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扶着柱子,呼吸急促,很努力地想看清突然出现在脑中的身影,但他只看见漆黑如墨的发,与烟灰蓝色的衣裳。

    那个人……是谁?

    他头疼的厉害,恍惚间又看到那人躺在他怀里,衣裳被血浸湿,看不出原本颜色。

    那人脸色苍白,唇也没丝毫血色,却在朝他笑,声音轻的像水面易散的青烟。

    ——“你还欠我一柄剑。”

    温枫良骤然坐起身,四周被浓浓夜色包裹,桌上烛光摇曳着昏黄光芒,让温枫良的视线不被黑夜吞噬。

    他抬手摁住心口,眉头因疼痛紧皱。

    又做噩梦了。

    温枫良歇了会儿,抿了口早已冰凉的茶水,等到那股悲伤散去,他重新躺回去。

    除却隔三差五夜里的噩梦外,温枫良的日子过的很不错。

    他不用再担心仙尊什么时候会发疯,不用心惊胆战地猜测昭戚什么时候会把他练成丹药,也不用苦恼该怎么在不激怒仙尊的情况下,回绝仙尊的好意。

    他住在这里,当一个小小的铁匠,心情好就开店,心情不好就找个茶楼,听说书先生说些天南地北的趣事,日子过的自由又快活。

    到底是担忧宗门,他给谢岷去过信,用他们宗门特有的传讯方法。

    谢岷压根不知道温枫良逃跑的事,只说清岳仙宗前段时间送了些东西,他当时还好奇这种事居然是寒明尊者顾白梨亲自来,如今才知温枫良跑了。

    回忆当时顾白梨的话,谢岷说顾白梨言辞中似无怒意,顿了顿又道:“仙尊还没出关,宗门不会有事,倒是你,一定要藏好。”

    谢岷也不是傻的,温枫良如果在清岳仙宗过的快乐,又如何会冒着危险逃跑?

    “钱不够了就给师兄说,这些年师兄偷偷攒了一些。”

    温枫良笑道:“师兄放心,我有钱。”

    得知宗门无事,温枫良松了一大口气,掐断术法,跟看店的少年阿竹说了声,回到后院进入暗室。

    光阴在笔下流逝,温枫良抬起头,见天色已暗,想到还有人在等他,他收好画了一半的稿纸,离开暗室。

    阿竹手支着头似乎在睡觉,听到后院传来的轻微动静,立马睁开眼,他揉了揉肚子,低声道:“待会儿你可不许再叫了。”

    “先生,”他笑吟吟迎上去,“是要回家了吗?”

    家,他喜欢这个词。

    温枫良点点头,阿竹手脚麻利放好东西,锁好门,乖巧跟在温枫良身后。

    夜幕寂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阿竹其实是有点怕的,但有温枫良在,他就不怕。

    他渴慕地看着温枫良背影,月光把他们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他小心翼翼伸出手臂,碰了碰温枫良手指的影子。

    突然响起的声响让他回神,喜悦几乎是瞬间消失,看到温枫良微蹙的眉头后更是忐忑。

    “先生,我……”

    他下意识就想道歉,温枫良道:“不必道歉。”

    阿竹低着头,局促不安地捏着衣角,温枫良放软语气:“在我这,你不是奴,不用事事跟我道歉。”

    “我做起事情来容易忘了时间,你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温枫良一怔,想到他一大早就进了暗室,阿竹不会一直饿着等他吧?

    阿竹睫毛颤了颤,轻轻嗯了声。

    温枫良无端忆起逢霜,逢霜眼睫又长又浓,眉目低垂时,就如停在花上的蝶。

    他再讨厌逢霜,都不能否认,仙尊姿容绝绝。

    回过神的温枫良叹了口气:“我不会做饭,你会吗?”

    阿竹道:“会。”

    “那你走快点,我们赶紧回家,别给你饿出毛病了。”

    “好。”

    阿竹是温枫良五天前赎回来的。

    那天温枫良回家时路过一条小巷子,听见里面有动静,停了一停,哪知巷子里突然跑出来个少年,险些把他撞倒。

    少年没跑几步路,就被身后的人追上,温枫良从打手们的话中知道少年是被父亲卖到了欢场抵债,少年不愿意,趁他们疏忽逃了。

    少年奋力挣扎,仍抵不过那几人的力气,一双清澈如潭的眼里写满倔强。

    温枫良不知是恍惚了一瞬,还是被少年抿嘴时和那人相似的神情蛊惑,鬼使神差叫道:“站住!”

    少年眼睛一亮。

    那一刻,温枫良想,他要救这个人。

    他见到欢场管事,说要赎下这少年,管事打量他几眼,狮子大开口要了五十两,少年当即吸了口冷气,又是生气又是紧张。

    有点贵,但温枫良出的起。

    他爽快,管事也爽快,命人拿来少年的卖身契递给温枫良,温枫良叠好放进怀里,拉着少年就要离开。

    走到大厅,便见十来个大汉手持木棍将他们围在中间,大有将他们全部留下的意思。

    温枫良意料之中挑挑眉,笑着看向胜券在握的管事,他放开少年,叮嘱少年躲好,脚下一动,直冲其中一个打手而去。

    那打手一惊,还没看清楚他人影,手上武器就被他夺了去。

    温枫良修为不高,不过对付几个打手他还是很有信心。

    顾白梨教他的剑法不用灵力也是一等一的精妙,他以棍为剑,身形宛如云层中穿梭的鸟儿般灵活,那些打手甚至碰不到他衣角。

    管事又惊又悔地后退几步,在温枫良指向他时,他高声叫着要还温枫良四十五两,求温枫良饶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