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菡的这一曲,可谓余音绕梁;不光是同一时间比试的贵女们,连同好些夫人和公子,都沉醉在这琴音中,如痴如醉。
男眷席更甚,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满是赞叹。
张清霖品着温酒,陶醉地闭上双目,“叶兄,这琴音,比起你那心尖上的四公主殿下何如呀?”
“自然是更…”叶晖欲脱口而出,只是到了嘴边的话却转了个弯,“自然是比不过四殿下。”
“这琴,是不错,韵味十足古色古香,听了仿佛让人置身仙境,余音绕梁…”
“可这琴音如何能跟四殿下相提并论?”
许是说了违心话,他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看向张清霖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张兄,你不会看上这探花郎的未婚妻了吧?人家可是首辅大人的掌上明珠啊。”
张清霖不耐烦地挥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别乱说话。首辅一家跟我姑母素来不对付,让她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
“那又怎样?”叶晖弯了弯眼睛,狐狸眼底划过一丝算计,“若是你设计毁了陆清菡的婚约,陆家和这新起之秀联姻不成,不就为你们一家带来助力了吗?届时你便是大功臣,想娶谁不行?”
“喝酒吧,待会就轮到咱们校考了。”张清霖看似如常地喝下一杯酒,心底早已乱作一团。
叶晖的话,也不无道理。
……
琴音流畅,似泉水叮咚,又似山间清风拂面,悠长婉转的琴音,让人心旷神怡。
不少公子已经纷纷题了诗,来称和这曲大气悠然的曲调。
“人间惊鸿客。”景云和笑着,看着手中的字条,“这些个少年郎还真是形容恰当。”
她闭上双目,似是沉迷地听着这首似月光般照耀在心底的曲子,越发陶醉,“表姐的琴音,当真是进步神速。我瞧着比那探花郎殿试上弹的那曲还要好呢!”
景舒月虽然心底不痛快,可只要五公主不是第一名,任何是第一都好。
她忍着心尖酸涩,高傲点头,“是不错,这样大气的琴音,韵味十足,确实少有。”
“四殿下的琴音也是颇为妙绝的,如今得到四殿下首肯,自然也是弹奏得极好。”贵女之中,也有想趁机攀附贵妃之人,不得罪陆首辅的同时也连带着景舒月一同夸赞了。
“就是不知,五殿下现在是否想打退堂鼓了呢?”
一声看似无语的低语,将焦点重新引回萧来仪身上。
少女正抱着琴,准备上前演奏;她听了这话,沉寂平静的幽黑眸子轻轻瞥了一眼贵女们的方向,无喜无悲。
“嚼舌根的话,以后别让本公主听到;大不敬之罪,怕你们担待不起。”
她冷冷丢下一句话,与满脸笑意的陆清菡擦肩而过。
“五殿下。”陆清菡转身,“切莫因臣女而有压力,五殿下且宽心,夫子们的评判都是很公允的,不会因为臣女影响了五殿下。”
这话言外之意,萧来仪也是听了出来。
她微微点头,“多谢陆姑娘提醒;本公主所得分数如何,自然与你无关。”
虽说陆清菡珠玉在前,萧来仪若是弹得不好定然打的分数会比寻常低些,这也是人之常情;可若是陆清菡这样说了,即便分低,也怪不了她。
萧来仪勾唇,坐在屏风之后,只觉心跳越发强烈。
她虽隔着一道屏风,却也能看到夫子之中的那抹红色;红得刺眼,如那日父母兄长的热血一般,让她心尖揪得生疼。
'铮——'
似金帛被人撕开了一道裂痕,尖锐刺耳,带着满腔恨意。
原本打算看她笑话的贵人们,不懂音律地笑得越发开心。
“你瞧,这野丫头,弹得什么啊!”叶晖轻嗤一声,眼底的戏谑和嘲讽毫不遮掩地流露。
“叶小郎君,这五公主一向如此,何必大惊小怪?”陆之衍肆意笑笑,“有我妹妹惊鸿一曲在前,这五殿下自然是弹什么都显得不入流。”
“而且叶小郎君难道还真以为这个灾星能弹出什么惊世绝伦的曲子吗?”
“陆兄言之有理,是叶某考虑不周。”叶晖讨好的笑笑,心底有些担忧。
这陆之衍是陆首辅的长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也不知方才跟张清霖的那番话有没有被听去。
他有些不安地拍了拍张清霖,“张兄,你怎么不说话?”
却见张清霖紧锁眉头,一言不发。
他虽才疏学浅,可在音律上,却极有天赋。
他紧皱眉头,看向萧来仪的方向,一副中了邪的样子。
与此同时,景珩也抬起了头,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琴音铮铮,是萧来仪反复练习的那首;本该是一片祥和之意的乐曲,在她手中,却愣是弹奏出了一股杀伐之意。
“曲,还是之前的曲;只是心境和音调全变了。”景珩蹙着眉,指尖仍盘着那枚小小的玉佩,只是速度愈发的快。
“你为何心底这般怨怼?是在场有你怨恨之人吗。”
那琴音之中,是浓浓的凄厉和不断地哀怨,若能化作一柄利剑,那定然是泣血之物,染无数鲜血。
杀伐之意果决,让人听了,心间一片哀凉;仿佛看到一位站在血泊中的少女,高声质问苍天不公;似带着满腔恨意,要与天斗,剑指苍穹。
萧来仪用力拨着弦,眼底是触目惊心的红,遍布了双目。
这本是景珩特意为她选的曲子,悠长清灵,且音律相对简单,最适合不过;可如今,她看到昔日竹马坐在自己的对立面,不仅毁了自己的家,现在还要娶别的女子。
心底的意境,早已变了;她没法不恨,没法控制自己的满腔恨意和怨怼。
举证萧家踩着家人的骨血上位还不够,如今萧家新丧,他却又悉心教辅别的女子弹琴,怎能让她不怨!
琴音越发凌厉,带着让人害怕的争鸣和情绪。
容亦泽抬眸,望着屏风后的少女,心尖酸涩愧疚翻涌。
萧遥妹妹……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