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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实初听到甄嬛的吩咐,心像是被刺了一下,仿佛他在这儿只是因为他是个大夫,而已。

    “王爷是辛劳过度,又着了风寒,适而引起了发热。”

    温实初一边回答甄嬛,一边瞥见旁边的果郡王扶着额,像是马上就要支应不住的样子,脑袋有些麻麻的。

    “只要赶紧捂着被子睡一觉,我再开个疏散的方子喝下去,也就好了。”

    温实初铁了心给果郡王拆台,果郡王也只能适时地放弃表演,一脸乖巧地答道:“有劳太医了。”

    果郡王尴尬地坐了一会儿,发现房中一片静谧无人说话,只能自己站起来笑道:“看来我是得去睡一觉了,哈哈。”

    温实初见果郡王走了,这才放下心来,刚准备坐到床榻上照料嬛妹妹,屁股还没沾上,只听她一句:“我这里不要紧,你去看看他吧。”

    他?

    嬛妹妹称呼果郡王为“他”?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关心那个他,还是要赶自己走?

    温实初蹙眉冷静了一下,还是脱口问了出来,“你很关心他呀?”

    他也不知怎么了,原本只是像心平气和地试探一句,一开口就变成带着阴阳怪气的埋怨,引得甄嬛不经意地翻了他一眼。

    “果郡王为人仗义,如今又是这儿的东道主,拼死救了我。”

    拼死?果郡王是拼死,他又何尝不是拼死?

    昨夜雪地难行,黑灯瞎火,他若是不幸滑脚坠入山崖,嬛妹妹会不会也赞他一句“拼死”?

    温实初想要劝告甄嬛一句他们身份有别,却被她打断道:“我不过是寻常问候两句而已。你连日照顾我也很辛苦,你也赶紧去歇歇吧。”

    温实初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但愿她如自己所言,只是寻常问候,别无他想。

    *

    隔日,温实初返回城中向上司告假,然后又紧赶慢赶地返回清凉台。

    白日里远远看见皇上的仪仗在前头,吓得他三魂丢两魂半。

    看到皇上銮驾的方向是往清凉台去的,温实初着实不敢再往前走了,吓得蹲在半山腰,捏着手中的药箱瑟瑟发抖。

    这可怎么办?若是皇上发现甄嬛、哪怕只是流朱在清凉台,果郡王和甄嬛就全完了。

    他只要不去,一时半会儿就追究不到他头上,他还能保住自己这条命和温家。

    阳光照耀在厚实的雪上,反射出一层刺眼的光,温实初抱着医药箱一步都不敢走,只敢躲在树丛中静静听雪化下滴滴答答的声音。

    温实初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皇帝的仪仗,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皇上离开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试探着绕路继续往清凉台赶路,一到院子外头就看见萱嫔娘娘才刚刚离开,走进暖轿里。

    萱嫔怎么比皇上走得迟?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温实初悄悄去了侧门,采蓝给他开门放他进去,一进正殿只见果郡王神色慌乱而伤心,嬛妹妹哭得惹人爱怜。

    “连日来,多有叨扰,我们即刻就会搬去凌云峰禅房,多谢王爷。”

    温实初定睛看向果郡王,忽然意识到,萱嫔可能是真的发现了甄嬛在此的事儿。

    可她是嬛妹妹的好姐妹,定然是不会将此事报给皇上,将他们一船人都拖下水的。

    温实初不禁庆幸,幸好是萱嫔撞破,否则嬛妹妹只怕真要跌入果郡王温柔体贴的美男陷阱里去了。

    他跟着站出来附和嬛妹妹道:“是啊,此地不宜久留。又是王爷的地方,到底是不便的。”

    果郡王看着温实初如此帮衬甄嬛说话,只是暗暗地攥紧拳头,转过身去。

    *

    温实初知道了萱嫔撞破清凉台的事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她告诉了皇上,害了嬛妹妹。

    一日过去了,风平浪静,一旬过去了,还是无事发生。

    温实初终于放心了,看来,萱嫔真的与嬛妹妹情谊深厚,敢为她瞒下如此大事。

    从前在太医院,总见费叔奕照拂萱常在身体时颇有怨言,以为她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如今看来,倒是个心肠柔软的人。

    没过多久,宫里来了旨意,说是萱嫔有孕向皇上提议了由他回宫保胎。

    温实初大喜过望,他在宫外做了两年采办的活计,从个大夫混成了一个督办,如何不气馁呢。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做这事的料儿,常有人浑水摸鱼想要贿赂他偷换药材,可温实初坚持本心不愿做这下作之事,以至于上上下下人缘差,做事也频频遇阻,心里十分不痛快。

    到底,替人诊脉看病,才是他为医的初衷。

    如今有机会再回太医院,他还能继续与好友费叔奕同僚共事,又能看那些外头寻也寻不得的古书医方了!

    萱嫔性子随和,对上对下都进退有度,是皇上偏宠的妃子,从来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伺候她倒也轻松。

    春暖花开,温实初趁着轮休,带着一些春日滋补的药材去凌云峰看望甄嬛。

    一到禅房,温实初看见了穿着一身娇俏汉女服饰的甄嬛。

    她和果郡王在一起,两人靠得那么近。果郡王坐着,嬛妹妹依偎在他身旁,果郡王在画她的画像,嬛妹妹提笔再绘。

    两人对视含情脉脉,周遭尽是甜腻的气息。

    温实初站在门口,一时进退两难,心如刀割,可他们二人竟无一人注意到他,更让他觉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