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只有餐桌儿上没有灰,相必是林奕然知道今天他会来,提前擦了。再看桌腿儿,全是灰,典型的面子工程。
米白色的瓷砖与浅灰色的底板相映,简洁的空间布局透露着装修的板材工艺,看来林哥装修花了大价钱。
重金装修却不好好收拾,还好东西少,要是多点儿杂物,这儿就脏得跟狗窝没两样。
歇着也没意思,还是帮他把鞋柜收拾了吧。
陈夕收拾鞋柜弄得满脸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没找到毛巾。
哦,毛巾刚给我用了。
可正常人不应该两条毛巾换着用么,林哥怎么就一条?
浴巾歪七扭八地横在坐便上,陈夕用它擦脸,险些擦掉一层皮。
过度脱水的浴巾硬得能当棍子使,显然是经常洗,用过好多次。
经常用的贴身物品,怎么就不能买两条呢?
不看电视、不用餐桌吃饭、连基本的生活用品都不全,林哥平时在家做什么?
比起这里,凯迪拉克倒更像是他的家。
热腾腾的饭菜上桌儿,二人入座,两荤两素四菜一汤,林奕然怕陈夕吃不惯自己的口味,多放了些油和盐,陈夕咬了口葱烧排骨,称赞道:“林哥菜做的可以啊,跟厨师似的!”
林奕然尝了口炝炒甘蓝,味道还行,就是太久没下厨,火候没掌握好,烧得不脆了。
“就是些家常菜,没学厨师搞花活儿。”林奕然给陈夕夹了只虾,“本来想做油焖大虾,但是烧排骨占着锅,所以就改水煮了。”
“哈哈!电磁炉弄点儿水扔里就煮呗,这菜我会做,糊弄糊弄就得。”陈夕咬掉虾脑袋,想吃得文明点儿,但用嘴剥虾皮借不上力。
林奕然又扔他只虾,笑道:“矜持什么,直接上手呗,顺便再给我扒一只。”
陈夕:……你想吃为什么不自己扒。
林奕然想到他要问什么,揶揄道:“我给你做菜,你给我扒虾怎么了,一会儿你还得洗碗呢!”
“林哥你这事先也没讲好啊。”
“我现在不是讲呢么。你要是不扒虾、不刷碗,就别吃了。”林奕然舀了碗素烩汤,慢条斯理地喝。
排骨顿时不香了,陈夕苦着脸扒虾,扒完自己的扒林奕然的,然后两只都被他抢走了。
“你说得对,这菜没什么难度,扔水里煮就行。最高级的食材往往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糊弄糊弄就得。”林奕然吃完故意吧唧嘴,“啧啧,真香,真鲜啊。欸,你别愣着,再扒几只啊。”
陈夕:……
“林哥,这排骨老香了,你多吃几块昂。”陈夕不想扒虾,挑个大的排骨夹给林奕然,筷子在空中被拦住。
“老年人吃不惯不好消化的,近期有点儿骨质酥松,得补蛋白质。”林奕然满嘴跑火车,“这排骨特意给你做的,多吃点,吃饱好干活儿。”
领导是嘴精,怼不过也不能怼太狠,卑微小陈乖乖扒虾。
这回陈夕学聪明,扒完一只吃一只,不给林奕然抢的机会,满嘴虾肉吃得美滋滋。
林奕然看他吃得起劲儿,唇角微微上扬。
陈夕太瘦,林奕然想让他多吃点儿,又怕他第一次来不好意思,听说“有人抢的东西最好吃”,迫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空了一年的大平层终于有了人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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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挨着落地窗,晚霞将天空渲染成紫红,陈夕却觉着那是粉色。
暗恋成真的粉红泡泡层层堆叠,将一切变得美好。
高层视野宽广,可以看到近处小区的园林绿化和远处的悬在河上的桥。
晚18:00桥上灯亮,似条花花绿绿的龙,飘在远方。
陈夕想起出租屋半米不到的窗,只能看到熙攘楼群和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他住的地方看不到远方。
看来站在ka顶端的视野的确与自己不一样。
林奕然拉开落地窗,屋内沁入丝丝凉意。
看着站在身旁的人,陈夕难掩欣喜。
可自己明明没怎么追,林奕然就到手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太轻易。
陈夕过惯了苦日子,被巨大的幸福冲昏了头,不想去思考情感中的逻辑,主观认为——林奕然是喜欢他的。
可林奕然从未对他说过:喜欢。
林奕然说的、表达的所有都是:香草。
如果陈夕能稍微理智些,就会想清楚,让一个纵横风流场多年的直男,在与同性发生关系后的短短两个月之内,喜欢上419对象的概率,就像中彩票一样低到离谱。
他甚至不知道林奕然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对他曾经的伤害,欣喜地认为林奕然已经掀开了皮、对他毫无保留。
陈夕说:“林哥,我觉着我好幸运。”
林奕然善于用笑容掩盖肮脏,掩盖那些过往。
月夜给陈夕回应的初衷,是想把人栓在身边。陈夕是他下属身份特殊,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林奕然觉着,如果他们不在一起工作,就会不了了之。但他没想过,不放陈夕离开的也是他,自相矛盾的底层逻辑根本说不通。
陈夕对他而言太过美好,向往的同时,又想狠狠破坏。
阴暗扭曲的男人想把这份美好占为己有,不想旁人觊觎,并主观认为——他只是想要陈夕的身体。