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胭脂瓶上绘着红花,落在秦霁眼中,变成了一条绯红长裙。

    昨日那个姑娘好像站在里面看着自己。

    她还带着丫鬟说要帮自己找人。

    可自己做了什么?

    被有意遗忘的羞耻重新涌了出来,咆哮着将她淹没。

    秦霁眼眶倏地一红,低下头又忍回去。

    陆迢等了半晌,不知道这算什么反应,像羞又不像。

    反正不是高兴。

    他直接放进她手里,“昨日府署查案,买多了。”

    秦霁嗯了一声,将其捏住。

    瓷瓶冰凉,她手心却在发烫,烫的不行,似乎再多握一刻手心就会被烙出一个洞。

    要把它放到别处去。

    她立即起身,忽而又被一股蛮力拉着往后跌。

    陆迢把人给接在怀里,自己往一旁挪了挪,被压住的水色裙摆迤逦流下榻边,落回她身上。

    第049章

    今早出门还好好的天,才进府署就变了样。

    浓灰的云卷起一片片狂风,忽然之间就下起了雨来,一个时辰过去也不见消停。

    硕大的雨点接连敲打着官厅上头的石灰瓦片,乌拉乌拉的声响叫人心烦。

    王盛不知第几次抬起头,刚张开嘴,还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就被身旁人抢了先。

    “唉——”

    汪原重重叹一口气,伸手合上他的嘴。

    “王大人,你消停点,再叹这苦气都要传到我身上了。”

    他说完望了眼陆迢已经空了的桌案,应是去了工房查河堤维护的事项。

    年年夏季,金陵那条菱河都要涨水。

    去了也好,汪原就盼着他走。今早一来,他就看出陆迢心情不好,光是坐在那儿就压着周边人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把他盼走,这边又叹上了。

    汪原奇怪得很,这两人怎么今早一进官厅都是这样。

    到了下值的时辰,雨小了些,潇潇细雨氤氲着金陵的黄昏。

    赵望撑伞等在官厅外,先一个见着如释重负的汪原,拍拍自己的肩说不容易,随即飞也似的走了。

    好一会儿才见着自家大爷出来。

    上了马车,他思量一番,还是问出来的好。

    “大爷,今日去哪儿?”

    好一会儿,低沉的男声传出,浸入漫天连连的阴雨之中。

    “回国公府。”

    *

    国公府,安居堂外。

    青屏在廊下撑开一柄青面油纸伞,扭头对洛瑶道:“来时便在下着,这会儿晚饭都用完了,雨还未停呢。”

    洛瑶笑着提起裙边,“又不远,一会儿就回去了。”

    若不是这雨,她也不好在陆家老太太房里待上一整天。

    她们正要出去,老太太跟前的梅香匆匆赶了过来。

    “表小姐,稍等等。”

    洛瑶退回廊下,回身迎向来人。

    “姐姐别急,可是还有什么事?”

    梅香笑吟吟的,眼睛稍弯就成了一副月牙。她打趣道:“有事可不敢找您,老太太要心疼的。”

    说着递过手里一柄紫竹牡丹油纸伞。

    “老太太方才听说还在下雨,特叫我拿了这柄伞送过来,这是前些年永安郡主特意给挑的大伞,怕给你淋着了。”

    洛瑶双手接过,这伞沉甸甸一把,伞柄处雕了一圈螺纹,拿在手中很有份量。

    她与青萍别了梅香,换上这把伞撑开,转瞬排开了头顶这片细密的雨丝。

    十二根伞骨上面封着三层涂了桐油的伞面,就连雨落在上面的声音都比旁的伞更好听些。

    洛瑶看向身旁的青屏。

    心叹这还是头一回在伞下,两个人同时不必缩肩收裙。

    果然要伞大才能避风雨。

    洛瑶摸了摸伞柄上嵌着的珍珠。

    圆润,冰凉。

    以前没有这样的伞,现在却能看见影了。

    要是这柄伞能永远罩在头顶该有多好。

    想到房中那只簪子,还有茶坊处那个倏然消失的女子身影。

    她心念一转。

    或许……未尝不可。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沿着花砖石径一路行到国公府的园中,远远就见到了那片穿着朱红官服的身影。

    陆迢朝这边走了过来。

    洛瑶心中微动,想起昨日冒犯了他的事,主动侧到一边,待人近了,才问道:

    “表哥这会儿可是要去看祖母?”

    陆迢不去,瞥了一眼她打着的伞,反问她,“你刚从安正堂出来?”

    语气同以前一样,并无芥蒂。

    洛瑶心里舒了口气,笑道:“是呢,先前雨大,索性陪祖母一道用了晚膳才回来。”

    陆迢颔首,提步便往回走。

    眼见人就要从她身旁经过,洛瑶只纠结短短一瞬,便做出行动。

    她按住青屏,自己从伞下走出半步,对着陆迢欠身。

    “表哥,昨日之事,是不是我冒犯你了?不论如何,我先在这给你赔个不是。”

    湖蓝的长裙在细雨中微微摆动,佳人泪眼相望,颤声几欲凝噎。

    陆迢回首,听她说完后轻点下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嗯”?

    洛瑶回到伞下,有些琢磨不清这个字是什么意思,盯住他即将远去的背影。

    莫非还是在计较那条帕子?

    何至于此。

    果然,这人才迈出去,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