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宜:“既是胎记,可有想过凭胎记寻亲呢?”
尹娘子道:“自然是有想过的,可是我一直未曾打听到谁家丢了带胎记的孩子。”
“若你能寻亲成功,你会如何呢?”
“那我自然是高兴呀!”顿了一下,尹娘子又道,“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接受我……”
“若他们不接受呢?”
“那……也没办法。”尹娘子小声道,“也许他们早就有了新的孩子,又或许他们会嫌弃我在花楼长大……他们要是不接受,那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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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反正,这么多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崔令宜默默地想,若是崔家,不会不接受的。
她一边策马看路,一边时不时用余光瞟着那块若隐若现的胎记。
淡红色,像是晕开的胭脂颜色,边缘比中间略浅一些,有皮肤纹路纵横穿过期间,留下细细的肉色空隙。
她很想看看这块胎记和自己身上那块究竟有什么区别,但找不到对比的机会。
她正在默默思索着对策,忽然看见远处林梢深处陆续有鸟雀惊飞,她下意识地勒了一下马缰,马一声嘶鸣停了下来,在原地踢了踢腿。
卫云章也刹停了马。
他凝神望了一会儿,一夹马腹,朝她走了过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崔令宜犹豫:“像是……马蹄声。”
还不只是一两匹。
卫云章一皱眉:“避一下吧。”
无论是什么人路过,避一下总对他们没有损失。
崔令宜点点头,立刻驱马与卫云章远离了大路,藏进了路旁的树林间。
马跑得很快,他们尚未找到能完全容身的地方,那一队人马已经扬鞭疾驰而来。
“驾!”“驾!”
粗粗一看,竟有七八人,而且所骑之马健壮高大,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会骑的。
那些人过去得太快,离得又有点远,崔令宜正眯着眼努力分辨这些人是否出自拂衣楼,旁边却忽然闪过一道影子,竟是卫云章策马冲了出去。
“站住!”他一声疾喝,冲上了大路。
那些人闻言紧急勒马回头,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崔令宜瞪圆了眼睛,不知卫云章这是何意。她眉头紧锁,又看向那群人,只见原本跑在最前面的人已经驱动着马慢慢折了回来,满脸警惕地看着卫云章。
崔令宜忽然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其他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戒备与狐疑。
卫云章也往前走了几步。
“……郎君!”为首的那人突然大吃一惊,失声道,“您怎么在这里!”
此话一出口,其余几人也是惊讶不已。
“什么?竟是郎君?”
“郎君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我都没认出来!”
崔令宜终于想起来了。
这些人……这些人她确实是有过一面或几面之缘,在京城,在卫府,在……卫相的手下。
卫云章拧眉看着他们:“这话该我问你们,你们为何在此?”
“是卫相吩咐的。”对方翻身下马,行了一礼,老实回答,“卫相说,郎君可能在营州,让我等来营州找找。”
卫云章一脸复杂:“父亲为何知道?”
“这……属下不知,属下只是听令办事。”
卫云章深吸一口气:“你们什么时候出发的?”
“我等是与康王兵马同一日出发的,只不过落后了康王半日。”对方回答,“卫相还说了,让我们不要太快,免得离康王太近被骁卫发现。”
“父亲可说,你们找到我后要做什么?”
下属摇了摇头:“卫相只说,让我们到营州后寻找郎君踪迹,如果找不到郎君,找到少夫人也行。还说只要我们找上郎君,接下去便听郎君的意思行事就好。若只有少夫人,不见郎君,便先看看少夫人在做什么,然后速报回京——郎君,少夫人呢?”
卫云章叹了口气。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父亲。
罢了,反正回去也是要说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时路上经过邓州,遇到父亲的人,他还会急忙躲开,但这会儿再遇上父亲的人,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她与我在一起。”
正说着,崔令宜已经骑着马,带着尹娘子,缓缓走了出来。
看见她骑着马,众人眼睛瞪得比刚才认出卫云章还要大。
“见过少夫人!”愣怔之后,又纷纷抱拳行礼。
卫云章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的反应,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崔令宜的来头。
也对,在没有确凿证据前,父亲不会把这事乱说。
行完礼,为首的下属又看着尹娘子,迟疑道:“这位是……”
“这位,是我们在营州遇到的一位娘子,姓尹,因为一些事,需要带她一起去京城。”卫云章波澜不惊地道,“此事说来话长,回京后我再向父亲细说。”
当下属的,只要做好主子吩咐的事即可,主子不想多讲的事,当然最好也不要知道。在卫府干久了,这点觉悟他们当然是有的。
不过,为首的下属还是多问了一句:“不知少夫人这样骑马方便吗?可需要我等带这位尹娘子同骑?”
崔令宜缓缓开口:“我其实会骑马,只是平日无机会骑罢了。男女有别,还是我……”
“无妨的,不敢劳累夫人!”尹娘子却急忙打断她的话,三扭两扭,竟直接挣脱了她的胳膊,从马背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