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彦玉恭维道:“还是您料的长远,不错,今日拍卖的压轴菜,正是在楼内大厨房现场烹制。”
曾氏就问道:“要拍卖的压轴菜,也会用到这里的调料吗?”
曾氏家主也发现了,最后激发出浓香,也是让这腊肉蒜苗一道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增色添彩的正式那些最后加入的调料。
乔彦玉就道:“这三五种调料,只是今日这道压轴菜用到的调料中的冰山一角,但在下可以做保,诸位有谁能最终成为菜品的拍卖得主,类似刚才这道家常菜,您自己想做多少就有多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完全看自己的口味。”
荆氏家主和曾氏家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
一道菜品不算什么,但若是这一整套的调料配方,那便是大有可为了。
有一个家主提醒道:“乔公子,刚才您说,那大豆油真正过人之处,在于油炸,请问这油炸,可是与寻常油炸有何不同之处吗?”
乔彦玉笑道:“并无不同之处,只是用起来,更加豪气罢了,诸位请随我来......”
众人随着乔彦玉来到另外一个比刚才炒菜的灶台大了足足一倍之处,这里同样围了不少的人,不少人拿着筷子从一个竹筐子里夹东西吃。
众人走进一看,就见丸子、豆腐、鸡蛋、火腿、蘑菇、各色油果子等已经炸好的还没有开始炸的正在油锅里翻滚着的琳琅满目摆了一大堆,一手长筷一手大漏勺的大厨大冬天里一身单一满头热汗,长筷在油锅中缓缓搅拌,见翻滚的果子微微泛黄就用大漏勺一抄,将之捞起,颠了颠油滴,将之放到一处小竹筐里,也就停了两个呼吸间,原本还是偏白色的油果子就变成了金黄色,煞是喜人。
有家主不懂就问:“这是什么菜品?”
乔彦玉道:“是蜜三刀,一种面点。”
这个家主很感兴趣问道:“可以品尝吗?”
乔彦玉:“稍等,还有一道工序没有完成。”
乔彦玉刚说完,就见一个小工端起那个盛着刚出锅不久的面果子倒入一个木盆中,然后从一个大罐子中勺了满满一大勺的糖浆浇淋在盆中果子上,然后他双手捧着这个不大的木盆不断的摇晃颠动,金黄的果子在木盆糖浆中翻滚碰撞,沾满了一身的糖浆,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油亮的色泽。
这还没有完,等糖浆滚的差不多了,这小工抓了一把白芝麻洒在木盆中,做最后的颠动,最后才将之倒入早就准备好的大盘中,一盘蜜三刀就算是真正做完了。
在此之前,只能被叫做面果子。
乔彦玉先一步护下了这一大盘蜜三刀,招呼众位家主道:“快来,下手慢了可就被抢光了。”
众位家主宛然一笑,即便不在这京都,这蜜三刀他们也没少吃,但亲眼见到它是怎么做出来的,还是头一次,果真稀奇。
一位家主品味着在唇齿间弥漫的甜蜜,不由问道:“咱们刚才可是亲眼看到这蜜三刀是怎么做出来的,是不是咱们回家按照这工序,自己就能做出来了?”
乔彦玉举着咬了一般拉丝两寸的蜜三刀笑问道:“那你可是知道,这果子下油锅之前,是怎么做成的吗?”
这人:“自然是用面......”他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点心,张口结舌说不下去了。
是啊,他们都知道这种叫蜜三刀的点心是用小麦面粉做出来的,但具体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给你一袋面粉和一锅油,你能做出来吗?
乔彦玉哈哈大笑道:“所以说,丰楼即便将所有秘密都摆在诸位面前,也不怕失窃,诸位可明白其中原委了?”
荆氏家主就叹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是做不出来好菜品来的,丰楼之阔气,我等已经瞧见了。”
乔彦玉继续道:“我说过,我既然邀请诸位前来,就不会让诸位无功而返,即便最后没有拍的菜品,今日长长见识也不枉此行了吧?”
“正是。”
“大开眼界......”
“不虚此行......”
众位家主纷纷附和,都认同乔彦玉此言,直到此时,他们方才将心放到肚子里去,觉着没白白冒着风雪大老远的跑来京都一趟,给乔氏的面子也很值得。
乔彦玉又带着这些家主们逛了几个灶台,吃的半饱的时候,主楼那边锣鼓想起,乔彦玉笑道:“拍卖即将开始,诸位,咱们该入席了。”
此时的丰楼大堂内,已经摆了几十张一般大小的圆桌,桌面铺着红绸布,红绸布之上,还有一个比圆桌小了一尺的圆盘,而这圆盘,是可以转动的。
端敏长公主好奇的将圆盘转来转去,乔王妃在旁笑道:“我听说,这丰楼三楼那神秘的宴客厅里摆的就是这种可以转动的圆桌,今日竟给搬了下来,可见丰楼这次果真是下了血本了。”
太夫人笑而不语,许王妃也没开口,因为权应萧在。
权应萧道:“丰楼连镇店的菜品都拿出来拍卖了,一张用餐的桌子算什么?”
乔王妃被软软的顶了一下,只做寻常抿唇而笑不语。
七皇子指着被大片帷幔遮挡的舞台,奇道:“那里怎么遮挡起来了?可是有什么宝贝在里面等着给我等看吗?”
四皇子就道:“等着呗,早晚都要给我们看。”
七皇子包子脸都皱巴到了一起,道:“四哥,你可真没趣。”聊天啊,这一下子将天聊死了,可怎么打发时间?难道要听某些人阴阳怪气的说来说去吗?
他还是个没开府的乖宝宝,可不喜欢听这些。
四皇子是个胖胖的富贵闲人,他此时正端着一杯热饮咕嘟咕嘟的喝的畅快,闻言就道:“小七,你是皇子,不要大惊小怪的,显得忒没见识。”
七皇子死鱼眼:“哦,四哥你有见识,那你来说说,这丰楼的台柱子是那种菜品?”
四皇子摇头晃脑得意道:“不告诉你。”
七皇子白眼都要翻上天去了:“不知道就不知道,还不告诉我,故作神秘,装什么大头蒜呢?”
四皇子笑笑,并不与弟弟争这一时的长短,心道,这丰楼的台柱子是什么我还真知道。
我还知道,这丰楼的台柱子时常换来换去,不止一个呢。
夏川萂安排停当之后,来到端敏长公主和太夫人这边,笑问这里身份、辈分最高的长公主道:“拍卖即将开始,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端敏长公主笑道:“很好,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你呢?”她问的是太夫人。
太夫人拍着夏川萂的手笑道:“尽管去做,不要怕,咱们都给你兜着。”
夏川萂笑着福了一礼,道:“都听您的。”
夏川萂回头打了一个手势,范思墨和金书两个作为今天的主持人上台开始做开场白。
下方已经坐定的客人们见到众星拱月的台前走上两个秀美的姐妹花,不由都安静下来,仔细看她们要做什么。
范思墨:“隆冬已至,瑞雪丰年,三生有幸,有此盛会,诸君,有礼了。”
两女齐齐对着客人们一礼,欢迎大家伙齐聚丰楼。
下面坐着的男客顿时一阵叫好声,有的还怪笑着吹起了口哨,引的坐在前头的贵客和女眷们直皱眉,七皇子还是个少年,大家伙儿齐聚一堂品尝名楼的镇店之宝,明明是很高雅很热闹很新奇的聚会,偏偏被这么几个下三滥货色给扰兴,这如何能忍,顿时撸袖子站起来横眉竖目指着那几个叫的最欢的人喝道:“左右,给本皇子赶出去!”
顿时十来个带刀侍卫从暗处冲出来,不由分说架着这几个人捂着嘴拖走了。
场面顿时一阵安静,有的缩头缩脑的一脸惧怕不敢造次,但更多的人则是欣慰颔首,觉着今次果真没白来,居然有皇室坐镇,而且还不是一个,瞧瞧最前头那几桌,长公主做主,国公太夫人作陪,其他来的也不是皇子就是公主,王妃诰命王子皇孙更是数不清......
试问他们这些人一年到头、或者说这一辈子,能见到几位皇室、世家贵人呢?今日一下子见这么多,而且,还很可能有出头的机会,怎么能不欣喜若狂呢?
不过,他们摸摸自己的钱袋子,心下又发愁起来,身家不够可怎么办才好呢?
但似荆氏和曾氏这等有实力的豪门大族,心下可就踏实多了。
乔彦玉去请他们的时候,多少透露了一点此次拍卖的真正目的出来,他们答应前来,自然是骑驴找马看着做投资来了。
来之前有多少顾虑,等真正坐下来,看到了这里的场面之后,现在心下就有多笃定。
丰楼这次放手露出来的财富他们是一定要分一杯羹的,若是同时在某位大人物面前露脸,得到一些仕途之上的帮助,那就更是求之不得了。
一些不尊重的人清出去之后,上面的金书也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宣布道:“......接下来要展示的第一道菜品是:飞燕迎春。”绕了个圈子,笑问道:“诸君可以猜猜看,这道‘飞燕迎春’是吃的何种食材......四殿下,您可是咱们丰楼的常客,还请您缄默。”
场面顿时一阵闷笑,四皇子也是个诙谐的,他起身对着全场之人团团一抱手,以示他的确是丰楼的常客。
众人见四皇子如此平易近人,便也不收着,轰然而笑起来。
七皇子也凑趣大声道:“既然名字是叫‘飞燕迎春’,那吃的不是燕子就是花朵了。”在丰楼,鲜花入菜是常事,所以七皇子猜测这道菜吃的应该是花。
金书笑道:“您只猜对了一半,这道菜,吃的是燕子,又不是燕子,诸位请看——”
金书一摆手,身后帷幔拉开,露出了摆在案桌之上椭圆形白瓷盘,白瓷盘一端卧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燕子,白瓷盘另一端,则是一个鸟巢,鸟巢里躺着一小堆撒着黑芝麻的鸽子蛋。
瞧那燕子身上油亮金黄的色泽,瞧那燕子似拢微拢似飞未飞的翅膀,瞧那昂头张嘴的灵活劲儿,即便他们只是远远瞧着,只能看到一个“色”,也能想象出闻到鼻端的“香”,和吃到嘴里的“味”。
就有人小声道:“瞧着不是真燕子,是......”
“是鱼!这道‘飞燕迎春’是用鱼做出来的。”
可不是嘛,瞧那燕子尾巴,瞧那燕子翅膀,那活脱脱的不就是鱼尾和鱼翅吗?再看最明显的燕子头,可不就是鱼头?
哟,鱼头里还含着一枚红果,瞧着就喜庆漂亮。
卫简容巴着端敏长公主的胳膊不住摇晃,小声雀跃道:“真是漂亮,真好看,就是不吃,光看着就让人喜欢。”
太夫人另一旁的郭彩儿也捂着嘴小声跟小姐们道:“做的这么漂亮,可怎么让人吃呢?”
金书拍拍手掌,笑道:“诸君猜的不错,这道菜,正是用三金二两的大河鲤鱼做出来的。”
台下嗡嗡声顿时更重了,范思墨再次拍手,引起众人的注意之后,大声宣布道:“现在,有请徒大师上台,为大家现场全程演示这道‘飞燕迎春’的做法。”
“好!!”
场下顿时响起山呼海啸一般的喝彩声,呼喝着拍着手掌欢迎徒大厨上台为他们演示鲤鱼是怎么变成飞燕的。
第236章 第 236 章
有人天生好命, 生来显达,有人命如尘埃,生来低贱, 但也有些人, 生于微末, 亦能步步登高, 老年安稳。
徒四觉着,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活了大半辈子,也看透了些世事,明白了些道理, 在他自己身上, 他看到了,人的命运是真的可以改变的。
单看你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是什么样的人。
也就是际遇。
徒四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只记得自己排行是四, 至于其他,他甚至连自己到底是不是姓徒都记不清楚了,他原本应该是姓土?或者是姓涂、姓都、姓卢?亦或者是姓什么其他的姓氏。
但算了,他连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没有,到底姓什么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徒四从有记忆起就在流浪,因为他生的比别的孩子要高要大, 能抢到更多的饭,没有饿死在街头,但这些抢来的些许馊饭也只能够不饿死他, 吃饱是不可能的。
他四处流浪, 某一天就流浪到了朝廷征兵处,没跑成, 被逮入军营服兵役去了。还是因为他生的高大,身子骨也还算健壮,又能打会跑,很快就在兵营中脱颖而出。长官想要提拔他,但他对伙房,就申请去做一个火头军百夫长。
这年头,再没有比吃饱饭更重要的事了,年轻的徒四真诚的认为,只要守着灶房,就能有自己一口饭吃,就是给个金山他都不换。金山可买不到实实在在的粮食,而他守着灶房就有,换什么呢?
傻子才换。
火头这个位子没人跟他抢,比不过他的那些人求之不得,他去做了火头军的百夫长,留出来的好位子自然会有无数的人补上。长官对他恨铁不成钢,到底没有放着他不管,将他荐给了老英国公,去到郭氏军营里做——火头军。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际遇,当时不觉着有什么,心道只要还能让我混灶房,给朝廷当兵还是给郭氏当兵还不都是一样?都是一样当最低等的兵卒子,贱命一条。
等过了几年,具体几年徒四也记不太清楚了,他年轻的时候都是能活一天算一天,不爱记日子,应该是过了好几年,有一天他在街头遇到了从前睡一个营帐的兵卒,这个兵卒成了逃犯,浑身是伤,一双眼睛狠厉的跟孤狼有一拼。
从他这里,徒四了解到,他、以及很多像他这样的兵卒,因为没饭吃,没饷银拿,只能出来给人干私活脏活,现在事发,主家将锅扣到他的头上,他只能逃跑。
但他只有一个人,还能逃到哪里去呢?徒四也看得出来,他也不想继续跑了,烂命一条,是死在街头还是被扔去乱葬岗被野兽啃食,差别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