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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他看她,是用师长的目光。

    可他无法自欺欺人。

    ……

    七月过半,离乡试的第一场考试,不过半个月。

    自打傅洵发现他们之间清白后,也没太管着兰絮。

    江之珩准备回京城应考,路途遥远,八月初他就走了,他来问兰絮:“你到时候怎么去安邑?”

    安邑是庆湖省省城,庆湖省乡试举办的地方,它距离怀名不算远,骑马一个多时辰可到。

    兰絮说:“我坐马车。”

    江之珩:“唔,坐马车要慢一些,你为何不骑马?”

    兰絮:“坐马车舒服。”

    江之珩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骑马呢。”

    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郑重拍拍江之珩的肩膀,“江兄给了我灵感,多谢了。”

    江之珩:“?”

    兰絮这段时日,积极得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都过去一段时间了,如果他不想计较她骗他的事,就应该开诚布公,而不是暗搓搓藏着,等着乡试后发威。

    但傅洵没有,每日还和无事人一般。

    想到傅洵暗地里磨刀霍霍向小鸡,兰絮就脖颈一凉。

    师生羁绊羁绊,肯定还是要一个学一个教。

    她决定去找傅洵教自己骑马。

    她倒也不用刻意装新手,骑马的记忆是上个世界的,失去情绪,也几乎记不起来,不算欺骗傅洵。

    说干就干,逮着七月的休假,一个大早,兰絮就在傅洵屋外蹲他。

    傅洵出门,她叫他:“小傅先生,今天有没有事啊?”

    傅洵额角跳了跳:“说。”

    兰絮:“我还不太会骑马,就怕去安邑路上,有什么意外,所以我想跟小傅先生学习……”

    傅洵:“……”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除了练剑,她还要学骑马。

    傅洵目光复杂。

    他不欲多想,只说:“那你坐马车去安邑。”

    说完,他往前走,兰絮眼疾手快,拽住他一角衣服。

    其实她也没怎么用力,傅洵脚步却停下,兰絮顿时又燃起希望,她拽着他的衣角,晃了两下:“可不可以啊?”

    衣服摩挲傅洵的手臂,他低眉。

    下一刻,傅洵用力抽走衣角。

    兰絮以为失败了,嘴角一瘪,却看他微微回过头,说:“那就过来吧。”

    越临近乡试的时间,他给自己安排的工作也越少,今日只需去衙门点卯,没旁的事。

    要学马就得去马场,谢家自己就有马场,傅洵问了谢馆长,借到一处不算大但足够新手练习的场地。

    闻风牵来一匹棕黑的母马,性格很是温顺。

    兰絮抬头,“哇”了声:“好高。”

    傅洵指着马鞍:“你踩着它上去。”

    兰絮点点头,她生疏地踩着马鞍,傅洵展开手臂,护着她。

    一鼓作气,顺利得傅洵扬了下眉梢。

    兰絮坐在马背上,很高,她一直觉得高过她的傅洵,也得仰头看她。

    她还没适应,突的,马儿踏踏蹄子。

    兰絮立刻赶紧趴下,抱着马脖子:“娘呀!”

    傅洵本来要适当夸她的,此时也噎了噎,道:“……你起来。”

    兰絮紧张:“我有点害怕。”

    傅洵拽拽马缰,说:“你抓着马缰,才能控制马。”

    兰絮:“这样抱着马还挺舒服的。”

    傅洵:“……”

    她偷偷看傅洵:“要不……骑马就算了。”

    傅洵睇她一下,鼻间轻哼:“又要和练剑一样,这么放弃了?”

    兰絮眨巴着眼,和傅洵平视,让她有了底气顶嘴:“那、那也要你会教啊。”

    傅洵:“?”

    他从未见过如此会倒打一耙之人,分明是她学不下去,还要怪他不会教?

    是他的问题么?

    傅洵难得被激出点怒意,若往时,他也便抛下了,大不了让闻风教。

    只是,他听到自己说:“往前坐点。”

    兰絮不知所以,往前挪挪。

    下一刻,她感觉到马鞍一动,身后,竟是男人利落地上了马。

    他一手握着缰绳,另一指勾住她的后衣襟,把她往回带:“可以起来没?”

    身后有了傅洵,兰絮能克制畏高了,她坐正了。

    一刹,他们之间一拳的距离不到,她的鬓发,正好在他唇畔。

    傅洵眼神微黯,很快挪开视线,他只看前面,声音低了几分:“握住缰绳。”

    兰絮乖乖照做。

    傅洵一踢马腹,马朝前,兰絮下意识后仰,便如无骨似的,倚到他身前,那一拳的距离,变得严丝合缝。

    傅洵身体倏地僵硬起来。

    那柔软的鬓发,一下,又一下地蹭着他的唇,隐约带来她的笑声:“哎呀,好像也不是很难。”

    不,很难。

    他想后退,身体却不动,握着缰绳的手,青色经络隐约浮现。

    心口似擂鼓,一声高过一声。

    突的,他感觉兰絮动了动,她稍稍回过头,小声:“先生心跳好快。”

    傅洵:“……”

    兰絮反过来鼓励他:“第一次教人骑马是吧,别紧张啊。”

    傅洵:“……”

    最终没能跑完一圈马,傅洵先下马,走在前面。

    兰絮一边把马往回牵,一边跟系统说:“关于武的,他果然不会教。”

    不过,她回忆他刚刚落在自己发上的呼吸。

    又重,又沉。

    唇角,也若即若离,隐隐擦过她的头发。

    这个距离是有点太近了。

    兰絮后知后觉,她揉揉耳廓,有点热。

    ……

    夜里,傅洵处理北方的事务,弄得有些晚了,闻风早将木桶和水备好,他没让他加热水,就着冷水,沉下身体。

    大脑一放松,就会记起马上之事。

    泡了会儿冷水,无果,他的手往下。

    一次次地接触,如一粒粒火种,即使能被他压下一次,但下次再燃起来,火势只会更甚。

    她的手,她的发,她的香味……

    傅洵咬住舌尖,唇间,漫开一股淡淡的锈味。

    许久,他泡着凉水,额角却冒出汗珠,因为闭上眼,眼尾只一抹微红。

    糊涂,糊涂。

    ……

    乡试第一场考试,定在八月初八,崇学馆初五就放人了。

    初五下午,崇学馆二楼,蔡老为他们践行,倒了一杯酒,道:“所学之学识,能不能报效朝廷,就看这一回了。”

    众人皆起身行礼,心潮澎湃。

    兰絮虽然一直不想去科举,可一想到东县的情况,由不得她。

    谢老爷是商人,有三万三的束脩,和傅洵的玉佩压着,东县谢家不会蠢到宣扬她的性别。

    何况,如果她中举,光耀的是谢家门楣,他做生意也多了倚仗,因此,他们即使对她性别抱有怀疑,也只能作罢。

    反之,是另一光景。

    兰絮就烦搜身。

    她已经托远在东县的小荷和何妈妈,给自己弄了个仿真的玩意儿,但到底能不能过,她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