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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头微动,周身经脉似也畅快些许。

    他发现,原来思念也是一种力量。至少现在,他能从中获得安宁。

    傅及望着头顶那片苍穹,那星河迢迢,璀璨清丽,他想着,要是孙夷则在这边就好了。

    好想,和他一起躺着看星星。

    傅及默念着,困倦渐渐席上心头,他很快合上眼,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他这份心情,早已透过那剑穗,传递给了孙夷则。

    表面风光无限的孙掌门,实际上已经分神许久了。

    他知道傅及遇到了很强劲的对手,那人面临的压迫、血腥与崩溃,他都能一一感知。

    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孙夷则难免心急,可一时又难以抛下临渊,再度出山。这百废待兴之际,青黄不接之时,他身为一派之掌,怎能轻易卸下这重担呢?

    他勉力维持着,不至于出错,不至于被人看出异样。

    可他再怎么隐藏,也瞒不过一个人。

    这天夜里,孙夷则处理完大小事务,没有回掌门居所,而是回到了他从前居住的小房子。他有空便会来收拾,因此屋内十分干净整洁。

    孙夷则脱了外袍,挂了剑,坐在床边,心事重重。

    傅及应当脱离了困境,目前还算安稳。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人握住了剑穗,温热的掌心似乎就攥着他的心尖,令他心悸不已。

    孙夷则静坐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深人静,星河烂漫,一人提灯而至。

    孙夷则打开门,一时讶异:“师父?”

    顾青莞尔:“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孙夷则无措:“这么晚了,您来找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吗?”

    哪怕成了掌门,他在顾青面前,还是像个依赖她的孩子。

    顾青笑笑:“当然了,咱们进去说吧。”

    “好。”孙夷则请她进屋,并轻轻锁上了门。

    “是何事呢,师父?”

    “你的事呀。”顾青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眉眼亦是爱怜,孙夷则哑然,半晌,才支吾着:“我没事。”

    “长大了,就学会瞒着师父了?”顾青将手里的提灯放下,坐在桌前,孙夷则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屋内烛火昏黄,忽明忽暗,勾出他一片惆怅的模样。

    “你是我养大的,你有事没事,还能瞒得过我?”顾青轻轻拍了拍桌子,“坐下吧,和师父说说,是什么事呢?”

    孙夷则乖乖坐下,又不敢看她,想了半天,试探着问道:“师父,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的朋友陷入了困境,你,你怎么办?”

    顾青瞧着他,似乎是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太傻了,“哧”的一声笑出来:“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担心傅及,我又不是不知道。”

    孙夷则张张嘴,又被噎住了。

    其实也不能算朋友了。

    他莫名觉得耳朵很痒,顺手摸了下,又道:“那,要是你,呃不是,我是说,我很担心傅及,我想去帮他。”

    顾青注视着他,眼神盈润,如同一弯清月,她笑着:“上次不是帮过了吗?又想去了吗?”

    “啊,我,我,因为——”孙夷则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还是要和师父坦白,要告诉这位至亲,他喜欢傅及,不管是否会受到反对。

    “我喜欢他,我们在一起了。”

    孙夷则说完,便咬了咬牙,强壮镇定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顾青显然愣了下。

    孙夷则又急忙道:“师父,你也是见过傅及的,你也知道他品性很好,我真的喜欢他,我——”

    顾青突然笑出了声。

    这回轮到孙夷则愣住了。

    “就这事?”顾青笑得眉眼弯弯,“我还当什么大事呢,原来是我家小年在思念心上人啊。”

    孙夷则顿时红了脸:“很明显吗?”

    “所有人都知道傅及喜欢你,就你不知道。”顾青撑着下巴,打趣似的望着他,孙夷则更是震惊:“所有人?那那那——”

    “傅及师门都知道,我和你小师叔,也知道。”顾青喟叹,“我还当你是真心不喜欢他呢,原来只是没开窍啊。”

    孙夷则脸都要烧起来了:“别说了师父,别说了。”

    “我没有意见,只要你幸福,怎样都好。”顾青垂眸,轻轻握住他的手,温声道,“你是我养大的,任何事,师父都站在你这边。”

    孙夷则心生感动:“谢谢你,师父。”

    “那你下山去找他吧,临渊这里,师父帮你。”

    孙夷则愣了愣:“可师父,守护临渊,重振门威,是我的责任。我,我不想辜负宗门的期望。”

    顾青闻言,道:“那你眼中,怎样才算重振门威呢?是要成为仙道顶峰,成为正道支柱,还是成为一手遮天的擎天巨擘?”

    孙夷则被问住了,半晌没有回话,顾青则是耐心地等待着。

    桌上烛火落下一滴滚烫的烛泪,孙夷则的掌心也微微潮热。

    他终于开了口:“我不知道。我遇到的很多人,前辈也好,同辈也罢,临渊内外,道中上下,都在和我说,大师伯是多么多么优秀,我要将临渊发扬光大,就像大师伯在世时那样。”

    他说着说着,突然紧紧攥住了顾青的手:“但是师父,我想我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恐怕都难以企及大师伯的高度,我没有那个能力,也不知道我要创造一个怎样的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