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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尔西...”

    “阁下...”

    两虫同时开口。

    伊尔西顿住,不自然地松开白榆的手腕,低声说道:“您先说。”

    白榆长呼一口气,他同样松开手转而揪住自己衣服的一角。

    他知道自己的共情能力很弱,但是脑子还是不错的,以退为进是他两辈子悟出来的真谛。

    于是,他移开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雪白的墙壁,自嘲地说道:

    “你是不是讨厌我。”

    伊尔西闻言,猛然将头抬起,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一句“怎么会”已经到了嘴边,几乎要脱口而出时,他看见白榆垂着溢满哀伤的眸子继续说道:

    “因为蒙格利,所以你讨厌我。我还一直住在你的家里,所以你每天都得装作很恭敬的样子。我和你谈条件,你就算不想答应也需要被迫答应。”

    “因为我是个雄虫。”

    “是你生命中最不公平的存在。”

    这些话真真假假,一些夸大连带着真实的猜测,都在此时此刻一股脑地全部摊开。

    “没有,没有的。”

    伊尔西慌忙地解释,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看着少年那双黝黑的眼睛仿佛孤独的宇宙,浸透着苍凉。

    “我怎么会讨厌你啊。”

    我是因为…喜欢…呀…

    因为喜欢才不敢靠近,因为在意才不敢奢求。怕被厌恶,怕被抛弃……

    他抿着唇,有些手足无措,他想上前抱住这个少年,但是刻在骨髓中的克制还是让他动作一僵。

    白榆仿佛察觉到那股暖意停滞不前,他缓缓抬起头,看着伊尔西的眸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看,你都不抱我。”

    伊尔西呼吸一凝,“没有,我只是……”

    未说出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他感觉眼前的身影突然靠近,紧接着,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温暖的怀抱。

    “那为什么?”白榆的头抵在伊尔西的胸前,他换了一个问题,声音中多了几分沙哑,像在陷阱中的急躁的困兽:“伊尔西,你得告诉我啊。”

    “如果你真的不讨厌我。”

    白榆的身高与伊尔西接近,他抱住伊尔西时,吐字时温热的气息浸透了雌虫的耳垂。

    伊尔西感觉自己就是在这片温热中缴械投降的。

    他克制住喉咙间涌起的酸涩,伸出手同样抱住少年的身躯,将头抵在白榆的脖颈处,轻轻说道:

    “我总感觉你在透过我看另一个虫。”

    “是凡落么?”

    伊尔西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句话。

    第18章 萨满

    “啥啥啥?我怎么感觉听见了我名字。”门外的凡落一脸惊恐地对老师说道。

    “别自恋了,肯定是你听错了。”米达尔捂住逆徒的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别嚷嚷,我都听不见他们说啥了。”

    “别听了老师。这个门隔音太好了,我都听不太清,更何况你还耳背。”

    “逆徒!”

    “忠言逆耳!”

    “哎。不对,你听好像真有叫你的名字!”

    “凡落?”

    白榆震惊的同时又陷入了深深的疑惑,“我今天才认识他。”

    “他是老师推荐给我的虫,我只是想把他招进实验室。”

    白榆看着伊尔西的眼睛,拿出光脑翻开昨晚与老师的聊天记录。

    修长的手指在光屏上来回滚动,少年的表情严肃又认真,他像对待科研论文般条理清晰地证明出这个结论:

    “你看,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他。”

    那双眼睛黑得纯粹,里面尽是坦坦荡荡。让伊尔西忍不住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想错了。

    但当时透过玻璃的眼神如烙印般刻在他的心头,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再次开口诘问雄虫,便只能像一尊石雕沉默地立在那里。

    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只有清风拂过窗帘沙沙的声音,像极了催眠时的白噪音。

    伊尔西的理性告诉自己,他应该端出一副相信的模样,将此事含糊过去。

    毕竟,白榆是雄虫。没有雄虫真的有耐心被质疑一遍又一遍。

    他刚想打破这种寂静,就听见白榆的声音有些古怪:

    “至于透过你在看另一个虫?”

    身前的少年眉头微蹙,眼角微微上挑,带着无法忽视的困惑,自问自答道:

    “你是觉得我在把你当替身么?”

    脱口而出的话让白榆瞳孔骤缩,他好像清楚了什么,于是愕然抬头,不可置信地说道:

    “我没有。”

    然后又急切地重复了一遍:

    “真的没有。”

    “为什么你会……”白榆顿住了,剩余的几个字几乎只是凭借本能地带出:“这样认为…”

    不愧是天才,白榆在电光火石间好像找到了答案。

    他同样记起来那次隔着一道窄窄的玻璃门,他看着锐意盎然的伊尔西仿佛回到了八年前。

    原来是这样…

    白榆那双本是凌厉的眼睛突然失去了光彩,他本能地后退了两步,然后又恍然觉知地慌乱伸出手。

    他抓住伊尔西的胳膊,仿佛抓住了一根浮木,祈求般地摇着头。

    所有的话堵在嗓子,像一块吞不下吐不出的热碳,整颗心脏火燎般地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