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帐篷里出来，甘一凡心情比较复杂。他能听出总局纠察话里有话，他其实并不愿意深想，但好像很难。入世就是与人打交道，人际交往就是一张网，身在网中又怎能独善其身？
不知什么时候枪声停止了，山下隐隐传来几声呼喝，然后安静下去。
沙虫打退了，没退去的沙虫都变成一具具虫尸。警戒线拉起来，绕营地一圈。圈内是山上机枪射程范围，惊魂初定的新人学生兵正在教官带领下处理沙虫尸体，而圈外就是教官们亲自处理，因为不知道沙虫还会不会再来，大家动作都很快。
虫尸被转移到几处，每条虫尸都有水缸粗，身长十米左右，堆在一起就像一座座沙丘，昨天已经送走两条虫尸，现在这些虫尸全都要销毁，浇上汽油，点燃，恶臭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这一次还是有军人死伤，不过比起昨天来伤亡情况相对乐观，毕竟经历过一次，军人们也都有所准备。
处理完虫尸，宁北枳对所有学生兵下了一道命令——严禁外出。
好些个教官却都聚集在山脚下，不知道在等谁。
三点来钟，两架运输直升机降落在山下，教官们上机，一个个大箱子搬下来，一群身材高大的军人跟箱下机，在沙地上站成几列，每人身边都放着一个大箱子。
学生兵在山上探头探脑，都在猜测箱子里边装着什么东西。
箱子打开了，清一色火焰喷射器。
山上一阵哗然，说什么的都有，甘一凡也在人群中，好奇问：“火焰枪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就那大沙虫，一枪过去烧成渣。”
甘一凡愣了一下，也不问了，他压根不相信火焰喷射器威力有那么大。
一位高大军人穿戴防护服，背起油箱，手握喷射枪走到警戒线边缘，顺风站定，枪口火苗燃起，紧接着一股火焰喷射出去，近二十米距离，在这段距离内熊熊烈火，足足烧了几分钟才熄灭，留下一地焦黑。
“好东西！”赵熊烈也在山下，见到这一幕兴高采烈，伸手就要去取箱子里的油瓶。
“等一下。”旁边站着的高大军人制止他。
赵熊烈的军衔比他高，两眼一瞪就要开口。曹勤在不远处说：“老赵别急，东西是好东西，操作不当非常危险，他们过来就是来指导大家操作方法。”
“那还等什么呀，快教吧。”赵熊烈就是个急性子。
曹勤对身边挂少尉军衔的军人说：“陈队长，开始吧。”
陈队长招呼队员指导教官们使用火焰喷射器，曹勤却把赵熊烈拉开了，低声说：“你跟这凑什么热闹，这是给其他异能军官准备的武器。”
赵熊烈气道：“都是军官，还搞区别对待这一套？”
曹勤直翻白眼说：“你本身火行异能，就属你烧伤烧死的沙虫最多，根本没必要使用火焰喷射器，留给其他人多一份保障。”
赵熊烈想了想说：“枪我可以不要，油瓶得给我几个。”
“就知道你想要的是油瓶，回头叫人给你送一个过去。”
“一个不够，至少四个。”
“滚，狮子大开口啊你，都是配套的，最多匀两个给你。”
赵熊烈嘴一咧，笑呵呵的走了。
山上，一群学生兵饶有兴致观看，甘一凡已经走开了，他的情绪比较低落。
诚然，火焰喷射器带给他震撼很大，那位学生兵所说并未夸大，而他想到的却是自己苦练十多年刚刚掌握离火术修炼方法，火焰离体堪堪达到一尺距离，一杆火焰喷射器却能轻易喷射近二十米火焰，造成的焚烧效果并不比他离火弱多少。
“甘一凡。”许菀从帐篷内出来就见到甘一凡低着头走过，叫住他问：“在想什么呢？”
甘一凡看了她一眼，提不起精神头说：“没想什么。”
“你这张脸上明明写着‘我有心思’，不想说算了。”
“其实没什么，就是见到火焰喷射器有些想法。”
“哪来的火焰喷射器？”
“空运过来，刚到，就在山下。”甘一凡往身后指了指，“你刚才没看见？”
“我刚换完药。”
“你伤还没好？”甘一凡奇怪道，“按说昨晚到现在，你的伤口该好了呀，以前我受伤再重，喝完泉水第二天全好了。”
“不小心又把伤口挣开了。”
甘一凡皱了皱眉，“你小心点，我可没有泉水给你了。”
“还不是为了救你。”许菀心说，却见到甘一凡走开，郁闷了一下，“你做什么去？”
甘一凡头也没回：“找地方修炼。”
走没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了，你跟晓晓说年前跟我见一面，什么事？”
“没事。”许菀继续郁闷，不想搭理他。
“我找你有事。”甘一凡却走了回来，“你舅舅那边什么时候给我打钱？”
“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许菀扭头走了，倒是把甘一凡搞得莫名其妙，喊了声：“你把他电话给我啊，我自己跟他联系……”
许菀头也没回。
“女人，真是奇怪……”甘一凡嘀咕着走了，混不知许菀没走远，走出几步站住，等了一会儿回头见到他离开，才真的走了。
许菀其实在某些方面和甘一凡挺像，都是特有主见的人，宁北枳让她不要跟甘一凡多接触，尽管不明白原因，但她其实并不打算听宁北枳的，只不过现在……她特别生气，决定不搭理甘一凡。
女人的心思，甘一凡又怎么会懂，离开之后他在崖边找了个僻静处，想修炼来着，脑子却挺乱。好一会儿过去才静下心来，正要开始修炼，两位老道又找了过来，搞得他挺郁闷。
“两位道长找我有事？”他耐着性子问。
紫云道长说：“没事，我们就是随便走走，见到你在这里，过来看看。”
两位老道估计取得共识，紫云道长说完，如道人接着说：“师弟你修炼你的，不要管我们，我们到那边去，不打搅你。”
他们说完，还真就走到另一边山崖，似乎为证实不想打搅甘一凡修炼，都背对着他。
“……”
甘一凡直接无语，明明就是来找他，却做出这样一副姿态，又让他怎么可能在他们眼前修炼。
起身，走人。
两位老道面面相觑，相互埋怨几句，也离开了。
时间来到傍晚七点，太阳还挂在半空，就像甘宁三四点钟一样。
开饭的时间，今天营地人特别多，排了好长队才打到饭，回帐篷跟吴恒一起吃了。
“你等会儿干嘛去？”吴恒问他。
“找地方修炼。”
“现在山上人那么多，哪有安静地方修炼，你要不想在人前修炼，就在帐篷里吧，我到外边去。”
甘一凡摇摇头，“算了，我怕把帐篷点着，还是你在帐篷修炼。”
背上新领的背包，沿着山边转悠一圈，也没找到安静的地方，哪哪都是人，还多是教官居多。
在甘宁的时候，会为找不到修炼的地方烦恼，没想到来了罗布泊，也会为没有合适修炼环境发愁。
看看腕表，夜里八点多了，太阳才偏西，昨天是九点多太阳才落山，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也不打算继续找修炼地方，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看毒经。
没看多久，旁边走来一人，“找你半天，你躲在这里看书，看什么书呢？这么入迷。”
来的人是邓教官。
甘一凡收起毒经，敷衍说：“医书，邓教官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聊聊天啊……”邓教官边说边在他身边坐下，“该死的沙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出现，搞得现在哪儿也不能去，无聊死了。”
“我们被禁足，不能离开营地，教官们也不能离开？”
“没有明确命令，不过大家都在等沙虫出现，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说的也是。”
“抽烟？”
“不抽。”
邓教官自己点起一支烟，说：“我家也是农村的，可比不了你们甘家庄富裕，地里刨食。学没好好念，上了两年高中把我老婆肚子搞大了，嘿嘿，那个时候还不是我老婆。她家人找到我家来要说法，那时啥也不懂，也虎啊，说有了孩子生下来，我养。我老婆也傻，觉得我特男人，不顾家里反对，直接住到我家来，第二年开春生了个大胖小子……没了。”
甘一凡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问：“什么没了？”
“就是没了，死了。先天性心脏衰竭，没离开医院就没了。”邓教官继续抽烟，“要是还活着，今年也有十八岁了。”
“……”甘一凡不知该说什么。
“你今年十八岁吧。”
“过了年十九。”
“是啊！快过年了，过了新年就是十九岁。”邓教官续了根烟，轻叹口气说道。
“邓教官，你跟我说这些，我其实不是很明白。”
邓教官笑了笑说：“没有其他意思，打听了一下你的情况，听说你今年十八岁，上大一，就想找你聊聊天。”
甘一凡皱了皱眉，没说话。
“你家人知道你是变异人吗？”
甘一凡抬头看了看天空，“他们……应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