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噜噜噜……”
“啊——”“哎呀~~”
“啪嗒~”“啪嗒~”
即便这一刻易书元没有旁白,但在场听书之人,包括孩童都知道,那对母子坠马了!
与此同时,易书元声调再变,一种恐怖的声音响起。
“嘶吼……”
这声音一起,所有人鸡皮疙瘩一阵阵起,听书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妖怪来了!
村中一些孩童甚至“啊”地叫了出来,死死抱住了爹娘长辈。
这一刻,就连守护皇子的侍卫们,也不可避免地被牵扯了心神。
也是这一刻,易书元准备已久的鹤鸣响起。
“唳——”
高亢清亮的长鸣自有一种天上而来的感觉,不光是故事中,晒谷场听书人心间的阴霾也在此刻一扫而空,也在随后得知鹤群落下而妖物退怯后,紧张的情绪得以释放……
为什么是《鸣天雨》这个名字,其实是同白孝节的《望天雨》是相呼应的,虽然是神话故事为引,但本质上,白羽道也好,江湖纷争和朝野动乱也罢,甚至是赵家母子的逃难过程,都是南晏人间的乱象。
易书元以白鹤为引,中间也不落下两妖争劫浴天雷的宏大,但在他今夜的故事中,白鹤与和乐山大蟾反而成了一种背景一般的衬托。
书中主要人物有江湖侠客,有那国师天羽真人,有军士和普通百姓,也有那大晏皇族……
从戌时初,一直讲到亥时末,长长的一整部书带得听书之人的情绪起起伏伏!
“时辰已到,斩——”
监斩官的嗓音,刀斧手的吞吐刀的动作,乃至最后那一声人头落地的响动,都在易书元口中重现。
“啪~”
抚尺玉惊一击桌面,也惊得众人精神一振。
“手起刀落,血溅十几步,随着人头坠地,曾经的南晏国师,也算是一代翘楚的韩师雍就此殒命,白羽道的一切也随之覆灭!实乃可叹啊!”
易书元此言落下,手中折扇也已经收起,代表着今晚的《鸣天雨》,已经说完了,并没有留下什么“下回分解”的悬念。
晒谷场上久久无人言语,即便玉惊醒神,大多数人也好似依然在书中。
好一会之后,才有人激动拍手。
“说得真好!”“对,说得太好了!”
“易太爷说的书比城里那些个说书匠强百倍!”
“是啊,百倍都不止呢!”“对对对,我刚刚简直紧张死了!”
“谁不是啊,我差点以为妖怪要出来了!”
人群此刻议论纷纷,全都宣泄着心中的激动。
易书元看向皇子,对方脸上的震撼之色不减,只是相比相对于其他村民,皇子心中应该会有更多感触的。
“殿下觉得,易某说的此书如何啊?”
易书元这么问了一句,皇子才如梦初醒,吸了一下鼻涕,感慨不已地说着。
“先生真神人也!”
易书元咧了咧嘴,我牛逼我还能不知道么,你这反应也不知听进去几分……
晒谷场边缘,黄宏川和本方土地都站在这里,灰勉也立在黄宏川的肩头。
“怎么样,先生厉害吧?”
灰勉骄傲地说了一句,黄宏川同样感慨不已。
“不施仙法,不障眼蒙目,却能到如此境界,可谓神乎其技也!”
第416章 非凡人乎?
晒谷场人群散去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子时了,对于西河村人来说已经是很晚很晚了。
不过没有人懊恼什么,回家的时候一家老小拖椅子搬凳子,一边走也一边和家人或者邻里议论着书中的事,讲谁谁谁该死,谁谁谁可怜等等……
这么晚了,皇子和元江县令也不回县城了,就在西河村住一晚,易家虽然比不上真正的豪宅,但客房还是有一些的。
只不过之这一晚皇子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直想着此前说书的过程,父皇曾说过,易书元此人以书寓人也寓天下社稷,而在这《鸣天雨》则更为明显一些。
在易家的客房内辗转反侧了许久,皇子还是从床上起来了。
“来人!”
一声令下,门口立刻有声音回应。
“殿下?您还没睡?”
“睡不着,准备笔墨纸砚。”
外头守着的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只好去找易家的家丁,让对方帮忙准备。
大概一刻钟之后,皇子暂住的客房内,桌上摆好了文房四宝,也点上了一盏油灯。
皇子披上厚衣服,也不穿戴整齐,就直接借着灯光在深夜书写起来,有关今天见闻和听书的事情他要立刻写下来,虽然不可能完全记录,但也力求全面。
天还没亮的时候,村里的鸡已经早早开始鸣叫。
皇子门外的侍卫已经轮岗过了,现在是另外两人,他们都忍不住打哈欠的时候,屋内的灯火却还没有熄灭。
在这里不可能有宫中的条件,皇子更不想让易书元以为自己真的就娇生惯养,所以整个一夜下来,持笔的手都冻僵了却也没有再叫过人。
“嗬……”
放下笔的皇子在手上哈出一团白气,搓了几下手后藏入衣内温暖双手,桌上已经写了十几页纸,并且字迹密密麻麻间隔很小。
本来皇子还想在末尾补上一句“冬月十三日夜所书”,但想要落笔的时候却又觉得这样反而有些画蛇添足,毕竟父皇最后肯定会知晓自己是连夜写的。
自己写上去和父皇自己了解到事实,虽然结果相差不大,但多少还是有一些意义的。
“来人!”
“在!”
外头的侍卫开门进来,一阵寒风就直往屋里灌,吹得灯火摇摆,桌上的纸张有飞出去的趋势,让皇子忍不住伸手按住桌面,同时也扯着衣服缩了缩身子。
侍卫见此,赶紧把门关上。
“把桌上的书文整理一下,装信后速速送往承天府,不得有误!”
“是!”
侍卫走过来,皇子抬起手后心头一惊,这才发现有好几张纸上的字墨迹还没有完全干涸,以至于刚刚那一按,抹开了一些字上的墨水,虽然并不影响阅读,却也印上了一部分掌纹。
“啧,唉……”
“殿下,要重写一张么?”
“算了,就这么装起来吧,父皇应该不会怪罪我的,嘶好冷好饿啊……”
昨晚上吃的晚饭可是不少的,但此刻皇子还是觉得又冷又饿,一边整理桌上的纸张,一边笑道。
“天虽然还蒙蒙亮,但我看易家厨房那边已经有炊烟,应该是已经在做早饭了,殿下睡一会吧,过会有吃的了我给您送来。”
“嗯!”
这会皇子也确实安心不少,等侍卫一走就解开披着的衣服,裹着有些冰冷的被子睡了起来。
……
项子冀又在易家住了一天才离开了西河村,同元江县令一起回了县城,若是住太久了既不方便也容易招人不喜,反正已经旁敲侧击知道易先生会在家多留一段时间的。
当然,项子冀也没有离开元江县的打算,他要等承天府宫中的回信。
这封从元江县送出的信件到达承天府的时候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大庸皇帝在阅读信件的时候谭元裳正好也在,二者算是一同阅信,皇帝也没有任何避讳。
皇帝先是激动于易书元竟然就在元江县,随后当通读皇子所书内容,则是更多的震惊。
“南晏白羽道之乱,我们也只是才知晓而已,这易先生竟然也已经了解了?”
南晏的细作活动猖獗,大庸虽然克制,但在南晏也并非没有眼线,皇子或许并不清楚南晏的事情,但皇帝还是偶尔能了解一些南晏的事情。
在情报手段中,谭元裳的商贸是重要的渠道之一,而这几年的讯息之中,又以白羽道的覆灭最为重要。
并且比起承天府这边得到的言简意赅的情报,易书元的《鸣天雨》肯定是更为详尽,哪怕是皇子的书信中也已经可见一斑。
一边的章良喜便道。
“陛下,易先生有龙飞扬这样的高手为好友,并且他学究天人,又关心江山社稷,对南晏之事格外上心也更为了解并不足为奇。”
皇帝点了点头,不由回忆当初。
“当年相山禅院,他与龙飞扬先行一步,约于北方见面,那时他对南晏之事定然已经了解颇多,此人在江湖各道之中定有不少朋友,绝非只有龙飞扬一人!”
这么说着,皇帝又看向书信中前半段的内容,里面也提到了老教头的事情。
“这次易先生回元江县,或许也与这陆信有关吧……良喜,当年我取缔执捕台,是不是做错了?”
一同坐在软榻上的谭元裳立刻站起来说道。
“陛下,当年朝野上下更是动荡,执捕台在那个时代虽然有存在的必要,上层却也已经被腐蚀不少,也已经太过臃肿,执法权大的同时也容易滥用,您虽身为太子,但已经要为今后考虑,您当时的选择并没有错!”
说着,谭元裳思虑一下继续道。
“执捕台这等机构,缺少掣肘,动荡之时立重典,效果立竿见影,但若一直放任下去,只会造成祸患,南晏的白羽道也算是一个例子!”
章良喜赶忙附和。
“谭公所言极是啊!”
皇帝笑了笑,看向一侧的谭元裳。
“你要是愿意当官,宰辅之位有你一个!”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