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诚最后还是离开了,他不知道陈策对自己的善意提醒能不能听进去,但他该尽的义务和责任都尽了。
至于后面的路该怎么选,他无权干涉。
如果陈策继续执迷不悟,贪图这些虚无的东西,最后身陷囹圄,那个时候自己想救都没这个能力。
他的品秩官职权力都太低太小,上面的斗争他根本涉猎不到,一切都看陈策怎么选了。
陈策望着宁诚离去的背影,微微摇头,然后回房午休去了。
……
朱厚照回宫后,跑到了西苑找到正在午休的弘治皇帝。
看到自己父皇在午休,他也没打扰,随意翻开案牍上的折子。
陕西渭南村一村落感染瘟疫,索性无扩展之势,弘治皇帝批阅卿当重视。
四川边境土司攻打边村,屠戮一村百姓,四川都指挥使司祈求户部拨款反击土司,弘治皇帝否决拨款,让对方务必做好防御工作。
现在户部钱不算多,日子要紧着点过,除西北外,弘治皇帝还不想在其他地方开启战争。
“哎。”
朱厚照叹口气,两个村落的百姓啊,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因为天灾人祸全部死光了,大明的子民在面对天灾人祸时依旧如此无力。
不过这件小事朱厚照眨眼就忘记了,弘治皇帝此时已经醒来,看到朱厚照过来,便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朱厚照笑着道:“我来看看父皇啊,听说有人拿万岁山说事,父皇要不要搞死那群狗东西!”
弘治皇帝:“……”
“杀人解决不了问题,你以后当天子了,也不要动不动杀人,这只能彰显天子的无能易怒。”
朱厚照脱口道:“我知道的,天子是秤,臣僚是砣嘛,我要做的就是平衡好秤砣,让他们为我所用。”
弘治皇帝愣了一下,最近这小子说的话,怎么感觉越来越有哲理了?
这孩子进步这么快么?
“父皇,我的放大镜什么时候给我?”
弘治皇帝赶紧道:“朕要批折子了,你莫要打扰朕。”
……
入夜,兵部侍郎王宗彝府。
依旧是那一批人。
兵部给事中率先开口,对王宗彝道:“王大人,哈密镇守太监张僴自杀了,遗书证据交给了都察院张哲之,张御史带着证据此时已经归京。”
“张僴希望给他家人留个后。”
王侍郎冷笑道:“一个宦官要什么后?全杀了,以免留下后患。”
众人默不作声。
王宗彝继续开口道:“换耳证据,屠尚书那边完成了?”
兵部职方司郎中开口回道:“屠大人已经安排好了,西北那边的人还以为屠尚书是王越的学生,没有太多防备。”
“这次是屠尚书亲自去的西北,事情做的密不透风。”
王宗彝讥讽冷笑道:“还真是个背信弃义的人才啊!王越英明一世怎么就看走眼推举一个这样的学生上来,呵呵。”
旋即他又叹口气,道:“可惜,昌平的那场山火没有波及到王越,不然就能以此劝谏皇上必杀王越了。”
“这些证据若是摆出来,不知道皇上是否能下定决心杀王越。”
“事早不宜迟,明日早朝吴给事伱打头阵,率先弹劾王越。”
“快到年关了,这事儿若不处理,拖到年后,就会给王越更多反击的机会,最好在年关前能给王越定下罪!”
几名兵部的官吏们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问王宗彝道:“王大人,内阁六部还有都察院那边会不会替王越求情?”
王宗彝看着自己这群下属,淡漠的道:“你们真以为他们不想王越死?本官若没摸清楚他们的态度,敢做这些事吗?”
他这么一说,众人心中安定不少。
若是真得罪了六部内阁,他们这一批人还真会陷入危险之地。
今夜,寂静无声。
翌日四更天。
紫禁城午门外的黎明静悄悄。
屠滽和佀钟心神不宁的站在队伍中,抬头看着略显黑暗的天空,黑漆漆的一片。
两人心乱如麻,彼此都知晓今日的朝会不同寻常。
只不过,他们却不是因为担忧王越生死而紧张,既然已经选择了队伍,走到现在的位置,心里那点点底线道德,早已消失的无踪无际。
他们是担忧自身安全,不知道王宗彝那边的布控会不会存在漏洞。
任何一丝丝漏洞,只要被查出来,都是致命的,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
他们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但为了朝文官集团靠近,和他们站在同一条船上,又不得不这么做,他们不想背负王越的学生名号,在朝中做个孤臣。
不知等了多久,午门开了。
文武百官有序上朝,鸣鞭后正式宣布十二月初的这一场朔望朝参的大朝会开启。
弘治皇帝依旧最后来到奉天殿落座。
百官山呼万岁拜谒弘治天子。
这一场朝会,以户部牵头,主要应该是针对今年一年的财政会议。
但朝中的大部分人似乎都显得心不在焉,户部尚书将财政数据汇报完毕后,外面的天空依旧阴沉,仿佛要下一场大雪一样。
只不过时间已经快到午时。
就连宫内的太监都感慨今日天气不同寻常。
眼看着朝会快要结束。
兵科给事中吴幺签出列开口了。
他不卑不亢的道:“启奏皇上,关于哈密军功之事,臣斗胆询问,不知可出调查结果?臣听闻吏部外察归来,都察院派去哈密的调查人员也已归来,请圣明天子宜速速决断,还兵部诸司清白。”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朝人群中望去,最终目光定格在吏部尚书屠滽身上,道:“屠尚书,你此番与都察院同去哈密,可寻到不妥之处?”
屠滽拱手出列,拜谒弘治皇帝后,才道:“启奏皇上,臣恳请都察院先言明情况。”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出列,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启奏皇上,等臣抵达哈密时,镇守哈密太监张僴畏罪自杀,并留下遗言和账簿一份。”
弘治皇帝蹙起了眉宇。
都察院御史继续平静的开口道:“臣!弹劾节制哈密甘、凉防务总兵官王越,以权谋私、欺君罔上、杀良冒功、拥兵自重!”
一桩桩罪证,全都足以让王越死无葬身之地的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