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的话并非只是简单一句叙述,更是将当初的许多事说了个清楚。
池庆虎一身光明磊落,从抗衡白羽道,到后面的江湖奔波襄助义军,是真正为国为民的任侠,心中有抱负有理想,或许也始终存了几分天真。
但也正是这种天真这种希望,感染了池庆虎身边的许多人,甚至也感染了麦凌飞。
远处树上的班裕光不知不觉已经攥紧了拳头。
“没什么说的,身在江湖,那便快意恩仇吧,我只身杀去,曾经的义军早已腐朽不堪,也当不起救世大任了,更如何能挡我?一夜时间,斩首二十八个,告慰池兄在天之灵!”
易书元听到这再次开口问了一句。
“那么《望天雨》呢?”
这一刻,麦凌飞从灶台边站了起来,走到了内部的屋中,轻轻一跃就将梁上塞入的一个锦囊取了下来,落地的时候更是毫无声息,就像是一只猫点落地面。
麦凌飞走了出来,打开了锦囊,里面就包含着一纸《望天雨》。
“望天雨在我这呢,池巅行事荒唐不羁,我能救他一次两次,救不了他一世,给他只是祸事,但终究是要交还给池家后人的,而如今更好,交还给先生你吧!”麦凌飞说着走了出来,将手中的纸张递给易书元,后者直接伸手接了过来,将之一点点展开。
纸张两页都有字,除了池庆虎自身领悟的武学心法之外,另一页上写着那一篇《望天雨》。
“师兄的字迹啊.”
齐仲斌在一边抚须感叹了一声,他并不清楚太多《望天雨》的内情,但一看这字就明白是石生的字迹,心中默默推算一下就明白,那些年师兄是跟随在师父身边的。
阿飞微微一愣,这才其实不是易先生写的,而易书元也是笑了笑。
“这是当年石生的功课。”
当然,易书元在纸上也落字了的,也是此时众人视线所落的“雷”字。
“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便去该去之处吧”
易书元这么说了一句,竟然随手就将手中的纸张向上一抛,轻飘飘的纸张飞起数尺,被周围的微风一卷就随风飞走了。
远处的班裕光看到这一幕瞳孔的散大了,在纸张飞天而起的一刻,他的视线就再无离开过。
“呜呼.呜呼”
或许是巧合吧,那张纸竟然就朝着这个方向飞来,班裕光哪可能放过,在纸张随风飞过的那一刻就立即追了出去。
这可是《望天雨》啊,师祖的武学奥义都在上面!
班裕光也顾不上和小院的人打招呼,目光死死锁定纸张,若是被风吹没了那可是要悔恨终生的。
小院内,易书元看向了远处,齐仲斌也望向了那边,阿飞和灰勉也看向了那风吹纸张而去的方向。
“说是退出江湖,其实一直处于江湖之中!”
易书元这么说了一句,然后站了起来。
“走吧,咱们去见见等伱的人。”
阿飞微微一愣,回头看了一眼灶台。
“那鱼呢?”
“先留在这里吧。”
在易书元说话之间,院中一缕清风开道,等阿飞走出来,周围的一切就仿佛变了颜色,脚踏着风随着易书元和齐仲斌离去。
但这不只是御风而走,更是先一步遁入阴阳交界.另一边,班裕光终于在纸张飞到江边之前,纵身一跃在空中抓住了纸张,整个人落下的时候好悬没掉到江河里面去,稳住身形之后他才狠狠松了口气。
随后班裕光坐在江边小心将略微有些被弄皱的纸张展开,光是看到上面的字,一眼就仿佛心中起惊雷!原来这就是师祖的武学总纲,原来我用的不是什么疯魔棍法,而是降魔棍法,只是因为降不住自己所以状若疯魔.好一会之后,班裕光忽然反应了过来,立刻冲向刚刚的小院,感谢也好,询问也罢,亦或是再次邀请高人出山,总之他有很多话要说。
只是等班裕光冲到小院的时候,却发现之前还在这谈天的几人都不在了。
灶炉还冒着烟,处理的鱼儿还没有下锅,就连茶壶茶盏都还冒着热气,但屋内屋外什么人都没有。
“前辈——前辈——”
班裕光转了一圈那之后,忍不住开始喊了起来,他声音不小,一阵阵回音荡漾在周围,却无人应答。
“真的都走了?”
“难道他们知道我在,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是故意将《望天雨》交给我的,其后便消失不再见我.”
班裕光脸上露出一些失落,颓然坐在了屋外的凳子上,而他口中的那些人,此时却已经不在人间。
当阿飞看到鬼门关的时候,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心中也是不由为之一惊,原来真的有鬼门关。
“先生,与阿飞相关的人又不是在这里故去的”
灰勉这么提醒一句,但易书元却平静回答道。
“天下黄泉路,归一通忘川,没有等在一地阴司之内,便也无需去往故地。”
说话间,几人已经经过了鬼门关,以乾坤之变融入阴风之中,守关鬼神竟毫无所觉。
易书元并不想惊动此地城隍,所以带人自去阴间,又很快遁入黄泉,手中折扇化作一支细长之笔,虽然未变化为无相,却也能施无相之法。
更何况一路上看《剑虹分雨图》,自身丹青之道也略有精进。
寥寥几笔之间,就连麦凌飞这么一个先天高手都被“画”为鬼相,一行人“画”为鬼身融入黄泉路中
第593章 能通融
过鬼门关,入阴司,走黄泉,更是化为鬼相,这是麦凌飞从未有过的体验,更是让他进一步了解是世界的另一面。只不过如今的麦凌飞也不是寻常人了,面对这一切能让常人惊叫的变化,他也能跟随在易书元身边,以一种较为平静的姿态面对。
此刻易书元、齐仲斌以及麦凌飞都走在黄泉路上,后者忍不住前后顾盼。
“这就是黄泉路啊!”
黄泉路并不是一条多么宽广的路,或者说黄泉路是多变的,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有的地方依山有的地方傍水,路上的鬼魂有疏有密,有时候老远看不到一个。
并且黄泉路上多岔道,各方的鬼魂时不时就会从这些岔路上走来,然后汇入黄泉路途之中。
阿飞观察着所经过的每一处地方,他发现自己一行人走得其实很快,往往一片山用不了多久就会走过,又或者是这里的鬼魂走得都很快。
路边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花朵,那是一种红色的花朵,或许是常人俗语中提及的两生花。
“是啊,这就是黄泉路,没什么稀奇的对吧?”
易书元笑着这么说一句。
阴间微风徐徐,走在路上也没有什么疲惫感,更无任何不适,前方后方不见尽头。
路上遇见的鬼魂,有的是浑浑噩噩的,似乎只知道不停往前走,有的则看着和正常活人差不多,偶尔还能听到一些结伴鬼魂聊天的声音。
灰勉就经常替阿飞解惑。
比如有的鬼魂看着浑噩,可能是在阴司遭受了很多刑罚,往往是罪大恶极的人,其中一些就可能被打傻。
有的和活人差不多,应该是没受什么罪,子嗣也经常祭祀上香。
有的鬼魂一看就是鬼,看着有些可怖的,应该也是有原因的,往往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痕迹.前方渐渐出现水声,很快一条宽阔的大河出现在视线中,鬼魂也变得多了起来。
“这就是忘川河么?”
“不错,这就是忘川河!”
阿飞毕竟不是真正的鬼魂,对于忘川河并没有那种本能的畏惧感,其余鬼魂在忘川河边往往会往内岸的路上靠,而阿飞则是好奇想要凑近看看。
灰勉这时候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在他走近忘川河后用尾巴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要小心些哦,不要走得过于近了,忘川河中多得是凶魂厉鬼狰狞恶物,它们在河中永不超生,对任何在岸上和船上的鬼魂都充满嫉恨,恨不得撕碎他们,恨不得把他们都拖下水.”
麦凌飞心头微微一凛,他望向看似平静的水流,丝毫感觉不出凶险,但他知道肩头的貂儿肯定不是在骗他。
旁边有鬼神经过,齐仲斌走到阿飞旁边伸手拉了他一把,又带着他随着易书元在正路上走着。
鬼神路过的时候,也着重看了阿飞和齐仲斌一眼,毕竟这两个鬼魂刚才似乎是主动凑近了忘川河,在这鬼魂之中还是少见的,但也仅此而已,不会过多关注。
能到这个地方的鬼神也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巡视在黄泉路上维持着一些规矩,本身也会有一些特殊的任务,只不过频率也不会太高。
一看到这些鬼神,易书元便向着阿飞和齐仲斌说了一句。
“我们得快一些了!”
说完,易书元伸手一招,阿飞和齐仲斌就被拉回他身边,三人脚下带起一阵阴风,速度也比刚才快了许多,只觉得眨眼就掠过了很长的距离。
随着周围鬼魂越来越多,前头隐约能看到一座架在忘川河上的大桥。
本身忘川河极为宽广,那么忘川桥也就很长,但忘川桥本身却并不算太宽,以至于上桥的鬼魂都十分拥挤,所幸是上了桥也很难被挤下水,似乎桥上本就有某种保护的力量。
到了这里,鬼魂都会本能地朝前涌去,投生是一种存于每一个鬼魂心头的渴望,在这一刻就仿佛是枯寂的心灵中看到的希望,也很难在这里停下脚步。
不过易书元等人却在距离忘川桥还有一段路的位置停下了,毕竟他们不是真的要去投胎。
易书元伸手指向忘川桥边,那里还有一块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乱石有土丘,更有零星的鬼魂在那边徘徊,这些鬼魂同桥边争相上桥的其他鬼魂是鲜明的对比。
而这些鬼魂有的同样浑浑噩噩,有的则依旧清醒,无一例外都望着黄泉来路。
这时候,刚刚经过易书元等人身边的鬼神在桥边现身,他的身上呈现出一种迷雾般的幽光,眨眼间已经来到了那块停鬼之所。
早在这些鬼神接近的时候,已经有一些鬼魂先一步或隐匿,或逃向了一侧的阴间山丘中,不过大多数鬼魂依然等在这里。
其中一名鬼神的官差服饰上还有云纹,他手中拿着一根长锁,看向周遭鬼魂。
“凡等待过二十年者,即刻过桥!”
一些鬼魂不明所以,还有人开口求情。
“大人,我要等的人还没到啊!”“是啊大人,我要等的人也没来呢!”
不过鬼神根本不给鬼魂回旋的余地,口中吹出一阵阴气,不少鬼魂头顶的鬼气就浮现光彩。
“速速上桥!莫要因念生怨,引忘川水变故!”
鬼差喝骂之下,有一股恐怖的气势笼罩在诸多鬼魂身上,一些鬼魂害怕之下就主动上桥了,但大多数都不为所动。
所以下一刻,那些鬼神开始动手抓鬼,身形闪烁之间就已经直接用缚魂锁抓住一些鬼气特殊的鬼魂。“大人求您宽限一下吧!”“不要抓我,我还没到二十年——”
鬼魂逃遁鬼差追逐,仅仅片刻就抓住不少鬼,就连不远处的忘川桥边也有不少过桥鬼魂看向那边。
领头的鬼神望了望后方山丘,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有些早就过了时候的鬼物逃遁,速去抓来!”
“是!”
在这里等待聚集的鬼物过多,其中不少更是生出越来越重的怨念,是曾经引得忘川河在这一段涨水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