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之后的晚风很暖,槐树绿芽随着微风飘动,小院内的盆栽植被恢复生机,中厅的灯火将小院照的很是温馨雅致。
李珍此时无暇欣赏小院的美景,神色有些肃穆,对陈策道:“东宫那边给我一份任务。”
太子殿下让你送银子去西北?绕开兵部是吧?
你怕被兵部打击报复,毕竟他们不敢动皇太子,动你锦衣卫还是手到擒来的。
陈策轻轻点头,没有插嘴,伸手给李珍斟茶。
李珍感谢一番,眉头蹙成川字,道:“皇太子那边我不敢得罪。”
“他让我绕开兵部,直接送一笔银子去犒赏当初贺兰山一战功勋的士卒。”
“这事儿,只有东宫和我知晓,朝廷六部都不清楚,本该是兵部的事,却被我私下做了。”
“若是兵部知晓了,我该如何?”
李珍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也想了很久,不知这银子该不该替皇太子送去。”
陈策示意李珍喝茶,不过他显然没有心思。
陈策也不墨迹,给李珍分析道:“无外乎就是伱的利弊得失问题。”
“你怕送过去兵部会找你的麻烦,毕竟你锦衣卫目前的实力,没办法和文官们抗衡。”
“若你不答应皇太子的请求,又会在皇太子那边失了信任,皇太子是未来皇帝,你不想和皇太子交恶,要为自己未来打算。”
李珍点头道:“陈兄聪慧,此正是我担忧的。”
陈策反问李珍道:“不妨我们做个推演,你是兵部,我是你,我将银子送去西北回来了。”
“作为兵部,你如何问拮我?”
李珍很快代入角色,抱拳道:“陈兄,那在下开始了。”
“天下兵事,隶属兵部,西北军功犒赏之事兵部自有定论,你锦衣卫越俎代庖,假手兵部之事,意欲何为?”
陈策从容的道:“受太子派遣前去西北赠送犒赏军银。”
李珍继续责问道:“锦衣卫乃天子亲军,除天子外无人可调动,你此举将皇上置于何地?”
陈策道:“太子是国本,未来天子,阁下的意思是锦衣卫可以不将太子放在眼中?”
李珍忙不迭道:“我自然没这个意思,太子年幼,尚未参与政事,许多决策未必明智,你锦衣卫难道也不知吗?”
陈策淡淡的道:“你说太子的决策未必明智?那如果我拿出西北将士感恩血书,阁下如何应对?”
“西北这么多将士对太子感恩戴德,这决策是不明智之举吗?”
“难道这不更说明太子对西北军兵体恤?还是说于你兵部而言,西北将士只能感恩你兵部,不该感恩皇太子?”
李珍汗流浃背,道:“我哪有这个意思,西北军士自当感恩太子……”
陈策道:“所以我才受太子命去西北赠送将士军银,这一笔银子不多,都是太子殿下一点点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若这点小事还要过经过有司同意,是否对太子实在太苛责了呢?”
陈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不可与兵部交恶,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激进,会有人帮你说话的。”
“太子有那么多老师在,听到太子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攒下来银子送去西北,他们会倒向你的。”
“从你主观上来看,这是你一个人的战斗,但你未必不能通过会话去扭转这种局面,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从而让你置身事外,让文官们和文官们相互战斗。”
“而且你在对话过程中,不能一味的被兵部牵着鼻子走,你要掌控会话的主动权,引导他们按照你的思路上走。”
“我说的这些,你能理解吗?”
“去了西北也不是交了银子就结束任务的,你要带一份感恩书回来,最好是西北将士具象化的感谢,这样有东西在手里,可以底气更足。”
讲道理,刚才做了一番身份对换推演,李珍都被陈策看似漫不经心的话逼的汗流浃背紧张不已。
最开始他还能引导对话,但后面主动权不知不觉竟换到了陈策手中。
李珍长舒一口气,他现在终于明白这名看似病恹恹的公子,其气场究竟多么强大,才思究竟多么敏捷!
这还只是模拟,如果他真面对朝廷那些高层的问拮,再加上他的临场反应,他足可以让对方哑口无言,一败涂地!
李珍此时对陈策佩服的一塌糊涂!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对话,里面都蕴含着技巧,如果陈策不最后分析点出来,李珍都不清楚为什么说着说着,就会变成这种结果。
因为这其中都是陈策故意为之,每一句话都不是无的放矢,都带着对话的艺术和目的。
还有一件事李珍也从未想过,在他的固有认知观念中,钱送到西北任务就算结束,可陈策却又拿出了一份西北将士的感谢皇太子血书。
这些事需要自己主动去做,他从未想过还能如此。
当揣摩明白陈策的话后,李珍一时间呆若木鸡,细细品味后又瞠目结舌,最终不得不叹服道:“服了!”
李珍起身,抱拳,深深弯腰行礼,对陈策感恩戴德道:“陈老弟,真是……多谢了!”
陈策拍了拍他的手,道:“李大人,你不是说我们都是自家兄弟吗?为什么还要感谢我呢?”
“我帮自家兄弟这点小事,既没出钱,也没出力,有什么好感谢的呢?”
李珍沉默了许久,一切都在不言中,陈策这个小兄弟,他交定了,发自内心的。
如果说以前李珍只能帮陈策做一些权责范围之内的事,现在一些越界的事,他都能帮着陈策去做了!
对方拿自己当亲兄弟,自己若再不掏心掏肺,那就有悖李珍做人的准则了。
“好!大恩不言谢,总之……陈老弟你以后有什么需求,一句话。”
“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陈策笑着道:“哪有这么严重,好了,早去早回,一路平安。”
李珍点头道:“好!”
似乎想起什么,李珍又对陈策道:“对了,为兄我不在北平这段时间,文礼你可以随便用,我和他交代好了,有什么需求尽管找他。”
陈策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