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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聂东煜在伦敦郊外的这一个酒庄改造自一座十八世纪的古堡,隐在幽深的树林中。

    冬天树叶尽直说,不用套我的话。”

    “如你所愿,阿晔,我现在是作为西泽的大哥,代表聂家在和你谈话。”

    “你的意思是……”

    “必要的时候,我必须维护西泽的心情,以及家族利益。”聂东煜眯了眯眼,“尤其是……我刚刚得知,西泽要和她订婚了。既然她会成为聂家人,你就不能再染指。”

    说完,他轻舒一口气,等沈时晔消化好这条婚讯。

    没想到,沈时晔几乎是不假思索,矢口否定,“不可能。”

    聂东煜一怔,唇角慢慢微讽地半挑,“阿晔,你竟然也有要欺骗自己的一天。”

    沈时晔目光直视他,声音平静、毫无波澜,“我很确定,是你弄错了。”

    “你怎么确定?”

    “因为我今天才见过她。一个要订婚的女人,绝不是那种状态。”

    聂东煜“哈”一声,“她该是什么状态?容光焕发?在我们家,幸福快乐的未婚夫妇,我还真没见过几对。”

    沈时晔踱步走到酒架尽头,背对着所有光源,寒潭似的眼底没有映出丝毫光线。

    她今天是什么状态?

    像一片薄纸,被揉更应该尽职尽责。收起文件,她今天第一次有胆量直直看进了沈时晔的眼睛里面去,笑脸端得很稳,“基金会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过联名捐赠了,今天能见证二位的慷慨善举,实在是我的荣幸。”

    沈时晔低垂眼这件事,黎宛央甚至相当罕见地和沈振膺吵了一架。沈振膺的说辞当然是,这是作为继承人不得不承担的责任,但是全香港没有哪家的继承人像沈时晔这样苛求自己。

    从心里说,黎宛央始终不觉得儿子这个继承人做得有多快乐。然而公事上她没有办法改变,只能希望他在私生活上能快乐一点。所以过去,无论她对他那些眼花缭乱的感情生活多么不满意,诸如他一个月换两个约会对象的传闻传到她的耳朵里,她也愿意忍下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过了三十岁,特别是他正式到台前接任之后,无论是公众舆论、股市还是家族,都要求他有一段正常稳定的婚姻形象。他自己不知道着急,只有她日夜地操心,满世界地挑,希望找到那么一个姑娘,既有手腕和魄力做沈家的长媳,又能做他的知心人。

    黎宛央叹了口气,语气和表过,又轻飘飘地被风吹走。这种时候,她还要逼自己笑,学别人对他阿谀奉承,学得也不像话。

    他其实想用庄咏颐试探,看她是不是也会心有波澜,试探到了最后,他自己先觉得索然无味。

    也许他和西泽都想错了,他们不是对手。

    光线暗处,他眉骨上的阴影深沉。隔着不远的距离,聂东煜看清了他脸上冷色,十分遗憾地摊了摊手,“看来我还是让你扫了兴。用最好的酒来给你赔罪,够不够?”

    第22章

    chapter 22

    当晚的酒到底还是没能喝成。两人刚出酒窖,潘师良走到沈时晔身边轻声转告,沈夫人回伦敦了,请他回去一趟。

    沈时晔轻轻蹙眉,“这么快?”

    潘师良也很无奈,“夫人刚在苏黎世落地,听说你爽了庄小姐的约,直接坐了直升机回来。”

    聂东煜夹着烟幸灾乐祸,“把姨妈惹成这样,你完了。”

    沈夫人黎宛央并不是那种到了年纪之后开始热衷于催婚做媒的太太。相反,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也干不出逼迫儿子相亲这种没有格调的事情。

    沈家没有非要联姻不可的压力,过去她一直支持孩子自由恋爱。但是沈时晔对“自由”的理解,似乎有些随心所欲得过了头,有必要进行一些矫正的教育。

    晚十点,灯火通明的庄园,但听得出心情十分之好。

    过了片刻,charlene回到电话中,声音里还保持着和友人谈笑的甜美,“……刚才在说什么……哦对,酒会我是不凑巧了,不过我今天正在剑桥附近,正好来看看学校,顺便谈谈明年的捐款,可以吗?”

    听得出她完全是一时起兴,顾影蹙眉,“现在两句恭维话的,但顾影突然无话可说,只能跟着与有荣焉地笑。

    她的表情管理没有破绽,足够以假乱真,旁人看她,会以为她真的在磕这壕无人性的绝美爱情。

    因沈时晔一句话,所有的捐赠文件都要重新准备。等庄咏颐签完,她起身走到沈时晔旁边,一一为他指出需要签章的地方。

    “签在charlene的旁边,所有的都是并排。”她提醒。

    她半蹲,微微躬身,屏息凝来自md的电话。

    对顾影怎么就能莫名其妙皮,神色难以琢磨。

    但这种机械的场面话,不走心的,内,黎宛央把体弱多病的小女儿打发去睡觉,在玻璃长几边亲自修理着高脚花瓶里的插花,许久之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长子。

    黎宛央注重保养,一向早睡,沈时晔没有想到她这个点还在会客厅里等着他,刚进门就单手脱了长风衣,一身真丝衬衣松松垮垮,领带没打袖扣没系,几缕漆黑的额发落在眉眼前面,一副颓迷的性感。

    完全想象得到他在外面是怎么迷惑人的。黎宛央有时也会检讨自己,给了他一副太好的皮相,让他在外面祸害小姑娘。

    “站住。”她板着脸出声,“这么晚才回来,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从郊外开了两小时车回来,路况不好。”沈时晔完全没有被兴师问罪的自觉,从容走到母亲身边,倾身握了握她的手,语气柔和,“您该早点休息的,手怎么这么凉?英国冬天气候不好,要格外记着添衣。”

    他吩咐女佣到衣帽间取披肩,亲自神,一副合格的服务人员姿态。垂眼看着男人指骨握着墨水笔丝滑地写下签名与日期,忽然想起过去很多次,她收到他亲笔签名的支票、信件。

    那许多次,他的钱是不是也撒得如此轻易,买她的低头,买断她的来或去?

    还有这次,他信手一掷千金,究竟是买庄小姐的开怀,还是买她顾影这个npc为他们的甜蜜作见证与惊叹。

    也许都有。

    顾影想她拿钱办事,情都温柔下来,只有一点点责备,“我以为你是喜欢咏颐的。你要是不喜欢,也不要耽误人家,我还能逼你吗?”

    沈时晔笑了笑,“也说不上不喜欢。处一处,试一试,未尝不可。她也从商,就算不成,将来见面三分情,公务上也有合作的机会。”

    黎宛央气笑了,“你呀你,跟人家女孩子出去约个会也要想那么多,将来那么远的事都算到了!就知道你心思不纯。”

    沈时晔在母亲身边坐下,笑意转淡,“但凡涉及我的婚姻大事,都单纯不了,不是么?”

    黎宛央默了默,反问他,“怎么不能单纯了?也许你爸爸对你未来的妻子有诸多的要求,但在妈妈这里,从来都是以你自己的心意为先。”

    沈时晔垂眼,神色清冷,“妈妈,多谢你安慰我,但是你其实比我更明白吧,等父亲退下来之后,我的妻子,作为沈夫人,是要被家族、集团、公众,一道又一道的目光剥开来审视的。随便的一个姑娘,怎么经得起这种压力和考验?所以你选了几年,最后选出的还是庄咏颐这样的女人。”

    他越是这么清醒抽离,黎宛央听得越是神伤,难免想起了过去一些对他有愧的事情,“阿晔,别想得这么糟糕……我认了小徐做干女儿,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有怨言?其实,如果你真的喜欢,就算她的心性不适合,妈妈也不是不能从头一点一点教她……”

    沈时晔一怔,失笑,“怎么会?你想到哪里去了。”

    黎宛央将信将疑,看不出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心话。他在中环顶层浸淫已久,有意不坦诚的时候,连她这个母亲也看不透。她埋怨起来,“这个不行,那个也不喜欢,你就从来没有一句准话。你这一辈的孩子,不管比你大还是小的,一个个都安定下来了。只有你,传出去的都是花边,没有一分正经的。”

    沈时晔顿了一顿,抄起桌面的园艺剪刀替黎宛央修剪掉多余的花枝。在叶片落地的簌簌声中,他有意无意地提起,“还好,姨妈家接连有喜事,你也总算欣慰一些。”

    黎宛央没有察觉,果然顺着他的引导抱怨起来,“我是欣慰,但我更着急。连西泽都比你先定下来了,那可是西泽呀,你姨妈本来都不指望他了……”

    “西泽?”沈时晔不动声色地问,“我都不知道他有未婚妻了,什么时候的事?”

    “才带去日内瓦见你姨妈的,只是他们赶路走得早,我也没见到。”黎宛央摇摇头,揶揄他,“以后逢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就只有你一个单身男人了,看你要怎么办。”

    她没注意到,沈时晔的眸色不知何时变得很暗,似一头潜行的豹的眼。他握着剪刀心不在焉大开大合地剪了几下,就起身告退,“我去看看嘉宁睡得好不好。你也该休息了,晚安。”

    黎宛央看他尚且知道关心妹妹,欣慰地目送他离开。转过头,才看清自己面前的插花成了什么模样。

    花苞七零八落,凄凄惨惨。

    知道的,说是被少爷亲自修剪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谁踩了一脚。

    来送花瓶的女佣:……

    黎宛央提了提披肩,头疼地揉一揉额角,“扔掉……罢了罢了,也是阿晔的心意,摆到茶室去吧。”

    *

    次日清晨,沈时晔站在窗边安静抽完一根提神的烟,助理敲了敲门,进来送文件给他签字,把签名处一一指给他。

    “剑桥的新年晚宴,谁代表埃克森去?”他问,指腹将火星捻灭在烟灰缸里。

    助理反应了片刻,才想起他指的是哪个宴会。因这件事不在董事办的日程表上,他拨内线出去问了对接的同事,确认过后,抬头回答,“是logan去,他正好也是剑桥校友。”

    剑桥的新年晚宴一向办得低调,是一个高度浓缩的圈子,从来不出现在公众视野,只有王室成员,顶尖校友,还有埃克森这样的大金主才会受到邀请。logan作为本季度刚刚上任埃克森的欧洲区ceo,这样排他的场合,很适合他以新身份打开局面建立深入的社交关系。

    “告诉他我也会去,按私人行程处理,埃克森还是由他出面。”

    助理略一迟疑,“那天您原计划该去德国……”

    “那就延后。”沈时晔继续吩咐,“还有,我缺一个女伴,既然我们的请柬是基金会给的,就请他们那边安排一个。”

    “啊……啊?”助理听懵了。

    您,埃克森董事局主席,名媛杀手,三天换一个date的男人,缺女伴??

    沈时一通替母亲裹上。黎宛央堵在胸口的一口气被他这么春风化雨地挡了回去,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尤其是,看到儿子眉眼间隐隐约约的疲惫,她怎么能不心软。他到伦敦出长差,白天处理欧洲区的工作,半夜又要跨时差和香港总部开会,简直是一个人分成两半来用。今年为了搞到了一笔千万级捐赠这件事,女md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女博士生在她眼里既不算机灵,又很是沉默寡言,怎么一出手就超越了他们这些搞融资的专业人士?

    精干的女md甚至为此旁观同事胡言乱语水群的行政总助冷静敲字:「@emma 收声,先生离你们只剩一个街区。」

    emma蹭地一下站起来,将顾影推到落地平光镜前面,做最后的整理。

    顾影下意识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一瞬间有些啼笑皆非。该不该感谢造型师的妙手回春?现在的她,每根发丝都闪闪发光,看起来非常昂贵,非常像切尔西区出身的名媛。如果这就是沈时晔喜欢的样子,那他明明可以找一个真正的富家千金,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叫她来冒充呢?

    有钱人真是怪幽默的。顾影想着想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露出今天的第一丝笑容。

    她不知道,旁边的emma又看呆了。

    这时,外面有人低声说:“沈先生到了。”

    雕花木门轰然打开,气场冷峻的男人一走入,房间内就莫名被压得鸦雀无声,只有他笃笃的脚步声在回荡。

    沈时晔先与造型总监握手寒暄,总监和他母亲是朋友,在他面前说话的口吻也可以自在些,“怎么样,你看看,还满意吗?”

    沈时晔这才看向顾影,绅士而疏离的目光,虽然有欣赏的意味,但像看艺术品而不是看女人,“不错。”

    “只是不错吗?”总监耸了耸肩,对郁郁了许多天,直到今天,终于豁然开朗。

    “我大约明白你是如何得到那笔捐赠的了,great job.”

    顾影张了张唇,听出了英国人特有的话中有话,或者说是阴阳怪气。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她面无表情,“早就跟您汇报过,那天所有的流程,我都是按照两位捐赠人的意愿在办。”

    “好,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女md笑了笑,“但我要转告你的是,那位年轻的billionaire开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价码,指定了你做他的女伴。”

    第23章

    chapter 23

    公历新年的前一天,顾影原本和邻居约好了一起做烤羊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