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轻叹:“你的分离焦虑很严重,离开了孩子,你怎么办?”
就昨天一晚,靳修臣已经因为看不到孩子,发病被折磨得折腾了一宿,连带林敬都一整夜没睡。
靳修臣耳边忽然响起周煜林的声音:“你去死吧。”
轻飘飘的,很冷淡,却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下,把人的心脏都砸得零碎。
靳修臣眼眶一瞬发红,艰难地笑了下:“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
林敬听他冒出来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皱眉:“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你幻听到的当真,也不要跟它们进行对话,这样你只会更严重。”
靳修臣揉了把脸,淡淡地:“没事。我就这样听听他的声音。”
林敬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此时,靳修臣透过窗户看见,周煜林把孩子放在了地上,随后转身就走。
靳修臣一颗心都猛然揪紧,双手死死攥着窗帘。
林敬也望着窗外,突然说:“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个年纪,正是追求梦想,打拼人生的时候。”
“你把一个刚满一岁,处处离不开人照顾的幼儿甩给他,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和拖累?”
好像一声惊雷平地炸开,靳修臣脑子嗡了一下。
他缓缓地,零点五倍速慢放般,机械地看向林敬,张了张嘴,却半晌没说出话。
林敬拍拍他的肩:“而且,他旁边那个男人,八成是对他有意思的。他带着孩子……”
本想说‘他带着孩子也不好组建新家庭’,话到了舌尖,还是咽了回去。
怕刺激到靳修臣,要是靳修臣发病了,那他不是给自己找活儿吗。
很久后,靳修臣才无力地捂住脸。
耸拉的双肩,透着绝望又无助的弧度:“错了……又错了。”
怎么到现在,还在犯这种错误。
靳修臣想起周煜林日记里写过的,原书作者给他的设定和评价。
只有极其精简的四个字——天生劣种。
以前他还因此心生怨恨,拒绝承认,直到此刻,靳修臣才恍然发觉,原来他真的是个天生劣种。
很多思维,都下意识地在自私自利,不顾别人的死活和感受,他甚至自己都察觉不到这点。
他以为他如今捧出的,已经是一颗纯粹又充满爱意的心了,实际上在别人眼里,仍然是那样恶臭不堪,令人作呕。
他不是个正常人,他是个劣种。
原来如此……
靳修臣悄无声息地,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玻璃碎片,在自己胳膊上狠狠划了一道。
果断又利落的动作,血痕瞬间显现,血珠子断线一样啪嗒啪嗒地落到地上。
林敬头皮都要炸了,一把没收了凶器:“你要死啊!”
靳修臣平静地注视着伤口:“这是惩罚。”
他每做得不好,每犯一次错,就惩罚自己一次。
他总在想,如果过去他没有做错,没有产生恶劣的念头,没有干下那些糊涂事儿,心没有游离……
那他跟周煜林,还是那么幸福美满。
哪怕他从没得到过救赎,哪怕他心里怀着那么多阴暗的事儿,日日煎熬,但他至少,不会失去周煜林。
过去那些事,日日夜夜让靳修臣后悔,悔到如万箭穿心。
这让他变得,不再能容忍自己犯一点错。
所以要用惩罚,来规范自己的行为、思想,并以此减轻心里的负罪感。
靳修臣相信,这样的话,他总有一天会改好的,改成被周煜林接受的样子。
就算是刻在基因里的恶劣,他都要揪出来,全部抹杀。
他愿意拔掉他所有的刺,打碎他的人格进行重组,再去爱周煜林。
这不只是说说而已。
再给他一点时间。
林敬把他浑身上下的衣兜都检查遍了,确实没再找到利器,这才严厉地说:“如果下次你再不遵守医嘱,就找别人治吧,我治不了你。”
下一刻,他的袖子就被扯住了。
靳修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别……别放弃我……”
看到曾经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低下头颅,林敬心情复杂,口是心非地说:“要不是看在工资高,我真懒得伺候你。”
又望向窗外,此刻周煜林正蹲下身,似乎在跟周木木说着什么。
林敬:“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靳修臣表情一瞬痛苦。
林敬的话点醒了他,他不想那样,不想给周煜林带去负担。
但木木待在他这种人身边,又真的好吗?木木要怎么办啊?
靳修臣目光投向窗外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神情不可遏制地,逐渐变得温柔。
那两个人,都是他的命,要让他取舍真的很难。
半晌后,靳修臣艰涩道:“我会把木木接回来……”
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这边,周煜林安抚了一下周木木,这孩子总算松手了。
只是周木木的表情很委屈,那双漆黑的大眼睛,无措地闪动着。
周煜林松了口气,站起身:“你就在这里等,等你爸出来接你走,不要乱跑,知道吗?”
他说完转身就走,没看见周木木眼里氤氲起的泪珠。
周煜林走出好几步,身后还没动静,他总算是安心些了,想要摆脱什么似的,不自觉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