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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迢阙以为今天快结束了,准备去卧房里取张毯子出来,但刚要挪动脚步,就听到沙发那边传来一声轻哼,接着洛茨当着他的面翻了个身,两脚搭在沙发扶手上,姿态中带着一些醉酒的随意。

    “背一遍。”他说。

    辛迢阙没想到他还没睡着:“背什么?”

    “我检查你呢!”洛茨闭着眼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之前不是背过了吗?现在背一遍我听听。”

    辛迢阙:“……”

    他明白洛茨要他背什么了。

    而且现在出现的是河豚,需要小心应付。

    辛迢阙叹口气,不至于无奈,坐到洛茨旁边:“你是一个柔弱的、无力的、任人欺凌的小寡夫。”

    洛茨哼唧两声,应该是满意的意思:“再背一遍。”

    “怎么还要背?”辛迢阙说。

    洛茨有自己的理由:“要多背才能熟练,我怕你忘了。”

    “……你是一个柔弱的、无力的、任人欺凌的小寡夫。”

    辛迢阙又背了一遍,语气中毫无感情可言,是纯粹的复述。

    但洛茨听得很开心,还举着手一摇一晃的。

    听了两遍以后他叫停,然后跟老师一样对着辛迢阙鼓掌,夸他语言详实,感情生动,主题明确。

    辛迢阙说谢谢洛老师,以后不能让你喝酒了,你现在去睡觉怎么样?

    洛茨不去,他觉得自己没醉,一咕噜坐直,然后重新靠在沙发的靠垫上,他身体软绵绵的,脸颊绯红,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窥见一抹艳色。

    他屈着腿,在夜色中找辛迢阙的眼睛。

    辛迢阙也正在看他。

    “今天开心吗?”他问。

    酒精让大脑运行受阻,洛茨迟缓地点头应道:“开心。”

    今天真的很开心,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吃顿饭而已,很平常安宁的一顿饭,

    “开心就好,”辛迢阙轻声道,“孟简说你不想查了……怎么不查了?是累了吗?”

    他倒也不是真想要个答案,只是觉得洛茨喝醉以后说话蛮有意思的,加上此时的豚豚也不没生气,所以就想逗他多说几句。

    听到他的问题,洛茨原本的姿势变了一变,从坐着变成趴着,身子撑得老长,胳膊搭在辛迢阙的手臂上,用力攥了一下。

    辛迢阙垂眸。

    夜色昏沉,酒意轻微,辛迢阙没喝酒,但似乎也醉了一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飘忽的,掺杂一些暧昧的余响,潜藏在角落和更暗的边角中,随时都可能缠绵着涌动出来。

    他不敢去看洛茨舒展开的腰肢和露出来的皮肤,生怕心神摇动,只能盯着他的手。

    但洛茨的声音要比一切都来得强烈,带着一股无人可挡的势头,势要将今晚的一切都砸个稀烂,让玻璃也映照出月光。

    “我怕你、怕你难过……”他用力支起身子,下巴搭在辛迢阙的肩膀上,在他耳边悄声说,“会难过的吧?我没有……不知道会不会,不要难过……”

    潮湿的热气粘上皮肤和发梢,似一个亲热的吻,贴在辛迢阙的颈侧。

    醉鬼的话颠三倒四,但一片赤诚,在今夜却最动人心。

    辛迢阙怔愣着,不自觉便抬起手,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在洛茨的手背上面轻轻地按了一下。

    “我不难过。”他说。

    洛茨趴在他身上,沉默着一言不发,但隐约笑了一声。

    他晃晃悠悠地离开辛迢阙的肩膀,动作间夹杂着一些醉酒的迟缓,两手捧着辛迢阙的脸,凑近过去,和他对视。

    “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特别漂亮?”他相当认真地说,“特别、特别漂亮。”

    辛迢阙在他手里点头道:“我现在知道了。”

    然后洛茨就又笑了,他今晚真是高兴,总是动不动就笑两声。

    见他笑,辛迢阙也高兴,唇角弯弯,眉目在黑暗中更是柔和,眼睛好像已经成型的巨型风暴,要将人卷走,接着吹向高处和远方。

    洛茨被风暴裹挟着吹起来,并不觉得冷,也不会恐慌,只觉得周身都是轻飘飘的,像是浮着一个接一个的小泡泡。

    他醉了,慢吞吞地吩咐道:“你闭上眼睛。”

    “好。”

    辛迢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很配合地往后微一仰身,合上了双眼。

    然后,他被一片花瓣吻了一下。

    是桃子味的。

    触之即分,柔然亲昵。

    第30章 兄弟媳妇

    “新历三十六年,一月二十五日,联盟第三任首席指挥官于凌晨降生,星火大亮,朝霞连绵,神庙专程派人来贺,是大吉之兆。”

    同月二十六日,洛茨降生,寒风呼啸,恰好吹落了门前树的最后一片叶子。

    家贫,孩子穿的衣服都是妈妈用自己的旧衣服改出来的,时常贴着几张不合时宜的补丁,要挽起裤腿和袖口,才勉强像个样子。

    刚满五岁的洛茨年幼体弱,时不时就要病上一遭,小脸蜡黄,偏偏因为咳嗽泛起一层不健康的红,看着令人心疼。

    有一年,风大衣薄,加上饭常常吃不饱,洛茨这一阵秋风吹过后,狠狠地病了一遭,就要死了。

    其实孩子是不怎么记事的,尤其是病痛的记忆,总是会被抹了又抹,只留下一两片尚且清晰的片段提醒确实受过这么一次罪,其余都看不清。

    洛茨也记不清那回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睡了很久,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烤,浑身都疼,但疼到后面,慢慢地又开始凉到发抖,身体不住地往下沉,好像要沉进坑里,然后就地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