彪黄埔五期毕业,以行动敏捷、处事果敢、临危不乱著称。 副队长王克全出身又不同,他是以红党叛徒的身份加入特务处的。 此人比赵理彪大一岁,安徽人,18岁加入红党,随后进入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回国后出任红党js省负责人,被捕后随即叛变,加入了特务处上海区。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给赵理彪做副手,互为长短,相得益彰。 赵理彪三十出头,面白无须,看上去有畜无害。 闻言,他长长的鹰钩鼻抽了抽,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线,声音沙哑: “话是这么说,可不到尘埃落定,我还是担心有什么变故。” “能有什么变故?” 王克全不以为然地笑了,道: “杀了唐绍义,老兄你已晋升为少将军衔,和总部那些处长平起平坐,不管是资历还是阅历,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赵理彪想想也是,比他有背景有资历的先后调走了,其他人也各占着位置,即便有人惦记上海这个花花世界,但对这里情况不熟悉,即便空降,也无法开展工作,应该不会有人自找晦气。 这么一想,赵理彪的心情好了很多,都说官场四步曲,一年探、二年干,三年盼,四年窜,他赵某人都等了六七年了,也应该是他了。 举起酒杯和王克全碰了碰,道: “我当了区长,你来接手行动队长,等我们兄弟再干几件大事,有了功勋,我立刻向老板举荐你出任副区长。” “多谢区长。” “咱们多少年的老兄弟了,还说这个?”赵理彪微微一笑,又叮嘱道: “行动队是你我兄弟的立身之本,一定要抓在手中。” “明白。”王克全心神领会,说道:“姓刘的这几个人我会想个办法让他们自己滚蛋。” 姓刘的自然指的是行动组组长刘戈青。 赵理彪轻蔑一笑:“哼,这个愣头青,要不是他是戴老板看重的人,我早就让他滚蛋了。” 刘戈青祖籍湾岛,日本人占领湾岛后,到处烧杀抢夺,刘父组织民团反抗,身中六刀,侥幸才活了下来。 国恨家仇,刘戈青从小就对日本人恨之入骨。 35年上海暨南大学毕业后,刘戈青本想实业报国,却被戴春风看中,招募进入江浙警察学校培训班。 毕业后,刘戈青进入上海区,在赵理彪手下工作,上海沦陷时,他主动要求潜伏上海,从事对日地下斗争,用他的话说“我留在上海就是准备随时成仁的”。 刘为人光明磊落,成绩有目共睹。 但这样的人自然和赵理彪不是一路人,他干的那些成绩都被赵理彪记在了自己的功劳簿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刘戈青聚在一起的那伙人赵理彪怎么都看不顺眼。 不过等他赵理彪接任区长,大权在握,这些人自然靠边站,到时候全部提拔成自己的人,全站团结一心,到时候一定能干出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赵理彪得意地想着,突然响起敲门声。 他心说肯定是总部的电报来了,立刻欣喜地起身将门打开,却见站在门口的竟然是陈明楚。 陈明楚原名陈弟容,湖南长沙人,抗战爆发后才从金陵调到上海,任助理书记。 一个初来乍到之人,赵理彪这个“地主”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巧合的是,区长周志龙对此人也不待见,平时颐指气使,对他大加斥责,还把他助理书记的职务换成了副助理书记,换上了自己的心腹王方南。 陈明楚是靠着资历熬上来的,没有丝毫背景,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却敢怒不敢言。 不过随着周志龙、王方南被捕,他这个副助理书记也水涨船高。 赵理彪望着面前唯唯诺诺的陈明楚,心里轻蔑一笑,但想到此人现在颇有拉拢价值,挤出几分笑意,和颜悦色问: “总部的电报来了?” “是。” 陈明楚点头,将一个文件夹递过来道:“是甲室的加密电文,还请赵队长亲译。” 听到“赵队长”这个称呼,赵理彪心下不悦,心说狗眼看人低,连话都不会说,怪不得谁都不待见,等下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他压制着心里的不悦,掏出贴身保存的密码本,就在酒桌上摊开电文开始译电,然而. 电报刚译到一半,赵理彪已是满脸阴沉,怒火中烧。 王克全察觉到不对,探头瞥见“区长由王天林接任”几个刺目的大字,连忙道: “理彪兄稍安勿躁,看看电文上还写了什么。” “明知是屎,还有看的必要吗?” 这话也对,就像你刮彩票,“谢”字都出来了,还有心刮下去吗? 见赵理彪就要将电文撕毁,王克全好一通劝解,才将电文全部翻译出来。 “副区长兼行动队队长”读着电文,王克全一脸苦涩,赵理彪的区长梦落空了,他的队长职务自然跟着破灭。 “戴雨农戴老板好算计.为什么?这算什么?安慰?他要是对我不满意,为何不将我行动队长的职位直接撸了?” 赵理彪勃然大怒,扯过电文撕得粉碎,犹觉不解气,一脚将酒桌踹翻,赤红着眼睛骂道: “王天林这个老东西,都知命之年了,做华北区区长犹自不满足,还惦记着老子的上海区,他以为到这里是来养老吗?这个狗东西,老子和他不同戴天。” “你拉我干什么?” 咆哮了几句,赵理彪见王克全嘴里说着“慎言”,又拉自己胳膊,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发现陈明楚还鬼鬼祟祟的戳在门口,于是更加怒火中烧,上前一把扯住陈明楚的领口。 “啪啪” 左右开弓,两个猝不及防的耳光打得陈明楚头晕目眩。 “你个龟儿子,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看老子的笑话是不是?” 陈明楚浑身颤栗,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气的,眼底闪过一抹一闪而逝的狠毒和悲哀。 他心说我这个助理书记(办公室主任)是上海潜伏区的三、四把手,可在你赵理彪眼中到底算什么? 连只狗都不如? 周志龙如此,你也如此,很好,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压抑着心底的仇恨,陈明楚装出一副低眉顺眼地样子,战战兢兢道: “赵赵区长,这里还有一份你的电报,是.是总部行动处何处长发来的。” “志远兄?”赵理彪一愣,呵斥道:“电文拿来。” 陈明楚老老实实送上电报。 赵理彪瞥了一眼,已知他这个副区长被任命的来龙去脉,冷冷看着陈明楚道: “我现在以副区长的身份主持全区工作,你马上将全区的所有人事档案、备用金、财务资料拿过来,我要审阅。” 陈明楚唯唯诺诺道:“这些掌握在王方南那里,我也不知道.” “那要你何用?滚,滚的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 “砰”房间的大门关上,隔开了陈明楚的视线,却隔不去他眼中的那抹仇恨。 他一脸阴鸷地盯着大门看了看,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内,赵理彪将电报扔给王克全,嗤笑道: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总部近年来崛起了一个叫张义的新人,靠着侥幸抓了几个日本间谍竟然僭越成了少将军衔,哼,黄口小儿,老子杀红党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呢,要是他在戴老板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如何会让王天林这个小人猖狂?” “张义?”王克全看着电报,不屑道: “开什么玩笑?党国真的无人可用了?还是说就因为他是江浙人便可以受到重要?” 顿了顿,他又狐疑道:“何处长发这份电报怕是居心不良啊,电报上没说这个张义在局座面前进谗言说老兄的坏话啊!” “他在戴老板面前说话有分量,为什么不帮着我说话?没有倾向就是最大的倾向。” 王克全摇了摇头,他虽然不忿张义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但赵理彪这话就有些牵强了,此刻他不想触对方霉头,只是劝慰道: “理彪兄,你的脾气也应该改改了,刚才不应该对陈明楚动手,此人还值得我们拉拢。 你现在是副区长,正好借着主持区里工作的机会,好好将人事关系梳理一番,等王天林一来,我们直接将他架空,他打不开局面,自然会灰溜溜滚蛋,到时候区长的位置还不是你的。” 赵理彪一想也是,新官上任,尤其是像王天林这样异地任职的官员,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到了一个地方得先拜拜码头、探探路子,等情况熟悉了,人脉关系打通了,这才能思量着如何放开手脚干点政绩,然后等有了政绩、声望,就开始盼望组织、上级关注,考虑重新挪个窝。 一般有两种可能,要么高升上窜,要么狼狈逃窜。 不过嘛,只要自己将王天林架空,那他只有狼狈逃窜这一条途径了。 这么想着,赵理彪开始后悔刚才打了陈明楚,尴尬一笑,看向王克全: “老兄还得麻烦你出马,安抚一下他,金钱美女都行,让他回来继续做助理书记。” “放心吧,我这就去。”王克全笑了笑,出门去找陈明楚。 但陈明楚早就不见了。 几分钟前,陈明楚灰溜溜出了上海潜伏区临时秘密机关,立刻找了一处公用电话亭拨打了一个电话。 这会他正在大世界歌舞厅和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坐在一起。 此人正是红党、中统双面叛徒李士君。 金陵沦陷前夕,他勾结上了川岛芳子,但因声名不响,并未受到重用。 李士君兀自不甘心,趁着执行公务的机会,席卷了中统的经费秘密潜逃到了香江,费尽心机才搭上了日本驻香江总领事官的关系。 对方认为他在香江人地生疏,发挥不出价值,于是又将其介绍给了上海日本领事馆书记官清水,为日本领事馆做情报工作。 如此,李士君再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上海。 野心勃勃的李士君岂会甘心做一个情报人员,暗中悄悄开始招兵买马,恰逢此时被戴老板举报贪污而到处逃窜的丁默村也回到了上海。 这两个曾经的上下级见面之后,很快就一拍即合。 李士君有日本人的渠道,缺的是声望地位,而丁默村虽然被罢官,但他少将参议的身份还在,又长期的果党特务高层厮混,不缺号召力,两人合谋后,在日本领事馆书记官清水的引荐下,终于见到了日本特务头子土肥圆。 以《上海抗日团体一览表》和《上海特工计划书》为投名状最终打动了日本主子,土肥圆欣然笑纳,让自己的助手晴气扶持二人建立特工组织。 “又受气了?早说了,我现在在招兵买马,到我这里来,处长的位置唾手可得,有什么好犹豫的?” 李士君把玩着酒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陈明楚喝了一口酒,叹气道: “老兄,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老家是湖南长沙的,父母都在那里,如果我投靠日本人,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武汉马上就被攻破了,长沙还远吗?”李士君不以为然道: “等皇军占领了长沙,将你的家人接到上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陈明楚有些心动,又犹豫道:“到时候看吧。” 李士君也不催促,问道:“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陈明楚没有丝毫犹豫,将全部事情和盘托出。 “这么说华北区区长王天林要到上海来了?”李士君眼中精光闪烁,思忖了一会,突然笑道: “恭喜明楚兄了。” 陈明楚郁闷地问:“这话怎么说?” 李士君嗤笑道:“姓戴的一向自诩善于量才器使,这回却是有些用人失察了,王天林抢了赵理彪的位子,对方岂能善罢甘休?即便王天林再见多识广、成熟老练,没有人支持他,他能玩的转吗?”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明楚兄,你是当局者迷啊。”李士君笑着摆摆手,道: “王天林孤身上任,两眼一抹黑,而你对上海的情况熟络” “你是让我投靠王天林和赵理彪分庭抗争?”陈明楚恍然大悟。 “不错,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冲锋陷阵的事情让王天林自己去,老兄你既然助他一臂之力,自然要有所回报,你要想办法坐稳区书记这个位置。”李士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我知道老兄你心有顾忌,不管是担心家人还是战事,或者未来前途,都没有关系,我现在不强迫你过来,只要你坐稳区书记这个位置,就是大功一件。” 陈明楚神情一凛,他自然明白李士君的意思,区书记这个位置可以接触到上海潜伏区几乎所有秘密,内外勤的秘密办公地点、人员名单、财务记录. 一旦他拿到这些东西,便可以当做入伙的“大礼”献给李士君,从而换取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我我考虑一下。”陈明楚犹豫道。 “不着急,我有的是耐心。”李士君笑眯眯地说道,从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已经将陈明楚脾气秉性摸的一清二楚,此人唯唯诺诺,却又野心勃勃,这样的人只要再加把火,就不怕他不就范。 他相信这只披着羊皮的狼混在上海潜伏区的羊群里面,一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011、情报(求月票) 就在上海的助理书记陈明楚和李士君勾结在一起的同时,另一场会面正在军统二处党政情报处何处长的办公室低调地进行着。 这位何处长名字和行动处处长何志远音同,字商友,江浙江山县人,和戴老板是真正的同乡小老弟。 此人毕业于东南大学数学系,留校做了几年老师,34年加入特务处,以心思缜密著称。 杜成友苦心写就的那份计划书,此刻已经摆在了何处长的书桌上。 他一本正经地说:“何处长,久闻大名,幸有戴先生的垂青,我才能和您见面。” 何处长看完计划书,淡淡道:“杜科长,这可是我们二处的职责,你一个谍参科科长为什么对反红这件事如此热心呢?” 杜成友自然不会说自己揣摩上意,讨戴老板欢心,正色道: “何处长,中日史上规模最大的会战基本结束了。 武汉保卫战历时四个半月,中国军队以海军尽殁、伤亡四十万的代价迫使日军伤亡十万多人。 武汉保卫战虽未取胜,但我们不但消灭了大量日军有生力量,更重要的是粉碎了日军消灭我国民政府、消灭国军主力,想要迫切结束对华战争的意图。 此刻我们的政府、战略物资、工厂、人员已安全转移至西南,为以后长期抗战争取到了时间。 明眼人都看得出,日本人此次集全国之力发动的这场会战并未伤及我之根本,但他们已是强弩之末,战争已经进入相持阶段。” “以后只要国军不犯错,挡住日本人抵进长沙的脚步,徐徐图之,则我国民政府抗战必胜,那么接下来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 “自然是红党。” 杜成友侃侃而谈,“我在胡长官那里得知过完年即将召开五届全会,根据国内战势形态分析,委座的政治重心必然从对外抗日转变成对内反红,‘防红、熔红、限红、反红’这一政策必然重新提上日程,而我只不过是想长官之所想,预先谋划罢了。” “你要做杨修?” 杜成友一惊,他自然知道汉魏时期曹操手下的杨修是什么下场,忙道: “做杨修非我所愿,准确把握长官的心思,急人之所急,是为了更好地给长官提供参谋,绝非像古代杨修那样卖弄小聪明” 见何处长将信将疑的样子,杜成友连忙拍着胸脯道: “何处长,我对党国的忠诚日月可鉴” “行了,别唱高调了。”何商友打断他,脸上却露出一丝赞赏: “你能说出这番话,至少说明你是个不俗的人,既然戴老板让你来找我,这个计划你就参与进来吧。” “多谢何处长的信任。” 杜成友一脸惊喜,思忖了一会又道: “何处长,我谍参科人手少,那些人也不能完全信任,能否从您这边借点人手?” “我这边也没有人手。” “这没有人手如何做事?”见何商友一口拒绝,杜成友急道: “何处长,这可是局座的指示” “戴老板只是让你参与其中,没有让你来主持大局吧?” 见杜成友有些得意忘形,何商友的脸也冷了下来。 “我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哼,你以为只有你急人之所急,想他人之不敢想,我们这些人都是尸位素餐之辈,什么事都干不成?” 何商友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甩在他的面前。 杜成友不明所以,忙拿过文件,解开密封绳看了几眼,一看之下直接愣住了。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忙又看了几眼,才不可置信地问: “这都是真的?他们这是为什么呢?” “呵呵。” 何商友一脸嘲讽:“你说为什么?” 他得意地笑道: “你看到的只是其中一个,还有更多会源源不断地跑过来. “卑职明白。” 杜成友一脸苦涩,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原来聪明人不止自己一个,别人早就走到了前面,此刻再想起何处长刚才那句“不俗”的评价,真是莫大的讽刺。 “项廷元的事情还处于保密之中,不得对外宣布,如果情报泄露,你首当其冲,明白吗?” “.明白,卑职一定保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错了,天不知地不知,你不知,我知。”何处长讥讽地笑笑,挥手让他出去。 “.是。”杜成友连忙敬礼,灰溜溜地走了。 “什么玩意。”何商友郑重地收起文件夹,啐了一句,闭目养神起来。 突然,他睁开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 “这个人不用护送到长沙,就留在原地,重兵看守,等我明天亲自护送。” 当年中统机缘巧合抓到了红党特科的“化广奇”,武汉警察局局长蔡孟坚几人为了邀功,电报一份份的发,最终被“龙潭三杰”先一步得到了情报,致使情报泄露,错失了彻底覆灭红党的机会,过往之失,引以为鉴,他何某人可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这个项廷元虽然没有“化广奇”那么重要,但他手中掌握的情报,足以给红党致命一击。 这么想着,何处长又拿出文件,专注地看了起来。 却说就在几天前,湖北老河口第五战区政治部驻地来了一位佩戴179师(第六战区33集团军77军辖制)徽章的青年军官,提出要见战区政治部主任。 政治部主任韦永城出来接见,这名青年军官自告身份,他叫项廷元,目前的职位是红党中原局友军工作部部长,说他有第五战区红党组织的绝密组织要报告。 韦永城大吃一惊,他虽然在桂系李德邻的第五战区工作,隐藏身份却是军统的情报人员。 他立刻将项廷元带回自己家详谈。 韦永城惊喜过望,但随即却是满腹疑惑,看着面前的项廷元,瘦弱清俊,像个白面书生一样。 从他自述的履历来看,此人是辽宁人,此刻不过二十出头。 韦永城心底嗤笑,不就是怕死,想要荣华富贵嘛,说的冠冕堂皇的。 不过这就不关他的事了,贪财怕死爱享受,更好控制嘛。 “欢迎你的回归。” 果红两党关系复杂,表面上斗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实际上分分合合,却又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既斗争又合作,且对立且统一。 但不管是谁都不想看到自己的部下中混进来这么多对方的人。 “我现在还不能说。” 项廷元却是一脸警惕地拒绝了,看着韦永城道: “我要见戴老板,或者李长官。” “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俗话说口说无凭.”韦永城没想到此人一口点出自己潜藏的身份,内心暗恼,咄咄逼人道: 项廷元不为所动,嘲讽道: “我说了我要见到最高长官才行,否则消息一旦走漏,我必死无疑. 实话告诉你,我做统战工作这么多年,除了五战区,东北军、西北军、川军等部全部掌握在我脑子里 你把我送回去也没有关系,但要是戴老板知道你如此对待有功之人,怕是你的下场比我还惨” 韦永城没有想到这厮竟然喧宾夺主,顷刻间占据了主动,恼恨道: “口说无凭,你总要给我一点证据吧?” 项廷元沉默了一会,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拿出里面二十根小黄鱼,道: “这是上级给新四军的军饷,只要你能帮忙引荐戴先生或者李长官,我愿意分一半给你。” 韦永城沉默了,没想到这厮叛变还携带巨款,帮忙引荐李长官当然可以,可戴先生 戴先生哪认识他,再说了他也没有联系方式,不过 “我可以帮你引荐总部二处何处长,如果你的情报确有重大价值,他自然会帮你引荐戴老板,至于李长官,稍后你便可以见到。” “可以。” 见项廷元答应,韦永城立刻用家中的电台和何商友取得联系,在得到对方允许后,又将情报通报给了李长官。 夜色迷离,灰蒙蒙的天空落着小雨,张义结束了和杨荣虚情假意的晚宴。 “老弟,今日一番畅所欲言,你我都受益匪浅,大家都是为军统做事,为戴老板做事,今后大家要齐心协力才是。” 张义也假惺惺地笑着说: “杨处长说的是,虽不在一个处室,但您是前辈,是我的上级,以后还要多多照顾才是。” “应该的。” 杨荣笑了笑,转身上车走了。 张义也坐上汽车,闭目养神。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日见过河井由姬,获得相关情报-——日谍腾冈仲治和菊池贵之潜藏在日租界22号。】 【2、您今天见过杜成友,获得相关情报——杜成友已向戴春风秘密提交了特工渗透计划。】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轻蔑一笑,杜成友这厮为了邀功还真是费尽心机。 张义陷入沉思。 他看了一眼开车的陈秘书,道:“前面停下。” “处座,您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想透透气。” 张义下车,站在昏黄的街灯下点燃一支烟,目光锐利地盯着街对面的一处公用电话亭看了看,又瞥了一眼侍立的陈秘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 “回去吧。” “是。” 半个小时后,陈秘书离去,原本躺在床上休息的张义豁然睁开眼睛。 他利落地换了一身衣服,将情报写好,乔装打扮后从后墙一跃而出。 寂寥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寒风冷森森的,他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半个小时才到红党办事处附近。 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一切安全,张义立刻向着门口走去。 然而到了大门口,才发现往日挂在外面的招牌早就不见了。 “撤走了?” 张义不死心地敲了敲门,但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由长叹一口气,心魂落荒地原路返回。 夜色沉沉的街上,落下张义孤零零的背影,他心急如焚,却没有任何办法。 …… 012、不可置信(求月票) (上一章被删减了几百字,读起来有些不连贯,但无可奈何.一言难尽) “家里没有吃的东西了,外面到处是我们的通缉画像,你说我们还能坚持几天?” 日租界22号的院落里,腾冈仲治抬头望着天,一脸阴郁。 “河井由姬这个女人竟敢背叛大日本帝国,实在是该死。” 菊池贵之侧耳倾听着远处的枪炮声,骂了几句,皱眉道: “要不我们也混出城去?” “你忘了我们的任务了吗?”腾冈仲治冷眼看着他,他们奉冈村的命令潜入城内制造混乱,但随着河井由姬被捕,两人也被通缉,已经躲在这处废弃的住宅一天一夜没有出门了。 “明天你待在家里,我化妆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实在不行,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杀人抢劫也要搞到一些。” “吆西,正该如此。” 菊池贵之残忍地笑了笑,又道:“城内的驻军已经开始撤离,我们是不是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让帝国先头部队加紧攻击?” “不行。”腾冈仲治坚决摇头,河井由姬被捕,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可不想因为发报被军统的无线电侦测到位置而暴露了身份,毕竟在特工的字典里,可没有侥幸一说。 “那情报如何传递出去?” “等等再”腾冈仲治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大门被推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预感到不妙,这个点来的会是什么人呢? 他们不约而同地拿出别在腰后的手枪,菊池贵之戒备,腾冈上前询问: “谁啊?” “我是谁?我还想知道你是谁呢?为什么在我家里?快开门,不然我报警了。”门外的人先是疑惑,随即勃然大怒,愤怒地拍起门来。 本以为是无主之家,不想原主人竟然突然回来了,腾冈仲治暗叫晦气,怕叫骂声引起别人注意,对菊池使个眼色,连忙道: “误会了,你听我解释” 腾冈说着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判断出外面只有一人,不由松了口气,满脸堆笑地将门打开。 手电光明晃晃照在腾冈脸上,手电主人的声音又气又躁:“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 腾冈下意识用手挡住光线,借着余光扫了一眼对方,见对方只是一个年轻人,而身后确实再无他人,内心轻蔑一笑,面上装出尴尬的样子,拱手道: “实在不好意思,我和家人一时走失,又突遭暴雨,才借贵宅一避,既然您回来了,那那就别走了。” “那”字刚出口,腾冈目光锐利如鹰,锁定来人的同时,稳步靠前,袖中一把尖利的匕首呼啸而出,直取来人咽喉。 这人自然是张义,他刚才本想悄无声息地潜入院中,但发现院中有人说话后,立刻改变了计划。 此刻他早就准备,岂会着了对方的道。 就在匕首刺过来的那刻,他微一侧身,避开匕首的同时,熄灭手电,插在衣兜的手轻抬,只听“嗤”一声,无声手枪的子弹穿过内衬射入腾冈的胸膛。 腾冈不可置信地愣了愣,嘴巴蠕动着刚想说点什么,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快看看这个支那人有没有带吃的。”黑暗中的菊池贵之以为同伴已经解决了对方,轻笑着走了上来,迎接他的同样是一颗子弹。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两名间谍,张义将大门重新关好,戴上脚套手套,淡定地走入屋内。 经过一番搜索,在床底找到一部小型电台、手雷、炸药和几只绘图工具。 张义拿起电台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日本陆军常用的便携式电台,俗称九四五号电台,可接3伏外接电源或使用手摇发电机进行供电。 看着电台,张义陷入沉思,要传递情报,光有电台可不行,没有对方电台的频率、呼号、约定的联络时间和密码,一切都是徒劳的。 直接发送情报不行的,剩下的就只有一种途径。 那就是明码通电,即公开电报。 电报从晚清进入中国,逐渐成为最重要的通讯方式,其传送通过长音“滴”和短音“哒”的排列组合形成摩斯密码,再翻译成对应的数字,每四位数字对应一个汉字。 为保证信息翻译的一致性,全国使用同一个公共电码本。 就像在军阀混战中随时可见的“通电全国”,并不是花大把钱把电报发往全国各地,而是使用公共频道发布一系列明码电报或者向有影响力的大型报社发电,让其刊登。 但这是公开通电,本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的,传递情报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会用这条途径的。 无线电运用到军事后,因为涉及情报机密,担心电码在空中传输时,因为报务人员的通报手法、态度不良或联系规定以外的电台而造成泄密,军统的电台对通报程序、手法和态度上有严格规定。 不得拍发任何明码电报,不得在机上做任何私人性质的电报,未经上级允许,不得与无关电台联络,除公开电台外,不得任意呼叫本联络系统范围以外的电台,听到非本范围内的电台呼叫,不准答复。 其他的情报机构大同小异,但都有严格的纪律。 更重要的是,张义也不能保证红党的电台刚好就在公共频率上。 但此刻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死马权当活马医。 情报的价值往往在于它的稀缺性和保密性,如果一个信息被广泛传播,为众人所知晓,那么它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失去了情报的独特价值和作用。 这就是张义要做的。 这么想着,他找出纸笔,回忆着通用密码,很快在纸上拟定出电文。 然后打开电台,调整到公共频道,想了想,用左手开始发报。 电讯处。 一间办公室内乌烟瘴气,窗户敞开着,四个男人正在打麻将,骂骂咧咧,烟雾缭绕。 为首之人赫然是赵友新。 电讯科升级为电讯处后,下设通讯科、机务科、公务科、考核科、电监科,还单独设有自己的人事科。 赵友新这位组长如今也高升成了科长,管理电监科。 一人搓着麻将,说道:“听说了吗?行动处的张副处长晋升少将了。” 另一人道:“行动处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真刀实枪的干,有什么好羡慕的。“ 另外一人摇头说:“才升上校多久,什么功劳能一步到天?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 “戴老板信任呗。”最开始说话的那人笑了笑,感叹道:“现在的社会,你不认识人,没有后台,只有被欺负的份,我们魏处长清心寡欲,一心忙着技术,哪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以后我们只能靠赵科长了。” 赵友新闻言笑了笑,不过笑容略带苦涩,想他赵某人比较张义资格老多了,现在不过是个中校,张义已然迈进将官的行列了。 人不可貌相啊,恍惚间他想起第一次在舞厅见到张义时的场景。 想到这里,不经意就想到了他的“好基友”王新年。 王兄坟头草怕是都三尺高了吧。 王新年被定为红党,他就是想去祭奠,都找不到合适理由。 一想到这,赵友新叹了口气,心情瞬间不好了。 “科长,怎么了?”一人察言观色,关心问道。 话音刚落,办公室响起敲门声,赵友新嘀咕:“又有什么事?好不容易打个麻将。进来。” 一个报务员推门而入,急切道:“科长,我们在侦测过程中发现可疑信号。” 赵友新诧异问:“可疑信号?” “是。” “位置确定了吗?” “发报时间不到一分钟,我们只能确定大致范围。” “哪里?” “日租界。” “日租界?” 赵友新愣了愣,连忙追问:“这个电台以前出现过吗?报务员的手法有没有什么特征?” 报务员思考道:“应该是新电台,我们电讯处没有相关记录.至于他的手法,只能说花腔怪调。” “花腔怪调”是电讯领域一种特有的说法,指的是某些发报员发报时形成的不良手法。 就像写字时握笔的姿势、落笔的轻重不同,写出来的字不一样,每个报务员都有他自己的发报手法和节奏。 但你不能形成不良手法,否则即便你经常更换呼号和波长,别人也能通过发报的调子将你找出来。 这是无线电界最忌讳的事。 “不会是个新手吧?”赵友新更郁闷了,皱眉道:“去,将抄录的电码拿来,另外让破译组准备破译。” 报务员一脸怪异,道:“科长,不用破译了,这是明码电报。” “什么?”赵友新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今天奇怪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他一把扯过电文,译电稿上一行字跃入眼中。 “本人项廷元,红党原中原局友军工作部部长,现正告红党及各界,本人即刻起自动脱离红党。成事不说,遂事不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出自论语,后面还有一句“既往不咎”,意思是已经做过的事不用提了,已经完成的事不用再去劝慰了,分开之后,都能得到解脱,各自宽心。 这分明就是一则脱党申明嘛,赵友新觉得莫名其妙,前段时间姓张的借着祭祀黄帝陵的机会跑到果党这边来,也不过是在《扫荡报》上发表“申明”和“告国人书”,没有搞公开通电这一出,这个项廷元听都没有听说过,估计是个无名小卒,大半夜的搞这么一出,这不是哗众取宠吗? 他郁闷地问:“你们听说过项廷元吗?” 在座的几人全都摇头。 “想出名想疯了吧?这种人怎么不去演电影呢。” 赵友新嗤笑一声,将电报扔给报务员,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 “既然是红党叛徒,就将情报通报给二处,行了,就这样。” 说着他重新回到麻将桌上,吧唧两下嘴:“继续。” 顷刻间,麻将声再次响起。 夜雨依然在下,二处何处长家住的公寓里灯火通明。 处长太太穿着祖母绿旗袍,翘腿坐在真皮沙发上,一边用雕花银叉吃着佣人切好的时令水果,一边指挥佣人收拾行李。 她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丈夫,忧虑问: “到了山城我们住哪里啊?总不会还住公寓吧?我听说那些头头脑脑的一年前就派遣家人去抢购别墅、地皮了,我们不说别墅,总要住个花园洋房吧?” 何商友何处长没有说话,他心说女人啊,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别人没地方住还说得过去,自己堂堂一个军统局的处长还怕没地方住? 见丈夫不说话,何太太继续道:“问你话呢?” 何处长不耐烦地看着她:“我都安排好了,这是你操心的事吗?大半夜的不睡觉,瞎折腾什么。” “什么叫瞎折腾?今天就要搬走了,我不得收拾收拾?”女人喋喋不休,指着打包好的行李,埋怨道: “我白天看到杨太太了,人家光是行李就拉了几车,你说你和他都是处长,平起平坐,收的礼物还不到人家一半.” “妇人之见。”何处长冷哼一声,懒得和女人一般见识,起身准备去休息了,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 佣人接起电话:“喂,你好。” 听了几句,她放下电话,看向何处长:“先生,找您的。” 何处长皱眉:“把电话拿过来。” 佣人拖着电话线,将电话送到何处长身边,递上话筒。 “喂?” 电话那端传来秘书颤抖的声音:“处长.是我。” “出什么事了?”何处长心神一凛。 “处长,刚刚电讯处打电话通知我们,说说他们收到明码电报,项廷元发表了脱党声明”或许是太过紧张焦急,秘书说着竟然失声了。 “你说什么?”何商友一屁股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秘书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电报内容他们也传过来了,确定是我们掌握的红党项廷元无疑,我刚才给五战区韦永城家里打电话,可电话不通,我担心是他那边出事了” “这怎么可能?绝不可能!”何商友眉毛高扬,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几个小时前才给韦永城打过电话,那边一些安好,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就出事了? 还有项廷元是怎么接触到电台的? 不.这家伙莫非疯了不成,他堂而皇之地搞这种申明,目的何在呢? 情报一旦泄露,他自己就会失去利用价值,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会不懂? 完全没有道理啊?! 何处长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厉声道:“继续打,直到打通为止,实在不行就打到第五战区政治部,让他们派人去看看。” “啪”挂断电话,何处长扯过外套就向外走去,今晚要是搞不明白这一切,别说睡觉了,戴老板那关自己就过不去。 他心神不宁地往外走着,满腹疑虑的同时,一道身影不自觉地浮上心头,想到此人的瞬间,瞳孔不自觉地缩了缩。 013、面面相觑(求月票) “季组长,又立功了,明天记得请客哦。” 电讯处,报务员季三明一回去,几个同样值夜班的同事放下耳机,纷纷起哄。 “立什么功?莫名其妙的电报罢了。” 季三明无语地笑了笑,戴上耳机,那头的滴答声早就消失了,同时,面前仪器上的信号闪烁灯也灭了,这说明对方已经停止了发报。 一人道:“刚才信号并不强烈,功率不大,说明发报员用的是手摇式或者自带电池的发报机,这个点还是陌生信号,不会是日本间谍吧?” 另一个老成的报务员指了指墙上的《机要规则》道:“行了,少打听。” 几人瞬间噤声。 人是工具的制造者和使用者,也是技术体系的构成要素。 而用电台传递信息需要译电和报务两个系统。 译电系统称为机要系统,负责文字和电码互译,报务系统负责传递电码。 电讯处对于电报的收、发、抄送、存、销毁等环节有严格规定,将电报限制在极小而封闭的范围,为的是减少接触电报的人员,减少电报在个人手中的存留时间,通过电码和电文分离,收抄、译电分开等环节确保情报的安全。 电报是季三明收抄的,其他人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不过因为是公开电报,不用译电组出马,季三明已经知晓内容,想到科长毫不在意的态度,他有意卖弄,用狡黠的眼神看着大家,一脸神秘和得意: “不是日本人。” “不是日本间谍,那就是中统和红党了?” “不是中统。”季三明更得意了。 “那就是红党了呗季组长,别卖关子了,不是保密信息就说说。”一人催促道。 季三明心理已经得到了极大满足,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道:“是红党,不过是个红党叛徒。” “红党叛徒?不会吧?逃命的时候还有电台发报,看来是条大鱼啊,要不就是报务员。” “是不是大鱼我不知道,不过此人应该是个新手,手法不精不说,发报过程中还多次停顿。” 季三明嗤之以鼻,最后道: “更搞笑的是,这厮发的还是明码电报。” “什么?明码电报?”众人都瞪大了眼睛,这和“裸奔”有啥区别? 大家的好奇心更强烈了,纷纷问:“季组长,他这是为什么啊?” “我哪知道?”季三明被问烦了,想起科长的说辞,嗤笑道:“说不定这个叫项廷元的红党叛徒想出名想疯了呗!” “哈哈哈哈。”大家哄堂大笑,想不到无聊枯燥的工作中还能听到这么“惊悚”、“劲爆”的新闻。 报务员中一个瘦弱清俊的年轻人也在笑,不过笑得有些牵强。 见大家起哄过后,开始忙自己的事,年轻人拿起桌上的香烟向厕所走去。 他用双手捂着打火机点燃一根烟,默默地抽着,缭绕的烟雾后面,脸色已变得异常凝重。 季三明卖弄的话,听在别人耳中,不过是多了几句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但对他而言不是,他的心就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样。 他叫张未林,是一名潜伏在电讯处的红党。 他是无锡人,省高毕业后去上海谋生,意外进入上海三级无线电学校学习。 进去后才知道这是特务处举办的特工电讯培训班,再想离开已是不能。 毕业后,张未林被派遣到jx省站瑞金组从事报务工作。 就是在这里,他和红党地下组织发生了联系,后秘密加入了红党。 抗战后,张未林被调入总部,担任电讯科科员,如今是电讯处电监科报务员。 这里的位置非常关键,上级给他的指示是“隐蔽精干、长期潜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 但此刻出了叛徒,就意味着有自己的同志被捕,眼睁睁地看着同志被捕,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这比内疚更让人痛苦。 张未林觉得既然自己获得了这个情报,就应该做点什么,他并不觉得这是“必须”,因为必须多少带点权衡和选择的意味,这是一种本能反应。 他心里盘算了一会,等一支烟差不多快要抽完的时候,眼中终于有了亮光。 日租界22号。 杜成友带着几个情报员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除了两具尸体外,一无所获。 他有些失望地看着乱糟糟的房间,目光随即落在院中被情报员控制的一个泼皮身上。 “人是你杀的?其他东西呢?” 泼皮王二欲哭无泪,他和几个同样家徒四壁的小老弟今天抢劫了一个逃难的才搞到点钱,胡吃海喝了一顿,饭饱酒足在大街上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22号院子附近。 一个手下发现巷口散落着钞票,立刻跑过去捡,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哄抢中不自觉就进了22号院。 一个混混不小心踩到到尸体,吓得屁滚尿流。 酒壮怂人胆,作为几人的老大,王二壮着胆子进入内屋,不出预料地发现了更多的钞票,还有一个没见过的“铁疙瘩”。 最后王二做主,连夜将“铁疙瘩”卖给了一个修理电器的。 掌管的好歹有点见识,认出这是电台,属于军事管制物品,怕自己被牵连,先高价收下,等打发了王二等人后,立刻报了警。 王二是从窑姐的床上被拖下来的,此刻连衣服都没穿,冻的瑟瑟发抖,说道:“咱咱可没有这个胆子长官这都是误会.” “误会?” 杜成友冷笑一声,现场发现日军电台一部,死去的两人经过辨认,已经确定是行动处通缉的日谍腾冈仲治、菊池贵之,本是大功一件,可现在人死了,无法从这两人身上榨取到更多的油水,他又如何甘心? “不是你杀的,你们也是同伙,不然日本人怎么逃脱我们通缉的?” 杜成友一把捏住王二的下巴,呵斥道:“老实交代,不然进了审讯室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二额头冷汗直流,战战兢兢道:“长官,我说的都是真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带回去。”杜成友不耐烦地挥挥手,看了一眼手表,问: “行动处的人还没有来?” 他点出一人道:“出去给他们打个电话,就说案子处理完了,让他们不用来了。” 眼下这种形势,他可不想再给行动处分润功劳。 “谁说我们不用来了?”杜成友话音刚落,猴子和钱小三就带着几个便衣走了进来。 杜成友暗骂晦气,看着两人问:“张处长没来?” “抓个间谍还用我们处座出马?”猴子斜倪了他一眼,不屑一笑。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算老几? 杜成友冷哼一声,面无表情道:“既然你们来了,案子就交给你们处理。” 他心下冷笑,下了雨不说,现场被王二这伙人破坏严重,他倒要看看行动处这伙自以为是的家伙怎么查案,非撞个头破血流不可。 猴子没说话,蹲下来观察了一会尸体,说道: “一枪毙命,都是静距离开枪,凶手应该是从正门进来,和死者有过对话.有尸斑,还没有形成尸僵,死亡时间应该在两个小时内凶手用的应该是点三八。” 点三八即9毫米0.38英寸口径的勃朗宁手枪。 杜成友有些错愕,没想到张义手下一个组长竟然都有这本事,他皱眉道: “这种手枪我们军统在用,但黑市上也不少见,想通过手枪找人难如登天” 看了看手表,他眉头紧锁,沉默了一会,还是不死心地唤来几个手下:“去,找周围邻居问问,看看昨晚有没有听到枪声,最好是找到目击者。” 猴子和钱小三对视一眼,不屑地笑了,凶手如此小心谨慎,肯定用的是无声手枪,怎么会有枪声,再说了,三更半夜的即便有邻居听到动静,哪有胆子出来。 杜成友无所谓地耸耸肩,听到汽车声音,瞥向门口,就见张义带着陈秘书走了进来。 “有什么发现吗?” “一件小案子竟然都惊动张副处长了?” 杜成友假惺惺地笑着,“凶手很狡猾,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我实在是想不通,什么人会对两个走投无路的日本间谍下手,不会是他们自己人内讧了吧?” 张义不置可否,问了猴子和钱小三几句,了解完案情,道:“没有线索,就先撤吧,保护好现场,明天让技术科的痕迹和脚印技术员再来勘察一遍。” 杜成友笑着附和:“也是,我们这些大老粗能看出什么,那.张副处长我送送您。” “不用。” 张义正说着,杜成友手下的一个情报员跑了进来:“科长,有个邻居说,昨天晚上看见有陌生人敲过这家的门。” 张义一怔,他昨晚不但做了乔装打扮,还小心侦查过,怎么会被人看见? 杜成友一脸激动,眼中闪闪发光:“他人呢?” 情报员指了指,他往门口一看,只见两个情报员搀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走了进来。 杜成友兴奋地迎了上去,一脸和蔼和亲: “老人家,您看见昨晚敲门的人了?就是几个小时前。” 老头走的有些急,气喘吁吁的,好半天才点头道:“嗯。” 杜成友更兴奋了,忙问:“男的女的。” “男的。” “以前见过吗?” “没有.从没有见过。” “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身高体型穿什么样的衣服?” “记得.忘不了,咱记性好着呢。” 杜成友激动了,忙从兜里摸出香烟,亲自帮老头点燃,问:“那您说说,他多高?” “咳咳咳。”老头抽着烟,眯起眼睛环顾了一圈周围,似乎在找什么参照物。 忽然,他颤颤巍巍向前走了几步,目光狐疑地盯在张义脸上,随即用手指着同样抽烟的张义,一脸肯定道: “就是他,他就是刚才敲门的那个人。” 一瞬间,大家都愣住了。 此刻空气仿佛凝结了。 一众情报员你看我,我看你,都盯着张义,心里在想,张处长发现日谍为什么不上报,而是要私下将他们处死呢? 莫非 如果真像杜科长说的那样,这是日本间谍内讧,那张处长的身份就. 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猴子和钱小三对视一眼,各自冷笑着盯住了杜成友,他们怀疑是杜成友这厮在搞鬼,两人不约而同地将手扣在手枪上,如果一会杜成友敢玩什么花样,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制服,他们相信真的假不了,即便是处长做的,肯定也有这么做的道理。 “老东西,你.” 不待钱小三开口,杜成友已经拔出手枪子弹上膛,暗中对准张义,盯着老头追问:“大爷,您再仔细看看,是他吗?” 他心说,好你个张副处长,终于抓到你的把柄了,不管你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发现线索不上报,还私下处决未经审讯的日本间谍,捅到处座那里,也够你喝一壶了。 张义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淡定地抽着烟。 老头哼哧哼哧喘着气,走到张义面前,揉了揉老花眼,仔细打量着。 这时候,又一个情报员从外面跑了进来,对杜成友说:“科长,王二其他的同伙也落网了.” 说着他才注意到现场的气氛不对,立刻噤声。 老头听到这人说话,转头盯着他,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然后走到他面前看了看,再次一脸肯定地说:“是他,就是他!” “艹。”杜成友一脸沮丧,心里那丝幻想瞬间支离破碎,他厌恶地看着老头:“让这个老东西滚蛋。” 手下连忙拖着老头走了,杜成友小心收起手枪,一脸尴尬讨好地看着张义: “张副处长,没想到是误会” 在场的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心说这就对了嘛,张副处长对日本人嫉恶如仇,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呢,纷纷为自己刚才龌龊的心思羞愧不已。 猴子和钱小三也莫名松了口气,将手枪收起,冷眼看向杜成友。 张义没有接腔,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同样玩味地看着杜成友。 杜成友被几人盯着,心底隐隐不安起来,心说这些粗人不会胆大包天将自己揍一顿吧? 正忐忑不安地想着,就听门口又响起汽车刹车声,然后二处处长何商友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 杜成友一脸意味,一个日本间谍的案子罢了,怎么连二处的人也惊动了,这不是他们的职权范围啊。 他一脸疑惑地小跑上去: “何处长,您怎么来.您这是干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把手枪顶住了额头,然后几个便衣上前,利落下将他控制,下了他的枪。 “干什么?” 何商友一脸阴森,“杜科长你真是个好演员,前脚信誓旦旦从我那里离开,后脚就跑到这里来发报了。” “发报?” “还要演?死鸭子嘴硬。”何商友冷笑道: “项廷元的事情我就告诉了你一人,不是你是谁?” 他已经联系到了第五战区的韦永城,项廷元整晚都和他待在妓院,还有专人看守,根本没有机会发报。 再者,电讯处已经确定电报是从日租界发出来的,除了知道情报的杜成友,还能是谁? “什么意思?何处长,我们在抓日本间谍,这和项廷元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了?”杜成友彻底懵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从我那里获知了项廷元的情报?” “.是,可是我谁都没说啊!” “我再问你,这部电台是不是从这里缴获的?这里是不是日租界?” “是。” “最后一个问题,你离开我办公室去了哪里?” “我回家了啊。” “谁可以证明?” “这”杜成友才到武汉,在旅馆找了个长包房,老板早就带着伙计跑去山城了,根本无法证明。 “哼,无话可说了吧,带走。”何商友厌恶地挥了挥手,杜成友被堵住嘴拖了出去。 “何处长,这是?”张义故作茫然:“杜科长干什么了?” “.一言难尽。” 何商友不愿多谈,对着张义点了点头,直接转身走了,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便衣。 杜科长不是在抓人吗?怎么最后自己被抓走了? 014、乌鸦嘴(求月票) 桂林。 红党办事处筹备处。 黎明时分的天空一片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远处乌云压顶,沉闷地响着雷声。 茶公拿着一份刚收到的电报心事重重:“从各方面汇聚的情报看,项廷元确已叛徒,上级虽然采取了紧急措施,但这个人掌握的情况太多了,问题很棘手。” 负责情报工作的科长刘启天一脸严峻,接过电文看了几眼,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首先鄂西北的党组织首当其冲,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川军中,任45军副军长兼127师师长的陈某因为秘密支持红党活动,被解除军职,部队中的红党成员全部被驱离。 第二集团军(西北军)中的党组织也遭到破获,隐藏身份担任团长职务的杜某被扣押。 77军179师师长因为多次接触红党,直接被押往山城软禁。 原东北军中大批红党被迫转移,统战工作陷入停顿 “这个叛徒。”刘启天怒气冲冲道:“要不要我去一趟第五战区?” “大局为重,现在还不是和他算这笔账的时候。”茶公摇了摇头,沉思着问:“到底是谁发的那份电报呢?” 刘启天也陷入沉思,是啊,谁发的电报呢? 但不管是谁,想来一定是同志同道之人。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杜成友被捕后,严刑逼问,犹自一口咬定自己和电报没有关系,毕竟是结拜兄弟推荐的人,戴春风直接让人将他解送回去。 10月24日,日军攻克黄坡,城内的所有爆破点已经准备妥当,张义正带人做最后的巡视,没想到遇到了同样巡视的戴春风。 “局座,您不是去长沙了吗?” 戴春风一脸阴沉,他原本是要去长沙接见项廷元的,但突然出了“明码通电”这档子事,一时间焦头烂额,生生改变了行程。 他没有直接回答张义的问题,看着车站内外拖家带口哭天呛地的逃难人群,还有几个大鼻子外国记者在拍照,眉头紧蹙: “你说的对,车站、码头等交通要道一定要做好疏散工作,这些外国人不去拍日寇的暴行,跑这里来拍难民、乞丐、妓女,明摆着给政府难堪。” “这些外国记者是个大麻烦要不我去没收了他们的胶卷?” “他们喜欢拍就拍,不然捅到委座哪里,又是一桩破事。”戴春风思忖着,道: “等下通知各个爆破小组的负责人,再一起开个会。” 一听还要开会,一直沉默不语的稽查处局长赵世瑞脸色一垮,急切道: “戴先生,枪炮声越来越近,日本人马上就进城了,您还是坐我的车先撤吧,这边的事交给我们去办。” 戴老板岂能不懂他什么心思,冷哼一声道: “委座和夫人还没有走,你让我现在离开?我看你是想先支开我,自己好溜走吧?” 赵世瑞被戳穿心思,却没有丝毫的慌张,他心说委座有专机,我们有什么? 一旦日军强占汉水,截断交通,到时候进退无路,他可不想死。 “我自然愿意和戴先生同进退,但我们总要把后路安排好吧?” “行了,你要走就和警备司令部的人一起撤,汽车不行就找航空委员会,看他们还有没有空位。”戴春风懒得再和他计较,一脸不悦地摆摆手。 事关生死,赵世瑞没有丝毫扭捏,假惺惺道:“那我将我的汽车留给您,美国牌,性能好,已经加满油了。” 戴春风不置可否。 赵世瑞悻悻一笑,着急忙慌地跑了。 戴老板讥讽地笑笑,随即安排贾副官带机要人员先走,只留下警卫队长王鲁翘和总务科长郭彬,交通工具便是赵世瑞留下的轿车。 但不过一个小时,赵世瑞又灰头土面地跑回来了,身边跟着一名随从,拖着大包小包。 张义等人一脸意外,总务科长郭彬问:“你不是走了吗?” “我回来开我的车。” “什么?”郭彬目瞪口呆: “汽车是你主动留下的,现在又要开走,这算怎么回事?” 赵世瑞自然不会说他跑去机场根本没有他的位置,生死关头,那些部长、次长家的佣人都比他金贵,他这个处长根本不够看,沉着脸说道: “我撤退也需要汽车啊。” 孰轻孰重,郭科长还是分的清的,他冷笑道:“船到江心才补漏,早干嘛去了?汽车你不能动,不然我们怎么办?” “那本就是我的汽车。” 众人无语,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厮出尔反尔,在如此紧要关头来个釜底抽薪,置戴老板于何地? 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家望向一脸阴沉的戴春风,心说按照戴雨农的脾气,这个时候应该要动手了吧? 哪想戴老板的反应很平淡,他深深看了一眼赵世瑞,一脸嘲讽:“他说得对,汽车原本就是他的,让他开走。” “老板!”郭彬急得满头大汗,但见戴老板不表态,只好怒气冲冲地将车钥匙扔了过去。 赵世瑞也不说话,钻进汽车一溜烟跑了。 “现在怎么办?”郭彬急得团团转,忙问张义: “张副处长,你们有几辆汽车?” “有一辆,到时候让老板坐吧。”张义瞥了一眼优哉游哉的戴春风,心说狡兔三窟,戴春风说不定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一辆也不够啊。”皇上不急太监急,郭彬连忙请示: “要不我去找武汉潜伏组再借一辆车?” 戴春风用手绢擦着鼻子,淡定地说道:“没车就出不去了?我当年跑单帮的时候,化妆成小贩,进出各处,可谓如鱼得水。” 郭彬心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都什么时候了,老板你还吹牛逼呢,急道: “总不能都化妆成小贩吧?” “急什么?小鬼子还没有进城呢!”戴老板云淡风轻。 “我还是去找车吧。” “回来。”戴老板喊住他,说道: “你去找汽修厂的陈老板,就说马行健让你来的。” 马行健自然是戴老板的化名。 听着这个名字,张义暗叫不妙,不是他信奉鬼神封建迷信,实在是戴老板撞死岱山这个传说太深入人心了。 戴老板因为占卜先生说他命中缺水,才将名字改成了“笠“,字号改成“雨农”,结果最后专机失事,撞到了岱山,暴尸“困雨沟”,据说他那个时候用的化名是“高崇岳”,而不是以往那些“江汉清”、“涂清波”、“沈沛霖”等洪水滔滔的字号。 更诡异的是,自戴老板以下,共13人,全部死亡。 戴老板一生中极其忌讳的事和数,竟一连串地凑到了一块儿:13时13分13个人于浓雾,雨中葬身岱山,山下还有一座“戴家庙”. 张义不禁打了个寒颤,即便再不相信命运的人,对于这种冥冥之中的巧合,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心说这回戴春风用的是马行健的化名,同样和雨水没有丝毫关系,和他一起撤退,该不会遭遇不测吧? “怎么了?怕了?”见张义沉默不语,戴老板看着他问。 “军令如山,张某不惜性命。”张义铿锵回答道,随即沉吟说: “局座,您马行健这个化名用了很久了,不利于保密和安全,要不换一个?” “有道理。”戴春风点头,他自江湖算命先生推算他命中缺水忌土后,一直笃信不移,想了想道:“那就用涂清波吧。” “这个名字好。”张义见戴老板从善如流,不由松了口气。 晚上刚过十二点,接到委座已经撤离的消息,爆破正式开始。 随着一阵阵震天欲聋的爆炸声,整个武汉三镇天崩地陷,兵临城下的日军,也被这不断的爆炸声搞得不敢贸然进城。 完成爆破任务后,所有人撤退到了法租界,这边同样秩序大乱,租界当局直接切断了和华界的所有通道,派安南士兵看守,禁止任何人通行。 这下大家全都被困在了法租界,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郭彬道:“汽修厂的陈老板给我们找了一辆汽艇,就停在江边,可现在法租界戒严,我们怎么出去?” 张义想到沈西山早前在上海冒充救火队员侦查情报的经历,灵机一动道:“我们可以放把火,让陈老板他们穿上救火队的衣服,冒充消防员进租界将我们接出去。” 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立刻分头行动。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撤出法租界,登上汽艇,向着长沙方向划去。 戴老板得意洋洋道:“我就是嘛,天无绝人之路,这点小挫折算什么.” 话音刚落,一阵低沉的轰鸣声瞬间响起。 众人心神一紧,抬眼望去,只见一架日军水上飞机从远处的黑暗中逐渐显现。 水上飞机即能在水面上起飞、降落和停泊的飞机。 民用领域,主要用于海上救援、森林灭火,海洋监察、短途运输等,军事方面,可执行侦查、沦落、反潜等使命。 它的优点在于不需要专门的陆地机场,就可以在广阔的水域上灵活起降,当然比起飞机,它的飞行速度相对较慢。 但它再慢,也比汽艇快多了。 众人心说戴老板真是乌鸦嘴,连忙驾驶汽艇向江边的芦苇荡潜去。 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飞机的探照灯如同利剑一样刺破黑暗,在水面上扫来扫去,随即“哒哒哒哒”机关枪的子弹如同暴雨扫射而过。 只一瞬间,陈老板带来的两个充当水手的伙计就被打成了筛子。 “快,用手划。” 夜色中,没人敢大声说话,俯身催动汽艇向芦苇荡驶去。 “呼呼呼呼” 飞机的螺旋桨搅动着水花,掀起一阵狂风,吹得芦苇沙沙作响,众人藏身在草丛中,紧握手枪,双眼紧盯着飞机的动向,神经紧绷,大气都不敢喘。 索性,日机只是常规侦查,一通扫射之后就呼啸离去。 “改道吧,我们不走汉水,沿内河向沔阳绕道过去。” 遭遇了日机,死了两人,戴春风也不敢再冒险,立刻下令绕道。 还好,这一路顺风顺水,快到黎明时分终于到了长沙郊外。 “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总务科长郭彬打开皮囊灌了几口水,心有余悸地说道。 戴老板嗤笑道:“干特工的除了有胆量还要能吃苦敢玩命,你这样子怎么行?” 郭彬抹着额头的汗水,讪讪道:“我这不是干总务的嘛!” 虽然已靠近长沙,但张义不敢有丝毫大意,君子慎始,有始有终,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刻因为疏忽而出什么岔子。 “行了,都放松,现在到我们的地盘了。”戴春风见张义一副如临大敌的摸样,轻笑几声,让郭彬给长沙军统办事处发报派车来接。 然而,郭彬才打开电台,照着手电筒拟定电文,岸边就响起几声肆无忌惮的大笑。 嘈杂的喧嚣声打破黎明的寂静,让众人再次心头一紧。 下一刻,就见一群身形彪悍蒙着面容的土匪出现在眼前,他们手持各种武器,有的挥舞着长刀,有的端着老旧的火枪,嘴里骂骂咧咧的。 土匪大致有两类,一种是欺侮百姓、烧杀抢掠为恶一方大奸大恶之辈,一种是杀富济贫的土匪,只抢劫地主老财,不对穷苦百姓出手。 但显然张义他们遇到的是第一种,只见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目光凶狠的大汉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驳壳枪,狰笑道: “识相的就把东西留下,别让大爷我动手。” 张义几人对视一眼,警卫队长王鲁翘不慌不忙上前一步,一脸江湖气的笑容,拱手道: “三老四少请坐堂,今日兄弟来请安。” 这是帮派之间的切口,表明自己身份和来意的话,如果对方同样在帮,就要问上一句“贵帮头、贵字派”或者“老大贵姓”,回复一句“在家姓某,出门姓潘”,盘盘条口,拉拉关系,最后来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就完了,毕竟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谁知王鲁翘话音刚落,对面的凶汉就呸了一口,不屑道:“宝里宝气的,什么玩意,识相的.” “砰” 盘道条口对不上,那就不是一家人,王鲁翘抬手就是一枪,黑老大应声倒地。 与此同时,张义几人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随着一连串枪声,土匪接连倒下几人,其他人一哄而散。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戴春风一枪将一个捂着胸口痛苦不堪的土匪解决,收起左轮手枪,感叹道。 张义心里腹诽,您老人家最好免开尊口,这一路历经艰险,和你这张嘴脱不了关系。 还好,接下来再无意外,太阳从山的缝隙缓缓升起的时候,军统办事处的汽车终于来了。 然而才进长沙,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长沙即将实施“焦土抗战”-——焚城。 015、阿香(求月票) “戴主任。” 一个少尉军官精神抖擞地抢在前来迎接的湖南站站长吴庚恕前面敬了一礼。 戴春风一眼认出此人是临澧培训班的学生史焕节,是他亲自挑选提前毕业的学生之一。 这几十人戴春风特别喜爱,全部被安排在了甲室、人事处以及军统局各处、室、组等内情单位重要岗位上。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拍着他的肩膀问: “工作还顺利吧?” 史焕节恭敬道: “谢主任关心,同学们都到了重要岗位上,工作很顺利。” 一旁的湖南站站长吴庚恕轻哼了一声,戴老板大肆提拔重用年轻人,自然引起军统老资格特务们的不满,嘴上不敢说什么,但私下牢骚不断。 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凭什么这些毛头小子一来就占了重要岗位。 尤其是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子,不通人情世故,自持只要得到主任的信任,什么人都不放在眼中,态度骄横,对老特务没有礼貌,更让大家反感。 老特务反感他们,这些人同样看不惯私生活腐化、暮气沉沉的老家伙们,以同学关系结成团体,和老特务们暗中对抗。 这些人在任何场合都要表现自己是戴老板的学生,不管口头上还是报告上,一律称戴老板为“主任”以示自己和那些称呼“戴先生”的特务不同。 大家私下感叹军统局很快就变成“非澧勿视,非澧勿用”的天下了。 史焕节问候完戴春风,又热情对张义敬礼,说: “张老师。” 一听这个称呼张义只觉头大。 工作时间称职务这是常识。 在军统关系好的以字号称兄道弟,不熟的称职务或者同志。 但临澧培训班的年轻人却是相互标榜,互称同学以示亲密,对以往的教官、队长也不称呼职务,而是以“老师”称之,一是为了亲近,二是为了拉拢关系,但这样拉帮结派,却是犯戴老板的忌讳。 “我去临澧培训本只是以特派员的身份,没做过你们教官,不用这么客气。”张义余光瞥着戴春风,淡淡回了一句,就招呼起吴庚恕。 吴庚恕一肚子火气,但见老板满面春风,不好扫兴,等史焕节表完忠心,才走上来说: “戴先生,住处都安排好了。” “嗯。”戴春风点了点头,握手后看着吴庚恕,皱眉问: “庚恕,城内乱哄哄的,什么情况?” 吴庚恕一脸无奈,叹气道:“自昨天起,城内突然流言四起,说‘日军已出现在长沙外12公里处’、‘日军今夜即将入城’,搞得人心惶惶达官贵人和百姓纷纷外逃,城内都乱套了。” “胡说八道!”戴春风怒道: “日军才攻陷武汉,自己的外围都没有巩固,哪来的精力进攻长沙? 距长沙最近的日军也有120公里,再者,长沙周边驻扎有重兵,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和陈土木都在,委座也在调集军队加强长沙防线,日军想要突破并非易事。 小鬼子还没来,自己先乱了阵脚,怎么搞的?你们就没有查吗?” 吴庚恕拘谨道:“我也觉得情报不实,当前的工作应该先做好疏散民众和物资转移,但政府张主席已经开始准备实施反资敌大破坏,消息不知怎么泄露了,城内更乱” 张义心神凛然:“局座,自武汉会战失利后,武汉的机关、工厂以及大批难民、伤兵全部涌入了长沙,加上之前作为上海、金陵会战的大后方,长沙积累了大量军用物资、人口,如果不事先做好准备工作,疏散人口、转移物资,而毫无预兆的焚城,后果不堪想象。” 人祸甚于天灾,焦土抗战的政策是为了迟滞日军,但日本人还没来,民众、物资都没有撤离,就着急忙慌地放火,到底是抗战呢还是戕害自己人? 但乱世人命如草芥,老百姓的命还是命吗? 戴春风何尝不知道,不说其他,军统局就在长沙存了大量的物资和武器弹药,但他和张主席素无交往,没有资格对别人指手画脚不说,贸然去干涉别人的对策不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会被别人恨上。 果党上层向来缺少统筹、合作思维,各个部门之间除非私人关系密切,否则都是各行其是,甚至互为制肘,谁管他人对错成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戴春风阴沉着脸,沉默了一会,说: “先进城,待我向委座汇报过后再说。” “是。” 大家领命都向着汽车走去,这时天空突然响起轰鸣声。 大家抬头去看,就见两架日军轰炸机从远处呼啸而来,似乎在侦查军情。 “快散开,隐蔽起来。” 此处空旷,根本没有防空洞、掩体,贸然驾驶汽车只会吸引轰炸机的注意。 但日机来的比大家想象的还要快,众人才刚散开,轰炸机在天空盘旋一周后,突然向下俯冲,在低空开始扫射和投弹。 发动机轰鸣声震耳欲聋,机翼下的机枪喷射出火舌,子弹如同雨点般倾泻而下。 “哒哒哒哒哒” 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整个地面瞬间尘土飞扬,硝烟弥漫。 紧接着,飞机投下一颗颗沉重的炸弹,随着爆炸声响起,到处火光冲天。 “主任。” 轰隆,一枚炸弹在戴春风汽车不远处爆炸,汽车顷刻间被掀飞出去,戴老板老当益壮,迅速卧倒就地一滚,闪躲开来。 与此同时,只听史焕节大喊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飞奔过去将戴老板压在身下,用身体做屏障替他掩护。 就在这时,又一枚炸弹在两人不远处爆炸,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尘土直接将两人掩埋。 “主任。” “戴先生。” “局座。” 日机呼啸远处,大家连忙奔跑过去,费了半天才将史焕节和戴春风从尘土中扒出来。 “主任,您受伤了?” 史焕节翻起来见戴春风灰头土面,身上血迹斑斑,颤抖着问。 “戴先生?” 戴老板呆了片刻,摇了摇头总算恢复过来,拍着身上的土,看着史焕节说: “我没事,是你受伤了吧?” “我没事。” 史焕节见老板没事,咧嘴笑着想要站起来,突然发现双腿不听使唤了,不由愣住了。 大家连忙帮他拍去身上的尘土,替他检查伤口,只见史焕节双腿除了三处枪伤外,右腿大腿处还嵌有两枚弹片,鲜血汩汩地往外流。 “别动。”戴老板一边呵止史焕节挣扎,一边掏出手绢替他包扎伤口。 “吴站长,马上送就近的医院。” “是。”吴庚恕点头,又有些忧心忡忡地说: “老板,就近的医院只能止血,手术困怕.焕节受伤严重,恐怕要截肢。” “截肢就截肢,保命要紧。” 史焕节满头大汗,听说要截肢,瞬间不干了,挣扎道: “不能截肢,无我右腿,既无我生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戴春风沉声道:“到了医院一定要遵从医嘱,保命要紧。” 但史焕节依然咬牙摇头: “死也不能截肢!” “你不用担心前途。”见史焕节如此坚决,戴春风苦口婆心劝道: “军统局的工作很多,即便没有腿也可以工作,你一生的事业,我负责安排。” 这便是承诺了,有今日救命之恩,史焕节不说荣华富贵,至少衣食无忧。 但不管别人怎么劝说,史焕节一口咬定腿在生命在,戴春风无可奈何,只好先让吴站长送他去医院。 随后几人进入长沙城,刚经历了轰炸,城内一片狼藉,断壁残垣中老百姓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到处都是哭喊声、哀嚎声,惨不忍睹。 张义再次想起一句话,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这次轰炸事先为什么没有预警?”戴春风皱着眉头,又道: “还有,城内谣言四起,定有奸邪敌奸作祟,行动处要好好查查。” “是。”张义点头领命。 长沙城西南的一处繁华区,是果党达官贵人的居住区。 因为住着军委会参谋总长兼军训部长白某人、果党航空委员会主任钱主任、hun省张主席的家属,现在又住进了赫赫有名的汪副总裁,当地人将其称为“四大家族。” 除了这四家的家属外,附近住的都是他们的卫士、副官、汽车司机、厨师、伙夫、男女佣人以及来往的宾客,一时充斥于小街巷尾。 为了做好“四大家族”的生活服务,巷子旁边又开了茶楼、小食店、商店等几十家,旁边还有一个加强连的军队保卫安全。 刚过正午十分,一辆黄包车驶进巷子,从上面下来一个打扮时髦的富家小姐。 她一身锦袍戴着墨镜,浑身上下散发着胭脂香气,脸上娇嫩得仿佛嫩豆腐吹弹可破,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向汪副总裁的家。 望着门口持枪的卫兵,她淡定地点了一根烟,脚步丝毫不停。 “小姐,止步。” “我是夫人的身边人,让开。” 女人一口流利的粤语,绷着脸轻轻弹着烟灰,拨开卫兵伸出的手,从容地走了进去。 望着院内古色古色的布置,她嘴角翘起一丝鬼魅的笑意。 女人叫沈碧玉,震旦大学学生,后入军统松江培训班,毕业后进入忠义救国军。 在上海活动期间被特高课抓捕,熬不过酷刑,于是叛变做了女汉奸,此刻她是特高课的女特工,代号阿香。 几天前,特高课介绍她认识了日本关东军参谋部第二课负责人影佐祯昭。 此回她便是奉命前来策反汪填海。 听说是自家夫人派来的随从,汪填海满腹疑惑,太太确实在广州,但事先没有电报通知,怎么就派随从来了。 他让佣人将人带进来,隔着屏风召见。 “夫人让你来做什么?” 沈碧玉来之前早就背熟了汪填海的所有资料,知道此人早年做过刺客,也被刺客刺杀过,所以警惕性很高,丝毫不以为意,瞥了一眼警惕盯着她的卫兵,答非所问,自顾自地说道: “平生慕慷慨,养气殊末学。哀乐过激烈,精气潜催剂。” 躲在屏风后面窥视的汪填海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厉声道: “住口。” 说着连忙让卫兵和佣人下去,将沈碧玉迎进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 汪填海满脸阴沉,对方吟出的这四句诗正是他本人所做。 当年他暗中策划刺杀清廷的摄政王载沣,失败被捕被判处终身监禁。 在狱长决心以死报国,于是赋诗“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这首诗传出去后,一时为人传颂,汪某人声名大涨。 但后来受肃亲王善耆的软化,内心松动,差点投降,写的一些诗意境早就不复往日慷慨。 沈碧玉嘴里说出的这首便是,牵涉他那段不光彩的往事。 他本以为满清覆灭,随着那批遗老遗少死去,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此女如何得知? 一旦这段不光彩的经历曝光出去,虽不会让他苦心建立的“革命者”形象浑然倒塌,但别人人会怎么看他? 那些竞争对手必然会捕风捉影,对他大打出手。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个传话的罢了。” 汪填海眉眼闪烁: “替谁传话?” 沈碧玉说道:“影佐课长让我问你,上次你派高司长在东京说过的那些话还算数吗? 如果算数,就请汪总裁亲自到上海一趟,影佐课长现在就在上海。” 之前,低调俱乐部的成员,外交部亚洲司高司长以去香江搜集日本情报的借口秘密去了日本,先后会见了影佐祯昭等人,日方提出由汪填海出马和谈才行。 汪填海还在犹豫,却不想日本人已派人找上门了。 “不行。” 汪填海一口拒绝,上海现在是日本人的地盘,此刻他去,就等于明着告诉大家他想要做汉奸。 话刚出口,他又觉得拒绝的太果断了,沉吟道: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较,容我想想。” 沈碧玉冷笑一声: “我可以等,但日本人能等吗? 汪先生就不怕您早年做过的那些不堪之事泄露出去?” “你们想干什么?” 汪填海瞬间慌了神。 016、来者不善(求月票) “你们想干什么?” 沈碧玉却不说话,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施施然挨着汪填海坐了下来。 “先生声名赫赫,我以为是伟丈夫,缘何连一个女人都比不上?” 沈碧玉猩红的嘴唇靠近汪填海的脸颊,胭脂香气扑面而来,汪某人一时间心神恍惚。 “这话怎么说?” “马当要塞先生应该知道吧?” 沈碧玉笑盈盈问道,说着不待汪填海回答,便自言自语道: “日本方面对夫人赠要塞布防图的壮举感激不尽呢。” 武汉会战前期,中国军队于长江两岸构筑了许多坚固的堡垒和要塞,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马当要塞。 位于彭泽县境内,与长江中的小孤山互为犄角。 这里江面宽阔,水势表面平缓,但江中却有许多看不清的暗礁。 为阻止日军沿江西上,海军和无数民夫历时数月,呕心沥血,费劲财力物力,才精心布下了30多处人工暗礁。 后又沉船39艘,布置水雷1600多枚,构筑出了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 日军正为中国军队沿江布防伤透脑筋而裹足不前时,汪夫人为表和日方合作的诚意,随手就送了上了要塞布防图。 最终,日军25艘军舰护送8艘运兵船,在炮火的掩护下,轻而易举就攻克了马当要塞和周边所有的战略要点,不费吹灰之力打开了武汉的门户。 汪填海没想到还有这事,显得很尴尬,抬眼望着沈碧玉,小声说: “我说话自然算数,前几天接受海通社和路透社记者采访时,我就明确表示‘未关闭停战之门’。 我是愿意和日本人和谈的,不过不过毕竟事关重大,我需要和其他人商量。” “好,我最多给你三天时间。”沈碧玉冷冷一笑。 汪某人的表情大为好转: “一言为定。” 打发佣人带沈碧玉下去休息,汪某人立刻打电话联系自己团队的成员。 不一会儿,梅、高、周、陈四人匆匆赶了过来。 梅某人,参加过“五四”运动,当过教授,干过js省督察专员,保安司令等职务,果党高级干部。 高某人,29岁已经是外交部亚洲司司长,最年轻的外交人才。 周某人就不用说了,常某人侍从室副主任,兼职更是一大堆。 此人是红党“一大”代表,第一次国红合作期间,他和许多红党领导一起加入了果党,只不过后来别人退出来了,周却留下来了。 和他一起留下来的,还有他的好朋友,此刻做汪填海副手的陈公bo,此人做过实业部部长。 汪填海更不用说了,全身上下都是光环,不贪财、不好色、不怕死,年纪轻、资历老、功劳大、长的帅。 按理说,这几人都是果党大员,说句达官贵人丝毫不为过,不愁吃不愁穿,又不用上战场去冲锋陷阵,他们为什么要组建“低调俱乐部”和主战派唱反调呢? 抗战爆发后,连李、白、阎、冯、红党这些常某人曾经的敌人在民族危亡时刻都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常的一边,即便强敌压境,即便懦夫们不断悲观聒噪,依然无悔地坚持“抗战到底”。 有句话说的好,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这几个人的所作所为正好诠释了几个词语:臭味相投、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汪某人出身在一个仕宦家庭,祖父是举人,父亲郁郁不得志,靠做幕僚维持生计,对外却要保持仕宦人家的体面,生活清苦。 汪十几岁时,父母先后离世,他靠着同父异母的兄长勉强为生,从小就养成了懦弱自卑、优柔寡断的性格。 成年后,从事革命活动,虽有壮举,但见识了日本人的强大后,就陷入了“恐日”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从抗战一开始的“悲观”演变到“主和”,由“主和”演变成如今“主动求和”并没有用多长时间。 此刻只听他说: “人们以前批评政府不抵抗而丢失了领土,现在我们进行了抵抗,结果却丢失了更多的领土” “主战派有主战派的道理,但是,主战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国家能够独立生存下去。 其实,如果能达成此目的,我觉得和日本人言和也不失为一种手段。” “一味地主张焦土抗战、唱高调是打不赢日本人的,大家应该坦诚一点,该说点实话了。 依我看来,日军占领区日益扩大,铁路等重要交通枢纽全部丧失,财政又日益匮乏,我四万万民众时时刻刻沉沦于战争的水深火热之中喘息,为了尽早结束战争,我多次向常某人进言,奈何他就是不听。”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确,明知道打不过还要打,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再这样下去,真的就亡国灭种了,所以还是要“和平救国”嘛。 为什么不能接受日本人提出的“和平”条件呢? 这事上高司长有发言权,他说道: “上回委员长拒绝了日方提出在华北、华中、蒙古等地建立亲日政权、承认满洲国和向日本赔偿军费的条件,于是谈判破裂。 但我次回去日本,日方表示,只要汪先生能重组政府,日方可以不要领土、不要赔款,并保证在两年内撤军。” 他这话说的言辞凿凿,不管别人信不信,他自己信了。 高此人留学日本归国后即进入外交部工作。 九一八之后在报纸上发表《最近日本之总观察》,将九一八事变前后,日本的经济、外交、社会和政治各个方面总结了一番,为国人打开了一扇了解日本的窗户。 文章一发表,即好评如潮。 高某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后连发几十篇日本问题的文章,自诩为“日本通。” 由于出色表现,引起常某人的注意,特聘其为国防设计委员会专员,专司研究日本问题。 从此他真的变成了大家眼中的日本通。 七七事变爆发后,常某人召见他,询问他对中日形势的看法。 高某人侃侃而谈,主动请缨说自己愿意去和日本军方交涉,凭借他对中日两国局势的深刻理解和分析,一定可以说服日本方面,让其主动从中国撤军。 这一刻,常某人才恍然发现,他寄予厚望的这个年轻人竟然在政治上如此幼稚,逐渐失去了对其信任。 但高某人可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主见有问题,见常某人不待见自己,立刻投身汪填海。 都是懦弱的胆小鬼,都主张用和平谈判的外交手段结束战争,立刻一拍即合。 听高某人如此说,汪填海半信半疑,毕竟他还是有城府和政治智慧的,沉默了一会,他起身说道: “我决定了,只要能救民于水火,刀山火海我亦无所畏惧。” 顿了顿,他看向在座的几人,一脸诚恳道: “口说无凭.我的身份现在不便离开。 这样,麻烦思平兄和宗武老弟再去一趟上海,作为我的全权代表,和日方再谈一次,具体落实成立新政府的细节问题尤其是.”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凛: “最近我的住处附近常有可疑人手活动,我怀疑是军统的人,为了保障我与诸位的安全,最好让日方提供具体的离开方法或提供保卫.” 张义正和吴庚恕吴站长、杨荣寒暄,吴站长的秘书敲门进来。 “站长,二位长官,毛秘书刚刚通知,今晚七点,在长沙饭店,局座亲自主持酒会慰问参加武汉反资敌大破坏的功臣,另外,也是给新的情报处谍参科科长接风。” 杨荣和张义一脸意外,才处理了杜成友,怎么又有新科长了? 杨荣问:“什么新科长?我这个处长都不知道。” 秘书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杨荣皱了皱眉,拿起电话拨出去: “喂,毛秘.” 电话是打给毛齐五这位副代理主任秘书的。 不过说了几句,杨荣就挂断电话,憋火地说道: “又来了一位大爷。” 张义好奇问:“谁啊?” “还能有谁?” 杨荣哼了一声,说道:“项廷元,这个红党叛 人家现在是功臣,听说今天刚到长沙就被委座召见,授少将军衔,还赠送了洋房和豪车.人家是主动要来军统局谍参科的,哼,我这座小庙怕是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杨荣有火气也正常,前后两任科长的任命他这个处长都没有发言权,想想都憋屈。 只是让张义想不通的是,项廷元这个叛徒,为何会主动要来谍参科呢? 二处红党科或者张某人的“特种问题研究委员会”不是更合适吗? 傍晚的长沙饭店灯火辉煌,穿着光鲜的达官贵人、名媛淑女进进出出,伴着悠扬悦耳的音乐声,到处一片祥和,和外面人心惶惶、鲜血横流、呻吟声、哭喊声不断的街头巷尾仿佛两个世界,更似一幕人间荒诞剧。 宴会厅的包房关着门,来的军统局头面人物都毕恭毕敬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包房门开了,戴春风和毛齐五先走了出来。 戴春风笑道:“诸位都到了,来见一见我们的功臣吧,来归人员中的楷模。” “楷模”最后一个从包间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二十出头,穿着崭新的少将军服,瘦弱清俊,像个文弱书生。 毛齐五介绍道:“这位就是新来的项廷元项科长,接任情报处谍参科的位置。” 项廷元一脸和善笑容:“初来乍到,虽说我是来归人员,但我对果党之自由、世界向往已久,希望今后和诸位相处愉快。” 将叛变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显然是个有城府的。 “啪啪”戴春风带头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毛齐五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说着他从中山装衣兜里面掏出一张纸,一脸严肃。 “武汉警备司令部稽查处赵世瑞处长,在撤离过程中不幸被日寇飞机击中,英勇殉职,在此表达我们的缅怀之情赵世瑞系我军统.” 毛齐五嘴上念着追悼词,却没有丝毫悲伤的意味。 张义心说赵世瑞这厮也够倒霉的,出尔反尔、釜底抽薪要回了自己的汽车,置戴春风于危机之中,本以为他着急忙慌的可以先人一步到达长沙,却不想. 这是急着去投胎了啊! 不知是有意还是意外,毛齐五的追悼词刚结束,现场竟然响起了稀里哗啦的掌声。 张义偷瞥了戴春风一眼,见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也不阻止,等掌声停止,才淡淡说道: “想起和世瑞兄共事的时光,感慨万千啊,希望大家平复情绪,化悲痛为力量,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投入工作中 总务科,一定要做好善后工作。” 说完哼着鼻子走了,现成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张义哭笑不得。 宴会厅的留声机放着音乐。 大家吃过饭都举着酒杯找熟络的人聊天,项廷元拿着酒杯靠近张义和杨荣说: “见过二位长官。” “不敢当。” 杨荣淡淡笑道:“你也是少将,大家平起平坐。” “我是谍参科的科长,自然是杨处长的属下。” 项廷元一脸谦逊,说着又看向张义: “张处长,久仰大名,你是谍参科的老长官,我初来乍到,以后还望多多指教。” “副处,你说的都是老黄历了,我们行动处都是五大三粗的家伙,以后希望项科长能提供些情报,让我们也立点功。” “张副处长太谦虚了,我一定配合好行动处的工作。” “该是我们配合你们才是,情报处可是我们军统局第一处,您说呢,杨处长?” 杨荣呵呵一笑,不接这个话头,打量着项廷元,意味深长地问道: “项科长,听说你是主动到谍参科的,怎么没去二处呢?” 这也是张义想问的。 “出了明码电报这事,我提供的情报大打折扣,虽然戴先生没有怪罪,但我和何处长有点不愉快,怎么好再去二处呢?” “是吗?你不会是想调查谁冒名发的电报吧?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倒也在清理之中,嫌疑人是杜成友,但他毕竟是我的下属,严格说起来我也难辞其咎,如果你需要调查真相,我很乐意配合的。” “想不到我这点有小心思被杨处长一眼就看穿了。” 项廷元讪讪一笑,说道:“我这个人虽然喜欢自由,追求个性,但偏偏是个固执的,被人暗中算计,自然要查明真相.这也是戴老板的意思。” “这么说杜成友没有嫌疑了?” “实不相瞒,我来长沙的途中见过杜成友一面,他虽然知晓情报,有泄密的嫌疑,但他根本不懂发报,怎么传递情报?所以那个人一定不是他。” 张义好奇问:“这么肯定?万一他有同伙呢。” “不会,同伙犯罪,必然有共同的利益诉求。 我看过一本心理学的书,说物质利益是捆绑不同个体之间利益诉求的最好纽带。 可这不是小偷小摸,向红党传递情报是要杀头的,一般不会有人为了钱干这种事,情报肯定是从其他途径泄露了。” 张义思索着项廷元的分析,越来越觉得此人不简单,不动声色道: “那就只能是二处存在泄密了。” “谁知道呢?” 项廷元眼神转动了一下:“我觉得这个人应该不是红党,或许他只是同情红党,不然这解释不通明码发报的问题。 如果是红党,只需要将情报传递给他的上级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同情红党的?” 杨荣略微惊讶:“图什么呢?给自己留后路?难道他想有一天投奔红党,这件事可以成为他替红党做过事的敲门砖?” 张义嗤笑道:“无凭无据的,别人会相信吗?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要去陕北吃土豆?” “红党纪律严密,一般人根本受不了。” 项廷元一脸认可,沉默了一会,又道: “还有一件事可以佐证我的猜测,就在那人发完电报不久,又有新的神秘电台出现了,电讯处虽然没有破译密码,但它呼叫的频率却是宝塔山的。” “原来如此。”杨荣思忖着点了点头。 “有理有据,现在看来在我们军统局还潜伏着共党的人。” 顿了顿,他一脸狐疑,小声说: “不会是那个‘美人鱼’又出来兴风作浪了吧?不是郑呼和吗?” “谁?”项廷元自然不知道这个代号和名字。 “没什么。”杨荣摇了摇头,又问: “有怀疑对象了吗?” “刚有点头绪。” 项廷元一脸神秘地笑了,见不远处毛齐五在向他招手,歉意地笑着离开了。 “终于来了一个肯动脑子有能力做事的人。” 杨荣似乎对项廷元的观感大为改观,夸奖了一句,看着张义说: “想想看,要是身边潜伏着这么一个人,你能睡的安稳吗?” 张义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余光瞥着一脸谦恭和毛齐五说着什么的项廷元,心说来者不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