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岸，捧着烤鱼的少女鲛人红着脸偷偷看着岸边的青年。
都说鲛人的人形比普通人类好看，可这会儿她又觉得，自己族群里的雄性，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的青年。
清安实在无法忽略她的目光。
忍了又忍，还是问道：“看我做什么？”
小鲛人脸红低头，细声回答：“你人形生得好俊。”
清安一时失语。
良久，却只能伸手在她发顶轻轻拍了拍：“不过一副皮囊，若是你知晓我的所作所为，便也不会觉得我生得俊了。”
小鲛人懵懂看他，很快，又用力摇头：“不会的，你那么善良，就算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也肯定是被逼无奈。”
“你从何处看出我善？”清安摇头失笑，“我杀过很多人，怎么算得上善？”
涉世不深的小鲛人努力想了想，才肯定道：“那肯定是他们做错了事。”
清安有些讶异：“何出此言？”
“如果你是坏人的话，第一次见你时，你肯定就咬死我了，但是你都没有咬我，还给我烤鱼吃。”小鲛人的鱼尾轻轻拍着水面，口中振振有词。
“这就算善吗？”清安无奈摇头。
小鱼涉世未深，他问这些也没有意义。
她或许永远不会明白，他所背负的罪孽。
但小鱼却快速点头：“算的，虽然我不懂天道的对和错，但我觉得你是好狐狸。书里说世间万物都不是非黑即白的，至少对我来说，你很善良。”
清安怔住。
如此浅显的道理，小鱼却似乎参悟得比他更加透彻。
他怔愣之间，小鱼又开始絮絮叨叨：“如果有些事不得不做的话，那就只能做完以后就把它忘掉，既然不是出自本心，那一切肯定就是宿命安排，反抗不了，就只能顺从，总是折磨自己的话，日子未免也太难过了。”
清安终于低下头，看着满眼真挚单纯的小鱼。
他垂着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你很聪明。”
是他愚笨，常年困在天道枷锁之中无法挣脱。
即使他自知日后亦然如此，可心中郁结总算散去些许。
突然的触碰让小鱼整条鱼都红了，鱼尾在水里扑腾几下，很快又羞得藏进水里。
她红着脸，主动将脸颊贴在他掌心，细声应：“嗯······”
“下次来时，我会给你带别的食物。”清安眉眼松缓下来。
掌心的脸蛋还有些肉嘟嘟的，还在成长期的小鲛人显得如此纯真可爱。
小鱼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失落：“你要走了吗？”
原本清安是准备回去的。
可对上小鱼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又重新坐回了岸边。
或许他也没有那么繁忙。
他没有接小鱼的话，只是出神看着水中那截颜色绚丽的鱼尾。
“你想上岸吗？上次来时，你好像想摘岸上的花。”他轻声问。
小鱼点点头，但神色却有些低落：“我先前太贪玩了，没有好好修炼，娘亲说我还要好久好久才能变出人形的腿。”
清安不再言语，手指轻轻按在小鱼眉心。
顷刻之间，小鲛人觉得自己的身体暖洋洋的，尾巴上也痒痒的。
再回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鱼尾竟然已经变成了人类的腿！
她惊奇不已，从水中站起来，望着随双腿变幻出来的浅蓝色衣裙，忍不住想转个圈。
可是刚变出来的双腿她并不适应，脚下踩空一下，她的身体就向前倒去。
“啊！”
她吓得想伸手撑住地面，免得自己摔在岸边的碎石上。
可身体却并未着地，反而撞进了温暖宽阔的怀抱。
“别怕。”清安扶着她的腰，在她耳侧低语：“现在不能用尾巴控制方向，慢慢适应就好。”
小鱼又红了。
他身上香香的，在她耳侧低语时，热气烫得她浑身发软。
“嗯···”她小声回答，自己乖乖在原地站好。
她终于可以摘到岸边的花，嗅到它们的芬芳。
“你是神仙吗？”她在花海中回头，看向岸边的清安。
清安垂下眼眸：“算是吧。”
小鱼凑到他身前，看上去兴高采烈：“那我是不是被神仙垂怜啦？姐姐们说神仙很厉害，被神仙垂怜的孩子会得到好运！”
好运么？
清安不知道。
“在我身侧，许是没有好运。”他叹息着答。
小鱼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她只能说出自己的感受：“可是你让我变出腿了，这些花过两日或许就枯萎了，能在它们枯萎前闻到它们的味道，我真的觉得我的运气很好。”
比起被贪欲驱使而发动战争的人类，常年生活在水里的小鱼，却会因为简单的化形而感受到幸运。
清安喉间干涩：“是我运气好。”
是天道垂怜他，才让他遇见小鱼，让他的苦闷被她治愈。
可他如此自私。
面对满眼懵懂跪坐在自己身前的小鱼，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好不好？”
小鱼怔怔看着他。
娘亲说，被神明选中是最幸运的事。
哪怕去天界做一辈子侍女，也算得上飞升。
她真的有这么好运吗？
“可是、可是我不会伺候人。”她说得有些羞赧。
看着清安的脸色，她又连忙补充：“但是我可以学，你不要嫌我笨······”
清安将她拉入自己怀中，低声道：“不用学，你已经足够好了。”
“跟我走，做我的道侣，可以吗？”他问。
小鱼整条鱼都快熟了。
道、道侣？
那不就是要······成亲？
“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会给你做最好吃的食物，如果你想去玩，我就带你去游山玩水。”
神明不会轻易许诺，他会的任何诺言都会被他兑现。
可他依旧愿意对小鱼许诺，她值得。
小鱼知道自己的心意。
说他生得俊时，便是有意与他成为伴侣。
没想到，他也喜欢她。
小鱼埋首在他怀里，细声回应：“嗯···”
和神仙在一起，果然会有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