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渡江这个事情,商无忌是打算师出有名的,准备帮李乡长从姑苏那里搞个合法合理的开片手续。
只不过李村长直接否决了这种行为,他才不想惊动姑苏呢。
吴王勾陈就算老了,可不是老糊涂啊。一时骗一时爽,还能一直骗一直爽啊。万一把公子寅作战不利的怨念撒在他们阴乡身上呢?这不就是抓瞎了?
一听李乡长这么说,商无忌就问老板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吧。
李解嘿嘿一笑,眼神有点小猥琐,跟大舅哥说道:“不如我们就说在雉邑走失了一个‘白沙勇夫’?”
“嗯?”
大舅哥眼睛眨巴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何意?”
“这‘白沙勇夫’,是从雉邑走失的,但是我们的人看到了,他们都去了‘白羽氏’的鹿邑,是在鹿邑不见的!”
“……”
脸皮抖了一下,商无忌又一次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李解。
无耻啊,太无耻了!
列国纷争,哪怕村镇之间互殴,也讲究一个“师出有名”。可自己的人走丢了,也算是师出有名吗?
“随后?”
商无忌不相信人会这么无耻,于是又小心地问了一句。
“随后?随后当然是要去鹿邑搜擦一番了。不然怎么找得到我们的人?这可是‘白沙勇夫’,将来要做‘鳄人’的。”
双手一摊的李乡长,看上去还挺无辜,神情很坦荡。
深吸一口气,商无忌自认精于算计算是自己的能力之一,可他突然发现,算计个狗屁啊,那是没碰上臭不要脸的畜生。要是以往在列国打交道的卿士都是李解这副模样,他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不亏本就当暴富啊。
“如此行事,若是传扬出去,于阴乡不利啊。”
商无忌担忧地看着李解,然后劝说道,“首李自定规矩,若要服众,师出有名,方能使士卒敢于争先。”
战士终究是人,是人就会动脑子会思考。一旦对自己作战行动的“正义性”感到怀疑,就一定会出岔子。
掠夺虽然是这个时代的主流,但是,如果不给掠夺进行包装,士卒的作战意志,绝对不会特别坚决。
李乡长想了想,觉得大舅哥说的很对,于是道:“那用什么理由干‘白羽氏’?”
“彼有白鹿,不思进献大王,是为无礼也。今阴乡闻之,故为大王征讨。”
一听商无忌这番话,李乡长当时就觉得,他做工头那会儿,要是有了大舅哥从旁协助,这生意绝对能做大啊。
狐假虎威、威胁恐吓、组团讨债……暴力素质三连,很有功力啊。
“此外,还可以‘邗国’余孽欲图复国为由,上呈姑苏。不过,吾以为此举还是过了些,恐引县兵前往围剿。”
两个理由都很充分,前者是“讨不臣”,后者就是“诛贼子”。不过一个是小惩一个是大诫,阴乡想要扩充地盘,没必要把淮夷往死里干。
对现在的“淮上九夷”来说,跟哪个老大过日子都是过,早就不复曾经的勇猛好战。失去了根基之后的“淮夷”,想要重新凝聚起来都无比困难,复国之说,就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不过这是“淮夷”自己的事情,对李乡长来说,他现在就是廿一天孵不出小鸡坏蛋一只!
坏蛋当然是要干坏事啦。
“我们去搞‘白羽氏’,应该不会有人搞事吧。那淮县县相,会不会跑来一鱼两吃?”
“何为一鱼两吃?”
商无忌一愣,没听明白李解在说什么,不过大体上也猜到了,直接道,“淮县县相终究是秦国人,如今姑苏诸公子相争,他不能轻举妄动。再者,淮县不比阴乡,县相想要随意用兵,无大王令符,乃是大罪。”
更何况还有一个事情商无忌没说呢,淮县县相搞了五百件躺椅转卖秦国老乡,狠狠地赚了一笔,这事儿给谁做不是给?偏偏给你淮县县相,人家好歹是高级知识分子,会心里没有逼数?
“那应该就不会有人搞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吧?”
李乡长倒不是说怕,而是黑吃黑这个事情吧,得干净利落,不能拖泥带水。稍微拖一拖,更黑更大的就会冒出来咬一口。
从无例外。
黑吃黑的重点,实际上手就是快很准,前期就是打点好各路大哥。完事儿之后,就算有大哥出来要分赃,你也可以呲牙咧嘴了。
自己的地盘,天然有“守土之责”啊,干起来不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商无忌一听老板这骚话一套一套的,赶紧掏出纸笔给记了下来。
没错,阴乡有了纸,虽然不多,虽然很矬,但足够给知识分子办公用了。尽管知识分子很少,只有个位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记录在纸上之后,商无忌面带微笑点头赞道,“这纸,当真是神妙之物,可惜产量甚少。”
“此乃阴乡不传之秘,三五年内,不可外卖。”
李乡长立刻提醒着专业做生意的大舅哥。
“首李放心就是,无忌自是明白。”
言罢,商无忌又道,“除淮水之南相、尉之外,若论威胁,止一人。”
“何人?”
“乃是先王所封之羿阳君!”
“羿阳君?没听说过啊。”
“……”
看着一脸懵逼的李解,商无忌也是相当的无奈,天知道这个家伙怎么冒出来的。往南不认识,往北不认识,那他总不能是从天上掉下来,从水里漂过来的吧?
身为吴人,哪怕你是个“沙野”之人,总得听说几个必要的地名人名吧!
“先王灭淮下诸部,公子玄彼时为将,连战连胜,因功封君于淮下,在羿水之畔,筑盐城,以淮下诸部制盐为业。‘东沙’之野人,便是盐城盐户之后。”
“那这个羿阳君,是实封了一块封地?”
“算是吧,不过羿阳君所筑盐城,田土甚是贫瘠,几不产粮。谋生之法,便在制盐之业上。”
听商无忌这么一说,李解摩挲着下巴,寻思着这要是他,那肯定得摸一把“淮夷”了,产粮贫瘠的土地,那得多捉急啊。
他不信羿阳君是个实诚人,别说羿阳君了,就李乡长最近见到的所有贵族,就没有省油的灯。
公子巴这个丑男都有惊人才能,何况还是有军功的先王公子?这要是没点野心,还混个屁啊。
“我看这个羿阳君,肯定是要搞事的。”
“首李为何如此断定?”
商无忌很是奇怪地问道。
“因为我要是羿阳君,肯定趁着你们抢劫鹿邑的时候,也跑出去抢劫一把,有枣没枣打两杆嘛。万一占了几块地盘,到时候大王问起来,就说我看阴乡这么干,还以为是大王的意思呢,所以也就跟着帮忙……”
李解看着商无忌,“你说这大王要是知道了,是责怪羿阳君这个宗亲呢?还是把阴乡打一顿,让我们白干一场?”
“……”
虽说李乡长是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可商无忌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居然讲得很有道理。
可问题就在这里了,这种道理……他是从哪儿学来的?
商无忌很受伤,但还是道:“若如此,那便使羿阳君不得不留在盐城。”
“你有办法?”
“此法容易。”
“莫不是贿赂一下大王,让他把羿阳君摁在盐城别走?”
“何须如此,便使人前往盐城,采买巨量海盐即可。”
李乡长一愣,旋即佩服道:“有道理啊,这羿阳君就算不听大王的话,还能不听钱的话?这有了大订单,肯定得盯着产量啊,还管什么淮夷不淮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