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鹤之耸耸肩，问：“那医院那边呢，情况怎么样？”
空气徒然沉默下去。
半晌，周融说：“没什么气色，不过应该挺开心的。”
他口吻平静，却隐约透着几分压抑，顾鹤之多看他两眼，道：“我现在可体会不了你的遭遇，我是有老婆的人了，和你这种没老婆的不一样。”
周融淡淡开口：“我记得她的前夫还想挽回她来着，要不然我帮他们牵桥搭线一下，让你体会体会我的感受。”
顾鹤之脸色一变。
他正要说话，眼看着周融举起手机，对他做出噤声的动作。
能让周融有这个反应的，只有医院那边。
第488章 一辈子不出来
顾鹤之看着特意下车去接电话的周融。
男人身材挺拔颀长，他单手插兜，站在路边，脸微微低垂着，专注地听着那边在讲什么，狭长且凌厉的眸子里的冷淡融化，看着挺温和的。
几秒后，他再度上车。
顾鹤之随口道：“姜致醒了？”
“还没有。”周融说：“但医生说她有反应了。”
顾鹤之：“什么叫有反应了？”
动一根手指叫有反应了，动一下眼皮也叫有反应了，心跳变拍也叫有反应了，可是这哪种都没法改变姜致现在还在沉睡的事实。
周融双指摩挲文件，他看着面前行驶的道路，“有反应了就是好事。”
说完，他和司机道去医院。
看着车头换了道路，跟着掉头。
顾鹤之冷冷哼声，不过冷淡的同时，他又为周融而感到点高兴。
毕竟，这么些天周融的忙碌，他也不是没看见。
连带着他都加了几天班，没空回去陪人。
顾鹤之侧目看向他，道：“你说的也是，那人你打算——”
他是知道一点风声的，因为这次周融借的是顾家的人，顾家那些人多少会向他吐露点消息。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关警官才没有查到人到底是被周融带到哪里去了。
周融也知道，并不意外，他口吻平静：“他已经交代了，是有人给他一笔现金，让他那个点到楼梯去裁树。”
顾鹤之：“人呢？”
周融：“在查。”
“京市还有你查了几天都抓不到的人？”顾鹤之有点惊讶。
周融抬了抬眼睛，乌沉淡漠的瞳孔回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淡淡一笑：“我又不是人，京市还有几股势力想把他藏起来，我一时半刻查不到也很正常，只要他一辈子不出来，我也不会奈他怎么样。”
口吻风轻云淡，看着满不在乎。
可细细往下听，就能听见周融这话下的风雨欲来。
他看过眼前的周融一眼，又想到现在的情况，啧啧两声，感觉这事不是很好处理了。
车行驶到医院前。
顾鹤之抬眼看过去，“我陪你一起上去。”
周融瞥眼，没做声。
顾鹤之跟在周融身后，和他一并上楼。
姜致的病房早就被周融单独转到一个靠窗口的走廊尽头。
他们过去，远远就看见两个保镖守在门口。
顾鹤之一扫而过，总觉得这两人有点眼熟，但具体是眼熟在哪，却是想不起来了。
他再抬起头，看向屋内的场景。
正好对上从洗手间出来的女人。
女人眉心微蹙，当下不耐：“你又跟踪我？”
顾鹤之：“我没有。”
说完，他侧头看向一侧看戏的周融，道：“我只是觉得应该过来看一眼才上来的，你说是吧，周融。”
周融神色平静，“他本来说不上来了，只是到了楼下突然改变主意，但应该不是知道你在这，沉小姐。”
沉眉这番过来，是因为上次冰岛之行对姜致颇有好感，又听见人出事的消息，特意来探望。
她听见周融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张温婉端庄的脸上出现几分不耐，她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床上的姜致，到底是忍下心头那口气，什么都没说。
像是想到什么，沉眉走向周融，她低低咳嗽声：“刚刚她心跳加快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医生说是受到了刺激，但其实我什么也没说，就提了最近京市发生的那些事。”
京市的风风雨雨，今年格外的多。
明明快要九月份了，开学季，可偏偏现在的京市上上下下都溢出紧张肃杀的氛围。
沉眉最近住在顾鹤之对门，也看着他这几天连轴加班，一刻都没停歇。
她今天正好抽空过来看姜致。
就随口把那些在新闻上看见的，和自己揣摩分享给姜致听。
谁知道姜致像是听进去了。
周融眸色沉沉，他脸上没什么表现，却是淡淡看过身侧的顾鹤之，“没事，不过麻烦你下次还是不要对她说这些了。”
沉眉没说话，她能看出来周融现在是不满，只是碍于顾鹤之，没发作。
一时间，空气陷入寂静。
紧绷蔓延。
顾鹤之上前两步，挡在沉眉面前，他侧过头，面对沉眉时，还是软了三分声音：“我先带你回去，今天你也和姜小姐相处一天了，是时候给他们留下些相处的时间了。”
沉眉长长出口气，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并出了病房门。
周融就静静站在那看着，等到窗口的身影消失，他上前两步，给姜致垫了垫被角。
手指微微垂下来，他触摸女人白净脸颊。
往下一寸。
粗粝手指沿着她的鼻梁落下，抵上嘴唇，可能是多日没喝水，女人的嘴唇带了一些起皮的干涩，他看过两眼，蹑手蹑脚用棉签沾着水，轻轻点缀。
这些动作他已经做的无比熟稔。
因为水，她的唇色恢复些许的血色。
周融眼眸深深凝视着面前的人，半晌微微低下头，他的唇落在她的指尖，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他缓缓闭上眼，呼吸都是极其克制的放轻。
好像又回到了那几个月。
稍稍一动，就是难忍的瘙痒和疼痛。
每天能够见到的就是佣人。
少数的时间才能见到家里的其他人，可那时候的他早就不想了，他只想见到姜致，问清楚为什么。
在疼痛和虚弱放大下的人的情绪是偏激的，是疯狂的，像是有一簇簇的明火在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无间隙的烧烤着他的心，将心头的情绪烧成愤怒、怨怼和冷嘲，哪怕是和姜致‘确定关系’，她百般讨好的情况下，他也会有这股情绪，甚至有时候会放任它们作上风。
人就是这样奇怪，失去了才会后悔，才会睁开眼看看自己当时做的有多过分。
门框摩擦地面的摩挲声。
周融抬起头，他给面前的人整理了一下长发，淡淡口：“什么事？”
“许助理过来送文件了。”陈三说。
周融：“放在桌上吧。”
陈三退出房间，许助理端着文件进屋，他分门别类的归置好，周融已然起身走到茶几前，他翻阅过文件。
许助理就站在他一侧，等他看完。
周融看文件的速度很快，他和许助理的交流也很短，像是一台高速运转处理器的机器，精准又无误，指出条条框框的错误和需要改进的地方。
很快，许助理就带着批注好的文件离开。
走之前，他看了一眼屋内。
男人坐回女人的身侧，他侧着脸，眼神低垂。
门被关上。
空旷的房间里，他的骨头一寸寸往下低，骨节分明的大掌紧紧握住姜致的手，声音几乎快要听不见：“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放任那些情绪，也不应该不尊重你的意见，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了，快回来吧。”
第489章 两个人
姜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的长度跨越到她小时候，再到少年时，又跨越到成年的时候。
唯一不变的是野广木一直在她身边。
甚至在这个地方。
——野广木只是野广木，周融只是周融，两个是不一样的人。
雪簌簌的下着，天气很阴，看不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