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几个小夥子。”建江市局刑警支队的支队长毋智夙招招手,自己也下到了滩边,尽量踩着硬地往前走。
几名衣服都是新崭崭的年轻刑警赶紧跟上。
到了跟前,毋智夙转头一看:“靠,你们几个那里干嘛?赶紧给我过来。”
站在跟前的几个刑警互相看看,再指指自己的鼻子:“您刚不是说小夥子————”
“怎麽的,你已经不是小夥子了?我给你讲,不是说你跟女人睡过觉了,就不是小夥子了,35
岁以下都是小夥子,明白吧!”毋智夙摆摆手:“赶紧的。”
支队长发话了,几个不满35岁的刑警只好跳下来,跑到河边来,一边戴手套,一边找装备,准备捞屍体。
有人趁乱就道:“毋支,岸上还有小夥子没下来的。”
毋智夙回头看了一眼,再笑了一下,道:“副科就不算小夥子了。”
“您说的太有道理了!”小夥子们被降服了。
这时候,江远乘坐的也到地方了。
“赶紧扶一下江队。”毋智夙再次指挥小夥子们出马。
几个三十岁左右的小夥子上前,将二十五岁的江远扶下了橡皮艇。
“多谢哈。”江远说了一声,就被两名小夥子架着跳过了烂泥。
同样是在三十岁的小夥子的扶下,江远穿上了鞋套。
在单位里,伺候领导的技能不用学,年龄到了,自然就长在年轮里了。
“捞出来吗?”毋智夙出於尊重,先问江远。
“捞吧。那个——-咱们尽量注意不破坏屍体哦。”江远特意提醒一句。不用觉得提醒多余,捞屍体捞的乱七八糟的情况并不少见。
事实上,很多地方捞屍还都不是警察捞的,而是貌似专业的捞屍队,对这种民间组织你就更不能要求储存证据或者保护户体之类的要求了。
溺亡的屍体比较难侦破这方面的因素也算是其中之一了。
毋智夙挥挥手,指着几个年纪大的刑警,道:“你们几个老小夥捞。”
老小夥们能说什麽呢,只能配合建江市的法医,一起低头捞屍。
他们其实也知道毋智夙做此要求的原因,有经验一点的刑警更容易保护好屍体,否则让几个新手刑警上阵,指不定·—
“唔—
一名眼睛里有光,脸上有胶原蛋白的年轻刑警,看若被拉上岸,突然有点变形,又逐渐清晰,
且开始散发气味的浮屍,突然间就忍不住,狂奔而出,一边跑,嘴里的污物就喷涌而出了。
“还好不是第一现场。”建江市的法医耸耸肩,继续将屍体抬上担架。
这也就是江远在跟前,平时的话,都不会这麽麻烦,直接放进屍袋就行了。
江远上前检视。
台河上,橡皮艇嘟嘟嘟的继续往过运人。
第二批下来的就是黄强民。
“毋支。”黄强民的牙齿有点泛黄,也不整齐,看起来就像是野生的。
“咳————·咳咳———·咳—————·咳—————”
毋智夙连清了几次嗓子,才理顺了,笑道:“老黄,你就不怕白来一趟啊。”
“屍体落南岸,也得有个主管领导现场指挥。”黄强民笑笑:“我们是小县城,跟你们地级市不能比。”
“别别别,莪们建江市在山南省都是垫底的,现在还比不上你们宁台县呢。咳-—-”--操,我这个嗓子不行,我们是刚搞了一个系列案,我跑了好几天都没睡觉——”
黄强民打断毋智夙的话,拉回话题:“建江市再怎麽样也比我们清河市好啊。我们清河去年的经济是垫底的了,上级领导都发了·————”
毋智夙连忙赞道:“您们招商引资的规模是全省排前面的——”
(
“这方面确实-—----哈哈哈,因为我们在刑事案件的破获方面,治安治理方面,确实是全省前茅-—-”--毋支你们要是愿意支援,那是最好的。”黄强民的牙齿在空中飞舞,像是两瓣蛾子似的,晃的毋智夙眼晕。
“咳咳———宁台县的发展我们都是看得到的———”毋智夙说好话不是太熟练,说的周围的刑警直扣脚趾,但毋智夙还是坚强的说着,再难,有出经费的时候难吗?有熬大夜蹲守七天七夜难吗?
这时候,江远已是做完了屍体的体表检查,起身直直腰,换掉手套,用河水洗洗手,再看向黄强民,缓缓将兜里的双色关二爷掏了出来,然後轻轻的摸了一下,就将手给放了下来。
黄强民一愣,再用严肃的表情向江远确定。
江远点点头,再摸一次关二爷,就将之放了回去。
按照两人此前说定的暗号,摸关二爷的意思是有案子,但案件等级是最低的。用黄强民版的解释,是拜拜关二爷就能解决的案子,还只用拜一次。
不过,这种判断也是基於江远的。
换成任何一个正常的刑警队,案件的难度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江远能用得上的证据和材料,其他人不见得能用得上。
特别是一些能够硬上的技术,是非常牛逼宝贵,又分人的。
像是da技术,就算是一种能硬上的技术,不用太多的技巧,比中就去死。还有颅骨复原术,
技能本身的技巧很多,但只要做出来了,配合面部识别,也有达成非常强的突破。
相比之下,很多传统的刑警技术,比如走访,比如排查,又或者福尔摩斯式的推理,它通常是需要其他人配合的,不能达到相对精巧的配合,这项技术就很难发挥起来。
缺少硬上的技术,说话也就不够硬气。
相反,黄强民说话就开始变得凶狠起来。
他先看一眼江远,大声问:“江远,是案子吗?还是非正常死亡?”
非正常死亡,并不意味着是刑事案件,像是失足落水,或者自己游泳呛死了,那都是非正常死亡,但是不需要警察为他伸冤了。
江远镇定的道:“脑後钝器伤,生前的,应该是个案子。”
“会不会是在水里撞了石头,晕过去然後淹死的那种?”旁边有刑警问了一句。这在案件讨论中很常见,刑事侦办到了开大会的时候是听命令的,开小会的时候,大部分的刑警队都是允许自由发言的。
江远摇头:“钝器伤是生前伤,也是致死原因。死者不是淹死的,这个回去可以剖开肺部确认。另外,死者後脑受的挫裂创是典型的生前伤,边缘皮肤伴有挫伤带,出血明显。”
“所以,确定是个案子了。”黄强民看向毋智夙,再笑一下,道:“毋支,江远这边做完体表检查了,你看是你们接受呢,还是由江远继续?”
毋智夙忙道:“我们自然是希望江远继续的。”
“那行。那你们商量商量,我们先去解剖室等着。”黄强民说着准备转身上车。
毋智夙一把拉住他,再带着走远一些,小声道:“咱们这里商量就是了,我看这个屍体的衣物什麽都在,案子上,说不定难度没那麽高-———”-你听我说完,我的意思,这个案子,我希望江远亲自带队,江远积案专班的都过来,做的越快越好。”
“怎麽讲?”
“你们做的好了,我也好劝领导,让建江市加入台河工作小组,对吧。”毋智夙诚恳的道:“溺水案有多难搞,大家都是清楚的,有多少案子没搞,是吧,你们能搞,我也愿意配合的,
但是,咱们得多一点实证,对吧。”
黄强民的脑海中闪过那尊双色关羽吊坠,向着毋智夙吡牙一笑:“见见你们领导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