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男人就来到了场边,先与负责人打招呼,“王队。”接着转向陈争,露出刻意的讶然,“哥,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拙劣的演技让陈争有些想笑,不等他开口,负责人说:“原来你们认识?”
男人笑道:“算是吧。”
负责人对陈争道:“陈主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刚才怎么还跟我打听小鸣的来历呢?”
陈争欲辩,却见男人投来颇有兴致的目光。
负责人笑着摆摆手,“那正好,我还有事,小鸣,你带陈主任四处看看?陈主任也是爱犬的人呐。”
负责人一走,男人抱臂打量陈争,“陈主任?”
陈争迎着他的目光,“机动小组的小……ming?”
男人说:“鸣寒。”
陈争下意识皱眉,情绪被一个字眼牵动,连眼色也冷了下来,“哪个han?”
“寒冷的寒。你以为是哪个字?”
陈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低声念了念:“鸣寒。”
鸣寒又牵起唇角,“我还不知道陈主任叫什么。”
“陈争。”
“精武门的陈真?”鸣寒手上比划两下。
“……争斗的争。”
“噢。”
犬吠此起彼伏,鸣寒指了指不远处的建筑,提议去那边坐坐。陈争说:“你的办公室?”
鸣寒答非所问,“陈主任今天真是来看警犬?”
陈争瞥他,“不然?”
“怎么我觉得,你对我比对警犬更感兴趣?”
陈争笑了声,“前一周还是卖冰粥的小贩,说不定卫生资质都没有,下一周就成了警犬中心的训犬员,听说以前还是机动小组的,是你你不好奇?”
鸣寒捂着心口作痛苦状,“我以为文职都很懂人情世故,我遇到的这位怎么一来就戳人痛脚?”
陈争想了想,觉得自己是有些失言。他与这鸣寒不过见过几面,按理说,还是应该客气客气。
“不好意思。”陈争道。
鸣寒作意外状,“那我反而要不好意思了。”
楼里比户外安静,但空气里仍旧飘浮着警犬的味道,鸣寒拿出自己私藏的运动饮料,“陈主任是想来领养一条退役犬?”
陈争摇头。鸣寒又问:“那是?”
这问题把陈争问住了。他并非没有答案,但很难告诉一个方才知道姓名的人——近来越发感到压抑,想要亲近亲近这些不会说话的战友。
就在他缄默时,鸣寒忽然凑近,“难道陈主任是冲着我来的?”
陈争倏然撑起眼皮,近距离看着鸣寒那张颇有冲击感的脸。
鸣寒自顾自地“讲道理”,“你吃过我的冰粥,念念不忘,忽然有一天,摊子上换人了。你一个刑警——虽然是文职,一查,发现我真正的工作是警犬中心的训犬员,所以……”
陈争挡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眼皮很轻地跳了跳。
鸣寒浮夸地大惊失色,“我臭到你了?”
陈争拍了拍身上的狗毛,不打算留情,“嗯,一股狗味。”
鸣寒拉起衣服嗅了嗅,不太确定,“还好吧?这是正义的味道。”
陈争没忍住笑起来,这么一打岔,他心头郁结着的那些东西也散去不少,“那是你亲戚?”
没明说谁,但鸣寒了然,“超哥是我朋友,我这不刚被发配到竹泉市吗?顺道去看看他,没想到就被他拉去当苦力。”
据鸣寒说,小超人冰粉的摊主叫刘品超,和他关系挺铁的,半个月前刘品超家里临时出了点事,他就成了那个临时看摊的人。
这话其实没什么破绽,但陈争一个前刑侦队长,听得满耳朵疑问,鸣寒是机动小组的人,驻地在洛城,怎么和竹泉市的一个小贩称兄道弟,关系好到帮忙摆摊一周?
说不定是鸣寒的线人,又或者刘品超本身就是机动小组的成员。但陈争没说,继续听鸣寒胡扯。然而鸣寒点到为止,不说自己,却把话题转移到陈争头上,“陈主任,你们研究所好像挺闲?”
陈争说:“看来闲职单位这个名头已经传到你们机动小组了。”
鸣寒摇头,“陈主任正值壮年,不至于在研究所养老。”
陈争将话题抛回去,“我看你也不该在这儿浪费光阴。”
鸣寒“嗐”了声,“这不是犯错误了吗。”
“什么错?”
鸣寒眼神忽然变得狡黠,“那你呢?犯了什么错?”
周遭安静下来,陈争八风不动,两人安静地对视。须臾,陈争站起身来。鸣寒说:“这就要回去了?”
陈争向门口走去,“不打搅鸣先生工作。”
去警犬中心这一趟,因为突然杀出个鸣寒,过程算不上美妙。但大约也是因为鸣寒,陈争长时间绷着的神经微微一松。这个颇有来历的男人嘴上很欠,行为也不失古怪。陈争过去是很擅长交际的人,来到竹泉市之后对谁都客气疏远,久而久之,那些负面的思绪就像是陈旧的灰尘,越积越多。嘴欠的话,只有对嘴欠的人才说得出,几天之后陈争还在回味和鸣寒那些不算激烈的交锋,琢磨出一丝乐趣。
警犬中心的工作大约不轻松,鸣寒没再来过小超人冰粉。10月之后,天气转凉,小吃巷的小贩们开始上秋冬季节的热食,凉拌菜这种食物按理说只有夏天生意好,但小燕凉拌的生意一年四季都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