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湿润的眸光投向地上两人交叠的影子。

    陆迢下颌抵着柔软的发顶,没能看到秦霁眸中渐渐浸上的一层灰心。

    陆迢先前说要取她为妻,今日果然带她去了那棵树下,原来不是戏言。

    如若他是真心,那自己岂不是永远也走不掉?

    她伸出细嫩的指头点了点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陆迢。”

    刻意拉长的尾音里透出几分欲言又止。

    陆迢缓声问,“怎么了?”

    寮房外响起的一阵敲门声中断了秦霁的回答。

    赵望站在外边,“爷,你要的东西到了。”

    陆迢闻言松开秦霁,“等我会儿,若是困了便去睡。”

    她乖巧点头,仰面对他一笑。

    陆迢出去后,秦霁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刚刚亲的太久,这里还有些发麻,也不知骗到他没有。

    这一次,她不可以再出差错。

    *

    寮房外,赵望低声回道:“大爷,魏家的船会在明日离开金陵,他们在寺里的马车加了一辆,套着的马也换成了跑起来极快的乌鬃马。”

    “另外,这瓦官寺内,有两处大殿都有暗道,是前朝留下来的。如今这帮和尚偷懒下山时也会用。”

    “哪两处大殿?”

    “大雄宝殿和宗和殿。”

    赵望走后,陆迢独自站在院中,瞥了眼对面的寮房。他清楚记得,昨日夜里,秦霁对魏氏妇说“好”。

    他和魏氏妇,谁听到的才是真话?

    陆迢舔了一遍下唇,樱甜的味道似还停留在舌尖。

    对着秦霁,他总要小心一点。

    陆迢站了许久,等风吹走那丝甜后,方才回到寮房。

    秦霁仍在榻边等他,抬手支着下颌,昏昏欲睡。

    她再清醒过来已经躺在了床上,陆迢背对她坐着,正在解衣。

    锦袍褪下后,只剩下单层的寝衣,他抬臂时,衣下紧实的肌肉便也露了形迹。

    陆迢其人,穿锦衣长衫时像个肩不能扛的矜贵文人,然而秦霁却知,衣下的他比很多人都要壮。

    不是宽胖的肉壮,而是敛起的,精健的壮——他的每一块肉都很硬,咬也咬不动。

    秦霁闷闷看了他一会儿,转眼时被陆迢抓个正着。

    “吵醒你了?”

    秦霁摇摇脑袋,“我没睡着。”

    “啧。”陆迢掀被躺下,支肘看着她,“好厉害。”

    “你方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秦霁半张脸埋进被中,只露出一双眼,“我明日想去大雄宝殿。”

    寮房内倏地静下来,落针可闻。

    陆迢默了少顷,问道:“什么时候?”

    “下晌。”

    魏家的船,也是明日下晌走。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超出陆迢意料,让他如处梦中,直到眼下,这句话才轻轻敲碎了他的梦。

    他就知道,秦霁怎么会轻易答应?

    她只会想如何离开。

    从来都是如此。

    陆迢轻笑了声,“好。”

    既然不能打消她的念头,那他便只能一次次掐断她的希望,让她心灰意冷,颓废丧气。

    总有一日,秦霁会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

    陆迢侧过身,亲了亲她的唇角,“明日我要上值,晚些来接你回去。”

    *

    翌日,秦霁午时才醒,陆迢早已去了应天府。

    秦霁身边只剩下绿绣。

    用过午饭,不久就到了同月河约好的未时。

    大雄宝殿。

    正殿之中供奉三世佛,鎏金佛身,宝相庄严。来殿中参拜的香客不少,多是些衣着锦绣的富贵人家。

    绿绣前去殿内的僧人面前问了普贤菩萨,那僧人抬起眼皮,目光找到站在一边的秦霁后,微微一笑。

    “普贤菩萨不在此殿,施主请随我来。”

    他将秦霁领到隔着两间的偏殿,站在殿外摆了个“请”的手势。

    “普贤菩萨供在此处,施主请进。”

    这间偏殿的香客,显见少了许多。

    绿绣要跟进去时被那僧人拦住,她急喊了声“姑娘。”

    秦霁回头,看到了她担忧的眼神,宽慰道:“在这儿等我,我会回来。”

    绿绣眼神更加担忧,想起陆迢今早的吩咐,只得不情不愿地候到一边。

    秦霁进去后,偏殿内的两三个香客都退去了一边。

    月河从里间走出,见到她后释下重负,换上了笑脸,“声声,我们走吧。”

    那夜虽暗,月河却也看到了陆迢的一点形貌,直觉便知这人不大简单。

    她拉住秦霁的手,说道:“这间偏殿后面有一条暗道,可直通寺外。平日这些不守规矩的和尚就是从这里溜出去喝酒作乐,神不知鬼不觉,我们也可从这里出去,我的马车……”

    “马车已经先一步离开了瓦官寺,在暗道出口等着。”金陵街上的一家五层高的茶馆,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照乌鬃马的脚速,不出半个时辰便能赶到渡口,他们的船也正在等人上去。”

    司午低头,看着地板上斜长的阳光,又道:“照姑娘离开的时间来算,只怕再过一刻钟,就会被司正他们拦下来。”

    陆迢颔首,声音不辨喜怒,“你出去吧。”

    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合上。

    陆迢看向窗外,金乌偏西,快要落山,整座金陵城都被笼在一片漫漫金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