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将军从腰间荷包里小心往出掏东西,边解释:
“这是我第一回见阿笑时她身上带的物件儿,我见她人虽痴痴呆呆,某些时候行为却有礼,猜测她可能是哪大户人家小姐身边伺候的体面丫鬟,便仔细替她收起来,想着日后有机会帮她打听一二。
谁知她命不好,短短两年便去了,之后也就收了起来。”
本来他早就忘了这一茬,连夫人都没告诉。也是在忽然收到秋东的来信后,鬼使神差将这东西给翻出来带在身上。
众人可算是明白为何蓝将军说固业亲娘是大户人家小姐身边的体面丫鬟了,因为这玉佩质地莹润,雕工精湛,无一丝杂色,一瞧便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不体面的丫鬟,她也拿不出这玩意儿啊。
秋东观察小夏大人神色,只见他目光死死盯着那块儿玉佩,眼眶通红,一副强压激动和怒火的样子。
又问了一句:
“为何确定她是丫鬟呢?要知道这玉佩就是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都拿不出来吧?”
蓝将军摇头,很是诚恳道:
“其实我也这般想过,可大户人家小姐断没有独自出门不带小厮仆从的道理,发现阿笑后,我叫人搜查过方圆十里,没有任何可疑之人。
后来也曾叫人暗中细细打探,并未听闻并州城哪家小姐走失。”
如此也说得通。
秋东收回目光,看向攥紧拳头的夏大人:
“您可有何话说?”
这时候封家人才注意到,或许夏大人并不是他们以为的蓝将军的随从那么简单。
夏成墨深吸口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腰间荷包中小心拿出了一枚和蓝将军手里那枚样式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懂行的一瞧就知道两块玉佩出自同一位大师之手。
只不过蓝将军手里那枚刻着“笑”字,夏大人手里这枚刻着“墨”字。
众人惊疑不定。
秋东却注意到,唯独封余婉的神情中更多的是紧张不安。
他心里原本七八分的把握,忽然就有了八、九分。
夏成墨颤抖着手从蓝将军手中接过玉佩细细摩挲,似是在找什么,再开口时声音沙哑:
“此乃我并州夏家嫡系子弟随身携带的玉佩,是我小姑姑夏明笑的,准没错。她只比我大五岁,如今算起来也不过三十年华。
我小时候常她带我一起玩耍,这是不懂事玩闹之时磕在石头上裂的个小口子,家中祖母也知道的。”
夏大人强压下夺眶而出的泪水,声音干哑道:
“小姑姑右手虎口处因幼时顽皮留下烫伤,本人擅长使用左手,平日不论做针线还是书写作画虽然也能用右手,但左手更为灵巧,最为明显的便是举著吃饭,非左手不行。
敢问蓝将军,可是如此?”
蓝将军强压下心中惊讶:
“是。”
夏大人又看向蓝夫人:
“可是如此?”
封余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是。”
这便是承认了。
蓝将军眼神一凛,忽然觉得事情棘手起来,此情此景,并不比他预想的封余婉叫人胁迫了更好几分。
秋东注意到蓝夫人双手死死攥着帕子,眼睛盯着那块玉佩能冒出火星子来。
看来被蓝将军遗忘的这块玉佩,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夏大人朝蓝将军拱手:
“当年因着一场意外叫我小姑姑失散在外多年,家中祖父母更是因此落下心病,骨肉离散。夏家暗中寻找十几载,终于得了一丝消息,这才匆匆赶来。
夏成墨在此多谢将军对小姑姑的救命之恩。”
面对小夏大人的感谢,蓝将军觉得这是在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是救了夏家小姐没错,可他也让人千金大小姐给他做妾,生儿育女了,更关键的是,他是救了人,但没彻底救,因为人在给他生完孩子后就没了。
他白白落一宝贝儿子。
夏家莫名其妙多他这么一女婿,外加固业这么大一外孙,偏没有他家想要的女儿。
让人牙疼的是,他还不是人家正儿八经的女婿,这往后的日子得多尴尬?让夏家在外面怎么跟人解释他们家嫡出的小姐给他做妾的事?
他这不是突然多了门亲戚,而是多了个仇人还差不多!
就说这位小舅子突然找上门,对他的态度怎么奇奇怪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呢。
蓝固业却想不了那么多,此时他双眼含泪上前两步,哽咽道:
“这般说来,您是我小表哥吗?”
自小就知道生母早逝的他,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小表哥,心里充满了好奇与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期盼。
夏大人对小姑姑留下的唯一子嗣感情相当复杂,若这是姑姑在清醒状态下欢欢喜喜生下的孩子,他自然高高兴兴接他回家。
可这。
哎!
封家人已经轮流将两块玉佩传看了一遍,面色凝重。
闺女把固业养到十五岁,固业也一直把封家当外家,结果在闺女闹着过继儿子的当口,冒出来一个外家,往后这孩子怕是要和闺女彻底离了心了。
这可是并州夏家!
天下三大书院,并州夏家就占其一,夏家子弟入朝为官的不在少数,夏家门生更是遍布天下,打前朝起夏家就出了位帝师,本朝更是人才济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