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楼有两家公司,还有一个平台,他在经过的人疑惑的目光中走过去,将平台与走廊之间的玻璃门关上,挂上一把自己带来的锁。然后,他走向栏杆,双手撑在栏杆上,就像小时候玩双杠游戏。
玻璃门外传来惊呼,“有人要跳楼——”
热闹迅速传遍整栋写字楼,楼下聚集着越来越多的人,他们中的许多都举起手机。
平台上风很大,卫优太的头发被吹乱了,挡住眼睛,而他的唇角竟是弯了起来。
得益于刘品超的线索,鸣寒和分局刑警竟是比接警派出所更快来到现场。气垫迅速在楼下铺开,但33楼太高,卫优太如果真的跳下,获救的可能性不大。
已经有人开始直播了,观众直线上升。
鸣寒迅速来到33楼,隔着玻璃门和卫优太对视。玻璃门关得并不严实,中间有一道手指宽的缝,声音和情绪都能够准确传达。
“怎么这么想不开?”鸣寒脸上并没有嫌疑人要跳楼的紧张,他从接到刘品超的线索到此时,都十分松弛,“有什么话不能说,非要跳楼?”
卫优太皱起眉,似乎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警察。片刻,他苦笑着摇摇头,“都结束了。”
“哦。”鸣寒说:“演不下去了?”
卫优太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分钟后才说:“啊,自从知道冯枫的尸体被找到,我就明白,这是老天不放过我,老天不赞同我的做法。”
说完,他转过身,再次将双手撑在栏杆上。
楼下发出惊呼,更多手机举了起来。
鸣寒说:“为什么选择这里?”
卫优太说:“你都能找来了,还不知道原因吗?”
“这里以前是菜市场。你小时候陪你父母在这里做生意。”鸣寒说:“你很怀念那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
卫优太皱眉,无奈地摇摇头,“你明知道不是那样。”
鸣寒抱臂,作不解状。
卫优太似乎已经不耐烦,抬腿跨上栏杆,楼下的叫声震耳欲聋。
鸣寒右手按在玻璃门上。挂锁在里面,没办法开锁,倒是可以暴力破门,但巨大的响动很可能让准备跳楼的人应激。
“别进来!”卫优太喊道:“你要是进来,我就马上跳下去!”
鸣寒举起双手,“好,我不进来。我只是想问,你有什么述求?”
卫优太说:“我……”
鸣寒说:“行行好,别给我留难题。你跳下去了倒是一了百了,我呢?案子查这么大半天,嫌疑人自产自销。”
卫优太跨出去的腿收了回来,安静地凝视鸣寒片刻,“我要求直播。”
孔兵赶紧在通讯仪中对鸣寒说:“怎么可能给他开直播!”
密切关注着现场的陈争却说:“让他开,我来和他对话。”
孔兵说:“不行!”
鸣寒道:“孔队,这次听陈老师的。”
直播工具很快在玻璃门外准备完毕,镜头朝向卫优太,他终于暂时离开栏杆,有那两扇被锁住的玻璃门,他不必担心鸣寒能一瞬间冲进来。
“讲吧,你的故事。”陈争说:“我和你的无数观众都听着。”
卫优太原地坐下,抬头看向天空,再次看向镜头时,眼中盈满泪水。
“杀了冯枫的人是我,但我不是为了自己,我在给一个叫郝乐的人,我的朋友,报仇。”
卫优太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跟着母亲生活,那时母亲不像后来那样富有,摆摊供他读书生活。看到母亲被其他小贩欺负,他最渴望的是有个父亲,或者有个哥哥。
后来,母亲和继父结婚了,他如愿有了父亲,然而继父是j国人,他的名字也被改得像j国人。继父待他不错,但他对继父怎么都喜欢不起来,更不可能亲近。
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父母在惠嘉巷的菜市场租下一个铺子,做水产生意。菜市场本就充斥着腥味,水产摊子上的腥味更大。他内心非常不愿意去菜市场,但想到母亲起早贪黑,他无法在家里舒舒服服地享受父母辛苦赚来的钱。
于是,只要有假期,他一定会出现在摊位上,忍着不适帮客人选鱼,还学会了刨鱼。
他逐渐适应了腥臭,为自己终于能保护、帮助母亲而开心。但同学们的眼神却像刀子扎在他身上。
“你好臭啊!你就像一条烂掉的鱼!”
“你就不能换身衣服吗?”
“老师,我不想和卫优太坐,他是个小鬼子,他太臭了!”
他想说,他并没有穿卖鱼时穿的衣服,他每次从菜市场回家都好好洗过澡了,他从来不会直接从菜市场来学校,他也不是小鬼子。
但是没有人听他解释,他们只闻到他身上臭,很臭。
老师找他谈话,夸奖他帮父母,说他是个好孩子,但也含蓄地提醒他,下次干完活,最好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那时他已经五年级,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小孩,要是给父母说了这事,他们一定不会再让他帮忙,还会因为他受了气而伤心。但他也不想因此不再去菜市场,母亲要是问到,他该怎么说?
好在已经放暑假了,他暂时不必去面对嫌弃他的同学。
夏日炎炎,菜市场的味道更重,他照常来到铺子上,却发现斜对面的肉摊上有个齐刘海男生。男生比他大一点,正熟练地帮李叔叔挂肉。他观察了男生好一会儿,男生看向他,他正要尴尬地躲开,男生却冲他露出礼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