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姐。”回去的路上,云萝忍不住出声。

    沈如意眉头微蹙:“云萝,你该叫我夫人。”

    云萝从善如流,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四周,丫鬟婆子都在远处,她担忧地看向自家小姐,不,夫人:“你没事吧,”

    云萝自小照顾沈如意,是她身边最稳重聪慧的大丫鬟,听她这么说,沈如意立刻明了:“怎么了?”

    她低头,拨弄着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镯,遮住眼底的忧愁。

    就在刚才,拜见公婆之后,殷清钰连做戏都不肯,找了个借口便与她分道扬镳了。

    沈如意心思细腻,怎会看不出他在说谎,她并不觉得气馁,毕竟,这桩婚事是她强求来的,他不愿接受自己很正常。

    她相信,时间能证明她的真心,时间也会让他真正爱上自己。

    就在她给自己鼓舞打气之后,云萝却告诉她一个惊天秘密:“小……夫人,我听说姑爷、姑爷他……”

    “你支支吾吾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说吗?”沈如意拧眉,狐疑地看着她。

    云萝硬着头皮,小声继续:“我听说姑爷他金屋藏娇了一个女人,如今就在月露院住着。”

    声音极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落在沈如意耳朵里,不啻于一道天雷,陡然在头顶炸开,直叫她三魂出窍。

    “你说什么?”她死死捏紧手帕,直勾勾地盯紧云萝。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她知道云萝不会无的放矢,可是,这一刻,她竟然希望她在撒谎,她在骗自己。

    一颗心更是又酸又涩,活像泡进醋水里,沈如意拧着手帕,恍然大悟。

    难怪新婚之夜他会那样冷淡,他会那样说,原来,原来他早就有了别的女人。

    “夫人。”云萝赶忙搀扶她,“姑爷他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我听错了。”

    沈如意声音平淡:“云萝。”

    云萝恭顺垂眼:“夫人。”

    “把你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沈如意正色道。

    “是。”

    沈如意遮去眼底积蓄的风暴,她不会认输的,普天之下,除了公主,有多少人能比得过她家世显赫,更何况是一个藏头露尾不敢露面的妾室,定然身份极低。

    可想是这样想,在明确得知月露院的方位后,沈如意还是挥退其他下人,只带着云萝等几个心腹去了。

    她忍不了!

    远远的,便见月露院外守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厮,凶神恶煞地盯着外面,沈如意走上前,小厮立刻把守院门:“这里不让人进。”

    云萝:“你是何人?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眼前这位,可是府里的世子妃。”

    小厮闻言一怔,忙诚惶诚恐地屈身:“世子妃息怒,小人、小人……”他一边弓下腰,一边磕磕绊绊地解释:“小的也是奉世子爷的命令,不能让其他人进来,求求世子妃您行行好,小的实在是没有办法。”

    沈如意眼中划过一抹暗芒,淡淡扫了眼小厮身后,大门紧闭,寂静一片的露月院。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只能装作不在意,大度离开。

    见她们一行人离开,小厮才敢擦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一行人走到无人的小路,云萝终于忍不住,为主人抱屈:“夫人,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肯定是那个贱人,故意勾引世子,勾得世子为了她,连身份都不要了。”她心头不忿,忍不住说。

    沈如意:“闭嘴!”

    她厉声呵斥,眼神凌厉,语气前所未有的冷肃:“云萝,你是我身边的丫鬟,应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此事休要再提。”

    云萝悻悻垂下头。

    她并未看见,沈如意手中,那方真丝织就的丝帕已经皱皱巴巴,彻底不成样子。

    月露院里。

    白皎不知道新娘子已经来了一趟,就算知道来也不以为意,还不如现在的状况让她忧心呢。

    如她所料,自己又双被关起来了,小桃也不见了,除了一日三餐时,房门会打开,其余时间见不到丁点儿人影。

    白皎坐在梳妆台前,镜中少女也在看她,她微微一笑,镜子里,少女笑容灿烂、明艳,如天光明彻耀眼。

    对于这些为难,白皎根本没感觉,她又不是娇小姐,离不开人侍奉。

    她相信,殷清钰这段时间都不敢来院子,哦,还有点后悔,当初下脚太轻,怎么就没把他给踢爆呢!

    至于那天碰到的恋人,白皎淡淡一笑,并不心急。

    第一次见面已经有了,第二次还会远吗?

    说她自信也好,自负也罢,白皎托腮,趴在梳妆台上,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可不像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她弯唇一笑,不胜狡黠,镜子里的少女亦是灵动非凡,像极了狡黠可爱的狐狸。

    原本打算再次逃跑的白皎,突然就不着急了。

    一是暂时没机会,二是她想到另一个主意,既能光明正大的离开,又能报复殷清钰。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逝去。

    白皎依旧宅在院子里,这次不是被迫,而是无聊,早在前段时间,她就被殷清钰放出来了,他好像只会这种手段了。

    白皎之所以不露面,是她正等一个时机。

    只是,在此之前,一个不速之客率先到来,打破了宁静安稳的日子。

    “你就是白皎?”

    沈如意瞥见她,眼眸微闪,开门见山地介绍起自己的身份:“你应该没见过我,我是自请陛下赐婚给世子爷的世子妃,沈如意。”

    她眼含得意,因为她会因此诚惶诚恐。

    出乎意料,白皎没有表现出丝毫惶恐,甚至连紧张都没有,只有一抹讶然,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垂落,如蝶翼震颤,她在心里嘀咕,自请赐婚,世界上还有这么傻的人吗?

    “我是白皎。”她坦然回应,姿态悠然,这一幕落在沈如意眼里,令她下意识绞紧手帕,只觉得她是有恃无恐。

    毕竟,就这几天打探到的消息,她已经知道,殷清钰有多宠爱这人,瞧瞧,连她这个世子妃,几次三番,都见不到她。

    白皎要是知道她的想法,恐怕要笑死,什么宠爱,明明是恼羞成怒。

    可惜她不知道,错过了这个笑话。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白皎也不紧张,无聊地把玩起茶杯,茶杯的瓷白釉面都不如她的手指白皙。

    她的指节修长有力,仿佛能够透过细嫩的肌肤,看到完美的骨骼结构,柔软指腹泛起淡淡的红,十指纤细,宛若白玉精雕细琢而成,泛起淡淡的诱人光泽。

    沈如意看得失神一瞬,反应过来后,不禁心头一酸,隐晦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眼眸盈盈,唇红齿白,宛若初生晨曦,皎洁明月,就算是她,也不得不夸一句娇艳动人。

    想到这次的来意,她强自镇定下来,率先出声,打破寂静:“白皎,你想离开这里吗?我能放你离开。”

    白皎曾经试图逃走,即便殷清钰事后下了封口令,可它既然发生过,就会有迹可循。

    沈如意最初听到时很是不忿,后来转念一想,这倒是一个突破口。

    因为,她既然能这么做,就代表她不喜欢殷清钰。

    如果白皎离开了,夫君的眼神,是不是就会放在自己身上呢?

    白皎闻言惊讶抬眸,沈如意胜券在握,淡笑着说:“事后,我还会为你准备一个新户籍和盘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要离开京都,永生永世不能回来。”

    她静静等着白皎回答,从容淡定,自觉她一定会答应。

    下一刻,女人脸上笑容宛若风干的腊肉,僵硬地挂在唇边。

    白皎摇摇头:“我不信。”

    她可不敢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一个只见一面的陌生人,尤其这个陌生人,还是个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大情种!

    沈如意眼神发冷,强硬道:“你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农女,有什么资格在本世子妃面前说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恐怕连个名分都没有!”

    先礼后兵,说的就是现在的沈如意。

    她在殷清钰面前柔弱可人,不代表这就是她的本性,倘若她真如此软弱,根本不会央求爷爷向陛下请旨。

    她对殷清钰是一见钟情。

    五年前的花朝节,她贪图热闹,无意中和府中下人走散,不曾想,被一群不怀好意的混混盯上。

    她吓得瑟瑟发抖,却仍清晰记得那日盛况,周遭暖色的灯光映在他脸上,男子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他在谈笑间打退不怀好意的流氓,温柔地牵着她的手,如天神下凡,向来娇纵的大小姐脸上惊惶未褪,一双眼睛却睁得滚圆,死死盯着他,似要将他的模样,永远镌刻心底。

    他怜惜她的遭遇,送她回去的途中,人群摩肩接踵,拥挤不堪,是他将她死死护在身侧,温润如玉,让人倾心。

    沈如意仰着头,眼中只剩下他的模样,胸腔里的东西忽然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看见他的第一眼,便有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就是他。

    你要爱的人就是他。

    之后时时关注,听闻他才华横溢,博学多才,一颗心更是彻底沦陷。

    为了配得上他,沈如意苦练琴棋书画,学做大家闺秀,终于嫁给他,她绝不允许有人破坏自己心心念念的一切!

    显然,白皎就是沈小姐眼里那块碍眼的绊脚石,她根本不配伺候殷清钰。

    面对她的威胁,白皎淡然一笑,毫不在乎,她叫小桃,揉了揉太阳穴:“小桃,我累了,送客吧。”

    小桃战战兢兢:“世、世子妃请。”

    沈如意脸色阴沉不定,她做不出死皮赖脸的举动,径直起身离开。

    不出白皎预料,当天晚上,殷清钰就来了。

    “她跟你说了什么?”下午的聊天只有她们两人在场,殷清钰只知道她们聊了一会儿,完全不知内容。

    白皎抬眸看他,男人步步紧逼,目光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焦灼、紧绷。

    她忽然有点儿想笑,牵起红唇,眉眼弯弯:“她啊,她说让我走。”

    刹那间,殷清钰周身溢出遏制不住的低压,以他为中心,冷意弥漫开来。

    白皎微微一笑,把问题抛给他:“不过我走,你肯答应吗?”

    殷清钰攥住她的手腕,不置一词,眼神却直勾勾地透出一个信息:他绝不答应。

    在他看来,自己身为世子,是全天下最尊贵的那一批人,没有人会拒绝他,直到,他在白皎这里折戟沉沙。

    殷清钰沉声警告,眼中满是浓稠的化不开的暗色:“白皎,你给我记住,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