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及不再追问,扶住孙夷则,带着他亦步亦趋地跟上。
雷电将息, 沉沉夜色再次压了下来,可旷野之中, 浣秋却见不到傅及二人的身影。
“灰飞烟灭了?”浣秋不认为是这样的结果, 叶星低眉, 微叹:“纪怀钧,你执意赴死, 那我只能成全你了。”
“主上?”浣秋没有听说过纪怀钧这个名字,陌生之余,又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同。
纪怀钧,恐怕不是一般人。
“他们要离开,一定会选择从周家密道穿过去,回到溶洞当中。”
叶星并不急。
他认为胜利唾手可得。
所以他轻飘飘地落下一个字:“追。”
“是。”浣秋打头阵,率先进了那被雷电劈得粉碎的密道入口。
叶星却没有立刻下去,而是走到受伤的谢照卿跟前,对方见状,捂着伤口,垂首跪在了地上:“主上。”
“你又输了,谢照卿。”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上责罚。”谢照卿以头抢地,恭敬至极,谢穗见状,也挣扎着爬过来,可他伤势较重,连跪都跪不了,只能蜷缩着半趴在地上,叶星看都没有看他,只谢照卿点头说道:“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现在去吧。”
“是。”
谢照卿瞬间没了踪影。
叶星睨了眼趴着的谢穗,对方肩膀微颤,不知是痛的,还是在害怕。
他低声道:“废物。”
谢穗刚要辩解,一把利刃已然穿透他的胸腔,未能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口,与那贲张的血脉一起凝固在了这一瞬间。
谢穗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叶星一挥袖,抹去了他最后存在的痕迹。
倚在树下的栾易山目睹了这一切,不知为何,眼神中闪过一丝怅然:“你这样对谢照卿,不怕他生出二心么?”
“我并不需要你们的忠诚。”叶星神色阴冷,怒火潜藏其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吞噬所有令他不悦的人或物。
可他说话还是又轻又缓,绵里藏针,“我只需要能顺利完成任务的狗,其他的都无足轻重,你懂吗,栾易山?”
“呵。”栾易山笑了一声,他哪会不懂?就是因为太懂了,他才敢在叶星眼皮子底下杀了顾冲。
叶星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一根一根扎在他心上:“我容忍谢照卿的失误,是因为他还有用,同理,你也一样。栾易山,别再让我失望。”
“是是是。谨遵您的教诲。”栾易山一脸勉强地站起身,叶星这才抱着剑匣跳下密道。栾易山仰天,那星河逐渐暗淡,应是黎明将至。他微叹,默念着,纪怀钧,你可别真死了。紧接着,他也跳了下去。
密道之中,乔序很快就带着傅及二人找到了受伤的周昂。对方因为腿伤走不了太远,没多久就席地而坐,忍痛割开皮肉,忍痛将那钉入骨髓的暗器拔除。等傅及找到他时,他正靠着墙壁,哆哆嗦嗦给自己包扎伤口。傅及心惊,赶忙上前:“我帮你。”
周昂看了他一眼,苍白的脸上落下几滴冷汗,神色有些微妙。他没有说话,默许了傅及的动作。
孙夷则低头,看见周昂脚边横七竖八地摆着几瓶伤药,而离他最近的地方,是傅及的灵囊。
孙夷则心头闪过一丝疑虑,再抬眸,恰好撞上周昂的视线。
警惕的,甚至带有几分攻击性。
孙夷则仅仅与他对视一眼,便觉得此人不简单。
周昂很快收回目光,稍稍收回了腿,傅及按住他:“别动,就快好了。”
“你在关心我?”周昂似笑非笑,忽地向前倾身,嘴唇几乎就要贴到傅及额头。
“你到底是什么人?”
傅及手上动作一顿,沉默片刻,又继续给他包扎好。周昂见他没有回答,轻佻地笑了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傅及突然重重地按了下他的伤口,周昂疼得龇牙咧嘴,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无渡峰那些人的坏习性,你不要乱学。”
傅及绑好绷带,再抬头,周昂正早咬着牙关,狠狠瞪了他一眼。傅及莞尔,眉眼温和,有如春风拂面,周昂忽地愣了愣,侧过脸去,不再看他。
傅及捡起自己的灵囊,摸了半天,发现悬命丹居然没了,他再摸,更是心头大震——装有琴弦的机关匣也不见了。他自知晓琴弦奥妙,便将它好好存放在这个匣中,可现在怎么不翼而飞了?
傅及看着不言不语的周昂,问他:“我东西呢?”
“什么东西?”周昂左顾而言他,“你说悬命丹?我吃了。”
“不是这个,是琴弦。”傅及蹙眉,“把它给我,它太危险了,你带着会没命的。”
“呵。”周昂讥笑,“这么危险,你不也放在身上?大家都各怀鬼胎,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我好歹救了你,怎么能——”傅及欲言又止,周昂猜到他要说什么,笑笑,根本不在乎:“恩将仇报?随便你,反正到了我手上,那就是我的。”
傅及顿时就急了,正要开口,就听乔序幽幽地说道:“逃命的时候还有工夫斗嘴,你们不觉得很好笑吗?”
傅及冷静下来,道:“我背你。”
周昂不知为何,又看了眼孙夷则,对方并未表现出异样,十分平静地与他对视。周昂自讨没趣,没再逞一时口舌之快。
傅及背上他,几人又匆匆朝前赶。乔序走得很快,衣角带起微弱的风,像黑夜里扑火的飞蛾。孙夷则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突然拍了下乔序的肩膀,对方气息稍乱,孙夷则上前一步,与他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