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清晨,阳光穿过五一村的薄雾洒在院子里。
苏小婉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目光却落在院子里忙碌的苏老根身上。
这几天,他主动承担了厂里的手工技艺指导工作,还利用闲暇时间修缮老宅,似乎在用行动努力弥补过去的过失。
她回想起这些年的酸甜苦辣,心情复杂。
夜深人静时,院子里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苏小婉开门一看,是苏老根。
他拎着一个木头匣子,神情有些拘谨。
“小婉,没打扰你吧?”苏老根站在门口,声音带着些许试探。
“这么晚了,怎么了?”苏小婉疑惑地问。
“我想给你看点东西。”苏老根低头,把匣子递给她,“这是你爷爷当年留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拿出来。”
苏小婉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纸张和一些老照片。
那些纸张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是手工制作鱼鲊、肉鲊的老配方,还有一些工艺说明。
“这些……是爷爷的东西?”苏小婉的声音微微颤抖。
“对。”苏老根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爷爷去世后,我把这些东西藏了起来,总想着有一天能好好传下去。但你也知道,我当时糊涂,只顾着自己怎么活得轻松,却没考虑这些是我们家的根。”
苏小婉翻着手稿,眼眶微红。
她看到一张老照片,那是爷爷年轻时的模样,穿着围裙站在腌肉作坊里,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我欠你一辈子,现在我也不想再欠你太多了。”苏老根叹了口气,“这些东西,是爷爷留给我们的,也是留给江川村的。可江川川村已经没有传承的了。”
苏小婉抬头看着父亲,心里五味杂陈。
她想起小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做鱼鲊的情景,爷爷在旁边指导,她和父亲一个搓鱼鲊一个绑扎。
那时的父亲并不像后来那般糟糕,而是个带着几分顽皮和温暖的男人。
“爸……”她声音哽咽,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第二天清晨,苏小婉开着车,带着匣子,拉着苏老根一起回到娘家村中那棵百年老榕树下。
这棵树见证了江川村的兴衰,也承载着她的童年记忆。
“还记得这里吗?”苏小婉坐在树下,轻声问道。
“记得。”苏老根点点头,眼里有了笑意,“你小时候最喜欢跑到这儿玩,每次都能爬得比谁都高。我吓得站在下面,怕你摔下来。”
“后来你忙着骗钱,就很少管我了。”苏小婉低声说道。
苏老根沉默了片刻,终于叹道:“是啊,那时候我觉得,只要能赚到钱,就能让你过得好。但我错了,把家弄得一团糟,连你都不愿认我这个爸。”
“你知道吗?”苏小婉抬起头,眼里透着复杂,“我恨过你,但也想过无数次……”
“你爷爷是个好人……。”苏老根苦笑,“咱们的根,不能丢。可我当时不信,以为打工赚钱才是正道。现在想想,我这人活得真是太没出息了。”
苏小婉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心头一酸。
那个曾经强壮威风的男人,如今已经老了。
“爸。”她轻轻开口,“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但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把这份手艺传承下去,好吗?”
苏老根怔了一下,随即点头:“好!你说了算。”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小婉将爷爷留下的老配方和工艺重新整理,融入泗科腌肉产品试开发中。
她还特意为父亲安排了一场“传承课堂”,让他在村民面前亲自演示传统腌鱼鲊、肉鲊的制作工艺。
课堂当天,村民们纷纷赶来,甚至连周边几个村子的老人也慕名前来。
苏老根站在台上,拿着腌肉制作的工具,手法熟练得让人惊叹。
“这才是地道的手艺啊!”
“老根叔这回是真变了,咱们村能有这样的技艺,太难得了!”
苏小婉站在人群中,看着父亲专注的模样,心中竟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
这一刻,她感受到亲情的力量,也明白了传承的真正意义。
晚饭时,苏老根破天荒地烧了一桌子菜,还亲自给苏小婉夹菜:“多吃点,最近忙坏了吧。”
“爸,你也吃。”苏小婉笑着说道。
一家人坐在饭桌旁,气氛少有的和谐。
唐毅忍不住打趣:“老爷子,今天这是要补偿几年的家宴吗?”
“是啊!”苏老根大笑,“过去欠的,总得还一点吧!”
苏小婉低头吃着菜,眼里闪着泪光,却没有说话。她知道,这顿饭不仅是一场普通的家庭聚餐,更是一种无声的和解。
几天后,泗科酸野厂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文件。
苏小婉打开一看,竟是一份土地征收的通知书。
“村西的那片老作坊和厂区,为什么突然被政府列为征收范围?”她皱眉看着文件。
李成林匆匆赶来,神色凝重:“小婉,这件事不简单。
我听说,有一家外资食品企业正在洽谈周边土地的开发,很可能他们在背后推动。”
苏小婉的心头一沉:“难道又是针对我们的?”
苏老根拿起文件看了看,眉头紧锁:“小婉,别慌,这片地可是五一村的根,他们想动,没那么容易!”
苏小婉和父亲在娘家吃完饭,带着母亲一起回到五一村。
五一村的夜晚,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堂屋的地板上。
屋子里,苏小婉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翻看手里的文件,整理新一轮的产品升级计划。
而李成林正在小梦瑶的房间,给她讲故事。
虽然他一天忙得不可开交,但陪梦瑶睡觉是雷打不动的习惯。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静谧。
苏小婉抬起头,听到是母亲熟悉的声音:“小婉,睡了吗?妈想和你聊聊。”
苏小婉忙起身去开门,将母亲请进了屋。
母亲苏老太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精神矍铄,脸上带着岁月沉淀的慈祥。
她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递给苏小婉:“你呀,天天这么晚还在忙,喝点暖胃的,别把身子累坏了。”
“谢谢妈,您怎么还不睡?”苏小婉接过姜汤,微笑着问。
苏老太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坐下,看着桌上的文件笑着说道:“你这丫头啊,从小就倔,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现在五一村的厂子走上正轨了,也该好好为自己想想了吧?”
“妈,我现在不就是在为自己努力嘛。泗科的事业也是我自己的事。”苏小婉以为母亲是担心她太忙,便随口解释。
苏老太摇了摇头,拉过女儿的手,目光深远:“事业是重要,但人活着,总归要有个完整的家。”
苏小婉愣了一下,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母亲:“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梦瑶是个乖孩子,成林对她也好,这点我看在眼里,心里很欣慰。”苏老太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更加柔和,“可你有没有想过,成林虽然嘴上不说,但梦瑶毕竟不是他亲生的。他可以把她当亲生女儿疼爱,可我这个做妈的,看着心里总觉得欠了他点什么。”
“妈!”苏小婉听到这话,手一抖,几乎要打翻手里的姜汤,“梦瑶是我带大的,成林从没在意过这些,他对梦瑶比谁都好,怎么会觉得欠?”
“你是她妈,你自然护着她。”苏老太语重心长地说道,“但成林呢?他再不在意,可心底是不是也渴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苏小婉沉默了。
母亲的话让她心里掀起了波澜。
自从她带着梦瑶嫁给李成林,他确实从未对这个问题提过半句。
可是,成林对孩子们的渴望,她真的从未察觉过吗?
深夜,苏小婉抱着姜汤发呆,耳边还回响着母亲的话:“小婉,妈不是逼你什么,只是觉得成林是个好男人,你们应该有一个属于你们自己的孩子。妈也老了,以后还能抱抱孙子,多一份牵挂,不好吗?”
她不禁想起当初李成林救他的情景。
当时,村里都在议论她的“厚脸皮”,觉得怀着一个孩子的女人怎么还能找一个像李成林这么好的男人。
而李成林却用行动打破了这些偏见。
他接纳了她和肚子里梦瑶,用心经营这个家,从未让她和孩子感到一丝委屈。
可是再想想,小梦瑶的确不是他亲生的,这个事实,苏小婉一开始就心知肚明。
她记得成林曾经偶尔看着梦瑶发呆,那目光里有爱,也有一丝深藏的渴望。
这种渴望,她一直不敢细究。
“难道真的要再要一个孩子吗?”苏小婉喃喃自语,心情复杂。
第二天晚上,苏小婉终于忍不住,在饭后散步时试探性地问李成林:“成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再要一个孩子,你怎么看?”
李成林怔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梦瑶不好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苏小婉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李成林停下脚步,温柔地看着她:“小婉,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梦瑶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女儿。不管她是不是亲生的,她都是我们的家人。我爱她,就像我爱你一样。”
“可是……”苏小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难道真的不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吗?”
李成林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说不想,那是假的吧。但现在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梦瑶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又这么能干,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苏小婉听了他的话,心里既感动又有些矛盾。
她知道,李成林是真心疼爱这个家,但他的沉默也让她明白,他心底还是有一份深藏的渴望。
那一晚,她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几天后,苏小婉和李成林带着小梦瑶去镇上散心,走到一家儿童用品店时,小梦瑶被橱窗里的婴儿摇篮吸引了。
“妈妈,这个摇篮好可爱呀!如果我们家里有小宝宝,就可以用这个了。”小梦瑶天真的话语让苏小婉的心猛然一震。
“小瑶,你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吗?”李成林也笑着问她。
“嗯!”小梦瑶用力点头,“这样我就可以教他画画,陪他玩,还能帮爸爸妈妈照顾他。”
苏小婉站在一旁,眼眶微微泛红。
也许,她一直把自己对过去的伤痛投射到这个家,却忽略了李成林和梦瑶的心意。
他们对她的爱,从来都是无条件的,而她也应该给他们同样的回应。
当天晚上,苏小婉在床头轻声对李成林说道:“成林,我想好了。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李成林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将她搂进怀里:“你确定?可别到时候嫌麻烦啊。”
“是你嫌麻烦才对!”苏小婉轻轻捶了他一下,眼里却满是柔情。
日子渐渐平静下来,苏小婉开始调整作息,准备再造一个新的生命。
李成林也在工作之余更加细心地照顾她和梦瑶,一家人其乐融融。
然而,生活似乎总不会一帆风顺。
一封来自城里的信件打破了这份平静。
信件上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和一段令人震惊的内容——关于梦瑶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